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怒的妇女
      
          我们再次小心翼翼地穿过拉帕依蒂危险的暗礁时,阿恩和冈萨罗已不在船上了。
      我们从塔希提返航途中,曾在莱瓦瓦逗留,并把他们送上岸去考察野草丛生的禁庙
      废墟,因为我们曾在庙里发现不少小型石雕。由于我们从塔希提又带上几个乘客,
      所以船上没有空余地方。其中一个乘客是我们的老朋友亨利杰奎伊,他是帕皮提
      博物馆馆长和大洋洲研究会理事长,是应我的邀请参加考察队的。跟我们一起来的
      还有一家当地人。塔希提当局曾问我是否愿意把他们带回拉帕依蒂,因为那里是他
      们的故乡。杰奎伊上船时只带了一只手提箱,为了捎带当地乘客,我们不得不动用
      船上装卸货物的吊杆。他们的行李物品不计其数:箱子、盒子、包裹、袋子、桌椅、
      五斗橱、餐具橱、两张双人床、大批的木板和横梁、一捆捆的波纹铁、牲畜、大串
      大串的香蕉,弄得船上都没转身余地。一星期后,我们到达拉帕依蒂,把这些东西
      全弄上岸,真可谓是一场大规模的搬运。由于这一带运输向来是免费的,货主认为
      送他们回老家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连一句表示谢意的话都没说,就同家人一道喜气
      洋洋地划着独木舟上岸去了,而卸货事宜还得由我们这些人负责。
      
          我们在岸上已经遇见过一对夫妇,他们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女的叫琼,是个性
      格开朗、幽默诙谐的妇女,是塔希提人和科西嘉人的混血儿。她被派到岛上做教师,
      教成人和孩子识字。男的叫莫尼,身材高大,总是咧着嘴笑。他是塔希提人,但是
      眼角上略带中国人的特征。他在塔希提是个汽车驾驶员,只是为了陪伴妻子,才来
      到没有公路的拉帕依蒂。在这里,他无事可干,到处闲逛。
      
          由于琼能说法语,也能用法语书写,所以是老酋长的得力助手,碰到什么问题,
      总要征求她的意见。她处理问题异常果断迅速,是本岛居民心目中的灵魂。我们上
      岸后,她翘着辫子,双手叉腰,敦实地站在那里向我们报到。饱食无忧、眉开眼笑
      的莫尼羞怯地站在她身后。
      
          我问琼是否能给我找到二十名身强力壮的男子到山里挖掘。
      
          “你们什么时候需要?”她问道。
      
          “明晨七点。”我说,但心里暗想,最多有十来个人,于下星期慢腾腾地到这
      里就算不错了。
      
          第二天早晨,我走上甲板,伸个懒腰,看看日出。不料,只见琼已经站在岸边,
      二十名男子列队站在她身旁。于是,我急匆匆地喝下一杯果汁,往嘴里塞了一片面
      包,就急忙驾着小艇上岸去了。我们商定沿用塔希提的劳动报酬和工作时间。莫尼
      和那二十名男子在陡坡上披荆斩棘,开凿台阶。这样我们每天将不必冒着生命危险,
      也不用付出巨大劳力,便可顺利地登上莫朗戈尤塔。正午时分,我们已经高高地在
      群山中干起来了。
      
      
      
          莫尼在前引路,有时格格地傻笑,有时放声大笑,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感染着众
      人。他们边唱歌边呼叫,干得非常起劲,因为这是新鲜事儿。在本岛,男子汉没有
      劳动的习惯。他们能为谁干活呢?当然不用为自己的家人劳动,干活全是妇女的事。
      她们在田间种植塔罗,把塔罗收回家中,揉成发面团,男人们可吃上一个星期。当
      他们吃腻了波波伊稀粥,就每周到环礁湖钓一次鱼,下星期的食谱中就有生鱼和波
      波伊了。他们吃饱肚子后,走进阴凉处休息、睡觉、求爱。由于塔希提的纵帆船每
      年来本岛一次,一些男子就花上几天工夫,去捡落在地上的咖啡豆,到纵帆船上换
      些小商品。
      
          在我们这个欢乐的劳动队伍中,只有一个人总是落在最后面,他竭力磨洋工,
      还煽动其他人学他的样子。莫尼指责他时,这个懒汉吃惊地询问莫尼,又不让莫尼
      掏腰包,干什么操这份闲心。落在最后的这个人,就是那位搭我们的船从塔希提返
      回老家的人。是我们把他和他的全家的行李免费运送到这里来的。
      
          陡峭的山脊高高在上,形成了一个分水岭。山脊上,有一块马鞍形洼地,灌木
      林从山脊的那边爬了上来,在此地蔓延生长。我们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开辟了一块
      营地,刚好能支起一座双人帐篷,宿营者坐在那里,吐出的橘子核可顺着两边的斜
      坡落入本岛两边的深谷中。比尔准备把这里当做他的基地,因为分配给他的任务是
      指导莫朗戈尤塔的发掘工作。
      
          第二天,我们准备上山时,那些快活的劳工,竟无一人露面。莫尼垂头丧气地
      站在岸上,尽量抿着嘴,不让他习惯性的微笑从嘴角流露出来。琼从村中一个大竹
      房里飞快地走过来,脸色阴沉得像雷雨前的乌云。
      
          “要是我有挺机关枪就好了!”琼怒不可遏地叫嚷道。她急转过身来,伸出手
      臂,一个指弯成钩子,放在眼睛下面,装着射击的样子向竹房瞄准。
      
          “出了什么事?”我惊恐地问。幸亏这位恼怒的妇女没有武器,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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