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秦陵地宫之谜
      
          中国古代的杰出文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希望以后随着技术的发展,会
      有更大的考古发现。
      
          ——斯里兰卡总检察长西瓦·帕苏帕蒂
      
          史籍觅踪
      
          兵马俑军阵和铜车马的出土,无疑使全人类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人们在为这伟
      大的历史奇迹惊叹的同时,也把视线投向了这伟大奇迹的母体——秦始皇陵地下宫
      殿。这是一个更加神秘莫测、令人心驰神往的更加伟大和更难以令人置信的奇迹。
      
          关于秦始皇陵地宫的结构和形制,在浩瀚的史籍海洋中,不难窥见对它的记载。
      伟大的史学家司马迁在他的《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对秦始皇陵的修建及地宫形状
      作了这样的披露:
      
          始皇初即位,穿治骊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
      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藏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
      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大事毕,已藏,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藏者,无复出者。
      
          继司马迁开记载这段历史和秘密的先河之后,又相继出现了许多关于秦始皇陵
      修建、焚毁及地宫形状的记述。如《汉书·刘向传》、《水经·渭水注》、《三秦
      记》、《三辅故事》等。但这些记述均有明显地从司马迁《史记》演化的痕迹。如
      汉代的史学家班固在他的得意之作《汉书·刘向传》中这样描绘:
      
          秦始皇葬于骊山之阿,下锢三泉,上崇三坟,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
      石椁为游馆,人膏为灯烛,水银为江海,黄金为枭雁。……项羽燔其宫室营宇,往
      者咸见发掘。其后牧儿亡羊,羊入其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烧其棺椁。
      
          而北魏的地理学家郦道元在他所著的《水经·渭水注》中,则描绘得更为详尽
      :
      
          秦始皇大兴厚葬,营造冢圹于骊戌之山,一名蓝田,其阴多金,其阳多玉。始
      皇贪其美名,因而藏焉。
      
          斩山凿石,下锢三泉,以铜为椁。旁行周回三十余里,上画天文星宿之象,下
      以水银为四渎百川。五狱九州具地理之势,宫观百室,奇器珍宝,充满其中。坟高
      五丈,项羽入关发之,以三十万人,三十日运物不能穷。关东盗贼销椁取铜。牧人
      寻羊烧之,火延九十日不能灭。除此之外,还有这样一连串的记载:
      
          死葬乎骊山,吏徒数十万人,旷日十年,下彻三泉。合采金石,冶铜锢其内,
      漆涂其外。被以珠玉,饰以翡翠。中成观游,上成山林。为葬骊之侈至于此……
      
          ——《汉书·贾山传》昔始皇为冢,敛天下骊异,生殉工人,倾远方奇宝。于
      冢中为江海川渎及列山岳之形。以沙棠沉檀为舟楫,金银为凫雁。以琉璃杂宝为龟
      鱼。又于海中作玉象鲸鱼。街火珠为星,以代膏烛。光出墓中,精灵之伟也。
      
          ——王嘉《拾遗记》始皇葬骊山。……下锢三泉,周回七百步,以明月为珠,
      鱼膏为脂烛,金银为凫雁。金蚕三十箱,四门施徽,奢侈太过。
      
          ——《太平御览》引《三辅故事》始皇冢中,以夜光珠为日月,殿悬日月珠,
      昼夜光明。
      
          ——《太平御览》引《三秦记》始皇冢,……燃鲸鱼膏为灯。
      
          ——《太平御览》引《三秦记》关东贼发始皇墓,中有水银。
      
          ——《太平御览》引《皇览》以上引文尽管给人们提供了很多绕有兴味的材料,
      但内容驳杂而多有骊牾。
      
          至于这座地下宫殿到底是如何模样,资料却是鲜之又鲜。在种种不同的记载中,
      唯有东汉的卫宏似乎脱出了司马迁的框子,另避蹊径,对秦始皇陵作了不同侧面的
      记述。其中《汉旧仪》中一段记载丞相李斯向秦始皇的陈奏,成为历代史学家研究
      秦陵地宫的重要依据:“……深极不可入,奏之曰:丞相斯昧死言,臣所将隶徒七
      十二万人治骊山者,已深已极,凿之不入,烧之不燃,叩之空空,如下天状。”
      “凿之不入,烧之不燃,其旁行三百丈乃至。”不难看出,继司马迁之后的文献史
      料,对秦始皇陵及地下宫殿的描述,越来越庞杂繁多,神秘莫测,令人惊骇。秦陵
      的地下建筑均像咸阳都城的宫殿并有百官位次。深邃而坚固的地宫,不但砌筑上纹
      石和明珠为日月星辰,下面还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埋藏着无数珍奇动物及物品
      的地宫中,尚有用人鱼膏(据说是一种生活在海中形似人的四脚鱼)做成的蜡烛永
      不熄灭地燃烧放光,使地宫常年形同白昼。为防止盗墓贼进入,工匠在地宫门口制
      作了神奇的机关暗箭。倘盗墓人一旦接近墓门,便暗箭齐发,将其毙命于墓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始皇陵地宫越发神秘莫测,一些似是而非,真真假假的故
      事也在正史和野史中不断出现。
      
          据《临潼史话》载:秦始皇驾崩后,胡亥怕“沙丘之谋”泄露,众公子争夺自
      己的皇位,于是假传始皇遗旨,命众公子殉葬。之后又下令“‘先帝后宫非有子者,
      出焉不宜’,皆令从死。”(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
      
      
      
          此旨传出,后宫妃嫔多半无子,顿时号陶大哭之声响彻殿宇。胡亥丝毫不加怜
      悯,将无子的妃嫔全部带入秦始皇陵园,以武力强行驱入地宫深处,绝望的妃嫔有
      数人当场撞死在地宫内,有的早吓得昏死过去,尚有大半正慌乱无主之时,胡亥已
      命工匠把地宫第一层宫门封闭了,妃嫔均死于其内。当工匠把地宫之门封闭到最后
      一层时,为怕地宫秘密泄露,胡亥心生毒计,下令所有参加修建陵内地宫的工匠、
      刑徒到墓中看戏领赏,当工匠、刑徒云集地宫之时,军兵侍卫就将最后一道地宫门
      封闭,工匠、刑徒又成为始皇帝的殉葬品。传说只有一青年工匠逃了出来,原来地
      宫内通向外面的水道是青年工匠亲手设计而成,被闭于地宫后,他悄悄潜入水道慢
      慢爬了出来……至于这青年工匠沿着怎样一条水道爬出地宫,出来后又去往何处,
      则无人知晓了。
      
          项羽入关后在挖掘秦陵时,突然有一群金雁从地宫中飞出弥布天空。三国时吴
      国宝鼎元年(公元266 年),张善在日南(今越南广治省广治河与甘露河合流区域)
      做太守时,有人把一只金雁献给他。张善根据金雁身上的铭文,推断是秦始皇陵内
      的陪葬品。据现代考古研究者张文立先生推断,这传说中精巧能飞的金雁出自秦始
      皇时代是可能的。因为在春秋时,著名工匠鲁班已经造出了在天空中飞翔的木雁并
      有飞到宋困城墙之上的记载,至几百年后的秦始皇时代,工匠造出会飞的金雁是可
      信的,但这金雁到底是否出自秦始皇陵地宫之内则无从考证。据民间传说,秦始皇
      还在陵区设了可让活人同死人做生意的地市,进行经济贸易。至于这个集市的经济
      贸易如何进行,活人与死人怎样讨价还价,同样没有人说得清楚。不过据传说,秦
      陵南部上陈村一个七十余岁的老人在打井时发现了一块光滑的大石板,召集众人掀
      开后,见是一个极深的地下空间。派两青年人腰捆绳子持火把下去打探,两人上来
      后说地下空间大得看不到边际,里边有石室,室内倒卧着许多披红挂彩的美女,四
      周摆着石凳、石椅,还有许多铜质的器物。村人以为遇到了阴间鬼魂,忙撒些硫磺、
      石灰入洞内,将石板盖平后,又用土复填起来……在秦俑坑发掘之初,考古工作者
      曾跟那老头去找当年打井的位置,可惜自1958年以来当地多次兴修水利和搞农田建
      设,井的准确位置已无处寻觅。据考古研究者推测,这地下洞穴也许是秦陵地宫中
      的附属建筑,是供皇帝娱乐或是像传说中的集市一样的贸易场所。
      
          陵墓地宫的真实推断
      
          自秦兵马俑坑发现之后,经过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地质学家等多学科组成的
      研究者们的共同努力,经过十几年的苦苦探寻,关于秦始皇陵地下宫殿的历史真实
      在逐步探明,而在这一探寻和研究过程中,秦俑考古队常务副队长、著名考古学家
      王学理以及著名考古学家程学华都作出了非常的里程碑式的杰出贡献。
      
