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我要讨回做人的尊严(5)
      
          我好像是怕的。第一,伤口那么大;第二,做手术时人家说我肠子上有瘤子,
      是结核。我在医院又住了半个多月,回来,就把儿子安排在家里面住。儿子住也不
      行。后来,我又把妹妹叫来陪住。人家打得不行,不要我妹妹,一到晚上就把刀子
      放着。他倒是没砍过我,我知道是吓唬我。人们说:“你崽兮兮(厉害)地拿刀子
      干什么呀?”他说:“砍骨头!”
      
          到了正月,我要回我妈家,他不让回,我就回到了他妈妈家。在我们老家那会
      儿,我就想着走,但没有想着和他离婚。当时还直不起腰来,养得不好。我妹妹家
      离我们那里有五里地。我就回到了她家。我父亲死的事,我还不知道。我去时她们
      把戴的孝都摘了。我妹、我姐还有我大弟三个人套着骡子去接我。一般我父亲最疼
      我,我知道他应该去接我。接的时候我就说:“怎么,大(爸)没有来,你们来了?”
      他们说“大(爸)出去给你打工去了。给你去编那个耙地的篓子去了。”我说:
      “不应该叫大(爸)去,老弟今年(大学)就毕业了,三弟工作也有了着落(到北
      京当厨子)。父亲拉扯了那么多,苦那么重,不嫌累?”我大弟是个男子汉,还能
      忍住,说:“没事的,走吧。”姐姐和妹妹头触在车里,不说话。我不傻,就抱起
      妹妹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能不说话!”我妹就哭起来,哭成一堆了。他们
      叫我去妹妹家,我不去。最后,去了我妈家,他们还都说我大(爸)出门了,但一
      个个脸上不对劲。后来我妈就告诉我:“你不要恨我们。当时谁也不敢告诉你,一
      个已经这么了。”我说:“他不会死的!那么难他都过来了。哪怕你叫我见他一面
      呐?哪怕不说话你叫我见一面呐!”(泣不成声)
      
          后来,我就一个村一个村地寻,叫我大弟、二弟扶着,到父亲的坟地。在坟地
      里我就实话实说,就和告诉你们的一样,就全告诉了他,把以前瞒着的全告诉了他。
      我每天都去,一个人坐在那里,对他说:“你让我看一看,你就给我托一个梦,让
      我看一看你,行吗?”我心里这么想着,就好像看见了他。(哭泣!)
      
          我父亲去世时65岁。在家里他没有什么病。大夫检查他是脑溢血。我就答应我
      父亲一句话,我要报仇!
      
          到省城去,寻求妇联帮助
      
          我在娘家呆了快6 个月。那段时间,他没敢去看我。他托我在县城的几个姐妹,
      搭车过来看我。她们不光看我,也给我通气,他还想让我回去。我对她们说:“我
      就是死了,也不回去。你们救了我的人,让我干什么都行。但是,让我回家,不回。”
      我向儿子要170 块钱,坐车直接到了省妇联。
      
          是我自个要去的。当时,我二弟媳妇不让我去,说:“人家谁管你呐!在家里
      呆着。我们能供得起你”。我说:“人活一天,总要活得明明白白的,不能待到这
      儿,躲到这儿就完事了。”后来,我二弟媳妇就给我做了一条裤子,她是个裁缝。
      我二弟还让她把自己的衬衣给了我一件。我没有什么衣服。在自己家里就不爱打扮,
      从来不爱美。我不是说现在后悔了,这是命。
      
