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远赴甘南执行维稳任务回汉之后，谭纪雄本来有几天调休，可就在这个节骨眼 儿，圣火即将传到武汉，安保压力日益加大，作为尖刀队伍中的一员，他实在找不 出休息的理由。 5 月12日，中午午休刚刚结束，谭纪雄正在组织队员集合，脚下的楼板突然摇 晃起来。二十多分钟后，中央电视台播报权威新闻，下午2 点28分，四川汶川发生 里氏8.0 级特大地震！ 5 月13日下午，市公安局领导胡绪鹍、张凯、夏志钢一行专程来到滠口训练基 地检查督导，鼓舞士气。特警队随时准备奉命赴川救灾。 那天，谭纪雄回家很晚。匆匆扒了两口饭，还没吞下肚，手机响了，大队长郎 永阳传达支队命令：“紧急集结，火速归队！” 谭纪雄知道，在家的日子扳起指头数得清，刚刚在甘南战斗36天，和家人团聚 不到20天，瘦弱的妻子明显疲惫不堪，这说走就又要走，怎么好向妻子开口呢？但 毕竟他是个受训多年、果敢干脆的男子汉。“晓敏，单位命令来了，我得走了。” 他一边简单地向妻子交待，一边向门外走去。 妻子余晓敏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马上追上去叮嘱了几句，“那你注意安 全，多保重，早点回来啊！” 谭纪雄在门口回头笑了笑，有点苦涩，战士披甲，身不由己啊，他不知道这次 “早点回来”是不是能够兑现。 当谭纪雄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支队后得知，公安部已经决定从武汉调集200 名特 警入川救灾。 子夜时分，广袤大地寂静无比，特警训练基地却人声鼎沸。支队领导以及各大 队的大队长、教导员的办公室川流不息，队员们个个要求请缨上战场。谭纪雄自然 是积极的请战者，可支队考虑到谭纪雄从甘南回汉不久需要休整，他的孩子刚满一 岁，帮忙照看孩子的岳父岳母身体又不太好，家庭确有困难，于是准备让他留队待 命。 谭纪雄直奔大队长办公室，恳切地拉着郎永阳的胳膊，“郎队，我家里的事情 真的都安排好了，我的一切都属于支队，就批准我去灾区吧！” 已过不惑之年的郎永阳是武汉最早一批特警，谭纪雄参警以来就一直在他的属 下，要讲知人善任，他对谭纪雄可是了如指掌，他心里巴不得有谭纪雄这样的队员 出征。不过，出于对队员的真挚关爱，郎永阳还是犹豫了一下。然而，这种犹豫在 谭纪雄坚定的态度面前，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大队长握着谭纪雄的手说： “谭纪雄你听好了，不准有半点马虎，给我安安全全地回来，我才好向你家里交待！” 5 月14日凌晨，两架波音737 专机降落成都双流机场。全国各地的特警正火速 从四面八方奔赴四川，武汉特警是当天到达双流机场最早的一支队伍。这时候，一 夜未眠的谭纪雄终于稍有时间和家里通个电话。“晓敏，我现在在成都，我被派往 四川抗震救灾，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机场大巴将谭纪雄和战友们转运至都江堰。此刻的都江堰，与谭纪雄所了解的 都江堰早已判若两地。真是惨啊！扑入谭纪雄眼里的，是一片片垮塌、倾斜的房屋， 裂缝狰狞，摇摇欲坠；街边临时搭起的帐篷五花八门，在风中飘摇；帐篷里挤满灰 头土脸的大人孩子，有的在流泪叹息，有的在痛苦呻吟；就在身边的废墟上，有的 人在用手刨挖土石，有的人跌跌撞撞，呜咽哭喊…… 谭纪雄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如此惨景，泪，在这个热血男儿的心里淌成了河。 他恨不得立刻挽起袖子，带着队员们马上上阵，哪怕像普通的志愿者去背一背伤员， 扛一扛救援物资！可是，作为一支组织严密、纪律严明的队伍的一员，首先得服从 统一指挥。他们只能在此地稍作停留，因为他们的目的地不是都江堰，而是更加惨 烈的地震中心汶川！ 5 月15日中午12时30分，谭纪雄等130 多名先遣队员，顶着烈日踏上了挺进汶 川县漩口镇的“死亡之旅”。 交通车一路颠簸至紫坪铺大坝，道路中断了。紫坪铺大坝距离漩口镇还有四十 多公里，地震后，只能靠徒步行进。