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春的阳光照射在小兴安岭脚下梧桐河边宝泉岭小镇一幢临街的小楼上,在一
      层的靠右一隅,就是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宝泉岭广播电视局退休干部(原副局长)刘
      跃庭的家。透过低矮的玻璃窗户,可以看到一张老式的铁床主宰着屋中的大半个地
      方,再往里便是一张老式方桌和沙发。此时,一家人的聚餐已经结束,见有人来,
      刘跃庭的右手莫名地弹动着,像是在抚琴,又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刘老师!”
      
          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绕过外间拥挤的大铺,我轻快地向里走去,未等他转头,
      便亲热地叫了一声。我的声音有个特点,那就是淡淡的辽宁口音中略带点沙哑。
      
          “哎呀,这么远的你还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和我相似,刘跃庭的嗓音同样不是很清亮,同时也带点儿吉林味。
      
          慌忙中,一沓稿纸从他的怀中滑落下来,“啪啦”一声铺在了地上。而他呢,
      根本顾不得掉地的东西,紧忙从床上吃力地坐起,像是见到久别的亲人。
      
          我疾步上前,捡起地上的那些稿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好家伙,上面写的全
      是世界各地名山大川、江河湖海的数字算式,有加法有减法有乘法有除法还有开平
      方法……很显然,我的猜测没有错误。
      
          “您还是这么忙啊?”我似有些关心地问道。
      
          寒暄之间,我环视了一下这个狭窄的小屋,一应的家具都没有变化,还是原来
      的那种摆布,只是床的左侧多了一台老式电脑,而床的右侧,则被书本顽强地占据
      着。粗看一下,有《世界地图册》、《世界地理概览》、《世界行政区划图册》,
      还有《世界名水》、《太阳系写真》、《金字塔之谜》……一本厚厚的《世界自然
      地理手册》,书皮早已损毁,又重新在外包上了一层;而附有我国历代纪元简表的
      《新华字典》,也被翻得破烂不堪。因为没有添置书橱,靠山墙的立柜上头,成了
      存书的唯一场所。
      
          “哎呀,这个世界太奇妙了!”几句客套话过后,刘跃庭便谈论起他的最新研
      究成果来,“世界四条大河——尼罗河、亚马逊河、长江、密西西比河,流域面积
      加一起是1495.6万平方千米,恰好是地球陆地总面积14956 平方千米的十分之一。”
      刘跃庭像佛祖讲经似的微笑着说,“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原来测量的海拔高
      度是8882米,我怎么算也不合乎大自然的造物密码,后来重新测量是8844.43 米,
      这回对上了。加上与它相距三千米的8516米的洛子峰,是17360 米;用这个数字除
      以2 ,等于8680米。而月球极半径是1736千米,月球极半径的二分之一是868 千米,
      后者正好是前者的一百倍!世界三大高峰——珠穆朗玛峰、乔戈里峰、干城章嘉峰,
      加一起的平均高度是8680米,同样是月球极半径二分之一数码的百分之一,几乎是
      零误差……”
      
          他话说得有根有据,表情也显得诚恳自然,这增加了我对他的信任程度。他随
      手递给我一沓早已用电脑打印好的研究论文,总题目是《大自然造物密码初探》,
      一共分十四个部分,算一算,有近十万组数据呢!涉猎的内容可谓广泛,有自然,
      有历史,有天文,有地理,还有对器乐、建筑、陵寝等的函数计算。
      
          刘跃庭不是数学家,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原因是我看过他的简历。他的出生地
      在距哈尔滨市六十四公里的宾县农村,父亲是个老农,刘跃庭很小就学会了种地,
      可他却不想就在这地垄沟里爬一辈子。结果,他学有所成,于1963年考入了齐齐哈
      尔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那一年他刚好二十岁。本来,他的高考成绩高于这所学校
      五个录取分数段,完全可以进入哈尔滨师范大学乃至北京师范大学这样更高等的学
      校。“就是历史考砸了。”刘跃庭面露愧色地对我说,“想不到年轻时不喜欢的历
      史,现在却要回过头来研究它了。”
      
          毕业的年代,正赶上组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刘跃庭被兵团要到手后立马分
      配到了二师十四团(即现在的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宝泉岭分局共青农场)学校,做起
      了语文、历史、地理和音乐教师。
      
          当教师自然要接触数学,这是毫无疑问的。可是由此来推论刘跃庭今天所研究
      项目的起源,还为时尚早。不过有一件事证明了他思维的与众不同。那一年,校领
      导扒拉来扒拉去,最终选定了他。干什么呢?让他代表全校出去讲用。这可是个崭
      露头角的好机会,多少人打破脑袋想抢这个槽还轮不上呢!可是刘跃庭却不以为然,
      并一再地向外推辞说:“我哪会讲用啊?”那个年代,上台讲演背语录是必须的,
      就连见报的稿件,也是语录一段接一段。刘跃庭却不成,对着台下三百多人,他抓
      耳挠腮佯作沉思,半晌没背出一段来。心里话:我本来就是在毛泽东思想哺育下成
      长起来的,还用说啥。若不然,能让我上台讲演吗?见主持人满脸涨红怒目而视,
      他感觉气氛不对了,赶忙俯首作歉疚状地苦笑一声说:“这语录就在我耳边,就在
      我耳边回响,怎么把我给蒙住了呢?”一句话,逗得台下一片大笑。回去后,单位
      就开了他的思想帮助会。
      
          刘跃庭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表情显得很轻松,完全是谈笑风生那种样子。我愕
      然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他怎么没当成教训来汲取呢?
      
          十年动乱结束,刘跃庭不再受什么束缚了,凭着在《文汇报》上发表的《让哲
      学的解放来得更快》的大块文章而一举出名。文中,他围绕毛泽东的“一分为二”
      与杨献珍的“合二而一”理论之争发表见解,说这两种观点都不全面,至少应从三
      个方面看待问题。这在当时绝无仅有,反响强烈。之后,就有学者结合他的看法,
      提出了“三分法”的哲学观点,成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中一朵
      耀眼的浪花。
      
          遗憾的是,作为上级的主管领导,并不通晓用人哲学,更不是性格鉴赏专家,
      所以不懂得如何扬人所长避人所短地将其培养成为某一方面的特殊人才。但有一点
      他们做到了,那就是:你只要出类拔萃就不把你晒在一边。至于让你干什么则要听
      从组织召唤。这就决定了人才造就的不确定性。
      
          “假如,让我一直搞教育,我也许会更有成就。”刘跃庭用略带几分自信的口
      吻说,“可是,后来把我从教育口调到宣传部,再后来又去组建农垦电视台……一
      来二去,把我的业务整杂了。”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声叹息给了我一个信号:那就是有关他搞电视的话题无须再问了,那不
      是他的兴奋点,也不是我要采访的目标,还是说说他怎么改弦易辙,走上研究造物
      密码这条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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