          需要指出的是,所谓“地宫”,绝不是后人想象中有似于地面上的那种宫殿建
      筑,它实际上不过是人们对埋葬死者及其随葬品的墓穴的一种雅称罢了。
      
          据著名考古学家王学理的研究,秦始皇墓内的地宫,的确具有宏伟壮丽的规模。
      经现代科学测试手段分析,它也确实突破了人们已知的秦代建筑水平。从总体上讲,
      它只能是,也必然是一个巨型的石砌周壁的竖穴墓矿,然后再附设一些回环相连的
      隧道式的别室和墓道耳室。而内部结构则是由石、砖、木料组成多级桁架式建筑拱
      卫穹窿顶的群体建筑。因此,同人们所见到的古代陵墓一样,秦始皇陵地宫也大致
      分为墓室、别室(侧室),墓道三个部分。
      
          墓室是始皇陵地宫中放置棺椁的主体墓穴,或称椁室。据测知,秦始皇陵地宫
      上口起掘的范围很大,南北长515 米,东西宽485 米。在这个地宫上口之内,经施
      工处理,由四面向内收一段距离后,筑“方城”一周。方城四面辟门,其中惟东面
      有五个门道,为避免陵区雨水径流灌注墓室而造成塌方,除采取导流措施外,还在
      方城之内收分、斜行地向下挖掘墓扩。而在墓底,再壁直地挖筑椁室。秦始皇陵室
      这个由巨型的竖井式圹穴构成的三维空间,犹如一个倒置内空的“四棱台体”,也
      即是考古学家常说的口大底小的“仰斗”状。事实上,自春秋到秦汉间的大型土圹
      墓,斜壁上都带有多级台阶,像已出土的秦公一号大墓就有三级,而杨家湾汉墓则
      有五级。那么,秦始皇墓中的周壁根据“数以六为纪”(《史记·秦始皇本纪》)
      规定,就可能有六层台阶环绕着。如果从透视的角度看,整个墓室就是六个由大到
      小的倒四棱台叠加而深入地下的大土坑。
      
          《关中记》曾说过汉陵“方上”的面积是一百二十步,而汉陵封土堆基部的底
      面积大于上口的这种合理结构,显然是承袭秦陵而来。秦始皇陵家经过漫长历史的
      风风雨雨,终使它由原来周长2087.6  米缩小到现在的1390  米,足见它被历史的
      风雨无情地脱去70~82.5  米的一层“厚皮”。完全可以这样认为,在这脱掉“皮
      层”的地方,即现在陵冢的周围,下深8 米,即是地宫上部的外围建筑。据考古专
      业人员测知,墓圹上口有一道高和厚各约4 米的“方城”,南北长460 米,东西宽
      392 米,其顶部距今地表只有2.7 —4 米。
      
          在这周长1704  米的四边正中有斜坡门道,其中南、北、西三面各一,东边有
      五。门道宽达12  米,已用夯土填实。由探知的墓底强汞区得知,这个范围东西长
      160 米,南北宽120 米,并很可能就是椁室所在。
      
          关于墓室的结构问题,我们无妨援引王学理、程学华等考古学家所总结的考古
      资料作推导,也许有更多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已经知道,在中国历史上,上自殷
      周、下迄汉代的大型陵墓,凡是在平川地带营造墓室者,无不穿土为圹,作成朝天
      的竖穴墓椁墓,椁顶横铺原木,填土夯实,与地平齐。
      
          已经发掘的王侯大墓,如殷墟侯家庄西北冈“亚”字形大墓、武官村“中”字
      形大墓、妇好墓、凤翔的春秋时期秦公一号大墓、咸阳杨家湾汉墓等,都为我们提
      供了这方面很好的例证。至于战国晚期,虽然已经开始出现了洞室墓,但这还只局
      限于小型墓葬。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夫妇的墓穴固然是大型的洞式墓,也开了“以山
      为陵”的先声,但这属于凿山为藏的另一种类型。另外,像湖南长沙象皮咀的吴氏
      长沙王墓和陡墓山曹■(长沙王后)墓,则为我们提供了西汉文、景二帝时期诸侯
      王墓的典型材料。这两座墓都具有较为复杂的木结构墓室,它包括着前室、后室、
      两层回廊、甬道等部分,内置“题凑”、两重木椁和三重套棺。其结构特点是摆脱
      了传统“井椁”的固有形式,在木椁室前端已经设了门,原来的头箱、边箱和脚箱
      分别演变为前室、回廊和后室,而前室又分外高大、宽绰,处于突出的地位。内置
      案、盘和果品,象征宴享或祭祀之所;回廊则由若干个小室组成,后室则放置棺。
      显然,这是模拟地上宫室建筑而来。那么,具有更大规模,而时间早此四、五十年
      的秦始皇墓室结构,岂能挥邢嗤  β穑炕卮鸬比皇强隙ǖ摹* 秦始皇陵所在的地理
      形胜固然优美,但它却处在骊山北麓大水沟口的山前洪积冲积扇的前缘地带。这个
      冲积扇的扇心在陵区陈家窑到杨家村一带,而扇缘部分却很宽大,东西跨越焦家和
      董沟之间,几近两公里。陵冢南北的坡向呈正方形的阶梯状倾斜,由南往北递减。
      反过来从地望上看,陵园北部的坡度只有1 °左右,南部在2 °上下,再由上陈到
      杨家就增至3 °。而陵东西两侧呈凹槽状,坡度变化也大。据考古探测,两侧的冲
      积覆盖层由砾石、砂砾、亚粘土、泥砂和粘泥混合组成,其中心厚度可达150 米,
      这样的地形、地质构造,使当时在选择陵墓地宫的具体位置时,就无疑地要面临一
      对突出的矛盾。即:冲积扇心的地势虽然高亢、富有气势,但地面狭小,砾石很大,
      而同一高度的杜家村和董家沟之间,固然开阔,但地质结构疏松,稳定性差,其扇
      缘部的上焦至岳家沟一线以北,砂砾、黄土层尽管深厚,却地势偏低。
      
          于是,聪明的陵墓设计者优选的解决办法只能是在“营建矿冢”上下功夫。
      
          这就是:在地面开阔而地势偏低的黄土地上深掘圹穴,加高封土。这样,就把
      利用自然形势和人为地改造形胜巧妙地结合了起来,从而在“骊戎之山”旁边又矗
      立起一座人工的“山林”。
      
          在推测秦始皇墓穴深度时,人们怀疑通风问题是秦代施工技术上难于解决的问
      题。这实际是把墓室误作纵深的洞穴而产生的疑虑。如果确认其是大口朝天的竖穴,
      也就不会产生难以通风的疑虑了。至于深地取土,则属于高程运输,在理论和实际
      上都是不算复杂的。
      
          当这些问题和矛盾都被消解之后,在深而大的“地宫”里,其顶部的建筑形式
      同样是一个值得研讨的课题。
      
          作为竖穴石扩的秦始皇墓室,其跨度和进深,肯定也是超巨型的。从已掌握的
      考古材料看,展示给我们的思路只能是:在桁架结构上考虑墓室顶部构造。因为奏
      代的建筑技术还不能解决无柱的大跨度屋架问题,一些地面上的大型建筑物,特别
      是宫殿,还多沿用殷周以来流行的高台建筑形式。如咸阳原上的秦一号建筑考址,
      原是一座平面呈曲尺形的夯土高台,上下有三层。
      
          经复原,其顶部正中是高耸雄伟的两层主体居室,南临“露台”,北邻设有平
      座和栏干的“榭”,东门通“曲阁”上“阁道”。在主室四周有上下不同层次的小
      间,围绕高台层排列着七个出檐设廊的单室。这一宫阙建筑突出的特点是,把不同
      用途的房间安排在一个有限的空间内,结构紧凑,排列得体、高下错落而又主次分
      明。另据《史记》载:阿房宫建筑规模是“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坐万人,
      下可以建五丈旗”。今天人们看到的阿房宫前殿遗址,仍是一个东西长1300  米、
      南北宽500 米、高达10  米的夯土台基。推想而来,其建筑结构也不外乎围绕土台
      作多层安排。这两个具有代表性的例子都向人们反映出这么一个事实。即秦代的大
      型建筑靠着都柱及其栌(斗)、栾(拱),承托着■瘤(大梁),再配合以壁柱,
      组成一套木构架系统,从而解决屋架大跨度问题的。这个事实,就为研讨秦始皇陵
      地宫顶部的结构问题,提供了有关技术的借鉴。
      
