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贺萍必须推翻原有的思路,重新设立一个新的坐标系,在这个新的坐标系里,
      肖晓之死依然是中心点,可周信的出现,钟芳不得不暂时退居幕后。毛猴一再追问
      贺萍,白首双星是钟芳的榜样或梦想,那她置肖晓于死地不更合乎情理了吗?贺萍
      觉得自己的推断还比较模糊,或干脆就是臆想,继续让毛猴监视钟芳。周信浮出水
      面后,贺萍依旧不想打草惊蛇,求助于区派出所的民警兄弟们,以例行公事为由,
      去周信所在家政公司做了一些基本的调查。贺萍拿到周信的身份资料复印件后,决
      定亲自去一趟周信的老家。
      
          贺萍在一个雨天走进了周信的老家——一个被一条公路劈成两半的小山村,村
      里的人大多数靠开山碎石挣钱,像周信那样出去讨生活的人不是很多,倒是有不少
      外省人去山上挣钱……最令贺萍感慨的是周信的家。跟随贺萍的乡派出所民警很熟
      悉周信的情况,把她带到周家门前,说,你看着这铁门还没装几天,房子也是去年
      盖的,却很少住过人。我每次来这里,都是铁将军把门。周信在外边挣了钱回家盖
      房,收拾得光光亮亮的,被村人称作冷宫,可谁也没见过冷宫里住过娘娘、嫔妃什
      么的,倒是有人见他领回一个小女子,可他们只住了一夜就走了,像过家家。
      
          贺萍好像明白了什么,透过铁门不宽的门缝,看见院子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彩
      石铺成的甬道,房前花草繁盛,一棵遮天蔽日的杏树果子没了,叶子却是旺绿的,
      树下是石桌、石椅,倒是一个享受清净的好地方,只是缺少人气,甬道两边布满了
      青苔……据贺萍了解,周信能诗能画,是个文绉绉的人,和这样的宅院也匹配。
      
          回到乡派出所,毛猴打进了她的手机。毛猴一直跟踪钟芳,钟芳从自家别墅里
      出来,去公司,离开公司也是很正常的业务缠身……种种迹象表明,钟芳是一个安
      分守己的高级都市白领……那毛猴的跟踪不变得毫无意义了吗?毛猴喜欢在贺萍面
      前卖关子,等贺萍急了骂他几声讨厌才说,可毛猴这次跟踪出现了不难解释的阴差
      阳错,也是毛猴一直想破解的疑团。贺萍离开市区后不久,毛猴跟踪着钟芳去了公
      司,大约半个小时候,钟芳又离开公司,独自去了一家俱乐部。一个都市白领为了
      缓解压力,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坐没什么可饶舌的,可毛猴明明看见钟芳去了俱乐
      部的茶道区,他看的却是一个和钟芳非常相似的小女人,除了年龄,少有的是女人
      的成熟之气,换句话说,毛猴见到的那个小女子比起钟芳也只是年龄上的差异,像
      两个容量有别、样式相同的茶杯……贺萍不认为毛猴看走了眼,是钟芳的确有一个
      妹妹离家出走了,叮嘱毛猴继续跟踪,也许肖晓的案子很快就会露出真相。
      
          坐着出租车行在回市区的路上,的哥一直播放摇滚版的革命歌曲。贺萍听到有
      人激情昂扬地唱说鱼儿离不开水后咧开嘴笑了,周信也是一条鱼,可那条鱼会飞。
      
          现在,贺萍必须把重点放在周信身上,回到市区再和毛猴联系,毛猴很自信地
      说他跟踪钟芳自然也牵扯到周信,他们也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还有那
      个像钟芳的小女人,他一直跟踪她到钟芳的别墅,却只在别墅区外边站了片刻,就
      坐着一个男人开来的奔驰走了。那个小女人肯定是钟芳出走的妹妹,毛猴很理智地
      告诉贺萍,肖晓的死牵扯到周信,钟芳很可能是始作俑者,她妹妹是不是导火线有
      待于进一步调查……贺萍不想和毛猴过多地讨论结果,她必须做一个看似没有任何
      意义的行走。
      
          午夜时分,贺萍穿着黑色旗袍、戴着墨镜,手包里装着手枪和手铐,高跟鞋踩
      压在柏油路上发出咔咔的脆响,不像侦探,倒像解放初期活动在上海滩的女间谍…
      …时间,贺萍非常在意时间,走在狭窄的小胡同里,雨住了留在地面上的积水反射
      出来的光也是惨白的,一切都与毛猴摄录的场景是无缝的吻合。
      
          肖晓居住的这栋楼里出了命案,好多房子都空了,年轻一些的人住在里面也恐
      惧弥散在整栋楼里的阴森之气,一头扎进去连大气都不敢喘。贺萍压着脚走在覆满
      尘埃的楼道里,还是发出了令人揪心的声音。到了肖晓的房门前,贺萍回头看了一
      眼,又想起了毛猴虚构的那个女人……可那个午夜幽灵为什么必须是女人呢?
      
          贺萍从手包里掏出房门钥匙,打开门走出去闻到的是一股潮霉之气,格局和家
      具的摆放基本上是肖晓生前的样子。贺萍知道她跑到这里得不到任何具有物质意义
      上的证据,气味,除了弥散在她周身的潮霉之气,连肖晓曾使用过的化妆品的味道
      都没有一丝痕迹了。贺萍很疲惫地软在了沙发上,掂着手中的钥匙想,这该是她最
      后一次到这里来了,房主不是富贵阶层,靠一点房租增加一点收入不可能长久地让
      房子闲置,何况肖晓交足了一年的房租也快到了期限。贺萍又在肖晓的卧室里转了
      一圈准备离开,楼道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贺萍很镇静地跑到房门前,
      拉开一道门缝,借着夜光看到一个细高挑的女人走了上来,身上穿的也是旗袍、戴
      着墨镜,也像她一样压着步子走路,可贺萍发现楼道里的女人走走停停的样子,心
      里倏然生发了许多疑虑,却必须请君入瓮。贺萍回身轻轻地关闭房门,藏身在卫生
      间里。
      
          贺萍拉开一道门缝,不可能为自己制造太宽阔的空间,可打开房门走进来的女
      人始终在她的视野里。女人在小厅里站了片刻就去了卧室,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
      又走出来去了阳台,好像在寻找什么……贺萍把装枪的手包贴在胸前,双眼紧紧地
      追随着好像很失望的女人,就在贺萍准备出击的时候,扬起的手不小心碰倒一瓶洗
      发液,女人似乎比贺萍机警,拉开房门影子一样消失了。
      
          贺萍紧追不舍,目标扎进弯曲的小胡同眨眼就不见了,却并非一无所获。贺萍
      从积水里拿起一个女式假发套,长出了一口气,说,那条鱼果真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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