第六十一回  谁都高明谁都忙  让谁相信让谁帮
      
        就在金狮进城不久,与之同年毕业的邓心明总算熬出了头,被直接提拔为旗委
      组织部副部长。提拔了邓心明,崔德旺身边一时没了得力的秘书,于是跟邓心明说
      :“你帮我选个秘书吧,首要条件是全日制大学毕业生。只要合适,哪的都行,别
      的旗县的也行。”邓心明心的话:“哪用到别的旗县去找?眼前不就有一位吗?”
      想到这儿来找金狮。金狮听明来意,千恩万谢,却没说去不去。回到家,他将此事
      告诉文卓,文卓欣喜万分,金狮却说:“但我决定不去。”文卓:“为什么?”金
      狮:“我在乡镇因为当秘书,没时间读书看报,没时间对外撰搞,甚至没时间跟上
      头的交结。结果除了得到本单位领导的赏识外,可以说毫无名堂,考公务员不行,
      上调无门。如今我放弃眼看到手的副科级,难道就是为了再给人猛受上几年,然后
      再弄个副科级吗?”文卓摇摇头:“当然不是,你的下个目标是冲出敕右。”金狮
      点点头:“若冲不出敕右,还谈什么功名利禄?”文卓点点头:“说得也是。不过
      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万一将来冲不出敕右,你这次就等于放弃了一个就地发展的捷
      径。”金狮:“大丈夫处世,就要大取大舍,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三心二意,前
      怕虎后怕狼。当年我考大学,就没有考虑万一考不上,误了考中专怎么办。如今我
      想冲出敕右,也不能考虑万一冲不出去,误了当秘书怎么办。再说,对于一个冲击
      奥运金牌的选手来说,拿到铜牌跟什么也没拿到没什么分别;而对于我来说,最终
      当个旗委副书记跟什么都没当也没什么分别。既然保守注定是失败,何不放手去搏
      一搏呢?”文卓点点头,心的话:“这是一个要么升至云头、要么摔至谷底的主儿。”
      商量妥当,金狮于第二天婉言谢绝了邓心明的好意。
      
        敕勒右旗这几年由于财政困难,行政机关早没了分配公产房或发放住房补贴那
      一说。与之相比,萨二中还算好一点,因为在其院内还保留着三排被划分为若干小
      单间的公产住房,供成家后一时没有住房的教职员工居住。因每间面积只有二十多
      平米,被教师们形象地称为“贫民窟”。杨振华和金凤这几年虽然挣了不少钱,但
      都不在手上,因而一直住在“贫民窟”内。这日,校方通知文卓:“杨振华隔壁那
      间房子腾出来了,你住不住?”文卓答:“当然住了。”于是她与金狮终于结束了
      租房居住、寄人篱下的生活,住进了公产房。住进去后,有那好心人跟金狮说:
      “怎么偏巧住在你姐的隔壁?”金狮:“怎么啦?”对方:“俗话说:‘亲戚远离
      乡,兄弟高打墙。’亲戚住在一块儿,反倒尽矛盾。”金狮不以为然地说:“那要
      看双方的脾性,其中有一家大方的就没事儿,反倒相互有个照应。我们跟我三叔的
      院中间只有一堵不到一米高的石头墙,两家来往就从墙上过。结果住了三十多年了,
      也没造成啥隔阂。平时倒也难免有些矛盾,但即便头天打了架,第二天该帮啥还帮
      啥。那年我三婶儿突然要生孩子,若不是我妈发现,可就惨了。”他说的邻里之间
      不闹矛盾的前提是有一家大方的,能忍能让。而在他与姐姐两家之间,就不止是一
      家大方。不论金狮和文卓,还是金凤和振华,在银钱上都不喜计较,因此相处得别
      提有多好了。金狮搬过来之前,两家本就常在一块儿吃;如今隔墙而住,干脆每家
      出一份钱,合了灶。在劳作上,金凤发扬长者风格,乐意多干些,自然没的说。
      