          与此相关的是,作为大型地下建筑的秦兵马俑坑,也为探讨这一课题提供了范
      例。俑坑下部由一道道东西向的承重墙把大坑隔成一条条室档,下铺条砖,从而形
      成放置兵马俑的“过洞”。在过洞西侧,有壁柱嵌入承重墙内。
      
          柱间下垫木、上架梁,成为纵向的支承骨干,再在梁上横铺密桁。众多的木物
      件结合部通过榫头卯眼而构成整体结合、稳定性良好的木构架网络系统。
      
          这种既有多跨的宽容度、又有延续的进深性作法,对于我们了解地宫的建筑无
      疑是一种理性并富有现实意义的启示。
      
          在这些启示下得出推论的秦始皇陵到底是什么样子?据考古学家王学理推断:
      秦始皇陵墓室底部的平面形状,同墓室上口一样,近于长方形。底面积19200 平方
      米,相当于48  个国际标准篮球场。如果“上具天文”指的是在平板的木椁顶或石
      顶上画些日、月、星辰之类,哪还有什么“天文之象”的意味?其实当时人的天宇
      观早已形成,天是苍穹,呈拱形,像个倒扣的蛋壳,地是方的,有如棋盘,天际之
      处,连接四海。“三光隐映,以为昼夜”,正是此处的形象。可以说,秦始皇陵地
      宫,在平面布局上是分区的,在立体上环周壁却是分级的。主体建筑作穹庐顶,居
      于突出地位,其他如百司衙署、离宫别馆,则是许多大小不同、规格各一、自成单
      元。而这些群体建筑,通过一套柱、梁、枋、檩、慓等木构件和墙、阶、角、隅组
      成一个桁梧复迭、窿顶穹空的巨型砖石和土木混合结构以承托陵冢的荷载。如再加
      上墓圹周壁上数重台阶的楼、阁、亭、榭,就显得上下错落,变化有致。地宫上部,
      以宫墙(方城)环绕,阙、楼连属,俯瞰宇内,气象博大,蔚为壮观——这就是秦
      始皇陵墓地宫的辉煌构想。
      
          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地质学家利用现代地球物理化学探矿方法,对秦始皇陵先后
      进行了两次测试。他们先在秦始皇陵封土之上钻眼取土作为地质样品,经过精密的
      室内化验,惊奇地发现土壤中的汞的含量为70—140ppb,从最深处取出的土质含汞
      量可达到280ppb,测试结果表明秦始皇陵地下埋有大量的水银。为排除秦始皇陵封
      土本身就带有大量水银的可能性,地质工作者详细地查找了史料中关于秦陵封土来
      源的记载,其中郦道元的《水经·渭水注》记载较为详细:“鱼池水出骊山东,本
      导源东流。后始皇葬山北,水过而曲行,东注北转。始皇造陵取土,其地淤深,水
      积成池,渭之鱼池也。”这段记载告知后人,骊山的泉水本来是向北流动的,因秦
      始皇建陵筑起长堤,泉水才折北向东。至今在陵南约3 公里处还有一段长约1500  
      米,高近10  米的长堤残迹。同时记载还说明秦陵用土取之鱼池。至今在始皇陵以
      北约1.5 公里的鱼池村南尚有一大坑,其容积超过秦陵封土的体积。
      
          1982  年5 月,地质工作者再次来到秦始皇陵,并特意从鱼池村坑中取土化验,
      其结果表明鱼池坑中的土壤含汞量仅为平均35ppb ,比秦陵封土的含汞量平均值约
      低8 倍。如果郦道元的记载无误,这说明鱼池村坑中的土壤原来含汞量微乎其微,
      运到秦陵之后才发生了巨大变化。这种变化表明是来自秦陵地宫内水银挥发所致的
      结果。以此类推,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述的秦始皇陵地宫“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
      海,机相灌输”是可信的。
      
          既然司马迁的历史记载是可信的,那么,从已测知秦始皇陵的强汞范围是12000 
      平方米来看,如果按有的学者根据有关资料把储汞的厚度暂以10厘米来计算的话,
      则墓穴内水银藏量的体积应为12  亿立方厘米。据现代科学提供的依据,汞在20℃
      时的密度是13.546  克/ 立方厘米。那么,始皇陵内原来藏有水银的理论数字应为
      16255.2 吨。因为陵内是”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的,要流动起来当然就不
      是平铺地倾入墓底。如按已掌握的汞藏量和现代汞的生产能力,估计陵墓内储有水
      银应是100 吨左右,如果这个数字能够成立,再由丹砂炼汞的比率(86.26 %)推
      算,始皇陵内的巨量水银需由约115.928 吨丹砂提炼而成。聪明的中国古代炼丹家,
      很早就发明了用石榴罐加热使硫化汞分解而得到水银的方法。这个生产过程用现代
      的化学分子式列出便是:
      
          2HgS  十302 →2HgO  十2SO2↑
      
          2HgO→2Hg 十O2↑
      
          秦始皇陵地宫内储有100 吨水银,这在今天的人类看来,似乎是个难以置信的
      数字。假设这个事实成立,用什么方法或证据来加以证实呢?或许,只有从有关的
      文献记载和始皇陵区附近的汞矿等方面来考察更合乎逻辑。
      
          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曾说过:“巴蜀寡妇清,其先得丹穴,擅其利
      数世,家颇不赀。”从此记载的补充“徐广曰:涪陵出丹”来看,这里应指今天的
      四川彭水县。《新唐书·地理志》载:“溱州土贡丹砂。”溱州便是今天的四川綦
      江县。另据地理资料知,酉阳县也有产汞的历史。由此可见,在今天的四川东南彭
      水、綦江和西阳地区构成了一个产丹砂的三角带,而在这个三角带中,又以彭水产
      丹的历史为最早,时间也最长。实际上,与之毗邻的贵州省的汞的储量、产量目前
      居全国之首,其中与四川彭水三角区不远的铜仁、德江、思南、桐梓等县也早有盛
      产朱砂、水银的记载,而这些地方发现和开采的历史不晚于川东南三角带,或者更
      早些。
      
          另据《宋史·食货志》载:“水银产秦、阶、商、凤四州,有四场。”又“朱
      砂产商、宜二州,富顺监有三场。”今天的山阳县,自唐以后属商州,在县西南金
      钱河上游的西坡岭、丁家山、石家山有汞锑矿,至今仍在开采。
      
          而《元和郡县志》曾说:“兴州(今略阳县)开元贡朱砂”、“长举县(今略
      阳县西北)接溪山在县西北五十三里,出朱砂,百姓采之”,历代不绝。
      
          再据《明一统志》载:洵阳县“水银山在县东北二百四十里。山出水银朱砂,
      有洞”。经现代地质部门勘探,在公馆和竹筒两乡相接的大小青铜沟一带,竟是一
      处长达百余里的特大汞锑矿床,定名“公馆汞矿”,其藏量居西北地区之首,列全
      国第三位。据古矿洞中采集到的遗物判断,其开采的历史可远溯到汉代之前。
      
          从以上记载可以看出,巴蜀寡妇清之所以载之于《史记》,正是她家数世开办
      汞矿致富而又适应了秦始皇对汞的需要,至于洵阳、山阳、略阳等县采汞的上限年
      代虽不能确证始于秦代,但通过政权力量和专制手段迫使全国交献的事实未必都详
      录在案。所以,就不能排除地处秦地、采运均称便宜的这些地方采汞的可能性。因
      为由公馆到两河关(乾河同旬河交汇处),可溯旬河水运到宁陕,后沿子午道抵达
      长安,再转秦陵,全程不足300 公里。由山阳到商州,本来有一条古道相通,再走
      武关道,直驱秦陵,也不过230 余公里。至于远在巴蜀的丹砂和水银,当是跨长江、
      溯嘉陵江而上,沿米仓道或金牛道越过巴山,经汉水,再通过褒斜道、傥骆道或子
      午道这些“千里栈道”,源源不断地运到关中的。
      
          从汞的产地和运输航线看,始皇陵内有100 吨水银似是可能。但既然“以水银
      为百川、江河、大海。”就必有川、河、海的流动,至少当初的设计者是这样构想
      的。那么,这些水银形成的江河湖海又是如何流动的呢?如果仔细研究一下《史记
      》中“机相灌输”和《汉书》中“机械之变”的记载,对这千古之谜似应有所悟。
      在古代“机”的含义只能指机械,而同近现代以热能和电能为动力的机械、机器却
      毫不相干。“灌输”当是流灌输送的意思。
      
