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的乡邻(败家有道)
      
        我和老潘家是近邻,前院就是我们的老家,父母住在那。我们两家之间没有街
      道相隔,只有菜园子相连。那时我自己独立过日子了,生产队没有房基地,就把两
      间土草房盖在了老家房后的菜园子里,没有左右邻居。后来我搬到前院父亲那里,
      邻居相对固定了,一住就是30来年。
      
        “新的”西邻也姓李,当家的叫李学清,比我大整整一轮12岁。他的爷爷在家
      族中排行老八,我没有见过面就去世了,只知道人称他为“李老八”。
      
        我们家的前院也姓李,他比李学清的年龄可大多了,老爷子叫李殿军。说来也
      怪,他在家族中的排行也是老八,也叫李老八,都叫他“李八抠儿”。我父亲的排
      行也是老八,外面的人都叫他“李老八”。三个李老八都集聚在一个不大的区域里,
      也算是奇闻了,堡子里戏称我们那个地方为“李八区”。
      
        虽然都是李老八,但同姓不同族。老李老八是金家沟人,父亲是董家窝铺人,
      李殿军是本溪本溪湖的祖籍。
      
        李殿军在解放前和我们家一样是个大家族,几辈子人几个分支都在一起生活,
      他是大当家的,一切都有他说了算。一大家子人从本溪湖逃荒到沈阳北落户安家,
      处处讲的就是“节俭”两个字,一分钱得掰成两半花。所以落个“李八抠儿”的雅
      号,积攒一个富农成分,带上一顶致死也没有摘掉的四类分子的帽子。前文已经说
      过了,“文革”期间他受尽了折磨与屈辱,祸连九族。李凤仁就是他的堂孙,险些
      打一辈子的光棍。
      
        “他游街遭罪,活该!”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倒是情有可原,但偏偏是他的侄
      媳妇李凤仁的母亲说的,让李八抠儿听了好不伤心。其实就是个气话,是在为他和
      为自己的儿子鸣不平吧!她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可能李殿军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知道在他当家作主的时候是多么的“不得人心”。
      
        平日里节俭没的说,逢年过节总该改善改善一下生活吧,哪怕是吃上一顿豆腐
      啊!不过,有李殿军在家谁也不敢提个“吃”字。
      
        一天,李殿军早早就出去了,说要晚上才能回来,这可是一个给大家“改馋”
      的好机会。他一走,几个侄媳妇就忙乎起来了,泡豆子的,刷磨的,套驴的……人
      人动手,个个不闲着,开始做大豆腐。
      
        泡豆子得需要功夫,所以直到中午豆腐才做成。还没等把锅碗瓢盆收拾干净,
      在门口负责放哨的人就跑进屋里,说当家的回来了。侄媳妇们慌作一团,李凤仁母
      亲倒是有办法了,他叫一个孩子把一大捧豆子散在大门外面。
      
        李殿军走到自己家大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了那么多黄乎乎的豆子,蹲下身来就
      捡,足足捡了一个多小时才进屋。
      
        有人问了,黄豆虽然比芝麻大,那也不容易让他看见啊。是的,一般人是很难
      发现地上的豆子的。李殿军就不一样了,他走路从来都是低着头的,图的就是能捡
      到点什么,见到驴“巴巴蛋”都能捡回来,不然怎么叫“抠儿”啊。
      
        豆子捡净了,做豆腐吃豆腐的痕迹也荡然无存了。
      
        靠捡豆子精神捡个富农分子,李殿军忘记了前车之鉴,他的过家之道在解放后
      依然我行我素,秦章萧随。虽然土地被分了,加精败落了,但到了“文革”刚开始
      的时候,家资又殷实起来。
      
        在我们家前院,李殿军与老王家共住三间房,李家住东屋,王家住西屋,中间
      的外屋一家一半。王家是贫农,两家本应该是“水火不容”的阶级斗争的关系,但
      不仅能够“猫鼠同居”,还能解秦晋之好。这是事实……
      
        王家和我可是至亲,我的夫人就是他家的亲侄女,王家的事我怎么不会一目了
      然?
      
        王家为了吞并李家那一间半房子和他们手头那丰厚的积蓄(富农土改时分地不
      分家产细软,都说他们家有很多的黄金),就决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李殿军的老儿
      子。
      
        李殿军最小的儿子李庆新本分勤劳,为人和气又有几分灵气。要不是成分不好,
      论外表和气质,对象是不愁的,无奈有个带帽的爹婚姻大事也就耽误了许多年。总
      之,王家的姑娘嫁给李家绝不会缺吃少稍,为衣食犯愁。
      
        王家的姑娘过门了,没多长时间就和公婆分居了,贫下中农不能和“地富”混
      线。李殿军为儿子的“长治久安”着想搬了出去,这三间房自然被王家一统天下了。
      
        到了“文革”如火如荼的节骨眼上,王家的五叔王玉明从一百多里路的大柳屯
      回老家串门来了。他听说侄女嫁给了整天游街示众的富农分子的儿子,为此大为光
      火。王家也因为这样的尴尬倍感羞愧难当,于是帮打鸳鸯的闹剧开始了。
      
        这五叔是个退伍军人,共产党员,王氏家族视他为神明、高人。他说的话一言
      九鼎,相当于家族中的最高指示。王家这门亲事本来就基础不牢,经王五叔这么一
      番政治震动,很快就土崩瓦解了。李庆新赔了夫人又“折兵”,王家领回自己的姑
      娘还有她肚子里岁月已深的孩子。离婚后孩子生下来了,李家没有要,怕跟着他们
      受罪,可怜她刚刚问世本来有父有母,却没爹没妈。
      
        几年后,李殿军带着那顶沉重的帽子,撇下他的儿子和重新建立起来的家业撒
      手人寰了。李殿军治家有道,但也败家独到。他的一辈子就是“治了又败,败了又
      治,反反复复,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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