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跟刘院士的小女儿丛笑闲聊,无意间就道出了刘宝珺成为大师的秘密。
      
          丛笑说,从小我的头发就多,好大一把,有人还以为是假发呢。我自个儿梳不
      好小辫子,爸爸妈妈就轮流给我梳头,扎小辫子。我爸扎小辫熟练极了。七岁那年,
      我上小学一年级。爸从云南回来,那么忙那么累,脸晒得跟黑人似的。一摸我的小
      手冰凉,就对我妈说,给丛笑做一条棉裤吧。当天夜里,爸爸裁剪,妈妈絮棉花,
      忙了一个通宵,给我做了一条又漂亮又合体的背带式棉裤,让小伙伴们羡慕不已。
      
          她说,我十岁之后,爸爸就很少给我扎小辫了。
      
          丛笑十岁那一年,科学的春天来了。二十多年的老助教刘宝珺终于当上了讲师。
      几年之后便评为副教授、教授。“沉积”多年,开始“井喷”。丛笑半夜醒来,书
      桌上的台灯还亮着。爸爸还端坐在书桌前,不停地写作,翻阅资料。小女儿说,我
      爸爸睡眠时间很短,精神好得很。
      
          1982年,刘宝珺调至成都地质矿产研究所任所长,这给他提供了一个更为广阔
      的施展才能的天地。他的研究范围向着纵深发展,涉及面更加广泛。他主持的多项
      研究课题中,贯穿了多学科交叉渗透的思路,取得了很好的研究成果。
      
          地矿所在成都中轴线人民北路,地院在西二环路外。丛笑最喜欢到地矿所去看
      爸爸,深夜父女俩骑着自行车,一个小时,说说笑笑就回家了。到了家,丛笑困了,
      倒头就睡,而刘宝珺正是精神抖擞、思维活跃之时。往书案前一坐,向着更深的深
      夜进军。
      
          精力超常,勤奋过人。这是成为大师的首要条件。
      
          刘院士的学生高梅生博士扳起指头算:刘院士精通英、俄、日、德四门外语,
      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科研方面更是硕果累累。
      
          1980年,由刘宝珺主编的《沉积岩石学》出版,成为大学教材;1985年与曾允
      孚教授共同主编的《岩相古地理基础及工作方法》出版。40多年来,刘宝珺在中外
      刊物上发表论文100 多篇,出版各类专著近20部,其中代表性专著有《岩相古地理
      基础及方法》、《中國南方古大陆沉积地壳演化与成矿》和《中國南方岩相古地理
      图集》等。
      
          1982年以来,西藏雪原留下他探索的足迹。关于珠穆朗玛峰地区侏罗纪沉积相、
      古地理和板块运动特征及遗迹化石的研究成果,令外國同行们刮目相看。
      
          1985年,雪原的风暴还在耳畔回响,刘宝珺又涉足流体力学,把它和沉积学结
      合起来研究,首先把风暴流的概念引入我國,并在我國首次发现世界上罕见的碳酸
      岩风暴岩。1987年,他提出扬子地台西缘寒武纪磷矿的风暴成因模式,掀起了我國
      的风暴研究热。
      
          1988年,刘宝琚与同事共同发表了有关黔东大塘坡组锰矿海平面变化、构造拉
      张的热水成矿模式,开创了我國采用全球地质事件观点研究成矿作用的先河。
      
          1991年4 月,由刘宝珺担任项目总负责的《中國南方震旦纪——三叠纪岩相古
      地理及沉积、层控矿床远景预测》总报告,获得验收、通过。评委会一致认为,这
      是我國南方迄今为止最系统、最详细的岩相古地理图件,在世界上也是罕见的。这
      表明,我國岩相古地理研究已达國际水平,有些研究成果居國际领先地位。
      
          自1987年起,刘宝珺作为國际地科联“全球沉积委员会”领导成员和全球沉积
      地质计划中國委员会主席,以后又成为國际沉积学主席,多次组织并参与了國际有
      关全球沉积地质研究工作。
      
          与世界顶尖的地质学大师碰撞,正如耸入云霄的雪峰与雪峰对话,彼此都获得
      巨大的收益。
      
          他的学生们说,刘老师总是教我们要博学。他说,地学是一门很大的学科,体
      系复杂,分支多又相互依存,随着科技的发展,新的观念新的方法的出现,受到不
      断的冲击,也不断地被丰富。要想有所突破必须综合,在交叉点上做文章。
      