        这日傍晚,金狮下班回到家,就听校园内人们议论:“金凤作为一个女人家,
      好胆子呀!”原来今日下午,学校通过公开竞包的形式出包那个校园内唯一的小卖
      部。当时杨振华还在上课,金凤便单枪匹马去竞包,结果与原承包人相争到一万八
      千元方退下。知道原委,金狮心的话:“嗨!胆子再大,最终不还没包成?”晚饭
      时分,金狮问姐姐:“出包小卖部这个事,你事先知道不?”金凤:“知道。”金
      狮:“那你不跟我说一声?”金凤:“跟你说了又咋样?”金狮:“跟我说了,今
      天就把它拿下了。”金凤:“拿下咋办呀?你知道能赚吗?”金狮:“肯定能赚,
      不然原来的承包人就不包了。”金凤:“问题是,当你争到原承包人也不争的时候,
      还有利吗?”金狮:“但你要知道,他们是三股买卖,利润低到一定程度,对于每
      股来说,就没多大意思了。可你是一股,再低些也值。”金凤不说话了。金狮心想
      :“胆量见识,只有掌握了老虎的脾性,才敢上山打虎。姐姐今天在发包会上之所
      以表现得那么大胆,是因为见多了父亲做十几万乃至几十万买卖的回合;之所以最
      终退却了,是因为没分析出里边儿的利害。”因为小卖部没包成,金凤还得起早贪
      黑地做她的饼子。如今这一买卖也不好做了,在她的旁边又有两个门市做起了这样
      的饼子。
      
        春节临近,金狮对文卓说:“看来这个大年咱们得在城里过。”文卓巴不得如
      此,但还是问了句:“为什么?”金狮:“要打深山猛虎,先安四邻土地。我这初
      来乍到,免不了四处拜拜年。”文卓:“你不是一心要冲出敕右吗?溜这些当地的
      干吗?”金狮:“那也是在原单位干顺了才好脱身嘛。”文卓点点头,金狮:“所
      以咱们得赶在年前把家探了。”文卓点点头。于是两人置办了些礼品,于随后的双
      休日回到清水沟。进了院子,金狮见屋前码着一大堆打包好的黄芪,心想:“还没
      发货!”想着进屋,见父亲不在家,便问母亲:“我爹呢?”玉枝:“下广州了。”
      金狮:“下广州了!下广州不带货?”玉枝:“带了。”金狮:“那院子里怎么还
      有那么多黄芪?”玉枝:“那是收的。”金狮一跺脚:“又收了!说好的不收,咋
      又收了呢?”铜狮:“不做事,能来了钱?当然了,你们是弄好了,坐在那儿一年
      万数稳拿。”金狮心的话:“我还弄好了!”想到这儿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谁
      不想钱多些?问题是能不能挣?赔了不是越没钱了?”铜狮:“后路是黑的,哪有
      保险的买卖?”玉枝:“再说,咋就能赔了?谁收东西不想挣两个,愿意赔钱卖?”
      言下之意,商贩都不想降价,那价钱就降不下来。金狮反驳:“谁都不想赔钱,就
      谁都不赔了?那为啥有那么多人做买卖赔了?”玉枝:“咱们做买卖也赔过,但这
      次赔,下次挣,算总帐还是挣了。如果一开始就啥也不敢做,能有今天?”金狮:
      “那也不能瞎做呀!”玉枝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捂住半个脑袋也比你
      们强。若不是我主意正,你连媳妇都娶不好,哪能象今天这样每月进两个五百?”
      很明显,她至今仍觉得若不是她做主,金狮娶回的不是赵文卓,而是华鲜桃。金狮
      见今天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只得住口。住了一会儿又问:“收这么多黄芪,
      钱是哪来的?”玉枝:“让你姐夫借了两万的高利贷,我们又四处借了三万的(高
      利贷)。”金狮摇摇头,心的话:“你们这是舍上孩子套贼狼,赔钱又赔人。这么
      多好条件,都让你们给错用了!这就好比建国初人们干劲高涨本来是好事,却被用
      来做了破坏经济的事。”一想到这些,他就抱憾至极,但又无奈,只得叹着气回到
      县城。回城后,他不时地到隔壁姐姐家打电话询问父亲的情况,最后得知父亲于腊
      月二十六返家,结果是自家种的黄芪每亩可纯挣1000多元,但两地差价接近于零,
      收购者无利可图。
      