          后来,我就走。
      
          我是农历六月初七跟我妈家走的。他们不让我去,说肯定没人管我。我跟儿子
      要了170 块钱,没告诉他我去哪儿。
      
          到了省城,我就找工,沿门一家一家地问,反正去了外地,我也不怕人家笑话。
      最后找到了一个拉面馆,给人家洗碗、端盘子。老板是个浙江人,说一月给我350 
      块钱。我说:“多少钱也行,有个休息的地方就行。”那会儿我的腰还抬不起来,
      脚也肿,连鞋也穿不上。干一会活,眼睛就肿得什么也看不清,我就拿湿毛巾苫( 
      盖) 一阵,凉快一下,就能看到。儿子知道我去了那儿,断(追)过去,不让我干。
      我心里一个劲地说,“我缺钱,我要干下去!”我对他说:“你把妹妹照顾好,不
      要管我,只要我活着就行。”干活的时候,我干一会就蹲在那儿哭一气。饭馆在一
      个大学门口,来吃饭的学生就问我,“这个姨,怎么想哭就哭一气?”我告诉他们
      :“我出来不是打工的,我缺钱打官司。”我就像告诉你们那样,一个一个地告诉
      他们。学生们说:“你去找记者,让他们给你登报。”那会儿,我心里一个劲地惦
      记着妇联,说:“我想找妇联。不管哪个妇联,找到一个说说心里话,把我心里的
      怨恨,就跟告诉亲母亲、亲姐妹那样,都说出来。”他们说:“不行。要是报上登
      出来,妇联看了就会找你。”
      
      
      
          后来,一个男学生带着我找到记者李子英(读音)。她给我登了报,并且告诉
      我省妇联的地址。那会儿我不敢坐车,怕坐过站。我就自个走,一边走一边问路上
      的警察。到了省妇联,她们问我找谁。我说:“找省妇联。”她们说:“我们都是
      省妇联。你要找谁?”我说:“我也不知道找谁?”“你是干什么的?”“我心里
      有委屈,想告诉你们。”“你这叫‘上访’。”我不知道“上访”是什么意思,以
      为她们让我上高处,就说:“我不上那里。我就想告诉你们,我这20多年来受的罪。”
      我边说边把身上的伤让她们看。妇联权益部的于部长听了和我一道儿哭起来。她说
      :“别哭了。我给你出去买饭,吃了饭再说。”她出去给我买了一盘菜、一个馒头。
      我吃完就继续告诉她。过后,她写了一封信让我找市妇联。临走还给了我50块钱。
      我不知道信上写的什么,就想到在医科大学读书的小弟弟。我不知道学校在哪里,
      就问人。最后问到了。我好几年没有见他了,从他上中学、大学几年没见了。当时,
      他正给人家扎针呢。我那会儿想,信上写得好一点(能解决问题),我就回去。
      
          小弟弟见到我,什么也不说,就一个劲地哭。其他医生问他:“你姐姐来了,
      你怎么哭呀?”他说:“你们不知道,她找我有多难啊。她不识字,和别人找不一
      样。”那会儿,我不懂得哭,说:“快给我看信,看看人家说的什么?”他说,不
      能拆。我说没事。他看后说,省妇联让你回市里呢。我说“回市里怎么办?”他说
      :“人家给你打电话过去了。”
      
          第二天,我小弟弟和他女朋友把我送到车站,我坐车到了市里。在省城,我呆
      了不到一个月。
      
          到市妇联,我把于部长的信交给赵部长。她看后,又给我写了封信,让我送到
      县妇联。那会儿,我说什么也不回去。“你要管我就管。管不了,我就走。要我回
      县上,我不去!”她说:“这个事非得县上处理。”我说:“不,我回到县上还是
      出不来。”那会儿,我那口子还没有被逮捕,整天喊着找我,说要抠我的眼睛,劈
      我的腿。那会儿,他知道我去了省城,说把我的眼抠了,腿砍了,看我能到哪里去。
      我现在回去不正好给人家送回去了吗?!那会儿,我心里挺动怒的,说:“你让我
      回县上还是害我,还是送我一条命。”她说:“我给你信上都写清楚了。我再给县
      妇联打个电话,行吧? ”她给县妇联打了电话。我拿着信,一边走,一边哭着说:
      “我又要死一遭了。不过,告诉你,我弟弟可知道我走到哪里了。如果我要出了什
      么麻烦,我弟弟会来找你的。”
      
          回到县城,我打了个的(车),直接到了县委大院,找到妇联。赵部长的电话
      已经打过来了,她说:“给我随时保护好王菊芬。谁要让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谁就
      负责!”县妇联及时把我保护起来,在县委院里,给我找了一间房子,白天也拉上
      窗帘。她们不让我出那间屋子,连上厕所也在屋里。用一个桶,她们晚上给我倒出
      去。每天她们轮流陪我。第一,这是她们的工作,第二,她们也都是女的,同情我。
      吃的、用的,都随时拿来。省妇联一个劲地催她们,她们好像以前没有搞过这个工
      作,不清楚该怎么办。后来,她们找来一个律师,他是妇联办的律师事务所的。他
      说,先把我在医院的病历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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