          细细分析刘院士的丰硕成果,就像给小女儿梳辫子一样,把中國的地质现状,
      外國的新观念、新方法,精心梳理得浑然一体。
      
          由此,笔者想到成为大师的第二个条件:具有世界眼光与综合能力。
      
          丛笑说,天下难找我爸爸那么细心的男人了。生活中,我们忽视了许多细节,
      被他一说出来,让我不得不佩服。
      
          比如,有一次在青岛,跟爸爸一块下小饭馆吃饭,邻桌来了一位姑娘,端了一
      盘土豆丝两个大馒头。爸爸悄悄说了,南方的姑娘跟北方姑娘不同,吃饭的姿态都
      不一样。果然,邻桌的姑娘一口馒头一筷子菜,大啃大嚼,腮帮子鼓起老高,风卷
      残云一般,很快吃完了一餐饭。爸爸说,你看四川姑娘,可不是那么吃,一碗面条,
      细细地嚼,有时还把小指翘老高,捞上两根面条用小嘴吮。说着,学那姿势,把丛
      笑笑得差点钻到桌子下面。
      
          地院的学子们流传一句话:“刘先生前行,‘相’就从他后脚出来了。”所谓
      “相”,就是沉积特征对地层作相的初步分析。深厚的学术造诣和野外实战经验,
      让他慧眼过人,所到之处,每一个露头,甚至一块稀奇古怪的石头都会引起刘先生
      的注意。学生们说他心细如发,就像是带着显微镜在观察世界。
      
          有评论家说,托尔斯泰和业余作者可能写出同样的故事,关键在于细节上分高
      下。
      
          由此,笔者悟出成为大师的第三个条件:注重细节,把握细节和善于处理细节。
      
          刘宝珺没被接踵而至的荣誉、头衔所累。他还在寻找最难、最复杂的突破点。
      他认为,地学各学科各自存在着不同的场,应该对其内部规律深入研究,在间断的
      学科之间找到现实的科学联系。最为深刻的认识及符合科学逻辑的答案,应来自于
      综合的、大范围的(甚至全球的)统一地质作用场的研究。
      
          统一场,使笔者想起爱因斯坦晚年闪耀的思想火花。他说过,想象力比知识更
      重要。知识是有限的,而想象力包括世上的一切,推动着人类进步。
      
          回顾刘宝珺院士的成果,特别是将流体力学引入沉积学的成果,还有关于统一
      地质作用场的设想,都让人感叹,他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由此,笔者认为:成为大师的第四个条件,必须具有惊人的丰富想象力。
      
          1989年,刘宝珺荣获了中國地质学界的最高奖“李四光地质科学奖”。
      
          1991年,刘宝珺成为中國科学院院士。
      
          1996年8 月4 日,来自世界120 多个國家和地区的约7000名地学工作者在人民
      大会堂参加了被誉为“地学的奥林匹克”的第三十届國际地质大会开幕式。在这次
      大会上,中國沉积地质学奠基人、中國科学院院士刘宝珺荣获了斯潘迪亚罗夫奖。
      他是该奖项设立以来获奖的第二十名國际著名地质学家,也是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中
      國人。
      
          19世纪末,國际地质大会在俄國举行前夕,年轻的地质学家斯潘迪亚罗夫受命
      前往高加索山区,为会议的一条重要旅行路线踏勘时不幸身亡。1897年,在第七届
      國际地质大会上,俄罗斯科学院设立了斯潘迪亚罗夫奖。此后,此奖成为國际地质
      学界最高奖,并形成惯例,每届地质大会都颁发斯潘迪亚罗夫奖,表彰一名主办國
      最杰出的地质学家。斯潘迪亚罗夫奖,被誉为國际地质学界的最高奖。
      
          一百多年来,斯潘迪亚罗夫奖像一颗光芒四射的亮星,高悬于科学星空的穹顶。
      对于中國地质工作者来说,它就像帐篷外的星星,那么遥远又那么陌生。如今,它
      被身高1 米83的中國地质学家刘宝珺摘人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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