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盟军对西欧的进攻和德国内部杀害希特勒的尝试
      
          在1943年里,密谋分子进行了不下6 次暗杀希特勒的尝试,其中有一次,他们
      在元首乘飞机巡视俄国战线后方的时候,把一颗定时炸弹放在他的飞机里面,只是
      因为这颗炸弹没有爆炸,密谋才告失败。
      
          这一年里,抵抗运动发生了同以前的情况大不相同的变化。密谋分子最后放弃
      了对陆军元帅们的期望。这些元帅们简直太怯懦了,或者太无能了,他们不敢利用
      他们的地位和兵权来推翻他们的最高统帅。1942年11月,在斯摩棱斯克森林中举行
      的一次秘密会议上,抵抗分子中的核心政治人物戈台勒,曾经亲自劝请东线中央集
      团军司令克鲁格陆军元帅积极参加清除希特勒的活动。这位运摇不定的将军刚接受
      了元首的一笔厚礼。* 当时他倒是答应了戈台勒的请求,但过了没有几天就又胆怯
      起来了。他写信给在柏林的贝克将军,要求别把他算在他们里面。
      
          几个星期之后,密谋分子又想劝诱保罗斯将军。这位将军所率领的第六军团正
      被围在斯大林格勒,他们估计他对领袖一定极度失望,因为造成这样局面的正是领
      袖本人。他们想诱使他发表一个告全军官兵书,号召他们推翻这个把25万德国士兵
      置诸死地的专制魔王。贝克将军亲自写了一封呼吁他这样做的信,由一个空军军官
      乘飞机把信送进这个被围的城市。前面已经说过,保罗斯的回答是向他的元首发出
      了雪片似的表示效忠的无线电报。直到他成为俄国人的俘虏到了莫斯科之后,他才
      有所觉悟。
      
          对保罗斯的希望破灭以后,密谋分子曾经有几天把希望寄托在克鲁格和曼施坦
      因身上。这两个人在斯大林格勒惨败之后,飞到腊斯登堡,据说是去要求元首把俄
      国战线的指挥权交付给他们。这一步如果成功,就成为在柏林发动政变的一个讯号。
      但这些密谋分子的主观愿望再一次落空了。这两位陆军元帅确实飞到了希特勒的大
      本营,但只是去重申他们对最高统帅的忠诚。
      
          “我们被抛弃了。”贝克愤恨地抱怨道。
      
          对贝克和他的朋友们说来,这一点已很明显:他们不能期望从前方的高级指挥
      官那里得到实际的帮助。在绝望之余,他们转向唯一剩下的一个军事力量的来源—
      —国内驻防军,或称补充军。国内驻防军根本不能说是一支军队,只是正在训练的
      新兵和在国内执行警卫任务的超龄部队的大杂烩。但那些人至少都有武装。在正规
      化的部队和武装党卫队远在前线的情况下,当希特勒遭到暗杀的时候,这支军队也
      许足以帮助密谋分子占领柏林和其他一些重要的城市。
      
          但是,在暗杀希特勒这一致命行动是否必要,甚至于是否适宜的问题上,反对
      派内部仍然没有取得完全一致的意见。
      
          例如,克莱骚集团就绝对反对任何这一类的暴力行动。这个集团是由一群各色
      各样的杰出青年知识分子和理想主义者组成的。他们聚集在德国两个最著名的、最
      贵族化的世家后裔的周围:一个是赫尔莫特·詹姆斯·冯·毛奇伯爵,他是1870年
      率领普鲁士军队战胜法国的那位陆军元帅的曾侄孙;另一个是彼得·约克·冯·瓦
      尔登堡伯爵,他是拿破仑时代那位著名将军瓦尔登堡的嫡系子孙,这位将军曾同克
      劳塞维兹一起在和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缔结的道罗根条约上签字;根据这个条约,普
      鲁士军队调转枪口,帮助推翻了拿破仑。
      
