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00年初冬，那个部队的老政委，也是最后一任政委，后任武警总部政委、兰 州军区副政委的徐寿增中将，在他也终于解甲离休之后，驱车沿京沪高速南下。他 说：“走啊，去看看老战友啊，尤其要看看在战场上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们！” 先山东后江苏，在江苏省盐城市，他顺便召见了我和时任商业大厦总经理的周 洪庆。周转业前是九团一营营长，但他没有赶上进入热带丛林，我同样也是，我们 都只是他的嫡系老部下。 老政委相当感慨地：“好！好啊！你们现在一个成了作家，一个是大商厦的总 经理，真是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啊！可见我们那支部队不仅能打仗，而且也能出和 平建设时期的各种人才！”同时又说：“真让咱老同志高兴啊。这一路上我已经碰 见过好几位董事长总经理了。有的有了千万几千万的资产。” 我就说：“政委，千万几千万那就算不上什么了，我们这个城市有一位上了亿 了，而且据说已有好几十个亿。” “哦？是我们部队的人吗？”政委把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异常兴奋。 我说：“是我们部队的一名退伍土兵，八团的。而且这个人物您知道，那一年 我给他写了一本书，书名叫《从士兵到董事长》，是请您给写的序，题目是他们也 是为军旗增添光彩。就因此，他被国家民政部和解放军总政治部评为军地两用先进 模范，《解放军报》为他编发了长篇通讯，共和国主席江泽民也跟他握了手。” “哈哈！是胡友林这个熊孩子！”已经年逾七十的老政委像孩子一样蹦跳起来， 一句熊孩子透出对这名士兵的认真嘉许。 胡友林，江苏悦达集团董事局主席兼党委书记，江苏省盐城市政协副主席，全 国政协委员，并不止一次获得过全国劳动模范和各种先进荣誉称号。到这篇报告文 字落笔时止，他的集团已拥有固定资产125 亿元，2005年销售总收入突破200 亿元， 并正向更新更高的目标奋进。但更早之前，他确实是一名士兵，一名退伍士兵，没 有更多的履历和背景。 他的老部队即是上面说的那支英雄劲旅，他是八团的一名士兵、油机员。就是 那个由一代伟人邓小平亲自送往前线的英雄团队。但他和我们一样，既没能去参加 保卫某重要军事基地，也没能去领略那场丛林战火。我们都是在1968年3 月才参军 入伍，大家都曾叹息过：来晚了，就来晚了一步！但几乎所有的老兵都对我们说， 机会有的是，有种的到时候别尿裤裆就行。在此之前，他们全部参加过那场战争， 一种自然的傲气很明显地写在脸上，而那一个个英雄的故事，几个月几年下来，我 们也就都耳熟能详了。 胡友林是1971年从山西太原退伍还乡的，他的家乡在江苏省东台市许河镇，那 是个出产棉花和大豆的乡村，现在出产的西瓜和红心鸡蛋在全国也有知名度。我在 那本书里写道：胡友林回到家乡大概疾首痛心地大哭过一场。但他后来说，没有哭， 只是对着家乡东面的大黄海吼喊过几声，喊的什么现在也记不得了。总之，心里觉 得有些委屈憋闷。他认为自己是一名优秀的士兵，优秀的士兵就应该在部队多干它 几年，像这样两手空空回来实在不甘心。 那一天是在大队部里闲聊，一位在盐城工作。回乡看看的老同志说：“唉唉， 今年这一年算是挨下来了，明年的日子怎么过哟？唉，急需5 万吨煤炭救急救命哪！” 也就知道，盐城这地方缺煤缺得厉害，地底下没有一块煤一滴油（后来知道， 天然气还是很有一些的，只是当时没发现），一切全靠上面计划调拨，那点儿计划 怎么够用？许多工厂因为没煤开不了门，现在连城镇居民的生活用煤都发生困难了， 真的是救急救命。 那人的话头又对准了胡友林：“哎友林，你不是从山西复员回来的吗？山西那 地方遍地乌金哪，你能不能去山西帮我们买点煤？” 胡友林一愣：“买煤？怎么买？” “找人批条子，批计划！你在山西这几年，总不会没有一个朋友吧？找朋友捅 路子！我也不要你多买，有5 万吨就行。