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园里炮声隆(7)
      
          这样闹了几个月,郭仁杰渐渐转为劣势,被当作新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来
      批判了。这一形势的转化,使复旦的老造反们非常高兴,觉得自己的斗争是有成效
      的。其实,郭仁杰的失势,并非因为反“逆流”遇到了阻力。而是因为得罪了张春
      桥的缘故。
      
          张春桥最恼火的,是郭仁杰把他内部讲话公开出去了。张春桥在一个内部小会
      上曾传达过毛泽东的话:“红革会炮打张春桥、姚文元,还不是反革命吗?红革会
      这笔账是要算的。”然后叮嘱道,此事不得外传。但郭仁杰为了说明自己主持的反
      “逆流”斗争来头很大,就把毛的话说出去了。反对派指责郭仁杰伪造毛主席指示,
      郭就说是张春桥说的,弄得张春桥非常被动。
      
          其次,郭仁杰到市革会教卫组之后,想把红革会的队伍重新拉起来,说是别的
      红卫兵组织都有全市的总部,红革会也应该恢复总部。在他,是要拉一支队伍,壮
      大自己的势力,但对张春桥说来,红革会无疑是一种异己力量,这支队伍好不容易
      才打散的,怎可让他复活,此举实乃大忌。
      
          再则,在工人的队伍中,上海柴油机厂的联合司令部(简称“上柴联司”)是
      一支与工总司对立的力量,王洪文制造了上海规模最大的一次武斗,带领工总司的
      大批人马将它砸烂、踏平,但郭仁杰却表态支持上柴联司,这当然也为张春桥所不
      满。
      
          有此数事,张春桥就不再见他。郭仁杰本是靠着张春桥的力量办事的,一旦失
      去张春桥的信任,命运就要逆转了。
      
          但张春桥的态度,学生们还并不清楚。最先起来批判郭仁杰的,是他们内部人
      物,市委机关革命造反联络站的另一个头头王承龙。王承龙是市委一份内部刊物《
      支部生活》的造反派头头,在联络站内有相当的势力,并没有把郭仁杰放在眼里,
      而且正在与徐景贤争权。所以一摸到张春桥的态度之后,就组织会议批判郭仁杰,
      绕过徐景贤,直接向张春桥汇报,说郭仁杰是上柴联司的黑后台,并设立了“郭仁
      杰专案组”。徐景贤和联络站的另一个头头程绮华还想保郭仁杰一下,把他送进上
      海公费医院治病,因为他有肾结石。但这消息却被上海工学院的造反派知道了,就
      冲到医院把郭仁杰抓走,隔离起来,加以批斗。后来查出他有婚外的男女关系,这
      在当时被认作是流氓行为,就被当作流氓来鞭打,打得郭仁杰难以忍受,就跳楼自
      杀了。
      
          郭仁杰一死,反“逆流”斗争也就破产了。
      
          据说,在郭仁杰被抓时,徐景贤曾要求张春桥出面将他保出来,但张春桥不表
      态,他其实是要假手红卫兵除掉郭仁杰。除掉郭仁杰,对张春桥有两个好处:一是
      清除了一个能够再拉队伍与他对抗的隐患;二是可以消解因反“逆流”而引起的怨
      愤。
      
          郭仁杰实际上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第二次炮打张春桥
      
          但红卫兵与张春桥的矛盾并没有缓和。有压迫,必有反抗;压得愈紧,反弹的
      力量也愈大。反“逆流”反得太厉害了,积压的怨愤也就更多,并不是牺牲一个郭
      仁杰所能消解得了的。
      
          本来,群众的反张情绪是被中央文革特急电报硬压下去的,如果张春桥聪明一
      点,适可而止,局面也许还可以稳定得住,无奈他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
      对于反对派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于是一整再整,整个没完没了。表面上张春桥的
      威信愈来愈高,人人谈“炮打”而变色,但实际上危机四伏,人们背地里对他恨得
      咬牙切齿,反张情绪有增无减。所以,无论后来的触发剂是什么,第二次炮打张春
      桥事件是迟早要爆发的,这其实是张春桥自己造成的恶果。
      
      
      
          还在第一次“炮打”刚被镇压下去的时候,复旦就有人在大字报中借用鲁迅的
      话说:“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一年之后,这句
      话应验了。1968年4 月12日,上海又发生了一次炮打张春桥事件,主战场仍在复旦
      大学。
      
          不过第二次炮打,远比第一次炮打的情况来得复杂。第一次炮打失败之后,张
      春桥们扬言要抓黑后台,其实那时倒并无什么人在幕后指使或煽动,完全是在新的
      权力分配的背景下,怀疑一切的思潮在作怪。而第二次炮打则不同了,明显有上层
      的线通下来,而详情细节一直没有披露,至今还是个谜。
      
          但风源来自北京是肯定的。据我所知,有三条线路通下来:
      
          一条是经过《文汇报》北京办事处,通到《文汇报》革命委员会主任朱锡琪那
      里。《文汇报》北办主任艾玲是个通天人物,在批判《海瑞罢官》时,曾为江青、
      张春桥搜集过许多情报,后来又直接为中央文革小组服务,深得陈伯达的赏识,她
      的丈夫又是部队里的高级军官。当时就听说,艾玲用保密电话给朱锡琪通了消息,
      朱锡琪召集《文汇报》核心组成员开秘密会议,大家宣誓决定炮打张春桥。于是他
      们以“文汇报星火燎原革命造反总部为什么战斗队”的名义,写出《十个为什么》
      传单,用大字印出,广为散发和张贴。其内容大致是说:上海召开活学活用毛主席
      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新华社为什么不发报道?《人民日报》为什么几个月不转
      载上海的社论?北京3 月27日十万人大会,为什么张春桥没有去参加?江苏、浙江
      省革命委员会成立会的报道中,张春桥为什么没有中央文革副组长和南京军区第一
      政委的头衔?为什么上海没有人参加北京“三·二四”、“三·二七”大会?……
      虽然没有点名,但矛头直指张春桥。最后提的口号是:“誓死保卫上海市革命委员
      会”,区别于过去所提的“誓死保卫以张春桥、姚文元为首的上海市革命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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