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创造梦想的地方

　　　　　　　　　　　　　　　　第三章新中国成立后，几乎将所有认为带有资本主义色彩的东西全部扫地出门。30年后中国开始改革开放时，深圳突然感觉到需要股票交易市场，以方便与国外资本家做生意。于是，深圳创办了中国仅有的两家股票交易所之一。事情要从深圳市委书记李灏考察英国时的一次经历说起。1988年，为了解学习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运作经验，时任深圳市委书记的李灏带队到英国、法国、意大利三国考察，目的之一是考察证券市场的运作。在英国伦敦，香港新鸿基证券公司帮助组织了一个投资座谈会。李灏在会上介绍了深圳经济特区的情况，最后热情地表态说，欢迎英国金融投资家到深圳投资。这时有一位英国某家基金公司的经理回答说：“我们不能直接向你们的工厂企业投资，只能买你们企业的股票……”李灏听了他的话，感觉到这个问题很新鲜。他开始研究股票问题。股票这个东西是聪明的荷兰人创造出来的。17世纪初，英国工业革命发生，商品经济迅速发展。荷兰人很会做生意，特别是擅长航海贸易，因此被人们称作“海上马车夫”。当时的荷兰是世界上最大的航运国家，荷兰一个国家的商船数量相当于英、法两国商船数量的总和。荷兰人将欧洲工业品运到中国、印度，换来瓷器、丝绸、香料等各种奢侈品，能够得到几十倍、上百倍的暴利。利润惊人，但是风险也巨大。一叶扁舟，航行万里，大海上经常掀起万丈巨浪，随时可能将商船埋葬于海洋深处。因此，做远洋贸易需要大本钱。当时荷兰小商人多，单独吃不下这样的大生意；同时为了规避巨大的风险，有人想到了集资成立股份公司的主意。1602年荷兰成立联合东印度公司，向全国招股融资成为当时世界上最有实力的大公司（在谁是世界上第一家股份公司的问题上有不同看法。有一种说法，1554年英国成立的 “莫斯科公司”是第一，这是一个以入股形式从事海外贸易的特许公司）。但是，光有股份公司还不行，有人急用钱时想出售股票换成现金。于是，又有聪明人想出了一个主意，成立一个专门的市场，让股票像萝卜白菜一样能够买卖交易。这个市场被定名为交易所。世界历史上第一个股票交易所是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于1609 年在荷兰阿姆斯特丹诞生。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成为第一个上市交易的公司。如今全世界规模最大的证券交易所，是纽约和伦敦的证券交易所。证券交易所是个好东西。有了证券交易所，资金就像活水一样畅通无阻地流动起来。它既为社会上大大小小的闲散资金创造了方便的投资渠道，又为具有很好成长前景的公司随时融到急需的资金。正是因为有了证券股票市场，资本主义迅速发展、成熟起来。深圳的情况与当年的荷兰多少有些相似之处。发展经济、解决吃饭问题，是深圳的首要任务，但是缺乏资金。聪明的领导人注意到了群众手里有一些散钱。如何把社会上的闲散资金集中起来发展经济呢？宝安县领导在这个方面开了头一炮。他们向社会集资，成立了新中国第一家股份制公司，发行了新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张股票。第二个实行股份制的是深圳发展银行。在吸纳特区6 个信用社资金的基础上，向社会公开招股发行“深发展”股票。在两个单位取得成功经验基础上，深圳开始进行公有制国有企业的股份制改革工作。以前，深圳的国有企业主要采用经济责任制和租赁承包两种方式。但这两种方式都无法解决“负盈不负亏”的问题，甚至出现了市交通运输公司职工李长城经营管理不善导致承包企业破产的案例。于是，深圳从1986年开始探索国有企业的股份制改造和国有资产管理体制改革路子。市政府先后颁布了《深圳经济特区国营企业股份化试点暂行规定》和《深圳市经济特区国营企业股份化试点登记注册的暂行办法》。要求市属国有企业试行股份制改造。