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地狱里走了一趟(3)
      
          他没有走多远,躲在一边看着我。我的手捆着,脚捆着,脑袋被蒙着,我能干
      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过来把我掂起来,扔到车上,带回来了。(小霞这时
      气短力弱,说话断断续续,人缩成一团,汗和泪一起往下流,面色变得灰白。她说,
      想起来我就浑身发软,让我回忆这些,我非常非常痛苦,你看我,现在又不好了,
      好像又回到那种状态中了。)
      
          他扔我不止一次。有一回,他说要把我卖给黑社会,他说他认识黑社会的人,
      把我的手脚捆上,嘴里塞上布,扔到后备箱里,我在里面拼命扳( 挣扎) ,可能他
      怕警察听见,车开到苹果园,他又把我拉回来了。
      
          他不会让我喊的,如果喊,他就拿枕头压着我,打死我我也不敢吭声,越喊打
      得越厉害。我们家对门住的也是一对年轻夫妻,他们肯定听见过我的叫声,但他们
      从来不管,他们没有开过一次门。我不是他的对手,还不了手。我没有报过警。
      
          我不只一次地跑过,我坐着飞机跑,光坐飞机就跑过三次。我刚逃到家,第二
      天早上他准在你家门口站着,他坐头班飞机来追你。我们家都念过书,还不是不好
      的人家,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到今天,我父亲都不知道我经历的这些事,他还以
      为我在北京还不错。我内心里承受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我不能给家里丢人,只好
      跟着他回来。
      
          他打我的惟一目的就是认为“打倒的媳妇揉倒的面”,老婆越打越听话,自己
      的老婆就是要打,打得服服帖帖的,半个不字都没有,让往哪儿走往哪儿走。你要
      听他的话,不能顶嘴,他就是圣旨,至高无上。他是山东人,在他的概念里,打老
      婆没什么不对的。我说:“我去找你们领导。”他说:“我们领导是我老乡,他还
      打老婆哩,会管你的事?”我那时被他打麻木了,就想赶快让他死吧,离我远点儿
      吧。你说让我离开他?我根本就离不开他,他说他去我们家,把我们家人全杀了。
      我害怕,我不能连累我们家人。我也不敢跟周围的人谈,怕人家笑话。到医院看病,
      对医生说了,下次再打他都会提起:“还有你这种人,自己家里打架,还跟外人说。”
      打得更厉害。他还盯我盯得紧。那一次我到山西采访,那时我在一家报社工作,也
      是北大老师介绍的,我刚到宾馆,他电话就打到楼层服务员那儿,问人家:“是一
      男一女吧。”人家说:“不是,就一个女的。”他说:“不对,是一男一女,你再
      去看看。”
      
          我曾对他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呆烦了,我可以走,你别伤害我。你说他不爱你
      吧,上来劲可好了。有时候打完之后,给你买好吃的、买好衣服;打得太狠了,也
      承认错误,赔礼道歉,我心里想,和这个人经历过一些事,感情上有基础,存在着
      幻想。我想着怎么能不让他打我,我对他好,对他说好听的,从来不让他动手干活
      儿,想吃什么给他买什么,对他百依百顺,这些都起不了作用。
      
          他对我的虐待我都承受下来了,那时候,快乐不在我身边。我的锁骨被他打断,
      现在还有裂缝,医院给我有鉴定书。他把我打得住过三次医院。他揪住我头发往墙
      上撞,打得我脑震荡。他拿烟头烫我的脸,我身上没有哪一天是不带伤的,太多了,
      身上的紫青下不去,胳膊上的去年才褪去。一年多了,我忍、忍、忍,积累下来,
      再也没有一点儿地方承受了,我的承受力到了极限。他最后一次打我,我再也不忍
      了。
      
          惊恐逃离死亡地
      
          1999年,别人又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他不让我和男的说话,他自己在外面
      找女人。我想,他赶快找个女人离开我吧。
      
          2000年4 月29日晚上,他很晚还没有回来,我打他的手机他也不接。那时他们
      公司给人家开空头支票,人家起诉了,法院在找他们。我担心他出事,他不接电话
      我以为他被公安局抓起来了,我就不停地打,其实他是和一个女的在一起。你说你
      告诉我说一声我不是就不打了吗,他嫌我打电话了,打搅他和女朋友吃饭了,一进
      门就打,打得特别的狠。我给他开门,他一脚踢到我心口上,把我从门口一下子踢
      到床上,当时我就小死过去了,没有呼吸了,特别难受。我是学医的,当时我心里
      还知道,我得保留那点儿真气。他冲上来,抓着我往起掂,我顺势把最底层的那一
      点儿气提起来,喘过来一口气,要不是学医的,那一脚就完了。他把我摔到地上,
      用皮带交叉着,使劲勒住我的脖子。这时候我明白了,他是想要我的命啊!我感觉
      到我面临死亡了,特别恐惧,真是死亡的恐惧。他打累了,歇手的工夫,我喘过气
      了,我不干了,这么久,我都忍让了,那一会儿,脑子一下子转过筋了,清楚了,
      就像那次喝酒似的,一下子明白了。我说:“我跟你这么长时间了,比不上跟你见
      一面的女人。”那一次,我还手了,以前没有还过手。他一脚把我踢到地上,拿脚
      踩住我的脸……像日本人一样,在地上拧……他穿着皮鞋,在地上来回拧……他拿
      酒瓶子砸我,酒瓶子都打碎了,他边打边说:“你不死我就不踏实。”那一次打得
      太狠啊,他真是想要我的命,他觉得我这个女人他得到了,他不想要了,他不能让
      你跟别人。这个话以前他说过,他求过好多次婚,我不同意,我说:“我不能想象
      跟你几十年。”他说:“你不跟我,我也不会让你跟别的男人。”他玩儿腻了,不
      能让你活着离开。那一晚,他给我的伤害从人格到心灵,我的自尊全部破碎了,我
      的心彻底碎了。
      
      
      
          打够了,他歇了一会儿,然后把我从地上抓起来,扔到床上……撕光了我……
      就强奸……像畜生一样,我身上全是血。完了之后,他拿酒瓶子、扫帚把。往我下
      身里捅……
      
          平时他也常有这样,把我绑起来,往下身捅东西。过性生活时,他总是把牙咬
      得格格响,特别可怕。
      
          (小霞讲述这一段花了很大的气力,很长时间,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讲。
      她缩在我女儿床上的一个角落里,好像在尽量地躲避着什么。她使劲抱住自己的双
      腿,下巴埋在膝盖里,声音颤抖,充满恐怖。汗,顺着她的脸往下流。我真是非常
      感谢她们,是这些受暴妇女慷慨的协助,贡献出她们真实的经历,才使我们可以记
      录这些在隐秘中发生的家庭暴力的真相。)
      
          他折腾累了,睡了,那一晚,我眼睁睁地看着天一点一点地亮。
      
          第二天早上,我洗干净身上的血,去了单位。我给他打电话,我说:“你干了
      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他说:“打你白打,玩儿你白玩儿,谁也管不了。”我问他
      :“你道歉不?”他说:“我就是玩弄你了,现在就是不要你了,不道歉!”他就
      是成心欺侮你。我想到所受的所有屈辱,连句“对不起”他都不说。那时我手上还
      在出血,洗干净以后,我到派出所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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