          而“相”字在这句话里却至关重要,它把“机”同“输”两者联系了起来,由
      机械推动水银流动,再用“灌输”的力量反过来又推动机械运动。如此往复不已,
      以期达到水银流动不辍。然而,这种构想应该算是设计者或建造者的一厢情愿,因
      为根据能量守恒和转化的科学原理,任何不消耗能量以求作功的想法都是不现实的。
      事实证明,这种努力也只能是无法实现的徒劳。由此推知,始皇陵内的“水银河”
      是无法也不可能长期流动的,它只能在机械的推动下缓缓地“流动”一段时间,然
      后进入枯竭状态。遗憾的是,今天的人类尚不能确切地详知创造以水银为江河大海
      流动的壮举,使用的是怎样一种神奇的机械。
      
          当然,秦始皇地宫内以水银为“江河大海”的神奇造诣,其真实用意恐怕还不
      是主要象征气势恢宏的大自然景观。如同吴王阖闾、田齐桓公午墓中以“水银为池”
      一样,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样做的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防盗。
      
          历史的经验提醒人们:“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无不亡之国者,是无不
      掘之墓也”(《安死》)。由于水银的熔点是-38.87℃,即是在常温下的液态也极
      易挥发,而汞本身是剧毒类药物,人一旦吸入浓度汞气,即可导致精神失常、肌肉
      震颤而瘫痪,以至死亡。墓中“以水银为池”,便可扩大汞的蒸气挥发层面,使毒
      气发挥更大的作用。秦始皇墓内用“机相灌输”的方法来搅动水银,不但使摹拟的
      江河“奔腾”起来,而且弥漫在墓内的高浓度汞蒸汽,可使入葬的尸体和随葬的物
      品长久保持不腐,更重要的是还可毒死胆敢进入地宫的盗墓者。
      
          始皇陵地宫的形状已经推断而出,那么这位千古一帝的棺椁又是个什么样子?
      
          自兵马俑被当地农民发现之后,随着考古发掘的进展,对于兵马俑和秦始皇陵
      的研究者越来越多。七十年代中期,在美国出版的《国家地理》杂志上,插图作者
      杨先民先生在图中曾根据科学推测,把秦陵地宫中装载棺椁的龙舟放置在以水银聚
      成的河流中间。对于这幅插图,有研究者认为,水银河穿绕于摹拟宫殿的椁室及山
      岳之间是有根据的,这从测得的汞异常区正当陵冢中心部位即可印证。但这幅插图
      也自有它的不足和失误,其重要的一点便是把史书上记载的“游馆”当成了“游移
      之棺”,而这个失误所依据的历史记载就是《汉书》上的“石椁为游馆”的说法。
      在《史记》中,司马迁在谈到秦始皇陵地宫时,只是谨慎他说过“下铜而致椁”,
      并且是放在“穿三泉”之后叙述的。由此可见这是施工程序中两个先后相接的步骤。
      这里的下应是投入、投放的意思;致,应作达到来讲。当中国历史发展到春秋战国
      时期,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工艺技术的进步,棺椁之制作则趋华丽奢靡。从已出土
      的曾侯乙墓的椁室来看,其室是用380 立方米的木材垒成,其主棺为两层的套棺制,
      并制作得十分考究。“外棺”的四周和上下两面用22  根重达3200公斤的铜材构成
      框架,再嵌以木板,拼成完整的棺身、底和盖。如果按曾侯乙墓的规模推测,秦始
      皇陵地宫中的椁也应是采取了同曾侯乙墓中外棺相似的作法,不同的是椁比棺的规
      模更大、装饰更为华丽罢了。历史兼地理学家郦道元把这种做法称作“以铜为椁”,
      似能说得过去。
      
          在此之前的《史记》和《水经注》都称作“下铜致椁”或“以铜为椁”,而《
      汉书》却偏称“石椁为游馆”,这岂不是一对大的矛盾?
      
          如果班固的《汉书》有些道理,我们只能这样认为,前者说的是主椁,后者指
      的是椁室。从已出土的曾侯乙墓看,椁室的内部隔成北、中、东、西,各作长方形
      的四室。东室是放置墓主人之棺的主椁,即“正藏椁”,其它各室均属“外藏椁”,
      中椁放礼乐器,西椁殉人,北椁置车马器和兵器。以此推测下来,秦始皇陵地宫的
      “正藏椁”很可能就是所谓“以铜为椁”,而“外藏椁”的各室彼此相连又同各侧
      室相通,如果这个格局能够成立,便构成了回环往来的趋势,从而也就自然地构成
      了优游之棺。也正因为椁室用石砌筑周壁,同挖墓室时“塞以文石”的做法一致,
      所以,这种椁室就被班固在《汉书》中演义成“石椁为游馆”。
      
          关于古代的陵墓,大多有脂烛长明,弩戎不虞的传说,这些传说为本来就阴森
      神秘的陵墓又增添了一份恐怖。至于气魄恢宏、历史悠久的秦始皇陵地宫,人们对
      这种传说更是深信不疑。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中曾有始皇陵中有“人鱼膏为烛”
      的记载。所谓“人鱼”应指今天人们常说的“娃娃鱼”或“山椒鱼”。这种鱼在今
      天中国的许多地方仍有分布,但数量却不是很多,因而已列入珍奇动物的保护范围。
      
          “人鱼膏”在很多典籍中都写作“人膏”、“鱼膏”,这很可能是流传中的笔
      误。在古籍上常有用■鱼、人鱼、孩儿鱼、鲩讷来代表“娃娃鱼”的,其学名叫
      “大鲵”。据历史学家、考古学家王学理先生的研究,鲵的另一种解释便是“雌性
      的鲸鱼”。他在研究中指出,由于鲸鱼属于大型水栖类哺乳动物,体长、肉美、脂
      肪多,用其脂膏点灯便有了经济的意义。当年秦始皇在东海令人以连弩射杀过的大
      鱼便是鲸。有的科学家曾作过这样有趣的推算:用鲸脑油制成的蜡烛,一支的燃烧
      值是7.78  克/ 时,一立方米的鲸油可以燃烧五千天,秦代人之所以用“人鱼膏”
      作烛,大概是利用了耗油少、燃点低、不易灭的这一特性,用作照明相对可以保持
      持久。但从已出土的北京十三陵明定陵地宫中的“长明灯”来看,在陵墓中要做到
      “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一旦隔绝了空气,燃烧也
      就成为泡影。
      
          想来秦始皇地宫中的“长明灯”,也早已熄灭若干个世纪了。
      
          如果打开秦陵地宫,其间安装的弩弓是否还能发生作用,这同样是研究者和好
      奇者感兴趣的课题。秦始皇陵内安装的弩弓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形,现在尚无确切
      的定论。但就秦俑坑出土的弩弓来看,其弓干和弩臂均较长,材质可能是南山之
      “柘”(山桑),当是性能良好的劲弩。据考古学家王学理先生估计,这种弩弓的
      射程当大于六百步(合今831.6 米),张力也当超过十二石(合今738 斤)。这样
      远射程、大张力的劲弩,单靠人的臂力拉开恐怕是困难的,只有采用“蹶张”才能
      奏效。如果把装有箭矢的弩一个个连接起来,通过机发使之丛射或是连发,就可达
      到无人操作、自行警戒的目的。
      
          这种“机弩矢”实际上就是“暗弩”。因为秦始皇陵内藏有大量珍奇异宝,为
      了防盗,就在墓门内、通道口等处安置上这种触发性的武器,一旦有盗墓者进入墓
      穴,就会碰上连接弩弓板机的绊索,遭到猛烈的射击。这一做法,被以后汉唐陵墓
      所继承,有些史书也详尽地记载了这一事实。据《录异记》载:唐僖宗末年,一个
      盗墓贼被凤翔府官差抓获,当府曹李道审问时,盗墓贼说他“为盗三十年,咸阳之
      北,歧山之东,陵城之外,古冢皆发”。但有一次,在掘一古冢时,“石门刚启,
      箭出如雨,射杀数人。……投石其中,每投,箭辄出。投十余石,箭不复发,因列
      炬而入。至开第二重门,有木人数十,张目运剑,又伤数人。复进,南壁有大漆棺,
      悬以铁索,其下金玉珠现堆积,众惧,未即掠之,棺两角忽飒飒风起,有沙迸扑人
      面,须臾风甚,沙出如注,遂没至膝,众惊恐走。比出,门已塞矣。后人复为沙埋
      死。”由这段记载中可以看出,这个盗墓贼可谓是死里逃生,无怪乎他对府曹李道
      说:此次不被捉捕,也打算今生“誓不发冢”了。
      