将赛格集团公司、建设集团公司、物资总公司等6 家市属大型国营企业作为股份制改革试点单位；招商银行、平安保险等股份制企业都在这个时期里相继成立。1987年 4 月，深圳市政府正式组建市投资管理公司，作为政府领导下的市属国有资产管理机构和控股公司。深圳股份制企业越来越多了，许多国有资产也变成了股份公司，这种情况下，就有了股票交易的需求，公司纷纷要求设立交易股票的市场。实际上，当时深圳已经有了股票交易活动。例如，深圳发展银行股票一开始就可以交易，但属于柜台交易，随着交易量越来越大，柜台交易承受不了。英国考察一路上，李灏考虑最多的就是如何学习西方先进国家的经验，建立深圳证券市场体系。考察结束一回到香港，安排的第一项工作就是研究证券市场问题。李灏开始想找世界著名的日本大和证券探讨一下。大和证券的老板名叫宫崎永一，早在1980年李灏就与他有交往，互相比较熟悉，关系也不错。后来考虑到日本离深圳太远，语言交流也不方便，就改变主意约香港新鸿基证券公司商谈。双方谈得十分投机，最后李灏决定聘请新鸿基当深圳证券市场的顾问，新鸿基欣然接受。这个顾问不是摆摆样子，是要做事的。深圳希望新鸿基帮助做3 件事。一是帮助起草一个建立深圳证券市场的总体方案；二是帮助起草证券市场的各种法规制度；三是帮助培训证券业务方面的骨干人才。做这么多事不能白干，深圳付给新鸿基顾问费1 元钱。李灏从香港回来后，马上成立了资本市场领导小组，将这项工作摆到议事日程上。有人议论说：“深圳要搞资本市场？太赤裸裸了吧！”李灏听到这种说法，开始有些不以为然，后来想：“改个名吧，省得节外生枝。”于是将领导机构改名为：深圳市证券市场领导小组。李灏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在这件事情上更不含糊，要求深圳证券交易所的筹备工作立即开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办公场地，就租了国贸大厦的几间仓库摆上桌子，筹建办公室就开始工作了。深圳园岭新村是深圳最早的由政府开发的住宅区之一。早期的柜台股票交易所就设在这个住宅区里。深圳市民对股票这个新鲜玩意儿开始不大明白，深发展的股票开始推销不出去，推销股票的员工走街串巷，上门宣传，甚至开着广播车推销。买的人还是比较少，许多单位就发动干部和党员带头购买。经过一段时间，人们开始有点认识了，就慢慢尝试着买一些。没想到股票涨得很快，看到自己的股票天天涨价，股民又惊又喜，忍不住兴奋地向别人炫耀。听到股票来钱快，许多人赶紧取出存款加入买卖股票的行列。于是股票涨得更快了，吸引来了更多的人，很快出现了狂热的场面。由于柜台交易慢，满足不了每天越来越大的交易量，人们开始不耐烦起来，就直接在场外交易。住宅区的大树下、草地上，挤满了股票发烧友，一手握着股票，一手抓着现金，讨价还价，大声吆喝。这也许像当年美国纽约股票交易所刚刚开张时的景象，在一个名叫华尔街的地方，股票交易商们就是在大橡树底下做股票交易的。但是，深圳买卖股票的却是普通市民，大家对股票半懂不懂，好像这个东西只赚不赔。涌向场院里的人越来越多，整天泡在这里打听股票消息，设法购买股票。手中有股票的人压货不卖，供求关系失衡，股票价格天天都在暴涨。狂热的气氛中孕育着越来越大的危机。到了1990年，场外交易泛滥起来，面临着失控的危险。李灏越来越着急，天天催促负责同志抓紧工作，情况不容许再拖了。11月下旬的一天，李灏带着几位市领导和几大银行的行长，一起来到新筹建的深圳证券交易所参观。宽敞的交易大厅装修一新，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计算机。技术负责人汇报说股票交易操作系统已经安装调试完备。年轻的交易员们，身穿黄马褂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眼睛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操作。负责同志汇报说，这里正在做实际操作的模拟训练。