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但不知什么原因,721 次航班起飞前在首都机场就晚点近两个小时。 起飞后,我看到电视屏幕上标志着航程进度的小箭头,慢悠悠地走着,不由得 心急如焚。因我在法兰克福的换乘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而且余美和参赞带着上海联 谊会的侨领,要到布鲁塞尔机场接我呢。 九个小时之后,当地时间下午3 点45分,飞机终于降落在世界著名的德国法兰 克福机场。此刻,距离我换乘的4 点起飞的4452次航班,只剩15分钟了。 15分钟,从这架飞机跑到另一架飞机,中间还要办理签证,换乘手续,寻找登 机口…… 机舱门一打开,我就像百米冲刺似的第一个冲出舱门,不顾一切地向机场大厅 跑去。 但是,一迈出国门,我就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大笨蛋,有嘴不会“讲话”,有 眼不会“看路”,有腿不会“走路”,跟傻瓜没什么两样。以往去俄罗斯,能照葫 芦画瓢把自己的住址写下来,但今天这招不灵了,时间不允许。 进了机场大厅,我看不懂指示标志,不知签证处在哪里,更不知登机口在何处。 我手里掐着机票和护照,背着相机和录像机,拼着两条已不年轻的长腿,像瞎虻似 的东一头西一头地乱闯,见到机场工作人员就将护照和机票举给人家,人家“叽里 呱啦”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懂,只能按照人家的手势拼命往前跑。所有的老外都瞪大 眼睛惊讶地看着我…… 终于跑到签证处了,却见排着一行中国人。我急忙气喘吁吁地恳求中国同胞: “对不起,飞机晚点了!我换乘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请各位让我先办签证好吗?” 一个年轻女子抱着膀,斜着眼睛瞟我一眼:“你晚点?我飞机晚点三个多小时 冲谁说去?这年头谁照顾谁呀!”她好像在跟谁赌气似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越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又不敢上前加塞儿,怕她把我 拽出来。这时,一个中国男人奔过来,拿过我的护照急忙跑到前面,对签证官说了 几句英语,签证官立刻在我护照上盖了章。我接过护照边跑边回头向那位男同胞招 手致谢,急忙去寻找登机口…… 一名黑人警察在我行李牌上写下“B10 ”的字样。我终于跑到“B10 ”登机口, 一名工作人员看一眼我的机票,立刻操起电话,好像在跟飞机上联系什么。她帮我 办理完登机手续,急忙把我送上只有我一个人乘坐的大巴,大巴载着我向远处的一 架小型客机驶去…… 我登上客机不到—分钟就起飞了。我随机的行李都没来得及送上来,第二天才 送到。—个小时后,飞机到达布鲁塞尔,而我身上的汗还没消呢。 后来,朋友们常常取笑我:“雅文,听说你在法兰克福撵上飞机了?你可真行 啊!” 我知道多亏我这两条练过速滑的长腿以及一颗健康的心脏。否则,十几分钟, 别说一个五十五岁的老太太,_ 就是年轻小伙子“撵”上飞机也不容易!可是三年 后,我这颗健康的心脏却变成了一颗“破碎”的心…… 到达布鲁塞尔,余美和参赞带着上海联谊会的张绍唐会长夫妇、张翼翔会长、 陆惟华秘书长等侨领,都来机场接我了,并在张绍唐会长的餐馆里宴请了我。 到比利时头几天,我住在张绍唐会长在新鲁汶开的餐馆里,顺便采访了张会长 夫妇及上海联谊会的侨领,写了一篇专访发在《欧洲时报》上。张绍唐夫妇很热情, 给了我很大帮助。