        杨振华听说岳父大人满载而归,便想:“过两天老岳父就会把钱送来,打那两
      万的高利贷,兴许还会还我一些。”然而一连过了十来天,既没见到岳父的影子,
      也没听到岳父的一个声明。正月初六晚上,他从一个同事家里喝完酒回来,愁眉不
      展。金凤问:“吃饭不?”振华:“不吃!”说罢脱鞋上炕,拉张被子和衣睡下。
      睡了会儿睡不着,起来点了枝烟,说:“我常念你爹当初对我的好,所以这些年咱
      们除了平时花费,把钱都借给他做买卖了。我也顾念他这些年不容易,所以去年见
      他收黄芪没钱,又给他挪了两万的高利(贷)。可他从来也不为我想想,卖了货都
      十来天了,甭说还钱,连个回音都没有。我这也是有大有小的一家人家,没钱咋活?”
      金凤不耐烦地说:“他会还你的嘛,你怕啥呢?”杨振华:“还!那拿来呀。啥时
      候还?等他死了还,还是等我死了还?象他这么一味地赔下去,终究拿什么还?”
      金凤不吭声。杨振华接着说:“我自个儿的钱终究还不上也就算了,谁教我是他的
      女婿半个儿来着?但别让我另外再背上几万的长腿债,那可是三分的高利!”接下
      来他就这类的话说个不停。金凤因做饼子养成个早睡早起的习惯,如今困得要命,
      便道:“你是有完没完了?”杨振华:“没完。”边说边发泄地登了一下腿儿,不
      意将炕沿上的一个茶杯登下。杨振华对外绝不是好惹的,可以说不怕官来不怕匪,
      曾将一名副校长气得哭笑不得,又曾将一个社会恶棍一棍子打翻在地,但在家里的
      修养又好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可以说从未使过性子,总是让着有些小脾气的金
      凤。因此今日金凤见他竟摔了杯子,岂能忍受,顺手将茶几上的一个缸子外摆出去,
      站起来说:“没完你想咋地?”岂料杨振华的火气不降反升,说:“好,摔,都摔
      了,反正也是没钱。”边说边将锅台上的瓶、碗、盆、锅陆续摔出,有的上了窗户,
      将窗玻璃打得一个不剩。金凤陪着又摔了两个小物件儿,见人家势头不减,便抱了
      被惊醒的孩子跑过金狮屋里来,说:“我是好歹不跟他过了,啥人了?我今天才认
      清他的真面目。别以为我是没工作的农村人,就不敢跟他离婚。”隔壁的事,金狮
      已听出个大概,因此说:“行了,知足吧,这个世上再上哪找这么好的人去?”金
      凤:“他还好?”金狮:“长得不行,还是才华不行?收入不行,还是脾气不行?”
      金凤:“他还好脾气?”金狮:“世上难寻。自你们成家到现在,孩子都七八岁了,
      挣下的钱就从没在手里好好握过,都让咱们家使唤了。以致于房子买不成,家具添
      不成,整日价囊中羞涩,青春却流逝了。这换成谁不气?这也是他,七八年了才跟
      你发一次火,还是因为喝了酒,还只摔东西不打人。换成其他任何人,早跟你十架
      八架地打了。女婿拿了外父的钱,野驴吃了路边的田;外父拿了女婿的钱,生死就
      在眼跟前。”金凤:“他打我?他有什么理由打我?借给咱们家的钱哪次不是他同
      意的?有几次我不让他借给,他还偷着借给。我就气他这个,高兴的时候借给了,
      一会儿后悔了又跟我发牢骚。”金狮:“他不跟你发牢骚,难道跟咱爹妈发去?做
      人就是这样,娘家人不争气,自己就得多受气;反过来,你受了气,娘家人就不受
      气了。”说罢见隔壁早没了动静,便穿衣过去,给已睡的姐夫盖好被子,给窗户上
      钉了毛毯,火炉内加了炭,方才回屋睡去。
      
        第二天一早,金狮先出去请人来给姐姐家装了玻璃,然后悄悄跑到外面的电话
      亭给父亲打电话:“爹,家里还有多少钱?”陈禄:“带回来的钱还基本没动呢!”
      金狮:“那好,先把我姐夫借的那笔高利贷还了。”陈禄一听就知道有缘故,便说
      :“好。怎么了?”金狮:“没什么。”陈禄叹口气说:“我本来一回来就想还,
      可银狮想进一趟药,要再欠一阵子。怎么样,闹意见了吧?”金狮:“还没呢,不
      过为啥不在闹意见之前就还了呢?”按下他不表,再说杨振华一觉醒来,想起昨晚
      的事,后悔不已,忙向金凤赔罪。金凤则因听了金狮昨晚的一番话,也早消了气。
      于是两人重归于好。下午,银狮把钱送来,对杨振华姐夫长姐夫短的,对金狮却不
      理不睬。好象这钱不是振华要让还的,而是金狮咸吃萝卜淡操心。
      