如果是轻装简从，如果是平坦大道，如果是风 和日丽，四十多公里对谭纪雄来说简直不在话下。而眼前的情形非比寻常，仅一顶 帐篷的帐竿和篷布，每样便超过五十斤，外加水和食物，谭纪雄负重超过一百三四 十斤了。 头顶，当空烈日暴晒，脚下，一边是波涛汹涌的岷江，一边是飞石滚滚的峭壁。 在蜿蜒的已全面毁坏的都汶公路上，全国公安特警整编后集体行进的队伍，有如一 幅正在翻动的史诗般的画卷。近山、远山、丛林里、断坡上，一条巨形的“长龙” 延伸着…… 谭纪雄是开路先锋之一。他们接二连三地遇到险情，有时，长宽二三十米的巨 型飞石从天飞落而下，顷刻就把公路上的轿车砸成一块平板，砸得公路上血肉横飞， 行人当场倒毙；有时，猛一抬头，悬在空中的飞石，摇摇欲坠，让人胆战心惊。 翻山越岭步行四个小时后，当日下午4 点15分，谭纪雄跟着队伍艰难行军，总 算来到都江堰至汶川的第一要塞。这是一条穿山而过的宽阔隧道，隧道口赫然雕刻 着“友谊隧道”四个大字。因为地震的破坏，此刻隧道漆黑一片，情况无从知晓。 谭纪雄和战友们大胆前行，进入隧道。通过手电微弱的光，谭纪雄目光触及之 处，处处是裂缝、死尸、破车，这个原本宽阔的空间变得局促狭小，仿佛群山里深 藏的墓穴。隧道里安静得出奇，似乎听得见队友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地面凹 凸不平，飞石砸毁而弃置的客车、轿车、货车一辆接着一辆，车里有早已僵硬的遇 难者，也有已经凝固的斑斑血迹。对面道口的光芒是那样遥不可及，整个山体随着 余震的到来还在不停地摇晃。谭纪雄忽然铆足了劲儿，以最快的速度飞跑起来。几 个突击队员也跟着跑起来。大家全都拿出冲刺的速度，要拼命逃脱这个黑暗的坟墓。 冲出洞口，再回望来路，谭纪雄和战友们简直惊呆了！原来，因为地震波的强 烈作用，这个坚固的隧道已经发生了部分错位，洞顶洞壁被撕开巨大的裂缝，裂缝 上方，沙石不断地滚落；在隧道上方和隧道口，两座山峰存在着山体滑坡的潜在危 险，隧道每时每刻都可能坍塌…… 夜色渐渐降临，在靠近汶川的山林里，忽然传来阵阵悲怆的哭声、叫声、喊声， 伴随着狗吠声、流水声，往日的寂静空幽已经荡然无存，闻所未闻的惨烈声音让谭 纪雄和战友们格外揪心！走出一个叫白云顶的隧道时，谭纪雄和战友的手电光突然 照到了一个孩子的脸，他们非常惊奇。手电多照两下，两个、三个、四个……孩子 们安安静静的，一人手里捧着一碗水，谭纪雄他们经过时，一个孩子轻轻地喊了一 声：“叔叔，喝口水吧。” 谭纪雄和战友们站住，打量这些孩子……这些孩子的家肯定遭灾了，房子也倒 了，亲人遇难了，他们无家可归，就站在这里等着、盼着，一晚，两晚，他们有种 纯朴的信念，一定有人会前来相救！谭纪雄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是父亲，他心底那 块最柔软的部分被孩子们触动了……谭纪雄立刻掏出面包、饼干，塞到孩子们手里。 漩口镇是满目疮痍的重灾区，直到谭纪雄他们抵达时仍然余震不断。八公里外 的阿坝渔场渡口，是映秀、漩口通向外界的唯一“生命通道”，灾民、物资均由此 向外运送，现场人员多，险情多，急需警察维持秩序。谭纪雄等人在当地老乡带领 下，前往阿坝渔场码头。 5 月的四川，烈日炎炎。码头人员众多，哭声、喊声混杂在浑浊的空气中，令 人窒息。山头上，还有源源不断的灾民，扶老携幼陆陆续续涌来。谭纪雄和战友们 兵分三路，立即进行区域划分，隔离排序。谭纪雄的脚底早已满是血泡，但他带伤 忙碌着，一张嘴、两条腿没有半分钟的停顿，一忙就是数小时。 “警察同志，你们能不能帮我们背个伤员？”一位老乡走到谭纪雄跟前，他指 了指离渡口还比较远的山坡，“人在那里，伤势重得很，动不了了。” 谭纪雄二话不说，从渡口到山坡，至少一千米，上下两趟，就是两公里路程。 脚板在满是小碎石的地上每落一次就加重一次疼痛，但为了一个老乡的生命，他却 越跑越快。一名伤员送到了，他看到远远的坡上还有人在招手，便又穿过人群再次 飞奔上去，让伤员趴在他宽宽的后背上，再一次向渡口冲刺，一次接着一次…… 夜幕降临了，那是武汉特警进川的第三个夜晚。撑帐杆，拉篷布，谭纪雄和战 友们准备好歹对付着睡个觉。