          拨开历史的迷雾
      
          关于秦始皇陵墓的规模、规格及地宫的形制,已经推测出来,人们在惊叹这座
      恢宏庞大的陵墓之时,也不免对地宫内奇珍异宝的存与毁多了几分担心和猜测。千
      百年来,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一直流传着始皇陵被几番盗掘的不详之语,更有
      牧羊儿火烧地宫棺椁的说法。现在,流传中的盗墓者和那个牧羊的小孩已不能寻觅,
      只有关于这些故事的历史记载还残存人间。透过这些略带霉味的文字,我们似乎能
      看到如果按史书记载看,秦始皇陵显然是遭到了大规模的盗掘和破坏,而盗掘和破
      坏者竟是在中国历史上三个鼎鼎大名的人物,这便是西楚霸王项羽、五胡十六国时
      期后赵国君石季龙(石虎)及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若再加上西汉末年农民军在
      盗掘中“销椁取铜”和牧羊的小儿进入盗洞求羊而失火烧棺,算起来先后经历了五
      次大洗劫。从这五次大洗劫的记载来看,陵墓内的奇珍异宝早已荡然无存了。那么,
      这些史料记载和民间流传的故事,是否都是可信的?秦陵地宫真的被盗一空了吗?
      知名考古学家王学理在研究后指出:
      
          从这些记载中不难看出,越是随着记载时间的推延,叙说破坏的内容就不断增
      加,而且所叙各事又多有牴牾之处。最早的司马迁在《史记》中只说了”掘始皇冢,
      私收其财物”的话,况且还是引用的刘邦和项羽在阵前对骂中的语句。不想过了一
      百八十多年之后,在班固的《汉书》中,却出现了“羊入其凿”、“火烧其藏椁”
      又“燔其宫室营宇,往者咸见其掘”的语句。又经四百多年,地理学家郦道元在班
      固的基础上大加发挥演义,直至出现了项羽对始皇陵大加盗掘焚烧和牧羊童火烧地
      宫的具体细节。至于以后的史书作者,对始皇陵的毁与盗的问题上,更是百般演义,
      直至把石虎、黄巢等人加了进去方才罢休。而袁枚在《始皇陵咏》一诗中,对史书
      中提到的几个人物不但未作半点怀疑,反而指名道姓,言之凿凿,并对始皇陵的遭
      遇作出了“骊山之徒一火焚,犁耙牴杆来纷纷。珠襦玉匣取已尽,至今空卧牛羊群。”
      的结论。由于班固、郦道元、袁枚等人的历史影响和在文史领域里的地位,千百年
      来,人们对这些记载深信不疑,只是到了今天,在掌握了大量的考古资料之后,人
      们才对这些历史加以怀疑并深究起来。
      
          前面已经提过,司马迁在《史记》记载的关于项羽盗掘始皇陵的史实,只是引
      用刘邦在两军阵前责骂项羽的话,没有直接去写项羽云云。如果刘邦指责项羽盗掘
      陵墓一事属于事实,那么这应该算作一桩重大的历史事件。但这样的历史事件却没
      有分别载入《秦始皇本记》和《项羽本纪》之中。即便是《秦始皇本记》不载而在
      《项羽本记》里是非记载不可的,但遗憾的是在其中却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这是
      司马迁的遗漏?还是有不便称说之处?两种疑问似乎都难以成立。因为司马迁是一
      个被公认的秉笔直书的史学家,极少奉迎趋势之作,只要看一下他对始皇陵地宫的
      结构及其陈设清楚的记述,就不难发现其材料来源定有所本,绝非随意杜撰。假如
      司马迁所处的西汉皇宫档案库中有这方面的史料,或是民间有类似的传闻异故,他
      必定要加以证实而后采录。既然他在《项羽本记》中曾对项羽“烧秦宫室,火三月
      不灭,收其妇女宝货而东”的行为记述得如此明确而肯定,还有什么要对掘始皇陵
      墓这一事件加以掩饰呢?不可否认,率军进入关中的项羽其“掘家”的动机是绝对
      存在的,但是否已经掘开了始皇陵并盗走宝藏,却是互有关系而结果未必一致的两
      码事。恃功好气的项羽自幼出生在“世世为楚将”的项氏之家,其祖父项燕便是被
      秦国所杀的楚国名将。秦的统一,楚的破灭,在使项氏家道中落的同时,也在项羽
      幼小的心灵深处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即使他自小便形成了“取秦而代之”的思想。
      正是这种国破家亡的仇恨和自小形成的性格,使他得势后做出了一次坑杀秦降卒二
      十余万人于新安的非常举动。当他统率大军入关中并杀掉秦降王子婴后,又怎能不
      想掘开始皇陵,以雪当年秦国大将白起“拔鄢郢、烧夷陵”之国耻和秦将王翦诛祖
      杀父之仇?但是,面对秦始皇陵这样一座庞然大物,其陵墓地宫之深邃、构筑之坚
      固、警戒之严密,令处于乱世之中的项羽,很难有时间和精力发兵卒盗掘开来,因
      为当时尚有比盗掘始皇陵更大更紧迫的事等待他和他的将士们来做。对于这位项羽
      大将军来说,能够顺手牵羊以泄仇恨的,莫过于把秦始皇陵园地面建筑纵火尽情地
      焚烧,对于包括兵马俑坑在内的浅层地下“宝藏”,能挖的挖,能拿的拿,能毁的
      毁,能烧的烧。由于出现了这一连串的非常行动,人们误认为项羽盗掘了始皇陵地
      宫是极有可能的,而刘邦所言“掘始皇冢”的证据也许正在如此。
      
          既然事实如此,那么后来的班固、郦道元又何以编造故事,栽赃陷害已作古的
      项羽?这实在是一个令人难解的悬案。尽管对班固等人当初的心理无法琢磨,但有
      一点却是清楚的,这就是关于汉武帝中期以前的史实,基本是从《史记》中抄袭过
      来的,而身为兰台令史的班固也不可能比早他四百多年、身为太史令的司马迁获得
      更多的档案材料。在这种情况下,班固竟写出了一连串的谬误之作,其原因只能是
      随着民间流传而添枝加叶、铺张渲染、以讹传讹,人为地夸大化、完整化,以达到
      沽名钓誉的目的。正是他的沽名钓誉,才给后人留下了一团扑朔迷离的历史迷雾。
      
          如果按照班固的记述,可以设想,项羽要凭借为数几十万人的挖掘能力,不管
      他采取大揭顶还是多道并进的办法,都将是愚蠢至极的。若在短期内,集中一处深
      掘,不但难于下手,而且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来说,也是难于奏效的。即使是地宫
      被打开,那陵墓内的珍宝再多也有个定数,以三十万的人力,何以“三十日运物不
      能穷”?若从盗掘的面积上来看,对于一个深在地下七八十米的陵墓,开凿的面积
      过大,短期内挖不到底,更谈不上取物。“凿”小了,下部缺氧,人不能入。由此
      可知“羊入其凿”说法是不可靠的,在地层深处“火烧藏椁”并“火延九十日不能
      灭”的事,也无法发生。历史上对于掘墓中出现的“怪异”现象多有录载,如《汉
      书·外戚传》载王莽发傅太后冢,墓室崩塌,压杀数百人,开启棺木,臭气熏人,
      远及数里,开丁姬冢,椁内喷火四、五丈,烧了器物衣服,仅得玉匣、印缓而已。
      《括地志》载西晋永嘉末,挖齐桓公墓,水银散发出的气体人不敢近,久之,才牵
      犬进入墓内。如按班固、郦道元、袁枚等人的记载,无论是项羽、石虎或黄巢率部
      确实掘开了始皇陵,势必会受到原设的暗弩的射杀,即使有幸进入墓室,也将会受
      到水银毒气的伤害。而关于这些更能引人入胜的事件,书中岂能无载?
      
          退一步说,如果始皇陵内已被洗劫一空,历代朝廷又何需下令派人保护呢?
      
          当刘邦平定天下后,即派二十户为始皇守冢,这本身就说明这位新登龙位的皇
      帝知道并没有人毁坏寝宫。否则,还有什么守冢的必要?至于继刘邦之后,历代王
      朝对始皇陵都倍加守护,起码也是对班固、郦道元、袁枚之流讹传的否定。
      
          从本世纪五十年代起,陕西的文物工作者就开始对秦始皇陵进行地面勘察,七
      十年代末期以后,考古人员便围绕陵冢、陵园进行大规模的钻探,并留下了近十万
      个钻孔。
      
          据长年负责秦始皇陵园钻探的考古工作者程学华透露:钻探资料表明秦始皇陵
      地宫上的封土没有发现局部下沉的迹象,夯土层也没有较大的变动。
      
          目前在整个封土上仅发现两个直径不足1 米、深不过9 米的小盗洞,况且这两
      个盗洞又远离地宫。如果当年的项羽以三十万人对始皇陵地宫进行发掘和火烧,怎
      会是今天这般模样?
      