          这个集团的名称,来自毛奇在西里西亚的克莱骚的庄园。它不是一个阴谋团体,
      而是一个讨论小组* ,它的成员代表了纳粹上台以前的德国社会的横断面,也可以
      说是他们希望在希特勒统治的这场恶梦消失之后将要出现的德国社会的横断面。它
      包括两个耶稣会神甫,两个路德派牧师,若干保守分子,自由分子,社会民主党人,
      富裕的地主,前工会领导人,教授和外交官。虽然在出身和思想上各有不同,他们
      还是能找到广泛的共同点,使他们的反对希特勒的运动在思想方面、精神方面、伦
      理方面、哲学方面以及在某种程度上的政治方面有一定的基础。几乎所有这些人都
      在战争结束之前被绞死了,他们遗留的文件包括对未来的政府[1016]和对新社会的
      经济。社会和精神基础的规划。根据这些文件来判断,他们的目标是建立一种基督
      教社会主义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所有的人都要成为兄弟,现代社会的可怕病症,
      人类精神的败坏,将得到纠正。他们的理想是崇高的,高到像是在天空的白云之中,
      而且还染上一点德国神秘主义的色彩。
      
          但是,这些有崇高理想的年轻人却有着令人难以相信的耐心。他们痛恨希特勒,
      痛恨他给德国和欧洲带来堕落。但是,他们对于推翻希特勒并不感到兴趣。他们认
      为德国即将遭到的失败会完成这个使命。他们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希特勒倒台以后。
      毛奇当时曾这样写道:“对我们来说……战后的欧洲是如何在我国人民心中重建人
      的形象的问题。”
      
      
      
          杰出的美国新闻记者桃乐赛·汤普逊,长驻德国多年,对德国十分了解。
      
          毛奇是她所接近的老朋友。她曾力劝他从山顶上走下来,正视现实。1942年夏
      天,在一系列从纽约发给“汉斯”的短波无线电广播中,他请求他和他的朋友们采
      取一定行动消除那个恶魔似的独裁者。她努力提醒他:“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圣者
      的世界里,而是一个凡人的世界里。”
      
          “汉斯,上次我们见面,在临湖的那个美丽的阳台上一起喝茶……我说过,有
      一天你得用行动——剧烈的行动,来表明你的立场……而且我记得,我还问过你,
      你和你的朋友们究竟有没有勇气行动……”这是一个尖锐的问题。结果,答案看来
      是这样:毛奇和他的朋友们有勇气议论——他们因此被杀害了——而无勇气行动。
      
          这与其说是他们精神上的缺陷,倒不如说是理智上的缺陷,因为他们全部十分
      勇敢地面对残酷的死亡。这个缺陷是造成克莱骚集团同贝克一戈台勒—哈塞尔密谋
      集团之间分歧的主要原因,虽然他们对于未来接管纳粹政权的政府的性质和结构也
      有争论。
      
          1943年1 月22日,他们在彼得·约克家里举行了一次正式会议,由贝克将军主
      持。据哈塞尔在日记里说,贝克“当时是比较软弱和沉默的”。以后还开过几次会。
      在未来的经济和社会政策上,在“青年人”和“老年人”
      
          ——用哈塞尔的话——之间,掀起了一场猛烈的争辩,毛奇同戈台勒之间也冲
      突起来。哈塞尔认为,这位前任莱比锡市长十分“反动”,同时指出毛奇“倾向英
      美与和平主义”。秘密警察也注意到了这次会议,后来在对参加者的审讯中,对于
      这些讨论提出了一份详细得惊人的报告。
      
          对密谋分子的活动,希姆莱已经掌握了比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所意识到的更多
      的线索。本书所叙述的历史中,有不少意想不到的转折,这里又出现了这样一个转
      折。在1943年的这个关头,因为胜利的前景已经消失、失败的前景已在眼前,这个
      举止温文而嗜血成性的党卫队领袖、第三帝国的警察头子,开始对抵抗运动产生了
      个人的而且并不完全是不怀好意的兴趣。
      
          他同抵抗运动进行了不止一次的友好接触。有一件事情可以说明这些密谋分子
      的心理状况:他们之中不止一个人——特别是波比茨——竟开始认为可以用希姆莱
      代替希特勒!这个看来狂热地效忠于希特勒的党卫队头子,自己也开始这样考虑,
      但是一直到最后,他始终耍两面派的手法,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许多英勇的密谋分
      子在他手里送了命。
      
