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正倾斜(2)
      
          一个由工而农的标本2002年5 月15日下午4 时许,50岁的房延生步履蹒跚,奔
      走在阜新市郊大巴沟的山道上,迎接前往采访的我们。和煦灿烂的夕阳打在他的脸
      上,但他的笑容并不灿烂,黝黑的脸膛上写满了山村农民们常有的无奈和谦卑。
      
          他的刚性身份实际上是一个工人,一个在阜新矿务局工作了30年的城镇居民。
      但他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已是一个标准的农民,一个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农村居民。
      
          在工业文明中浸染了半辈子的房延生,习惯性地伸出了右手,又敏感地缩回去,
      再尴尬地伸出来,这是一双干裂的黑糊糊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到沙砾的
      摩擦感。
      
          房延生把我们领入他的新家,一个趴在半山坡上的砖木结构的两间房子,门前
      是玉米地,四周是果树。如果要从中国地形图上找到他的新家的位置,我们搜寻的
      目光应该落在科尔沁荒漠以南的丘陵地带,这里距离他在阜新市区的家,大概有30
      公里,汽车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颠簸两个小时,才能完成从新家到老家的路。
      
          去年4 月,他东挪西借花4 万元从一个农民手中买下了房屋的产权,返租倒包
      了3 母宅基地,300 颗果树,仿照江泽民主席昔日对农民的承诺,租借者也向他承
      诺:租赁合同三十年不变。屋子里简单的几件旧家具,是不久前才搬过来的。此前
      长达一年的日子,他就依靠一条狗,一个炕,一个灶台完成了从工人到农民的过渡。
      
          替他张罗好茶水的是两个女人:妻子,前阜新矿务局幼儿园的老师;妹妹,辽
      宁工程技术学院印刷厂工人。妻子是来和他一起种地的,妹妹是赶在农忙季节帮忙
      的。
      
          房延生一家由工而农的故事,在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口中,是这样一个过程
      :
      
          1998年的阜新矿务局被亏损推到了绝望的边缘。局里动员包括他们夫妇在内的
      一些职工提前退休。夫妻两一商议,一去一留,去的理由是,退休了可以每月拿到
      300 元的退休金,比倒闭了什么也没有强,留的理由是,兴许这个昔日无限辉煌的
      矿务局有一天会再创辉煌呢。
      
          2000年,没有等到辉煌也没等到下岗通知但是无钱可拿无活可干的房延生终于
      绝望地离开了干了30年的矿务局。
      
          失业在家的房延生“快崩溃了”:30年前始终是“人上人”的矿务局人现在成
      了“人下人”,20岁的儿子技校毕业非但成不了光荣的矿工,连做个厨师也格外艰
      难。
      
          为了儿子能娶上媳妇,家人能不挨饿,无数次目睹市中心毛泽东塑像的房延生
      决定去广阔天地”,他把人生的下一个“光荣”寄托在大板镇大巴沟的那块山地上
      :种地糊口,养殖致富。
      
          一年后的今天,梦想几乎破灭:病虫毁弃了300 棵已经挂果的苹果树的果实,
      周围的牲畜毁坏了准备养牛养羊的草地,收获的农产品卖掉之后的产出等同于投入。
      
          没有农业技术的房延生,显然还没有适应农村的生活,在他生活了一年多的屋
      子旁,连个厕所都没有,因为简单的他不会盖,复杂一些的紧巴巴的资金也不允许
      他为此破费。
      
          “你后悔吗?”我们问。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呀。”这个已经不太壮实的东北大汉把头一扭,眼
      眶里涌出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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