          “班固近似道听途说,郦道元则是信口开河,致使我们的考古研究误入迷途。”
      程学华在对历史史料的记载者加以批评的同时,并对其记载也进行了进一步的探讨
      和否定。
      
          素有严谨、精确的治学之道的司马迁,在他的《史记》中并没有项羽焚烧地宫
      的记载,只是在刘邦和项羽两军对垒时的相互对骂之词中,借用刘邦的口提到项羽
      “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私妆其财物”。而未提及项羽焚烧、盗掘始皇陵地宫的
      只言片语。相反,在晚于《史记》的《汉书》和《水经注》中,则把项羽对始皇陵
      的盗掘与焚烧说得活灵活现,形同亲眼目睹。这就不能不令人对项羽的盗烧问题加
      以怀疑和重新思考。
      
          现秦陵考古队副队长张占民先生经过多年的潜心研究,也得出了和程学华先生
      一致的结论,认为班固和郦道元的记载是相互矛盾和难圆其说的:既然项羽烧地宫
      在先,那么地宫内的建筑,包括棺椁在内绝对不会幸免,怎么没有对秦始皇尸骨作
      何处理的半句记载?是一同烧毁了还是搞碎了?以项羽的性格和复仇心理,若见到
      秦始皇尸骨绝对不会放一把火了之的。而且假设项羽在匆忙中反常地一把火烧毁了
      包括秦始皇棺椁、尸骨在内的地宫,怎么会在后来又冒出个牧童失火烧毁了棺椁的
      说法?而假设项羽当时没烧始皇帝的棺椁和地宫,牧羊人单凭一根火把照明就敢独
      自钻入地宫烧掉了埋藏在地下数十米的棺椁?何况地宫之内严重缺氧,水银弥漫,
      不等牧童接近棺椁也许就一命呜呼了。由此可见,《汉书》的记载是难以成为事实
      的。
      
          从现已发掘、钻探的地宫周围的一些随葬品看,西墓道耳室仍保存着完整的铜
      车马队,而装置铜车马的木椁也没有遭到火烧,属于自然腐朽。北墓的耳室也同样
      地保存着一些重要的随葬品。试想如果秦陵地宫真的被项羽30万大军所盗,在墓两
      旁的随葬品却怎么能完好无损?既然这些随葬品能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深藏在地
      宫内的随葬品应该也不会被洗劫一空,甚至同样完整地保存下来。假如项羽当年真
      的一把火焚烧了地宫,那么地宫内的水银也早已挥发四散,而不再会有我们今天在
      陵的封土中发现和验证的水银存在。一切迹象和实物资料表明:秦陵地下宫殿不但
      未遭大规模的洗劫,也同样没有被焚烧的可能。
      
          按照郦道元在《水经注》中对秦始皇为什么把陵址选在远离执政都城的骊山解
      释为:“秦始皇大兴厚葬,营建冢扩于骊戌之山,一名蓝田,其阴多金,其阳多美
      玉,始皇贪其美名,固而葬焉。”试想,自小在宫廷中长大的秦始皇在选陵时刚满
      13  岁,他怎么能知道这骊山之阿多黄金和多美玉?况且,经过近几年的地质工作
      者对始皇陵以北广大地区进行勘探,未发现有大量的黄金散落于泥河之中,其含金
      的比例则是微乎其微,那么这“其阴多金”就不能不令人产生困惑并怀疑郦道元记
      载的失误。郦道元的《水经注》关于秦陵选在骊山的理论在被后人深信不疑了一千
      多年之后,渐为当代的史学研究者张文立、张占民等推翻,而形成了新的更切合历
      史实际的观点。秦始皇陵之所以选在骊山之阿,其中一个原因不能排除,这就是随
      着秦国国都由西向东迁徙,政治、文化中心东移,秦皇陵墓区也相应地由西向东转
      移。中国古代对族人的葬地十分重视,一般都要安置在国都附近。秦在雍城建都时,
      秦公的墓葬都在雍城附近。1986  年考古学者发掘的秦公一号大墓,便足以证实了
      那段葬制历史。而秦的国都由雍东迁之后,秦王及族人的墓地也相应地东移开来,
      其跨度从咸阳一直延伸到临潼县韩峪乡附近。近年来经过考古调查,在这一带发现
      了几座大型秦墓便可为证。
      
          秦始皇帝正是在这条由西向东的延伸线上为自己筑造陵墓的。经过考古勘探,
      在他陵墓以西20  里左右,便是其父秦庄襄王的陵墓。
      
          1978  年,美国射电天文学家彭齐亚斯和威尔逊在架设卫星通讯天线时,意外
      地发现天线收到了额外增加的温度。在长达一年的反复试验中,无论是夭线伸向夭
      顶还是东西南北,不管是春夏秋冬的艳阳丽日,还是风霜雪雨的阴晦天气,其测定
      数值总是恒定不变。两位科学家经过苦心孤诣地研究后,终于发现这种能量并非来
      自地球和太阳系,它弥漫于整个宇宙天体之中,是由微波辐射和微粒子组成的“背
      景辐射”。因而两位科学家很快发表了根据测验结果和研究后形成的《在4080  兆
      赫上额外的天线温度》一篇短文,并一举荣获诺贝尔奖金。瑞典科学院在颁奖决定
      中指出他们的发现“是一项带有根本意义的发现,它使我们终于获得了很久以来,
      在宇宙创生期所发现的宇宙过程的信息。”彭齐亚斯和威尔逊的这一重大发现,被
      后来的中国学者张海云、孙铁山誉为正是中国历代先哲所称的“元”、“玄”、
      “■”等神秘莫测的一种风水之气,并继之推测出:“宇宙之■到了地球,就受到
      风力、水力的调节和制压。被强化者,风水学中称为吉,被削弱者,则定为凶,所
      有的近似迷信的吉与凶几乎都能用现代科学作出解释。中国历代流传的山环水抱必
      有大发者,已被无数古都和历史名人的故居所证实,原因却都是因此山环水抱收拢
      了宇宙牴场而使人群得以生存繁衍并强盛起来。所以历代帝王选国都以及建陵墓,
      都按此原则观风相水,慎重斟酌。”秦始皇陵之所以选在骊山,其风水观念的影响
      则是形成陵墓位置的主要方面。秦陵右靠青翠瑰美的骊山,左傍浩森如链的渭水,
      面对广袤的原野,形成了独特俊美的夭赐风水宝地。秦始皇陵园的位置在礼制上符
      合祖陵不断向东延伸,而晚辈居东的思想,在传统上体现了依山造陵,看风相水的
      观念。正是置于“山环水抱必有大发者”的思想观念支配,秦始皇陵才坐落在骊山
      之阿,而并非像郦道元所云始皇贪其多金多玉的美名,才把陵墓安置在此处的。既
      然班固、郦道元、袁枚等人的历史错误已被指出,秦陵地宫未被盗掘的事实基本得
      到证实,那么项羽等人究竟在陵园破坏了什么?其破坏程度达到了怎样的境地?《
      吕氏春秋·安死》曾说:“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无不亡之国者,是无不相
      (掘)之墓也。”并且举例说:“宋未亡而东冢相,齐未亡而庄公冢相。”由此可
      看出,关于盗墓掘家之风确实由来已久,并演化成一种职业,有些人专门就从事这
      种挖坑掘洞、截路盗墓的勾当。他们“惮耕稼采薪之劳,不肯官人事,而祈美衣侈
      食之乐,智巧穷屈,无以为之。于是宁聚群多之徒,以深山广泽林薮,扑击遏夺,
      又视名丘大墓葬之厚者,求舍便居,以微相之,日夜不休,必得所利,相与分之。”
      此风在经历了两千年后,不但未有收敛,反而越演越烈。清代毕沅曾说:“有人自
      关中来,为言奸人掘墓,率于古贵人冢旁相距数百步外为屋以居,人即于屋中穿地
      道以达于葬所。故从其外观之,未见有发掘之形也。而葬已空矣。噫!熟知今人之
      巧,古已先有为之者。小人之求利,无所不至,初无古今之异也。”秦始皇陵是否
      遭受过民间那些不事耕稼、专干掘冢嗜利之徒的盗掘呢?
      
          陵内的珍藏既然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就不能没有蠢动,陵冢封土基部逐见内缩,
      不能说与此无关。但始皇陵墓坚固与艰巨的程度,早使凭借集团力量的项羽、石虎
      等无所使其计,而细民靠分散力量的“微扣”又奈若何?
      
