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卫乾匾今晚本来有饭局的,是在肥牛城,一个想请他写离婚诉状的见异思迁的
      富婆做东。卫乾匾早上的时候答应得很爽快,倒不是那富婆长得如何秀色可餐,那
      个风韵无存的半老徐娘,他一想起来,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黄昏看了这张脸,今夜
      噩梦必连绵”的语句。他之所以答应,除了解肥牛大餐的馋瘾,还有润笔二百元的
      好处。不过下午接了一个电话之后,他就决定对富婆爽约,回家吃黄脸婆做的酸菜
      粉条咕嘟炖。
      
          卫乾匾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地往家赶。
      
          电话是法院行政庭的朝寒打来的,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老卢家的人今晚要到
      你府上拜访。”尽管当时卫乾匾还不知道卢家摊了什么事,不过凭着一种敏感,他
      就知道事情不小。否则平素里瞧不起人的卢家兄弟,是不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他当
      时的猜测是卢家一定是又在哪里骗钱骗出了麻烦。他给公安局的人打电话一了解,
      才知道是卢家的花花公子卢港智犯了强奸罪,他立刻决定回家等候。
      
          律师本是依法从事民事诉讼代理和刑事诉讼辩护的,然而市场经济条件下,当
      一切向钱看的思想被少数律师所接受之后,他们就乌鸦了。卫乾匾就是这样的律师。
      还在回家的路上,他就把使卢港智有罪变无罪的所有步骤都想好了。
      
          见到丈夫回来,妻子诧异地问:“你不是要和那个老妖精吃牛粪吗?”她是那
      种从一而终的女人,把主动闹离婚的女人称为老妖精;她又是那种拒斥所有饭局席
      面的主妇,把肥牛城的用餐称之为吃牛粪。
      
          “今晚家里有贵客。”卫乾匾没心思和妻子调侃,他说着就坐到饭桌前。
      
          “洗手。”妻子提醒着。
      
          “不用了,我这手,用八百块香皂也洗不干净。”卫乾匾说着,已经动筷子开
      吃了。
      
          最后一口饭还在咀嚼,卢暴义到了,进屋他就先把两万元钱拍到茶几上。
      
          卫乾匾以为这是他平事的全部资金,就没说什么,只是敬烟敬茶。
      
          卢暴义在贿赂人方面,是很有经验和才干的。他一看卫乾匾的神情,就明白了,
      立刻解释:“这钱是给你的报酬,其余的人情走动,我走。”
      
          卫乾匾也不推辞,只说了一句:“卢家兄弟出手就是大方。”于是他开始面授
      机宜。
      
          按照卫大律师的谋略,卢暴义先找刑警队长花伍耐。
      
          花大队长尽管和卢暴义沾点亲戚关系,不过县级市巴掌大的地方,加上兄弟姐
      妹多的缘故,婚姻相互串联起来的亲戚关系,简直可以用网状形容了。所以卢暴义
      在花大队长这里,既没有地位也没有任何面子,他用冷言冷语接待卢暴义,同时也
      明确表示:“现在卢港智犯事,为了避免嫌疑,你不要找我,更不要到我家里来。”
      
          卢暴义就指着花大队长的妻子对花大队长说:“你放心,我来是看看你家我表
      姐,和你没话,卢港智的事,也不会唠一句。”
      
          “那就好,我有事,出去了,你坐着。”花大队长说着,躲出去了。
      
          花大队长的妻子在此之前,已经接到了卫乾匾妻子的一个电话,学说了卢暴义
      找她老公当辩护人的事,核心的话语只有两句,一是卢港智是被女朋友冤枉的,二
      是卢暴义办事很敞亮,辛苦费就给了两沓。“两沓是多少?”花大队长的妻子不解
      地问。卫乾匾的妻子就说:“两沓就是两万呗,妹子你傻呀?”于是花大队长的妻
      子就把沓理解为万元。平素里她就很羡慕卫乾匾,觉得同样是干法律的,人家干的
      挣钱,自己的丈夫干的净倒搭钱。因此就也很渴望自己也能得到两沓钱。于是晚上
      卢暴义来之后,她高兴,就显示出认亲又认钱的热情来:“别挑你表哥的礼,他这
      人就这样。你来为啥事,我也明白,放心,这事你表哥是主管,不好说什么,刑侦
      队的事情,我私下里帮你做工作。”
      