        勉强等过了(正月)十五,陈禄即再度南下广州,将那些收来的黄芪不分贵贱
      地出手,结果赔了一万多元。获知父亲回来,金狮回到清水沟。陈禄估计他是回来
      要钱来了,便说:“这次种黄芪挣了五万多,收黄芪赔了一万多,剩下四万多。然
      后给银狮、铜狮每人分了一万七,我只剩七千。”金狮:“为啥给他俩每人分万七,
      却只给你分七千?”陈禄:“唉!我收黄芪的一开始银狮就不赞成,因此人家不认
      赔,只得给人家万七。”金狮:“那铜狮呢?不是他极力煽动你收的吗?”陈禄:
      “唉!给老二万七,却给老三万二,老三媳妇会有意见的。”金狮叹息地摇摇头,
      又说:“不过有七千也总比以前没一分的好,最起码种地不用贷款了。”陈禄:
      “咋不用啊?”金狮不解地望着父亲。父亲:“唉!年前我不知道收下的这些黄芪
      会赔,卖完咱们那些货回的时候,给银狮和铜狮的媳妇每人买了件皮大衣,花掉三
      千多。回来后,整个大年全家人都吃我的用我的,把另外几千也花得没多少了。”
      金狮无言地坐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他何尝不想父亲还他两个钱?陈禄见金狮不
      言语,问:“你这次回来有啥事吗?”金狮:“我这次回来是想跟你谈谈,今年怎
      么办?你们把我当成了一个单纯上班的,做事越来越不肯跟我商量了,直到出了事
      才来找我。”陈禄想了想说:“眼下也没个好买卖。”金狮:“那地呢?”陈禄:
      “地也想不起个种的来,看来只能种黄芪。”金狮点点头:“今年种黄芪肯定不如
      去年,但估计比种粮食强。再说,这黄芪就是好几年歹几年,所以你种下若见势不
      妙,可以放起来等嘛!反正种地也不需多大资金,压得起。”陈禄:“所以我打算
      再种30亩。”金狮:“行,不过可别再给他俩分股。”陈禄:“行。”金狮:“还
      有,你给腊梅、文妹买皮大衣的事儿,可别让文卓知道了。她若问起来,你们都说
      是花她们自己的钱买的。”说罢去茂林岱乡信用社贷了五千块给父亲,方才回城。
      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除了陈禄和金狮,陈家的这大大小小就没个嘴严的,
      以致陈禄给二、三儿媳买皮大衣的事不久就让大儿媳文卓知道了。知道后文卓倒是
      没闹,只是跟金狮唠叨了几回:“这是什么事么?有了钱不给大儿还,却给二、三
      儿又是分红又是买物的!你是不是抱养的?”金狮信奉娘家人不争气,自己就得多
      受气,因此只得忍气吞声。
      
        随着产期临近,文卓发愁地跟金狮说:“怎么办呢?我快要生了。”金狮:
      “什么怎么办呢?生就生呗。”文卓:“谁来伺候月子呢?”金狮心的话:“瞧我
      这命,连个丈母娘都没有!”想到这儿说:“让我妈来,我妈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
      能干,而且没架子。”文卓:“不别扭?”金狮:“别扭啥?又不是没伺候过。”
      文卓:“这可是正经月子。”金狮:“唉!有了亲娘好,没了婶子大娘也不赖。”
      文卓:“那你事先跟她商量一下,说好了。”金狮于是抽空回家商量此事。陈禄说
      :“你妈伺候月子倒没问题。只是四月中旬正是种黄芪的时候,没你妈,那30亩黄
      芪可咋往里种呀?”玉枝:“那有啥法子呢?另寻不下个人也就是我去了。”
      
        4 月上旬(农历三月上旬)的一个晚上,文卓按计划生下一子。第三天上午,
      文卓继母张老太带了些东西来看她们母子,期间问亲家母玉枝:“家里忙不?”玉
      枝心直口快,因此说:“忙呀,再过几天就要种黄芪了。今年我们安排了30亩黄芪
      呢。”张老太:“唉!她爸行动不便,一会儿也离不了我,不然我来伺候。这样吧,
      你若实在忙得不行,就再伺候上六天,等她身子利索些,让她们搬回到我那儿去吧。”
      玉枝高兴地说:“那就教你费心了。”就这样,文卓在家让婆婆伺候了七天,即搬
      到老爸家里去了。为此她跟金狮嘟囔:“这不?非但钱指不上,人也指不上。”
      