          虽然陵墓地宫得以保全,但整个陵园却在项羽开其端的兵燹中遭到了彻底的毁
      灭。这次大毁灭最首要的便是烧毁了地面建筑。
      
          也许用不着想象就可知道,秦始皇陵园的地面建筑目标最为显著,因为它的显
      著,便首先成为项羽大军洗劫和破坏的对象,那博大恢宏的寝殿、食官、门阙、角
      楼和园寺吏舍在兵燹中都无一幸免。几千年之后,当人们站在这片遗址上,仍能看
      到红烧土和木炭混杂、残砖碎瓦与草屑相伴的凄凉残景。
      
          若仔细辨认,那遗址的铺地石中箝制的木构早已化为炭迹,其西段有大型板瓦
      和筒瓦俯压地下,显系整块屋面坍落所致。从这些残景中,不难想象出项羽大军焚
      烧之猛烈。而鱼池的官邸建筑留下的同样是经过火焚后的一片废墟,辉煌的丽邑城
      也是经过大火烈焰的吞噬之后壮烈地湮没于古草黄土之中的。当然,埋藏于地下的
      兵马俑也在这次洗劫中深受其害,那残头断臂的秦俑大军在重新走出那阴暗的世界
      之后,总在以无声的嗓音,向人们发出愤怒、抗争的呐喊。
      
          在考古钻探中,经过部分清理的陵园建筑遗址,很少有金钱或青铜器物的发现。
      在发现的“乐府”铜编钟、两诏铜权,“骊山园”铜锤及戈、矛等铜兵器,都散见
      于陵园的堆积土中。秦俑坑内的青铜兵器,按理应当与兵俑的数量相等,有近万件
      之多。这个数量无异于一个大型的兵器库,一旦得到这些兵器,便可立即装备军队,
      投入战斗,但现在看来,俑坑中的兵器所剩无几,若结合兵马俑被破坏的情形来看,
      坑中的兵器显然是被掳去了。当年刘邦指责项羽“掘始皇帝家,私收其财物。”无
      疑是指他捣毁从葬设施,并掠走陵园财物的暴戾行径。
      
          中外学者的探寻
      
          1966  年,在爱尔兰的伯温河畔,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座隐没于密林深处的高大
      壮观的坟墓。经反复验证,考古学家惊奇地发现这座坟墓建于公元前3250  年,比
      著名的埃及金字塔建造年代还要早500 多年。为迄今世界上最古老的陵墓建筑,并
      由此引起世界许多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研究、探寻的兴趣。
      
          著名考古学家麦克尔·奥列卡经过对此墓作了精密的研究后意外地发现坟墓大
      门上方,一块石头掩饰着一个长方形的窗口,窗口半开半掩,而石头也可移动。于
      是,奥列卡对这个奇特的窗口产生了兴趣,经过一番苦心孤诣地琢磨后,终于得出
      了这个窗口与某种天文现象有关的结论。如果把这个门上之窗当作一个观察孔,那
      么,也许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可以观察到某种独特的天文现象。为了证实这种推断的
      可能性,他开始进行了天文演算,终于确定了这是古代人类用来观测冬至阳光的独
      特设施。
      
          为做到对这一独特设施更进一步的了解和探究, 1967 年12  月冬至的那天清
      晨,奥列卡只身一人来到古墓进行观测。他惊异地发现当太阳跃出地平线的刹那间,
      一缕灿烂的阳光就从窗口射进了古墓。随着太阳的不断升高,射入古墓的光辉也开
      始四散,并形成很强的光,将墓中的一切照得分明通亮。
      
          奥列卡在强烈的光照中看了看手表,这正是冬至到来的准确时刻。几分钟后,
      随着太阳的继续升高,阳光从窗口移开,坟墓重新陷于神秘恐怖的黑暗之中。
      
          奥列卡的发现,同古墓的发现一样轰动了西方史学界、考古界和天文科学界。
      他第一次以活生生的事实揭示了五千多年以前的古代人类就已经开始观测和准确判
      定冬至时间的伟大创造力和非凡的智慧,这无疑是对古代人类文明的又一个新的探
      知。
      
          当然,这座古墓和窗口的发现,只是探知了人与天体相关的一部分,而另几座
      陵墓的发现,则向人们揭示出整个天体宇宙与古代人类的密切关联。
      
          这就是中国自60  年代初相继发现的洛阳西汉壁画墓中的星象图、西安交大西
      汉壁画墓28  星宿图和湖北随县战国初年曾侯乙墓中的漆箱拱形盖上的星象图。
      
          洛阳与西安交大的西汉墓,主室的顶部和四壁均绘满了色彩斑斓的壁画。其内
      容明显地分为两个部分,上部代表天空,下部代表山川。代表天空的除日、月、流
      云和飞翔在天空之中的形态不同的仙鹤外,最令人惊叹的便是以青、白、黑三色勾
      绘的两个较大的同心圆圈,在这两个圆圈之间绘有各种星辰80  余颗。经考古学家
      和天文学家断定,这就是中国古代天文中的28星宿图。
      
          显然,从战国初年曾侯乙墓在漆箱拱形盖上绘制星象图到西汉墓在壁画中星象
      图的出现这段历史沿革的岁月里,必有其它陵墓在其间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那
      么这座陵墓起源于何时,其主人又是谁?
      
          早在1965  年,著名考古学家夏鼐就作出了这样的结论:“在古代墓壁中配置
      天文图像,似起源于秦代,《史记·秦始皇本纪》说秦始皇墓中上具天文,下具地
      理。当时在墓室顶部绘画或线刻日月星辰象图,可能仍保存今日临潼始皇陵中。”
      当代考古学家、原秦俑博物馆馆长刘云辉在肯定了夏鼐这一论断的同时,也提出了
      司马迁的《史记》对秦始皇陵地宫的记载完全值得相信的观点,因为司马迁生活的
      时代和治学态度均不同于后来的班固、郦道元以及其他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
      中所记载的一切,被后来大量的出土实物和资料所证实。在甲骨文未被发现时,有
      人曾怀疑《史记》中商王世系的可靠性。而随着殷墟甲骨的发现,甲骨上商王世系
      的记载与《史记》所记完全相同。这并非偶然巧合的记载,使后人对《史记》更加
      深信不疑。而从司马迁的身世也可以看出,他所记载的历史史实是可靠的。他的祖
      先曾有多人在秦国做过臣僚,而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又为汉王朝宫廷中的太史令。
      秦始皇地宫的构造虽属绝密,但秦皇宫廷中必有档案记录。因为《汉旧仪》指出秦
      陵地宫是按“章程”进行修建的,在后人看来,这个章程无疑就是施工图纸,这类
      的图纸在中山靖王刘胜墓中已有出土,想来秦时的图纸也应同此类似。当年刘邦大
      军刚攻入秦国首都咸阳,刘邦就命萧何收“秦丞相御史令图书藏之”,因此汉王朝
      对秦始皇陵地宫的构造应有些掌握。而当时的司马谈也完全有资格接触这些属于机
      密的史料。司马迁是继承父亲的遗志而作《史记》的,对这些机密史料同样可以比
      较详尽地了解。因此,《史记》中对秦始皇陵地宫的记载应当说是可信无疑的。
      
          然而,尽管司马迁的《史记》具有相当的可靠性,但是很难令后人准确地了解
      秦始皇陵地宫的真实情况,而不得不根据《史记》的字意和考古资料进行分析和推
      断。据长期进行钻探工作的程学华先生所掌握的资料,可证实秦陵封土下的地宫东
      西宽485 米,南北长515 米,总面积达249 , 775  平方米,如此规模庞大的地下
      陵墓宫殿,是世界上任何一座陵墓也无法与之相匹敌的。
      
          由于现代科学技术的局限,对秦陵地宫的深度无法准确地测出。目前秦陵地宫
      已用洛阳铲钻入26  米的深度,但经过分析验证仍是人工夯筑的夯土层,就现在掌
      握的情况而言,秦陵地宫至少有26  米以上的深度。而根据司马迁《史记》中“穿
      三泉”的记载,应看作是穿过了三层地下水。秦陵附近的水文资料表明第一层地下
      水距离地表为16  米,第二层和第三层地下水距地表到底有多大距离还尚无测定。
      即是测定, 2000 年前的地下水位和今天的地下水位显然有较大的差异,因而不能
      以水位的高低来确定地宫的深度。尽管如此,考古学家还是根据有关资料对秦陵地
      宫深度作了比较切近实际的种种推测。在众多的结论中,以袁仲一先生的为最低,
      他推测的结果是地宫深度不会少于24  米,而刘云辉先生的推断结果是地宫最少在
      50  米以上,这是目前考古界对秦陵地宫所作出的大体结论。
      