因为实在太累了，队员们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轰隆！轰隆！轰隆隆！”在迷糊中，谭纪雄忽然感觉到后山坡上传来飞石滚 落的声音，紧接着，地面也晃动得厉害，地下似有火车穿行，本来就不算大的一块 平地，似一叶小舟在大海里飘摇。 “地震了！地震了！”放哨的队员李保国叫喊起来，谭纪雄反应敏捷，立刻从 帐篷里狂奔出去，引导战友们快速撤离。 这是一次强烈的余震，幸亏李保国、谭纪雄他们报警及时，才成功避免了一场 灾难。等地面摇晃稍事平静后，谭纪雄方才感觉左脚生疼，他打开手电一看，脚趾 被乱石扎出了一道长达三厘米的伤口。队里携带的药品只够做些简单的包扎，他生 怕被领导和队友发现伤情，于是赶紧摸黑擦了些酒精、碘酒作简单处理，马上又穿 上鞋袜遮掩。 天亮之后，带队领导一个一个清点受伤人员，根据伤情安排谭纪雄转移至都江 堰治疗，但谭纪雄此时此刻哪有闲心想到自己的脚伤，他只知道特警是来救人的， 时间就是生命，多少灾民命悬一线！他满脑子就是救人、救人！ 2008年5 月20日，谭纪雄和战友们奉命转战什邡。来到师古镇，却见店门紧闭、 人心惶惶。有群众听信“还有7 级8 级以上余震”的谣传，有的店主担心灾民会涌 入城镇，哄抢商品，因而闭门不开。镇上村头，疯狗突然大量出现，成群结队，狗 患猖獗。 随着突击大队的到来，居民安全感增强，纷纷开门恢复正常生活；当特警在师 古镇各执勤点展开巡控之后，少数蠢蠢欲动者也顿时没了神气，哪敢趁火打劫？很 快，小镇回复到从前的宁静…… 在巡控中，谭纪雄和战友们注意到街上疯狗越涌越多，形成严重的治安问题。 全镇13个村，每天狗咬伤人的报警接连不断。镇防疫站用枪打、持棒撵，效果都很 差。谭纪雄他们将这个情况上报领导，并思索对策，准备打狗。 狗疯了，却很灵敏，它能准确观察判断人的眼神，然后决定自己逃跑的方式。 谭纪雄常常一口气要追出镇子，一直追到野外，追好几里地，有时候，他硬是把狗 追得跑不动了。一连数日，谭纪雄和战友们非常劳累，打狗工作终见奇效，先是镇 上没有了疯狗、病狗，后来各村子的狗也越来越少。据统计，特警共消灭疯狗300 多只，疯狗伤人的警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在师古镇，谭纪雄和战友们还与孤女廖碧洲签下一份特殊的资助协议。 廖碧洲是个可爱的小女孩，瘦瘦的，言语不多，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地会说话。 几年前的一场车祸让她失去了父亲，这次大地震再次让她的家庭雪上加霜，与她相 依为命的妈妈永远地倒在了废墟里。房屋没了，家园毁了，亲人也走了，她常常蹲 在残垣断壁上流泪…… 2008年6 月8 日，端午节到了，谭纪雄和战友们来到廖碧洲的家，带着学习用 品、粽子及4200元捐款。谭纪雄说：“小姑娘，你一定要坚强，要相信党、相信人 民、相信武汉特警！我们这些伯伯、叔叔、哥哥，一定会关注你的成长。”他们和 孩子订立了一个协议。这些武汉特警从今往后将长期资助廖碧洲的生活、学习，直 至她完全自立为止。此后，谭纪雄和战友们一直和小碧洲保持着热线联系，帮她解 决困难…… 因为什邡市交通、治安面临着巨大压力，谭纪雄和队友们在完成师古镇救援之 后，又奉命转入什邡市区，迅速承担起火车站、电台、电视台、灾民临时安置点等 8 个执勤点、保持50余公里的交通生命线安全畅通的重要任务。 谭纪雄和队友们连续奋战在执勤第一线，从5 月14日至7 月7 日的50多个日日 夜夜，谭纪雄和战友们千里救援，不辱使命。战友们都说，谭纪雄牵挂的是灾区的 人民、灾区的孩子，抛下的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 在中断的通信刚刚恢复时，谭纪雄收到了一条让他备感温馨的短信：“孩子他 爸，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我和宝宝都很想你，你不要担心，我们都很好， 我和宝宝都为你自豪！”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