          卢暴义就拿出两沓钱给花大队长的妻子:“有你这大队长夫人帮着说话,谁也
      别想把屎盆子扣到我侄子头上。这年头说事,不能空口白牙地说,这钱就是你出去
      说事的费用。”
      
          毕竟是警属,花大队长的妻子平素里形成的胆怯本能地表现出来:“这,外人
      能不能认为咱们是行贿受贿呀?”
      
          “现在,这些小官小吏的,谁装一本正经谁吃傻亏。廉洁?讲廉洁的人,都是
      让别人廉洁,自己贪得沟满壕平。这等伎俩,糊弄鬼都不灵,但凡智商不是负数的
      人,都不会相信这屁话。”卢暴义这样说。
      
          “表弟,你说得很在理。”花大队长的妻子说。
      
          卢暴义心想,送钱者的道理总会被收钱者所接受,这就是官场的法则。
      
          卢暴义告辞后,花伍耐才回来,得知妻子收了人家两万元,就说:“这俩钱就
      想买我的警督衔,你舍得卖,我还不舍得卖呢。给他送回去。”
      
          妻子口头答应着,实际根本没想送回去。次日骗丈夫说已经送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卢暴义来到了油田分局局长凯遥家。凯遥已经起床,在阳台上悬
      挂着的沙袋子上练功夫,因为是曾经同楼同单元住了多年的老邻居,凯遥说话也就
      很随便:“你小子,想堵人家被窝子呀?”卢暴义却诧异地问:“你都分局长了,
      还练沙袋子干啥,想再活五百年呀?”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凯遥说。
      
          “更是腐败的本钱。”卢暴义接了一句。
      
          “言归正传,你找我,是进错庙门了,找我白搭,刑侦不归我管。”凯遥强调,
      他知道对方的来意。
      
          油田分局因为辖区的特殊性,凯遥同时还拥有着市公安局局长助理的头衔,按
      照卫乾匾律师的说法,重要的不是他是否管,而是要在公安内部造成一种已经拜托
      他的事实。接着凯遥的话,卢暴义就说:“不冤枉一个好人的事情,关系到法律的
      公正,这和具体分工无关,你这个局长助理责无旁贷。”说着,就把两沓钱拍到凯
      遥的手上,“咱们交情是交情,事是事,让你去大酒店和相关人员谈事,不能让你
      搭饭钱。”凯遥并不推辞,而是用如下的话表示自己拿钱的天经地义:“为了你小
      子的旁门左道生意,我请别人喝酒,搭了不少钱,而你总是赖账不给。这回为了侄
      子的事,终于肯出血了!不过我怀疑这钱上有三陪小姐的苦笑。”卢暴义就说:
      “管她是微笑还是苦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又没有拿刀逼着她们做。”
      
          卢暴义走后,凯遥的妻子就追问他为什么事送礼。凯遥就说:“你只管把钱收
      好,工作上的事情,别打听。”妻子就炭火似的把两沓钱在两手之间来回捯换着,
      忧心忡忡:“别让纪检委的人给你双规了。”
      
          “我们俩邻居多年,又是要好的童年玩伴,这在外界都是知道的,就算我不收
      他的钱,也得为他办事。而外界人总以为我拿了他多少钱呢。与其空担了收赃钱的
      虚名,还不如实惠地收他几个弥补在他身上的亏空呢。至于纪检委的那帮子人,他
      们也不是傻子,不是被上级逼得没退路了,不会无缘无故得罪人的。”凯遥这样说。
      
          “万一你点背呢?”妻子问道。
      
          “我是谁呀?堂堂的警督,脑袋岂是白给的。伟大领袖早就说过,不打无准备
      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如今的我,是不收无把握之礼。别说双规,就是0.001 的
      规,也规不到我头上。你呀,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凯遥说着,开始用早点。
      
          尽管丈夫的话让妻子宽心了不少,不过她还是把那两沓钱视为炭火,直担心烫
      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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