        坐满月子回到住处的一天,文卓怀抱孩子一边摇,一边讲:“儿子呀,妈要谢
      谢你了,谢谢你肯来到这个家庭,圆了妈妈做母亲的梦,充实了妈的生活。妈不但
      要好好供你上学,还要给你找工作、买房子、娶媳妇、哄孩子。妈要跟你爸好好奋
      斗,给你打基础。但妈不求你任何回报,只求你健康、幸福、长命。”金狮惊愕地
      望着文卓。文卓白了金狮一眼,说:“看什么?我生儿子可不象别人那么功利,图
      什么养老呀、跑腿呀、出气呀。我生儿子的目的就是有儿子。我参加工作后,我爸
      老跟我说,培养我不知花了多少钱。后来我烦了,就没好气地说:‘我让你生我来
      着?怕花钱,你当初不能把我一盆子扣死?’吓得我爸再没敢提。没想到吧,我就
      这么坏。”金狮能理解妻子的心情,因此啥也不说,心里却想:“我们老了有养老
      金,可以不求儿女回报。可大多数人没有养老金,老了不靠儿女靠谁?总不能为儿
      女辛辛苦苦操劳上半辈子,临了饿死吧?”文卓似乎看穿了金狮的心思,说:“你
      会说,你爹妈跟我们不一样,没退休金。问题是,这么多年来你爹你妈要你做的仅
      仅是养老吗?那吃穿真能花掉多少钱?他们要去的是你的一切,包括发展的火种。
      象这样,谁还敢考大学?”金狮耐心地说:“他们也不是成心要我回报,而是不甘
      心就此坐吃等死,想做大。
      
        问题在于老是做不对,挣不了钱。若挣了钱,不但不跟我要,还会给我两个。
      “文卓:”美得你,还会给你两个。哎,那你说,他们为啥老是做不对呢?是不是
      因为不服老?“金狮摇摇头:”因为他们没文化,驾驭不了现在这个市场经济。八
      十年代咱们国家的经济是短缺经济,市场是卖方市场,货源是主要问题,货主是上
      帝。因此那时候你只要有胆子,敢铺摊子,就能发财。因此我爹挣了些钱。而到九
      十年代,咱们国家的经济已经走出短缺,进入了相对过剩。这时候的市场变成了买
      方市场,销路成了主要问题,顾客成了上帝。这个时候你若只靠胆子摊子挣钱就难
      了,得有经济方面的学问。一定程度上,光有胆子没学问,还不如没胆子呢。“文
      卓点点头。金狮又感慨地说:”当年国家整治‘地、富、反、坏、右’,夺走他们
      的财产还算小意思,关键是同时夺去了他们子女上学的机会。从智力上打倒才是真
      正的打倒哇!“文卓:”那你爹意识到这一点了吗?“金狮摇摇头:”越没知识越
      是意识不到自己知识的欠缺,不然他可以学嘛!我让他订一份儿经济报,他还不肯
      呢,整日里满足于那些章回小说。《三国演义》里真有经济学吗?“文卓:”那你
      以后还支不支持你爹了?“金狮摊摊手,说:”现在就是想支持,又拿什么支持?
      “
      
        文卓:“能不能跟想不想是两回事,你先说想不想。”金狮不想把话说绝,因
      此没吭声。文卓:“我不是反对你孝敬老人。孝敬老人是个千古不变的真理。我反
      对的是你的愚孝,不分对错,一味支持。”金狮想说:“我啥时候不分对错一味支
      持了?”却见文卓抢着说:“支持一个犯错误的人,那你的支持越大,对方就错得
      越严重。因此说你那是害人又害己。这好比你给了一个走错路的人一匹马,那你的
      马越快,他离目的地就越远。”金狮:“我难道连这些道理都不懂?问题是现实生
      活中的事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一看就知对了还是错了,歪了还是正了,而且一件
      事就是一件事,不关别的事?”文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这个人对外人足
      够地精明,吃得清咬得脆。可一到你爹妈名下就犯迷糊,全没了理性。所以以后原
      则上不许你再支持你爹的生意,即便破例支持一回,也要跟我商量。我作为外人,
      不容易犯你的迷糊。”金狮:“行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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