这么给你说吧，你只要买到了这5 万吨煤 炭，我马上招你到盐城做临时工。” 到城里做工，当然是个不小的诱惑，同时还有救命救急之类的话也把他打动了， 这虽然不等同于打仗，但毕竟有那点味道了。他答应去山西，但同时又说了一句话， 如果我一个月之内没有回音，你们赶紧再派人去。也不必再找我了。 卖了一头老母猪，得钱55元6 角，这就是偌大的悦达集团最初的创业资金。 约了4 个从小一块割柴打草的伙伴，俗话说人多胆子大。这又是悦达集团最初 的创业人马，一段时间叫5 人调煤小组，后来又称盐城驻晋能源办事处。 坐汽车到徐州，又从徐州坐火车奔太原，听着车厢广播喇叭里一遍遍播放的陕 西民歌《走西口》，一时间还真有点背井离乡背水一战的滋味。当然心里也下了这 样的决心。假如买不到这5 万吨煤炭，真就不想回去了，这回真的无颜见江东父老 啊！这就是胡友林当时的思想境界，虽然不很高，但兵气兵味还是很足的。 早春二月的太原还冰冻三尺，马路上的驴粪蛋蛋冻得像石头疙瘩。而人心里更 冷，胡友林本来是想找老部队帮忙，好歹也能弄到这5 万吨煤炭。但走到老营房门 口，却没见到熟悉的哨兵身影。一打听，人家说你们部队走了哟，移防走了！移到 哪儿去了？不知道，听说去了河北，也有说出关到大东北去了。又去找一位熟悉的 老首长，人家又说，走了哟！调到湖南省军区去了。站在迎泽大街的路尽头，胡友 林第一次把两滴男人泪挂到了脸颊上，是急的，也是凛洌的西北风吹的。但他很快 把泪水抹掉了，迈大步走向那幢小招待所。 有人想打退堂鼓，胡友林的“兵痞”脾气发作了：“要走你们走！都走！我胡 友林死也不会走！我就是拿锹去挖，也要一锹一锹把这5 万吨煤挖出来！”又说： “如果你们不想走，那就跟着我一家一家去找去闯！我相信事在人为，路是人走出 来的！” 这又是悦达集团最初的创业口号。 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一个能批煤炭计划的人，这人还是个老八路，但这位老八路 现在住在医院里，因为孩子都不在身边，只有老伴一个人在医院陪护。胡友林也就 走到这家医院来了，一身黄军装，背着那个已洗得发白的旧军用挎包。他对人家提 出了帮助陪护病人的要求。人家当然感到很离奇，问他有什么事情，他说：“我个 人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想帮家乡的父老乡亲买5 万吨煤炭，但这事现在先不说， 先让我帮着照料老同志，我照应得好哩，您以后看情况办，不好。你们随时都可以 赶我走。” 十五天，整整十五个日夜，端屎端尿，喂饭喂药，包括擦身子陪着说话。后来 老同志的病好了，拉着胡友林的手说：“孩子，你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哪，太行 山的八路军支持苏北盐城的新四军是应当应分的事！” 悦达集团的第一笔业务就这样做成了。胡友林说，靠的是感情投资，以诚以情 感人，换成部队的话说又是军民团结战友情分。 悦达集团在山西的初创阶段自然是以煤炭资源为主，先是买煤，后来又动员了 一批父老乡亲去山西挖煤。胡友林这时候的主要精力是放在运煤上，因为煤炭运输 批车皮一点儿也不比买煤批煤容易，自备车皮自购火车的念头就是这时候萌生的， 后来还购买了两艘大海轮。同样也是基于煤炭运输，所以盐城人才有了那句话： “没有铁路有火车，没有海港有海轮。” 创业初期的故事很多很精彩，但综合起来一句话一两个字也能说明一切。苦！ 吃苦！他，胡友林本人，他们，初期的创业伙伴们，这时候那支队伍里已有了好几 名军人，他们把部队里带回的那种两不怕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是靠玩命，靠拼命苦 干才把一艘巨轮初步拱出水面的。 那年在山西太原府流连时，我曾想找到他们刚到太原时居住的那间小屋，一时 没能找到。但胡友林说，肯定还在，必须留着搞集团史教育。10平方，7 块铺板睡 8 个人，还必须留一块地角放煤球炉子烧饭。