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先祖(秦制萧随)
      
        14年后的1989年1 月1 日,六大爷也去世了。
      
        二嫂董淑英不像她的婆婆那样“到得去”,但却有一颗“到得去”的心。二嫂
      遇事总喜欢横比,比别人家如何如何盖新房了,娶新媳妇了,而不考虑自家的实际
      条件是否成熟。急着给儿子娶媳妇这一点倒随她的婆婆了,也那么处心积虑。
      
        为了很体面地把儿子媳妇娶进家门,非要把本来可以住下去的三间砖瓦房扒掉
      重盖个北京平。二哥默不作声,心里不是那么情愿,但也只好听之任之,他和我六
      大爷一样凡事都听女人的。我不忘六大娘对我的嘱托,就很委婉地同她理论利弊。
      二嫂表面上答应了,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可背地里却在热火朝天地编制盖新房的
      程序。
      
        儿子结婚、翻盖新房,都是大宗的消费,对于靠土地为生的农民来说,那可是
      天文数字了。他们手里那点积蓄想办成两件大事,简直是杯水车薪。后来我服气了,
      觉得二嫂和她的婆婆一脉相承,集成了她居家过日子的所有衣钵,只是没有我六大
      娘能说会道而已。手里没有钱,他就到处张罗,求亲靠友,拆东墙补西墙,这不是
      当年六大娘办事的翻版吗?大有“秦制萧随”的味道。
      
        我不再对她家的事“参政”了。先是翻建新房,欠下一笔巨债,到了迎亲的时
      候早已两手空空了。我不忍心看他们债台高筑,还是那个宗旨,得对得起死去的人,
      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姑娘家不挑剔,婚礼的规模越小越好。我说:
      “你们家小门小户的随往少,过于铺张就是浪费,再说了,礼尚往来,收了人家的
      钱,早晚是要还过去的,何苦拿钱买那张脸呢……”
      
        二哥说的不算数,二嫂心中自有其数,一意孤行。
      
        孩子结婚那天,她依然我行我素,几乎满天的贴告示,请了那么多不该请的客
      人来“捧场”。结果,酒席预备了不少,到场的人却不多,当场就赔本了。
      
        为了给儿子弥补孙子办喜事落下的亏空,六大爷又去了沈阳一家养鸡场打更了。
      六七十岁的人了,还要自己照顾自己,实在是无奈之举。在家的时候,他自己都不
      会做饭,现在只好将就了。就这样,他身心都很累,很难把自己照顾周到,大祸就
      临头了。
      
        1 月2 日我公休。刚刚吃过早饭,二嫂就慌慌张张地闯进门来报丧。我很吃惊,
      一面安慰她不要着急,一面让她通知应该通知的人。
      
        十几分钟过后,我和二哥的几个妹妹都到了二哥家里,屋里屋外乱作一团。
      
        二哥二嫂和他家的妹妹们都被这突然的噩耗击昏了,个个不知所措,二嫂恳请
      我出头露面和鸡场方面交涉。我当即对她们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到现场不要“七三
      八四”地乱讲话。我的思路很清晰:首先要确定死因和责任,而是求得有关部门和
      相关人员的同情和支持。这样就可以多得到一些补偿,尽快了结后事,少劳动活人
      ……
      
        这一次二嫂还很听话,她不言不语,甚至我不让她哭,她都不哭一声。
      
        经公安部门鉴定,六大爷死于1 月1 日半夜11点至12点前,系煤气中毒所致。
      按当时的责任事故的界定原则,场方的责任不大。按照当时的有关规定,养鸡场给
      于六大爷的“补偿”比同类案件要多许多了,算是仁至义尽吧。在交涉中,我们保
      持一种“严肃”的态度,但没有一点无理取闹的成分,这是对方没有想到的。对方
      对我们的态度和做法十分敬佩而感动了他们,处处都做了最大的让步,多给了六大
      爷1000多元的“丧葬费”,那时他的工资只有几十块钱,职工的工资也是这个数额。
      这就叫“争之不足,让之有余”吧,悲情中我们掌控了主动,“悲中有喜”,何再
      必搭进去不尽的烦恼烦躁。
      
        六大爷火化后和六大娘合葬了。二嫂原想把六大爷的骨灰安放在家门口祭奠一
      下,背我说服了。古语说得好:穷儿不可富葬。
      
        四大爷得知他二弟的死讯,更是一番感伤,他是在沈阳见到他弟弟的骨灰的。
      对如何安排后事,我和他探讨。他深知侄子李巨元的经济条件,就对我说“穷儿不
      可富葬”的道理。回家后我又对二嫂说了,说这是四大爷的主张,她只好点头。你
      想,你还要“铺张”吗?你还有能力铺张吗?
      
        唉,六大爷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死去的,怎么会客死他乡。但他却知道儿子高筑
      的债台是难以拆除的,所以才活出命来也要尽一臂之力的。
      
        六大爷在世的时候,从小到老就是个爱唱,嘴里总是哼哼唧唧的。我有许多会
      唱的歌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比如:美丽的鞍山,是宝石山,宝石山的宝贝采也采
      不完,炉火熊熊铁水滚呀……那时刚解放时候的歌,他心里和铁水一样的火热亮堂,
      燃烧着年轻的激情,奔放着对未来美好的热情。现在一切都化为灰烬,一切都成为
      一块铁板——可以盖棺定论了。
      
        年少时,他和家父还有五大爷李若柏,一起离家到新城子读“国高”,叫做
      “国民高中”吧。家里对他们管教很严格,从来不许他们下饭馆,手里也没有那么
      多的零花钱。六大爷忍不住“美味”的诱惑,又不敢花大钱吃喝,就去煎饼铺赊账。
      到了年终岁尾,煎饼铺掌柜的就来家里讨账,这才露馅。由此,六大爷落个“李大
      煎饼”的外号,还挨了他大爷爷一顿臭骂。大爷爷就是我曾祖的大哥,那时候他是
      当家的,老哥几个生活在一起。
      
        比起四大爷还有二大爷李若春这些李家的“败家子”,六大爷勉强够得上小巫
      见大巫中的小巫吧。
      
        说起来这话就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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