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尚未开始，老人家早早地就来了，八十五岁了，腿脚不 那么便当，孙女陪着她来的，老人姓余。 祖孙俩刚进消防大队的大门，老人的眼泪就止不住刷刷地往下流了。多好的孩 子呀，这么年轻，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自前天听到噩耗，余老人连着两个晚上没合 眼了。老人家本来家住离县城二十多公里远的忠防大山里，儿子、孙子都在城里工 作，买了新房子，就将老人从山里接过来住了。儿子的家离消防队不远，小曾孙常 吵着要老奶奶领他去看消防叔叔，余老人就隔三差五地牵着小曾孙到消防队门口来 玩。消防队官兵对余老人可客气了，奶奶前奶奶后叫得格外亲切。余老人也一个一 个地与他们打招呼，问他们姓什么，老家在哪里。可问归问，问过又忘了，人老了， 记性不好。 灵堂正中，挂着三位烈士的遗像，隔远了，看不清楚，余老人走拢去，挨个在 烈士的脸上轻轻抚摸着，抚摸着。是他们三个呀，这回可看清了。余老人一边摸一 边自言自语，左边这位，个头高着哩，他们走的头两天，我带小曾孙来玩，横过马 路时，小曾孙不小心摔了一跤，小家伙又哭又闹，赖着不走了，刚好这个高个伢儿 路过，抱起小曾孙，一直送到了家门口，边走边叮嘱我，街上人多车多，过马路可 要特别当心。 余老人说的高个子，是鲍赟. 鲍赟的老家在常德乡下。 生下一个儿子，一家人别提有多高兴了，两口子商量，就养这一个，再不生了， 只要培养得好，一个顶十个。可取什么名字好呢？夫妻俩商量来商量去，决定求助 于在长沙工作的孩子的姨，姨有学问。姨还真负责任，翻了老半天字典，找出一个 “赟”字，文武双全的宝贝，儿子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鲍赟没有辜负全家的期望。 虽说是家里的独生子，可鲍赟自小就听话、勤奋、诚恳、低调，一点也不娇惯 自己。在长辈和邻居的眼里，鲍赟是个听话得让人心疼的孩子。 家里种了几亩水田，养了几头猪，鲍赟放学回家，做完作业，不用吩咐，主动 帮母亲做饭、洗菜、喂猪，农忙季节，更是帮着整田、插秧，样样活儿都学着干。 鲍赟从小就懂得艰难辛苦，知道节约，从来不乱花一分钱。每年春节，爷爷奶 奶、外公外婆，还有姨妈舅妈给的压岁钱，他一角一分都留着做学费。到部队后， 每月给他发的两百多元钱，一笔笔花销他都精打细算，每年还给家里寄去一千二百 元。2009年9 月14日，是鲍赟二十三岁生日，父母亲记挂着儿子，在常德街上，买 了两只儿子平时最爱吃的酱板鸭寄去，在长沙工作的姨妈，也给他寄了一双新皮鞋。 酱板鸭，鲍赟和战友们一道分享了；皮鞋，鲍赟却舍不得穿，他牺牲后，战友们在 清理他的遗物时，发现那双皮鞋压在箱底，没穿过一回。 十二岁那年，鲍赟的个头一下就蹿到了一米八，许多人见了，都说这孩子是块 搞体育的好料。 鲍赟各科成绩十分优秀。他自小对体育也特别喜爱，跑、跳、铅球、铁饼、标 枪、篮球，他样样出色，每个学期都要往家里抱回一堆奖状和奖牌。在小鲍赟的卧 室里，挂的全是乔丹、姚明的照片，那时的鲍赟，梦想着将来自己能成为一名体育 明星。 随着年龄的增长，鲍赟的体育明星梦渐渐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橄榄梦，鲍赟 朝思暮想的，是做一名合格的军人。 2006年底，鲍赟如愿以偿。 到了部队，鲍赟的心里又有了一丝不乐，自己原来设想的，是当一名神枪手， 叭叭叭！百发百中，那才叫威风。可如今进了消防，步枪不能拿，冲锋枪没的拿， 手枪更是别想拿，能拿的，是水枪，灭火的。 小鲍的思想一晃动，就被支队一位领导察觉了。有一天，领导找到小鲍，谈起 了自己当年入伍不久的两件事。 领导说，那年我分配到益阳消防桃江中队，开头那阵，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一个灭火的，难听死了。时隔不久，连着两件事让我的心灵产生了震撼。有一天， 中队的老兵们从外头灭火回来了，他们一个个极其疲惫地取下头盔，脱掉靴子，靴 子里面全灌满了水，还有一位老兵一边解头盔一边说，没这头盔，今天命就丢了。 过了两个时辰，就有老百姓敲锣打鼓送锦旗来了。几天后，老兵们要退伍了，共有 五位。那天，我们欢送他们去了汽车站，刚回中队，就接到报警，桃江印刷厂失火 了，我们急忙赶了去。火势很猛烈，现场情况相当危急，老兵退伍，人手明显不够， 给这次以新兵为主的战斗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就在这紧急关头，听到消息的那五位 老兵全赶过来了，直到将火全部扑灭，老兵们擦了一把脸，背上背包，又踏上了返 乡的路…… 听完领导一席话，鲍赟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首长，我明白了， 谢谢您！ 鲍赟真的明白了，他在日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庄严誓言：这片向往已久的绿色， 已融进了我年轻的生命，直线加方块的阵营里，青春伴着歌声飞扬，跟上军中生活 的节奏，更懂得肩上责任的重大。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无论到哪儿，都有 用不完的奋斗激情。踏上军旅，无怨无悔，默默地奉献自己的青春…… 也就从那天开始，鲍赟时刻注意用百倍的努力去践行自己的诺言。 由于从小就参加过体校的专业训练，曾被同学誉为运动健将的鲍赟，身体本来 就很棒，可他为了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总是不断给自己加压，除了完成每天的训 练计划，还坚持每天增加“六个一百”，即做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 百个蹲下起立，一百次蛙跳，一百次高抬腿跑和一百米往返跑。功夫不负有心人。 鲍赟很快成为一名素质过硬的消防兵，成为岳阳市消防支队的主旗手。 2009年8 月，鲍赟要去灭火救援一线锻炼的申请得到支队领导的批准，他激动 地在第一时间把这信息告诉了远在常德的父母。临去临湘前，他向支队的首长和战 友一一告别，这时，他发现刚从大学毕业来支队不久的一位新战友还没分到领带夹， 忙将自己的领带夹取了下来，战友不好意思要，鲍赟说，收下吧，我还有一个哩。 到了临湘消防中队，开始战友们对他还有些客气，鲍赟忙对他们说，你们不要 以为我是从支队下来的就这样待我，既然来了，我就跟大家一样，是你们中的普通 一员，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要批评我，帮助我。鲍赟很快就与战友们打成了 一片，尤其与肖忧、胡超成了好朋友。业余时间，战友们凑在一块打篮球，三人一 组，肖忧、胡超、鲍赟三个总喜欢加盟在一起。肖忧弹跳好，胡超灵活多变，鲍赟 个子高，三人配合默契，总是赢得多，输得少，“铁三角”就是这样喊开的。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