烧饭是大家轮流，也没有多少花样， 都是把米和面以及大白菜小油菜放上水和盐一块煮，饭菜全有了，改善伙食时放上 二斤猪头肉。这就是那胡（糊）家饭的来历。后来有一位省委领导来悦达集团视察， 还让老胡烧一锅尝尝。尝了之后说，应该说比红军时期的那种饭菜好吃多了。对了， 那时候还没有味精，更缺盐。 出发是四个馒头一壶水外加两块咸菜疙瘩，若干时候都是出发在外。在外面从 来没敢起过下饭馆的念头，钱太紧了，就这样最困难的时候胡友林还是把一块钟山 表和一件旧军用大衣卖了。 不住旅馆蹲车站，不买车票扒火车也有过。胡友林说扒煤车最安全，但就是钻 山洞时非常难受，那扑面而来的风吹起煤粒，砸在脸上像针扎一样。 有生与死的考验吗？胡友林说，毕竟不是在战场上，不会随时挨炸弹遭枪击， 只有一次在郑州被汽车撞了，撞了也就撞了，因为有任务在身，包包扎扎上点儿药 又继续赶路去弄煤。 至于头疼脑热胃疼胃胀那是家常便饭，有时吃点药顶过去，有时连药也不吃， 当过兵的人嘛，这点儿痛痒算什么。 再就是好几年好几个春节都没有回家过，没有茶余饭后的天伦之乐，没有花前 月下的卿卿我我，也没有麻将、扑克莺歌燕舞等等。这么说吧，胡友林这辈子就从 没摸过麻将，更不知道卡拉OK以及许多休闲娱乐活动为何物。 10年之后，在悦达集团挂牌时他说了这么几句话：“吃尽千辛万苦，走遍千山 万水，说尽千言万语，才有了这千万元资产。” 20年之后，他带领悦达集团党委全体成员包括部分分公司的主要负责人走到了 西柏坡，在中共中央旧址他们重温了毛泽东主席那篇著名的讲话，并举起拳头重温 了入党时的誓词，之后他又讲了这么一番话：“……艰苦奋斗精神，也是我们悦达 人从创业之始的55元6 角钱起家，发展到今天拥有百亿资产的制胜法宝。在新的时 期，站在悦达改革发展事业新的起点上，我们更应该保持艰苦奋斗的好传统。一般 来说，一个企业在它处于创业阶段和上升时期，大都能做到艰苦奋斗，但随着事业 的成功，条件的改善，再讲艰苦奋斗就不那么容易了。有些同志过去吃够了苦，吃 怕了苦，就不愿再吃苦了，开始贪图安逸享受；有些同志面对困难和挑战，也没有 了创业之初的冲劲和韧性，而是选择推托和逃避；还有的同志面对外面灯红酒绿的 生活，抵挡不住诱惑，再也把握不住自己的操守和原则，生活逐渐奢华颓废，甚至 最后丧失党性、出现违法乱纪的行为。‘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我 们加快悦达事业发展的进程，其实也是一个艰苦奋斗的进程，不要说现在集团还面 临各种前进中的困难，没有理由也没有条件贪图享受，奢侈浪费，就是将来进一步 发展壮大起来了，这一优良传统也不能丢。作为领导干部，一定要充分认识坚持和 发扬艰苦奋斗优良传统和作风的重要性，身体力行艰苦奋斗，身先土卒艰苦奋斗， 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带头崇尚节约，厉行节约，坚决反对铺张浪费，自觉抵制 和防范享乐主义，拜金主义，坚决扫除奢侈浪费的不良行为，只有这样才能带出一 种精神，形成一种风气，才能成就悦达改革发展的宏伟事业。” 胡友林同志讲这番话时，江苏悦达集团正处于蓬勃向上冲锋向前的姿态，固定 资产125 亿元，这年的销售收入已达154 亿元，已经稳稳坐进了江苏省龙头企业集 团的前18强，他们位于第17. 1 座汽车城，总规模45万辆； 2000万吨煤炭，2000万件国际名牌内衣； 3 万辆垃圾运输专用车； 4 家上市公司； 50万锭纺织公司，5000万千瓦火电机组，50个家乐福超市； 6 万台黄海金马出口拖拉机； 7 条高速公路股权； 80万平方米房地产。包括三个花园三个广场； 9 个国家一类新药； 销售收入是目前的10倍，总量超1000亿元，进人世界知名企业行列。 具体态势为：大海边蓝天下，江苏悦达人正与四五位世界级经济巨人携手并肩， 以两艘巨舰为支柱，引领着身后四大体系十块发展方阵，昂首挺胸、劈波斩浪地行 进在充满生机又充满风险的世界经济发展的大洋上。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