看起来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有点像模像样。李灏看得比较满意。他发问说：“既然准备工作就绪了，为什么不开张？”一名负责人回答说：“国家有关部门还没有批下来……”李灏一挥手说：“批不批先不管，你们抓紧时间开业。先试验嘛，有问题市政府负责任。12月1 日是个好日子，就选这一天试营业！” 1990年12月1 日，深圳证券交易所开业了。深圳的举动给历史学家们造成了难题，对新中国证券交易场所开业的正式日期有点说不清楚。要说实际开业的日期，深圳早，12月1 日；而上海交易所是拿到正式批文后于12月15日正式开业的。深圳交易所的批文直到第二年才拿到，于是深圳在1991年7 月9 日补办了一个开业仪式。有一次我问李灏这件事的原委，他哈哈大笑说：“上海是先办手续后生孩子，而深圳是先生孩子后登记……” 深圳证券交易所成立后，深发展、深万科、深原野、深金田、深宝安（俗称 “老五股”）成为首批上市公司。1991年，完成了11家上市公司的股份制改组；改组了9 家内部股份公司。绝大部分上市公司发展情况良好，逐渐发展成为国内外知名的上市公司。 2004年6 月25日，中小企业板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正式开盘，深圳成为全球资本市场瞩目的焦点。2009年9 月25日，深圳创业板也在深圳正式开盘。深圳有了股票市场以后，大家都感觉到世界变了个模样，与以前大不一样了。股票深深地影响了深圳人的工作和生活。在深圳，几乎人人都买股票，成为大大小小的股东。深圳的股票涨涨落落，给人们带来几多欢乐、几多忧愁。遇到牛市，个个眉开眼笑；遭遇熊市，大家愁眉苦脸。尤其在股票大幅波动时，股票好像坐上了过山车翻滚跳跃，股民们也变得紧张万分神经兮兮。深圳股市初创时期，像个小孩儿似的，情绪很不稳定。忽牛忽熊，牛起来很 “牛”，熊起来又太“熊”。1990年4 月中旬，牛市突然爆发出牛脾气，深发展、深万科、深金田、深安达、深原野股价全面猛涨，到11月中旬平均上涨10倍，黑市交易惊人。大涨必有大落，熊市猛然扑出来。11月22日，“老五股”等股票均无成交，熊市熊到这种情况为国际上罕见。1991年4 月3 日，深圳发布和编制股指，把当日基数作为100 点，次日即一路下滑，到9 月22日跌至45点左右，跌去55%.按国际惯例，股指跌去30% 就可称为股灾。深交所经历了严重股灾。为早日摆脱熊市，市政府和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分行开始救市，组织几家金融机构筹集2 亿元资金悄悄进行救市、托市。深发展首先托住了，由13.7元/ 股一直稳住在14.5元/ 股左右。很快股市开始逐步回暖。1 个月后，即从1991年10月3 日起，股价开始上升，除深原野微升外，其余5 支股票平均上涨24.77%.1991 年11月9 日、10日，新股发行启动，全市290 多个银行网点发放新股认购申请表，中签率4%. 新一轮投资热潮又出现了。股票给深圳造成的最大伤害，要算1992年发生的“8 ？10事件”。1992年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批准深圳发行新股，面值5 亿元。这个时候全国的人都知道股票可以赚钱，形成了全国性的“股票热”。深圳以前发行股票的方式是凭身份证买表抽签。这种发行方式有缺陷，出现过一些问题。但是市长郑良玉抱着侥幸心理决定再做一次。按照规定每个人可买10张表，中签率10% ，中1 张就可以在二级市场上赚1 ～ 2 万元。因为能够赚大钱，吸引了全国各地的百万股民南下深圳，有人甚至到农村收购身份证用口袋装着带到深圳。8 月9 日开始售表。提前两天的7 日下午，买抽签表的队伍就开始形成，8 日全市300 多个网点排队购表的达120 万人。由于供求矛盾尖锐，一些人雇人排队，花钱买位，私下炒一张表最高炒到1000元以上。原定 9 日、10日两天发售，结果提前一天售完。