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战的武士
      
          “他们正在那里密谋反对我们的计划。”琼解释说,“你们从塔希提带来的那
      个人说,仅仅挑选出二十个人参加发掘工作,对其他人来说是不公平的。现在他们
      想自己决定参加发掘工作的人数,谁愿意干活,就得让谁来干。他还说,他们不屈
      服于任何专制手段。如果你们不让他们自己决定谁应该参加发掘工作,他们就要阻
      止你们上山,并且要把你们从岛上驱逐出去。目前希望参加这项工作的人共有五十
      个人。”琼真是愤怒极了。她又说,当地人曾郑重其事地邀我们日落后到那个大屋
      里开会。眼下,我们必须回到船上去。
      
          6 点,太阳已经落山,我们处于一片漆黑中,又因为是在村后直冲云霄的悬崖
      峭壁下,峭壁环绕着这个年代久远的火山口湖,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的船
      就抛锚停泊在火山口湖里,周围都是暗礁。商船船长独自把我和杰奎伊送上岸。我
      们借助手电筒向黑洞洞的村庄走去。黑暗中走出三个当地人,他们连个招呼也没打,
      光着脚板不声不响地跟在我们身后。
      
          村里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椭圆形芦苇屋顶的小竹房门口,偶尔闪烁着余烬的微
      弱火光,这是证明还有生命存在的惟一标志。一盏煤油灯的闪光指引着我们走向开
      会的棚舍。棚舍的屋顶是茅草盖的。我们弯着腰走了进去,走在用露兜树叶编成的
      松软席垫上。屋内靠三面墙的地上,蹲着三十位当地男子,面容都像临战的武士一
      样严峻。中间孤零零地坐着一位又胖又大的妇女,两条光腿之间,平整地放着一张
      地图。
      
          我们进门后直起身来,用听了使人欢快的“亚—欧拉—纳”向众人问候,所有
      席地而坐的人都轻声回了礼。琼和一位当地牧师正站在旁边无人的那面墙的地方,
      琼双手交叉站着,像雷雨乌云那样阴沉可怕。但是我们走进屋时,她脸上忽然露出
      一丝笑容,以示欢迎。莫尼没在那里。琼指了一指四把空椅子,那是她为杰奎伊、
      牧师、她自己和我准备的。
      
          她要求杰奎伊以法国殖民部官方代表的身份首先讲话。于是,杰奎伊站起身来,
      缓缓而轻声地用法语宣读了一篇演讲稿。有一两个当地人似乎听懂了,因为他们不
      时点头,流露出高兴的神情。其他人好奇地观望着,眼睛直愣愣盯着我们,很明显,
      他们连一个字也听不懂。
      
          杰奎伊对他们说,他是大洋洲研究会的理事长。坐在地板中央的胖大妇女点着
      头,并用手在地图上指着大洋洲,显然引起了她的重视。杰奎伊又接着说,他是受
      大洋洲总督的派遣而来的,惟一的目的是协助我们。正因为如此,他才离开了塔希
      提的家眷和博物馆。而我—他指着我说—也不是旅游者。我就是那个同朋友们一道
      乘坐帕埃—帕埃到过拉罗亚的人。现在我同几位学者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考察本岛
      的古老建筑物。很多国家的人曾来过这里,同拉帕依蒂的居民和睦共事—有挪威的、
      美国的、智利的、复活节岛的及法国的。我们来此是为了了解他们祖先的情况。我
      们刚访问过拉帕努依,即复活节岛,但愿我们在拉帕依蒂,即小拉帕能受到像在
      拉帕努依,即大拉帕那样的优待。
      
          琼把杰奎伊的话译成当地方言,并加进不少她自己的想法。她谈吐轻柔,近乎
      优雅,但似乎字字千钧,并带有责备的意味。她的听众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注意听
      讲,好像人人都试图认真研究她说的这番话。我很有兴趣地端详着蹲在矮墙旁边露
      兜树叶垫上机警的人们。此时此刻,我强烈地感到,自己在经历着库克船长及其他
      早期探险家在南太平洋地区常常遇到的事情。拉帕依蒂岛上的人,随着岁月的流逝,
      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墙壁跟前坐着的那些人的炯炯目光,那样生动地反映出大自
      然豪放不羁的子孙是多么敏锐和机警。而对着这些人,我们会一时间忘记他们穿着
      褴褛的衣服,而以为他们还围着其祖先的裹腰布坐在那里呢。我们只看见一排排凝
      视着的眼睛,聪慧的眼睛,丝毫没有半开化人们退化的任何迹象,但却闪烁着至今
      为止仅在与世隔绝的丛林部落中才能见到的原始状态的目光。
      
      
      
          琼说完后,老酋长站起身来向部下说话。他像在喃喃细语,但从表情上可以看
      出,他赞同杰奎伊的意见。他讲完后,另一名当地老人猛地站起身来,操着拉帕依
      蒂方言,讲了好久。他口若悬河,语气坚决,真像当地人中的一位演说家。
      
          最后,我站起来讲话,琼替我翻译。我说,陌生船只接近本地时,岛民的祖先
      或许完全有理由进行抵抗,保卫山顶的城堡。但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是在他们陪
      同下登山、翻土和挖掘。这样,城堡会同他们祖先在世时一样完好无损。我准备满
      足他们的要求,让所有愿意参加发掘工作的人都能如愿以偿。但有一个条件,对于
      任何劳动不卖力,拿了工资不好好干活的人,我有权打发他们下山。
      
          他们一齐跳起来,向我们跑来。我们只得同他们一一握手。第二天,琼带来五
      十六名男子,莫尼站在一旁满意地微笑。除两名不能爬山的老人外,全岛所有的成
      年男子都来了。我和莫尼带领这伙人爬上山去,这时,比尔正坐在狭窄山岭的帐篷
      前。当他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高声喊叫着,挥动斧子和大砍刀,从下面的山崖拐角
      处爬下去时,几乎要仰身落入山谷。
      
          发掘工作如同一场伟大的战役,是从莫朗戈尤塔上的墙垣开始的。我们居高临
      下,进展起来易如反掌。木槿属植物、露兜树、高大如树的蕨类植物阻挡不住我们
      的进攻。沉重的树干哗啦啦地从墙下倒下,连同树叶、蕨类和草木发着巨响滚进深
      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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