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们一前一后穿过村庄。要徒步五公里到镇里去坐车,一般我们物色人选都会
      到最偏远的小村,这样相对会安全些。出村时,我特意在一棵歪脖子桃树上掰了一
      些桃枝揣在兜里,据说这样可以辟邪。我不喜欢那两个可恶的家伙老跟着我,我和
      李有库在暗中弄一个女孩的时候,另外两个更可恶的家伙却在更加黑暗的地方弄我,
      这让我很恐惧。
      
          已经好久没有下雨了,乌土岭到处是灰蒙蒙的一片,地里的荒草比庄稼都要高,
      乌土岭的农人一般不会以种庄稼为生,春天洒把种子就让它自由生长,秋天能收就
      收点儿,不能收就干脆不收,都寄生在地下的乌金上,连老人和孩子都去拾炭。我
      说过了,这里到处都是煤窑,最不缺的就是煤炭。随着煤炭价格的不断攀升,每天
      拾几篓子炭块回来就是十几块钱。通往外界的路上,来来往往的运煤车辆就像一条
      滚动着的长蛇。坑坑洼洼的路面,车辆扬起的烟尘将天地染成了墨色。拾炭的老人
      和孩子,背着背篓穿梭在烟雾之中,衣服黑油发亮,已经辨认不出原有的颜色,乌
      黑的脸和煤炭融为一体,频频的干咳抛出一口口浓浓的黑痰,才能依稀显露一下发
      黄的牙齿。
      
          镇子里的环境要相对好得多。过去这个小镇主要收入是靠石头,因为这里的石
      头长得很怪,一层层的,稍一雕琢就可以卖钱,家家户户都以石头为生。煤炭暴涨
      后,做石头的人又纷纷转向煤炭。靠煤炭富裕起来的小镇很繁华,是乌土岭下窑工
      人改善生活的理想场所,街面上到处都是小饭馆,各式店铺琳琅满目。几家小电影
      院相互竞争着,醒目的广告牌,大胆的画面,设在外面的扩音器里播放着最刺耳的
      女人尖叫声。宝马、奥迪等一些高档轿车穿街而过,司机不耐烦地摁着喇叭,牛哄
      哄地荡起一股股烟尘,逼着行人老远就得向一边躲。街上四处游荡着的是下窑工人,
      他们从窑里出来后,急慌慌地冲个澡,耳朵眼里还留着大量的煤渣子就跑到了小镇,
      或一饱口福,或去偷偷看一场带色的电影,骂骂咧咧、嘻嘻呵呵打闹着,因为几支
      劣质的香烟他们会在街上追得疯跑,敞开了嬉闹。
      
          为便于寻找目标,我和李有库选择靠车站的一家面食馆吃午饭,在服务员的张
      罗下坐在饭馆门口的圆桌旁,要了两碗辣子面。服务员是位小姑娘,看人的时候一
      只眼睛上翻着,不像是看我们,倒像是望天。张口转洋腔,结果叫“先生”的时候,
      让人听了像“牺牲”。
      
          “牺牲,你请桌(坐)!”
      
          “牺牲,你喝水!”
      
          我听了极不舒服,晦气!刚出门就听到这样一个词,我瞪了一眼小女孩:“扯
      淡,不会说就别说,什么牺牲牺牲的,滚一边去!”
      
          李有库也趁机讨了个便宜,在小姑娘的屁股上乱摸了几把,小姑娘受了委屈,
      就像一个小骡驹子,扭身咚咚咚地跑进了饭馆。
      
          “阎王,你看这个小丫头片子如何?”李有库问我。
      
          “想找死啊!”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竟敢在家门
      口弄事,简直是想票子想疯了。”
      
          辣子面端上来时,因为大海碗太烫手了,小姑娘放下后咧着嘴甩着手。碗里的
      面拌着辣子红扑扑的,香气直往鼻眼里钻。李有库死盯着小女孩的脸,直到她红着
      一张大苹果脸转身离去。
      
          “如果她要一百块钱,我就干她一回!”李有库小声说。
      
          我从桌子下朝他的小腿肚子上就是一脚:“快吃饭!”
      
          午后的小镇上人少了许多,店铺经过一上午的繁华过后暂时回归了平静,店主
      搬一把椅子,坐在店门口的太阳伞下昏昏欲睡。行人懒洋洋地在大街上走着。只有
      电影院的大喇叭在不知疲倦地叫唤着。李有库一大碗面下肚后满头的大汗,他擦着
      汗朝着车站的方向瞅着。
      
          “有‘货’!”李有库喊了一句。
      
          几乎是同时,我也发现了他所说的人选。李有库之所以能老远就注意到她,是
      她的与众不同。女孩穿得很普通,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也正是她的普通让人觉得
      与众不同。一件天蓝色的T 恤已经洗得发白,裤子很长,卷着裤腿,上面还带着青
      草叶子。女孩子的肩上背着一个蛇皮袋,粉条钻过袋子的缝隙,探出了头。我的眼
      前一亮,仿佛有一捆票子从视野中走过。这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我看了一眼
      李有库,他的眼里闪烁着欣喜的光点。这种欣喜是恶毒的。一个好的人选就意味着
      票子,现在,票子还带着两条腿,还会到处走动,绝不能让票子就这样跑了。由于
      心情过分激动,我发现李有库急于猎取的手稍稍有些发抖。
      
          我站起身说:“走,跟上,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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