          抵抗运动现在在3 个方面进行工作。克莱骚集团为了拟订一个幻想中的太平盛
      世的规划,在进行着无休无止的讨论。比较现实一些的贝克集团在努力想办法杀掉
      希特勒,取得政权。它还在同西方进行接触,以便让民主的盟国得知将要发生的事
      情,并探询它们将会同一个新的反纳粹政府谈判什么样的和约。* 这些接触都是在
      斯德哥尔摩和瑞士进行的。
      
          在瑞典首都,戈台勒常常同银行家马尔克斯和雅可布·瓦伦堡会晤。他们是他
      的老朋友,在伦敦有密切的商务关系和私人关系。在1942年4 月戈台勒同雅可布·
      瓦伦堡举行了一次会晤,戈台勒催促他设法同丘吉尔接上头。
      
          密谋分子要求事先从这位首相那里得到保证:如果他们逮捕希特勒并推翻纳粹
      政府,盟国就同德国媾和。瓦伦堡回答说,根据他对英国政府的了解,要它作出这
      样的保证是办不到的。
      
          一个月之后,两个路德派教士在斯德哥尔摩同英国人进行了直接的接触。他们
      是德国福音派教会对外关系局成员之一汉斯·舒恩菲尔德博士和狄特里希·波霍弗
      牧师,后者是一个著名的神职人员和积极的密谋分子。他们听说英国圣公会契切斯
      特主教乔治·贝尔博士正在斯德哥尔摩访问,就赶去见他。波霍弗是化了装,拿着
      谍报局奥斯特上校给他的伪造护照出国的。
      
          两个牧师对主教谈了密谋分子的计划,而且同戈台勒一样,提出了这个问题:
      一旦希待勒被推翻之后,西方盟国是否将同一个非纳粹政府谈判一个体面的和约。
      他们要求通过私下的通讯或公开的宣言得到答复。为了使主教得到反希特勒的密谋
      是认乎其真的印象,波霍弗给了他一份领导人名单。这个不慎的行动后来使他付出
      了自己的生命,并且使得其他许多人不可避免地遭到杀害。
      
          这是盟国所掌握的关于德国内部的反对派及其计划的最权威和最新的材料。6 
      月间,贝尔主教回到伦敦之后,立即转给英国外交大臣安东尼·艾登。
      
          但是,1938年曾经为了抗议张伯伦对希特勒的姑息政策而辞去外交大臣职务的
      艾登,看了这份材料以后,却心存怀疑。因为从慕尼黑事件以来,英国政府曾经从
      自称是德国密谋分子的人那里得到过类似的材料,但是一直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结果就没有给予答复。
      
          德国地下组织和盟国方面在瑞士的接触,主要是通过艾伦·杜勒斯。他从1942
      年11月到战争结束,一直是在瑞士的美国战略服务处的负责人。他的主要客人是汉
      斯·吉斯维乌斯。吉斯维乌斯是德国谍报局的工作人员,派在德国驻苏黎世总领事
      馆当副领事。他经常从柏林到伯尔尼来旅行。前面已经提到,他也是谋反活动的积
      极分子。他的作用主要是从贝克和戈台勒那里把消息传递给杜勒斯,让他随时了解
      各种反希特勒计划的发展情况。去访问杜勒斯的其他德国人中间还有舒恩菲尔德博
      士和特罗特·佐·索尔兹,后者是克莱骚集团的成员之一,也是谋反活动的参加者
      之一。他有一次到瑞士去,像其他许多人做过的那样,对杜勒斯提出“警告”:如
      果西方民主国家拒绝考虑同一个反纳粹的德国政府签订一个体面的和约,密谋分子
      们就要转向苏俄。杜勒斯虽然本人表示同情,但无法给予任何保证。⑤这些德国抵
      抗运动的领导人既如此坚持从西方取得有利的和平解决,而在取得这一和平解决之
      前,对除掉希特勒却又如此踌躇不定,这不免使人们感到奇怪。人们可能以为,如
      果他们像经常所声述的那样——这无疑是真诚的——把纳粹主义看作一种滔天的罪
      恶,他们就应该集中力量努力去推翻它,而不管西方会怎样对待他们的新政权。人
      们得到这样的印象:这些“善良的德国人”中的许多人,太容易把自己的失败归咎
      于外部世界,正如他们之中的有些人,把第一次战败后德国的苦难,甚至于把希特
      勒本人的得势,都归咎于外部世界一样。
      
      ——转自泉石小说书库——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