由于发售过程中出现徇私舞弊、截留抽签表的现象，一部分排一天一夜队而一无所获的群众开始焦躁起来。股民开始集会，群情激愤，上街游行。游行队伍向市政府进发，有人甚至打信号弹助长声势。深圳市委、市政府领导紧急磋商，采取措施，请示上级领导同意后，将原本准备第二年发行的股票额度500 万张抽签表提前发行销售。作出决定后，草草写了几条，开出广播车去广播：“市里决定增发500 万张抽签表，明天继续卖……”听到通知，游行队伍呼啦一下散去了，都去排队了。这一招厉害，不是扬汤止沸，而是釜底抽薪。就这样，一场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糟糕结果的事件终于平息了。对这件事，李灏说是自己“一生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事件”。郑良玉说：“这是我人生经历中最为震动的一次事件，当然也是教训最深刻的一次。”这件事说明了深圳证券业发展的艰难。中国只有上海和深圳两个股市。兄弟两个暗中较劲，进行了20年的“长跑比赛”，两个股市各有所长。截至2010年3 月12日的数据显示，深市上市公司总计910 家，沪市的874 家，数量上深市多一些。但是，沪市在存量规模和募资功能上有压倒性优势。沪市总市值高达17.29 万亿元，远高出深市仅6 万亿元的水平；其中沪市总流通市值高达11.3万亿元，相当于深市总流通市值的3 倍有余。融资规模也相差较大，沪市上市公司累积首发实际募集资金超过1.1 万亿元，深市首发实际募集资金仅3127.61 亿元。证券市场的设立给深圳带来了极大的好处，促进了深圳金融业和整个经济的迅速发展。中国仅有的两个证券市场之一设立在深圳，特别是中小企业板和创业板设立在深圳，使全国的资金流向深圳，给深圳建设金融中心城市创造了极好的条件。按照中国证监会首任主席刘鸿儒同志的概括，深圳在金融改革方面创出了多个全国第一：1981年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批准筹建南洋商业银行深圳分行，是新中国成立后引进的第一家境外银行。1987年5 月深圳发展银行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家上市发行股票的股份制商业银行。1987年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决定在深圳建立全国第一家证券公司深圳特区证券公司。1988年中国人民银行批准成立平安保险公司，打破了中国人保独家经营保险的体制。刘鸿儒评价说：“现在，深圳已经成为北京、上海之外的全国第三大金融中心。” 经过多年的努力，深圳不仅成为国内重要的金融中心，而且在世界金融中心排名中位置越来越靠前。伦敦金融城政府从2007年3 月开始推出全球金融中心指数（GFCI），这是世界金融中心竞争力最权威的调查排名。按照该指数2010年3 月公布的报告，根据对全球75个金融城市调查数据，全球前15大金融中心排名为：伦敦、纽约、香港、新加坡、东京、芝加哥、苏黎世、日内瓦、深圳、悉尼、上海、多伦多、法兰克福、波士顿、北京。全球75个金融中心中，中国内地有深圳、上海和北京3 个城市上榜，实在令人感到高兴。深圳证券市场的创立改变了深圳，改变了中国。就深圳来说，不仅让深圳变成了重要的金融中心城市，而且由于资金大量流向深圳，为深圳企业的发展创造出良好的金融环境，最终使深圳的经济发展速度在全国名列前茅。就中国而言，证券市场的建立，给中国带来了资本积聚效应。中国沪深股市市值已达23万亿元，加上香港，中国开始在世界上扮演金融大国的重要角色，地位越来越重要。取得今日的辉煌成绩，证券市场功不可没。证券市场是资本倍增器，是撬动经济发展的杠杆。股票证券真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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