但新鲁汶距离钱秀玲居住的布鲁塞尔市区六十多公里,为了采访, 我决定搬到布鲁塞尔市里去住。 可是,跑了几家旅馆都太贵,最便宜一天也要1600比利时法郎,折合人民币400 多元。后来,总算找到一位老态龙钟的华侨女人临时出租的房间,每天400 比郎。 房间在四楼,很久没人居住,走廊里没灯,房间里没暖气,连被褥、枕头都没有, 只有一张光板铁丝网床,一扇窗子没有玻璃,钉着一张纸壳,纸壳钉得不严,冷风 一吹“啪啪”直响。 男主人觉得住宿条件太差,责怪女主人不该收留我,两人为我入住的事还吵了 起来。我忙赔着笑脸劝男主人息怒,求他看在同胞的情面上收下我,条件差点没关 系,只要有个地方睡觉就行。男主人挺善良,把他自己的被子拿给我,让我既当褥 子又当被…… 说来惭愧,一个穷作家满怀信心地跑到欧洲去采访,到了欧洲才发现,你在国 内的那点自尊及成就感,很快就被囊中羞涩这个最现实的生存问题剥得精光。你就 像剥了皮的鸡蛋,光溜溜地躺在餐盘里……你那缝在内裤里很怕被小偷偷去的几千 美金,在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钱,连住旅馆、吃几顿像样的正餐都不够! 后来,余美和参赞跟我谈起这段往事,他感慨地说:“雅文,你当时没钱、没 吃、没住、没翻译,太难了。我真佩服你对事业的那种执著情神。” 没钱,不会外语,雇不起翻译,住不起正规旅馆,吃不起像样的正餐,兜里总 是揣着一把中英、中法文对照的纸条,无论去哪里,都得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条给 人家看……不过,有过独闯俄罗斯的经历,这点困难也就无所谓了。这里毕竟没有 生命危险。 但是,最令我忧心的是来布鲁塞尔七八天了,却一直没跟老人联系上,陆惟华 先生认识钱秀玲的外甥陆嘉兴先生,但他外出一直没回来。有人传说老人大病卧床 已经糊涂了,还说她儿子怕打扰老人家休息,拒绝任何人采访…… 听到这些,我越发心急如焚。我万里迢迢跑来采访,与老人近在咫尺,却迟迟 见不到她。不过我坚信,只要老人神志清醒,我就一定能采访她。 布鲁塞尔的气候跟北京差不多,11月正是秋色褪尽,寒气袭人,冷风瑟瑟的初 冬时节。这里的海平面低,多雨,很少见到阳光,一连数天都阴雨连绵、凄风苦雨 的,使我这个外乡人更有一种“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凄凉感。 夜里,风声、雨声透过没有钉严的纸壳缝隙钻进来,敲打着我蜷缩的身躯,也 敲打着我这颗彻夜难眠的心,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看带去的《傅雷家书》。 异国他乡,孤灯夜读,看到傅雷对儿子的叮嘱,不禁别有一番亲切感,仿佛在 聆听着父亲对我的教诲:“你要学会等待,学会平静焦躁……” 是的,我必须学会按捺焦躁,平静心态。 于是,在后来的几天里,我抓紧时间去参观名胜古迹,感受欧洲风情,凭吊文 化遗址,参观二战展览馆…… 在张绍唐会长的陪同下,我来到布鲁塞尔郊外拿破仑战败的滑铁卢战场,看到 当年金戈铁马的古战场,如今已是草木凄迷,万籁俱寂,给人一种亘古沧桑的宁静。 只有一头用战争废铁铸成的狮子,迎着夕阳的余晖耸立在山顶上,向人类昭示着那 场战争的惨烈与悲壮。在布鲁塞尔大广场附近的一条小街上,我看到了被比利时人 民称为“第一市民”的撒尿男孩于廉…… 我还去了卢森堡和荷兰。在卢森堡,我瞻仰了世界著名的大教堂;在荷兰,在 华侨画家吴晓科夫妇的陪同下,我参观了创作《安妮日记》的安妮的故居,去海牙 观看了审判二战战犯的国际法庭…… 本来我还想去巴黎,但时间不允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