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耗子洞
      
          下午,回家路上,我们骑马经过营地西面高地上布满石块的地带。地面还算平
      坦,但遍地都是熔岩石块,堆成了一个个矮矮的小石堆。我们在其中一个石堆旁下
      了马,因为玛丽安娜听儿子说过,他在那儿曾发现通往一个“特别”岩洞的坡道。
      在那个很大的、到处都是石块的地方,谁能准确地找到一个特定的小石堆,实在令
      人难以想像;尤其是玛丽安娜,如果让她面对错综复杂的城市街道,恐怕准会迷路,
      何况只是听儿子口头说起过这样一个“地址”。
      
          这两个穴居人的后裔,已把我和摄影师训练成狭窄通道里进出自如的能手了。
      我盲目地遵照她们的嘱咐行事,下洞时总是先把脚伸进去,双臂伸向头顶上方;如
      果通道不是垂直的,我们下洞时就总是背着地、脸朝上。但是,这一次,老玛丽安
      娜首先打开手电筒,照了照这个长方形的通道,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只见通道
      四壁用平滑的石块砌成,坚实牢固,形成狭窄的垂直通道。然后,她叫我把下半身
      伸进通道口,脸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通道很窄,必须将双臂合拢举过头顶才行。
      重力使我慢慢滑了下去,我用大腿和肩膀撑着墙壁,以减慢下滑的速度。这一回,
      我落到了通道的底部,像关禁闭一样站在道底,两条胳臂直挺挺地高举过头,整个
      身子不能动弹。通道壁的底部有个长方形的洞,于是,我就设法把双腿伸了进去,
      身子慢慢往下沉,最后成了直着腿坐在地上的姿势;大腿上方以及紧挨着我的胸部
      和脑袋全是大石头。接着,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僵直的双膝往下落,进入了一
      个狭窄的侧道。我慢慢往下挤,双臂依然举在头顶上方放不下来,最后到了一个狭
      小的水平通道里,我才舒展开身子躺在地上。
      
          给我一幢装有电梯的现代化住房吧!躺在洞底像关禁闭一样,眼前一片岩石,
      双臂又是高举过头,无法动弹,这种情景,不禁使人感到阴森可怕。由于双臂不能
      活动,你就会特别感到一筹莫展,而周围坚硬的岩壁却像愈加逼近你的脑袋,仿佛
      吆喝着:“举起手来,你已被俘了!”其实,你不用理会这种恫吓,也不要试图松
      动双臂,因为那是办不到的。你应当什么也不想,而是用脚跟扒地、扭动肩胛,一
      个劲地向后退,直到发现双膝能够打弯、小腿能前后左右四处踢动为止,要不就得
      等到脚底碰到坚硬的岩石,再也无法在通道里前进为止。如果遇到后一种情况,这
      就是说,通道又向右拐弯了;这时,如果你双臂举过头顶仰卧在地的话,就得翻过
      身来趴在地上,然后先用两脚在狭窄的石壁间摸索一阵,便会进入一个新的垂直通
      道。然而,这个通道的尽头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拐弯。到了那里,你仍然像被埋在
      石墓中,紧紧地被周围的道壁钳制住,你得设法使劲扭转身来,进入第二个水平通
      道,道壁才会突然消失。也就在此刻,你终于能够爬进洞穴了。过了一会儿,你就
      能放下胳膊,恢复自由。在打开手电筒前,只要小心别把头往洞顶上撞,你就可以
      擦掉眼睛周围的沙土,并且随心所欲地活动了。
      
          我进入两三个这样的岩洞后,学会了在洞里爬行时身后拖着一枝袖珍手电筒,
      只有这样,才能在行进时看清身后的通道。通道修建得方方正正,像个细长的烟囱
      ;道壁总是用光滑的石块砌得整整齐齐,而且并不用灰浆抹缝。有些石块上还钻有
      对称的孔眼,这表明它们都是从古老的芦苇茅屋墙基上拆下来的、磨光了的石块。
      很清楚,通道入口的建造者拆掉前人盖的富有田园风味的茅屋,建造了这些可怜的
      耗子洞。
      
      
      
          我好不容易第一次钻进复活节岛漆黑的地下世界,身上连一根火柴也没带。洞
      底滑溜溜的,到处都是令人惊奇的事物。所以,我只好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像瞎
      子那样在黑暗里等待着。我站在通道处侧耳细听,有人从上面下来了。过了几分钟,
      老玛丽安娜走到我的身边。她点亮了随身带的那枝保证能点着的蜡烛头儿,但依然
      无济于事。岩洞中漆黑一片,只能看见她那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睛。她眼睛周围布满
      深深的、模糊不清的皱纹,蓬松的白发犹如蛛网,怪模怪样的脸像是紧贴在玻璃窗
      上那样。她给我一个蜡烛头儿,用自己的蜡烛替我点着。我们把蜡烛举高一点儿,
      逐渐辨别出墙上有凸出的疙瘩,也看到地上有一些黑曜石矛头。这时,艾罗莉娅也
      来了。她费了不少劲,在通道里挣扎了好大一会儿,累得气喘吁吁的,但她毕竟来
      到了我们身旁。她们告诉我说,这个洞穴并不是普通的住人洞穴,而是战时专用的
      避难洞。藏进这洞以后,敌人就无法找到。如果确实是避难洞的话,从洞底上踩得
      结结实实的一层厚厚的垃圾来判断,战事一定是频繁而持久的。战时居然有人敢爬
      进这样的耗子洞来避难,真叫人难以理解。敌人只消用石块封住通道,就能把里面
      的人永远埋在洞内。然而,也许诀窍就在于严密保守避难洞的秘密,绝不让外人知
      道。假如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并且爬进洞之后用石块堵住小小的洞口,敌人就很难
      发现躲在洞内的人了。
      
          我在其中一堵洞墙上,发现石头中间有一条小通道,便爬了进去。玛丽安娜和
      艾罗莉娅也跟着爬进去了。我们又爬进一个较大的洞,洞后石壁上有个小孔。我们
      扭动着身躯钻进去后,就进入了一个宽敞的房间。这个房间很高,举着蜡烛往上照
      还看不到顶。我们穿过石缝继续前进,有些地段又高又宽,像铁路的隧道那样;而
      有些地方,我们却只好在石块和碎石中猫腰爬行;还有些地方,我们得趴下身子,
      紧贴地面使劲向前挪动。最后,洞顶又开阔了,又出现一个大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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