          既然秦陵地宫已穿越了“三泉”,那么,地宫内部采用了什么方法堵塞或排除
      地下水?有研究者根据《史记》中“下铜而致椁”和《汉旧仪》中“铜水泉绝之,
      塞以文石,致以丹漆。”的记载,推断秦陵地宫的地下水是先用冶铜锢其内,再塞
      以纹石,其次涂漆,最后涂丹,从而堵塞了地下水,不致于渗入地宫之内。
      
          这种推断固然有其道理,但仅凭这样的办法能否彻底堵绝地宫内的渗水则引起
      不少研究者的怀疑。那个当地宫封闭后,从地下水道里偷偷爬出来的青年工匠的民
      间故事,也在令研究者对秦陵地宫之间有没有排水道的问题进行不断地探寻和思考。
      
          八十年代末,陕西省地矿局工程师孙嘉春对始皇陵以北3 里的秦代鱼池遗址进
      行了考察后,大胆地否定了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所记载的单纯地从此处取土而成
      池的说法,提出了秦人筑鱼他的重要原因就是为了掩护地宫排水管道出水口的论点。
      这一令人震惊的理论一经提出,使科学界为之哗然,并议论纷纷,褒贬不一。为判
      明这一理论的真伪,随后不久,水文地质研究者邵友程又来到鱼池遗址进行新的勘
      察。古鱼池水面虽不存在,但他仍然看到了原鱼池底部连片的荷塘和丛生的芦苇。
      令他惊叹的是公路两侧与沙河东北侧三角地带的芦苇丛中,竟流出一渠和混浊的沙
      河水完全不同的清澈的碧水蓝波。当他登渠问一位正在洗衣服的女人这渠水的来源
      时,女人告诉他:
      
          芦苇丛里有一处昌水泉,常年涌流不息,从不见枯竭。当他走下水渠询问一位
      当地农民这里的水源情况时,农民指着鱼池遗址告诉他说:“只一锹就见水。”邵
      友程根据推算,得出了“由于有着一条排水管道的制约,秦始皇陵地宫底部的标高,
      绝不能低于鱼他中心标高430 米,应在地面以下40—50  米之间,最深不超过55  
      米”。而至于那个“昌水泉”是否就是地宫管道的排水口,在他后来发表的文章只
      是以“确也是个有趣的问题”含混过去而未作明确论证。自然,在秦始皇入葬时那
      个被封闭在墓中的青年工匠是否就是沿着这条排水管道从“昌水泉”爬出来的问题,
      更没有人去作是与非的结论了。
      
          秦始皇陵在中国,但关于它的研究者却遍布世界各地。相对而言,中国学者在
      对待秦陵地宫的研究问题上,未免有些拘谨和过于实际。而国外学者对秦陵地宫的
      研究思想,则要大胆和开放得多,其丰富的想象,大胆的构思,灵活多变的论证,
      实在令中国人为之瞠目。即是那些对秦陵历史的爱好者所做的举动,也令人大感惊
      讶和意外。
      
          早在1978  年,当中国考古学家正处在发掘秦始皇陵兵马俑坑高潮时,4 月份
      的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就率先登出了驻美学者杨先民先生绘制的秦始皇陵地宫结
      构的想象图。
      
          而位于瑞士日内瓦的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的三名科学家,在1984  年10  月3 日
      出版的第九号《谈论》杂志上,发表了一封建议信,对秦陵地宫的发掘提出了全新
      的见地:
      
          我们建议成立一个多学科的工作队,不用物理发掘的方式,而是使用现代的非
      破坏性技术,勘探和探查位于中国西安骊山的秦始皇陵,具体地说,我们想要置一
      个大型感应线圈和一个电动发电机组,钻探一些干“油”井,在这些“油”井里和
      骊山上安置磁场仪和其它电子装置。
      
          建议使用此方法的优点是:
      
          ——不需要进行大规模的发掘。我们将只钻探直径为八英寸,与塑料管相连接,
      通过粘土的浅“油”井,因而不会造成破坏。
      
          ——我们相信我们能够探明真正的秦始皇陵的立体位置。它也许就在骊山下面。
      
          ——我们的方法提供了一个机会,通过这个机会我们可以了解陵墓的深度、体
      积与规模。
      
          这项计划如果能实现,预定目标如果能够达到,将会向学者和科学史研究工作
      者提供难以估价的信息。探测方法总的来说是有益的和实用的. 探测自然需要通过
      国际合作来实行。……
      
          陈明
      
          戴维·勒基
      
          罗纳德·罗这封建议信的刊出,尽管出乎人们的意料,但却未能引起轰动和大
      幅度的震撼。于是三位科学家在1985  年1 月25  日出版的第六号《谈论》杂志上,
      再度抛出了《应用于考古学的非破坏性探测和层析X 线摄影学)足以令科学界为之
      震惊的长篇论文:
      
          自古以来,人们就产生了不掘开地面便可探知地下埋藏宝物的梦想。这个梦想
      在今天已成为现实。英国物理学家将电学与磁学相结合,向我们提供了透视地球、
      金属和人体的手段。此后,科学家们又利用更先进的方法找矿、探场和诊断病症—
      —这就是层析X 线摄影术。其应用范围极为广博,如果用之于考古,则可在不提取
      文物标本的前提下,向考古工作者提供古代遗迹和埋藏事物的准确位置和详细的资
      料。
      
          秦始皇陵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建筑工程之一。虽然历史文献对其未作详细记载,
      但根据仅存的史籍和考古发掘也可作出基本推测。因此,可以相信,陵墓内有大量
      的青铜构件,如环绕墓室的青铜墙壁,青铜及拱顶。根据史料推测,陵墓中有4 个
      青铜铸成的环状物,其中3 个用来封闭地下河,一个构成墓室本身。这些青铜的重
      量可达万吨。
      
          对于秦始皇陵巨大的地宫和丰富的文物,我们可以采用标准的现代化非破坏性
      探测方法感应到涡旋电流,测定出其衰减的磁场,这就是时域电磁探测。
      
          为完成秦始皇陵的非破坏性探测,我们建议分两个阶段进行:一、为获得陵墓
      地宫三维结构的资料,可在骊山附近打一些直径为8 英寸的干油井,井中置磁场仪,
      进行探测,并根据探测提供的数据编制陵墓地宫结构的数学模型。二、用层析X 线
      摄影技术,探测地宫内的埋藏物。通过以上非破坏性探测,为将要发掘陵墓的考古
      学家提供重要的帮助和指南。
      
          我们在丁肇中教授的指导下,正在进行高能物理实验,将建成世界上最大的地
      球物理学装置。我们相信,通过高能物理学的方法,将秦始皇陵作为实例. 上述理
      论定能得到验证……秦始皇陵地面上的陵墓物理形状使我们得出结论:陵墓主体修
      建的非常深,可能位于地下500 至1500  米。
      
          ……我们估计地宫内的青铜环状物的直径为25  米,陵墓主体的直径则大约为
      50  米。而这些青铜环状物中的每一个都会形成一个在它们下面的陵墓的电磁保护
      屏障,使埋藏在内的物体几乎无法被探测到。
      
          ……我们相信,通过测试而发现的地宫,实际上要比杨先民在《全国地理》杂
      志上绘制的宇宙观念图形大得多,支撑天空的神圣大山是由青铜铸造的,外部的青
      铜墙又形成一个环状物,我们在这个环状物上可以发现涡旋电流。
      
          ……在这样的探测中,我们是很有兴趣的高能物理学家。因此,我们鼓励同中
      国的考古学家、地质学家、地理学家和其它愿意被邀请的人一起讨论我们的想法。
      
          我们相信,如果获准利用遗址现场,工作队可以使用感应和声波设备发现大量
      的有关陵墓的资料,而避免采取物理进入的方式,在探测结束后,我们将把遗址现
      场恢复到原来的状况。
      
          组成一个多学科的工作队,使用现代的非破坏性技术,探测秦始皇陵,这项计
      划的实施,从技术和历史的角度都是十分有意义的。
      
          因此,我们希望得到中国科学院的批准。
      
          我们希望同中国的考古学家、地质学家、地理学家一道,就此设想进行座谈讨
      论。
      
          我们希望进入现场,采用感应和声波设备对秦始皇陵进行探测。工作结束后,
      回填干“油井”,将现场复原。
      
          如上述构想得以获准,我们将写出具体的技术建议。
      
          对于陈明等科学家的建议,鉴于多方面的原因,中国科学院暂时没有批准,其
      非破坏性探测和层析X 线摄影学自然也未能实际应用。但我们相信,秦始皇陵地宫
      的真正奥秘,总有一天要彻底揭开。到那时,一切关于被盗还是未曾被盗的争论也
      自然休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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