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僚密友(结义不义)
      
        同僚,字典上指的是,在一个衙门当差的官吏。官吏有别,官是首长,州官、
      府官、县官,相当于现在的省长、市长、县长吧。在官的属下当差的便是吏了,我
      就是那吏的一类了。“清官难逃狡猾吏”一说,就是官与吏分野的佐证,也道出了
      官吏之间某种冲突与利害之关系。现如今某些官所以怕吏,倒不是吏的狡猾而是官
      之不清。
      
        1998年末,乡镇政府机构有了很大的变数,“老的”退下来一大批,“提前离
      岗休息”了,我在其中。“庸的”被摘下了乌纱帽,“告吏还乡”。刹那间,臃肿
      的机构立时消瘦下来,许多“肥差”出了空缺,当官者发财的天赐良机有一次光顾
      他们。
      
        一心想捞肥差的,只要破费一点,当官的绝对让你如愿以偿。大家都这么想,
      为官的能不这么想吗?可是,不如人愿的是,当政的那个高官太傻了,傻透腔了,
      所有顺理成章的事都“倒反天干”,叫你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还没等有人出来活动活动,那个傻官突然做出一个让你意想不到的决定,其结
      果是:许多根本不想捞取肥差的得到了意外的收获,一贯狗狗蝇蝇善于到处钻营的
      人什么也没有得到,其位置反而不如以前了。这个看似傻,实则公允的明智之举,
      比机构改革往下裁员的震动还要大!这个决策人,正是党委书记刘国成。
      
        机构改革本来就造成人心强力的动荡,对改革后的人事安排不当机立断,则会
      形成“动乱”。你想,要捞取肥差的纷纷给领导“点炮”,这种耗费金钱的狂轰滥
      炸,一则有违廉政、二则有失为人、三则有误工作,这不是动乱吗?这些捞肥差的
      人都神通广大,弄不明白你刘国成,我就会让比你官还大的官为我“说情”,迫使
      你就范!总而言之,人事重组的工作拖延一天,麻烦的麻团就会多一层乱线,让你
      难以理顺。相反,要是当官的想发财,多拖一天,钱包就像雪团那样越滚越大。时
      尚的选择是“滚雪团”,傻透腔的才会选择前者。其实,刘国成一点都不傻,他自
      有自己的道理在其中。
      
        这次机关干部爵位的调整幅度很大。刘国成的原则是,“有真才实学者上,顺
      风说好话者让”。于是间,一辈子都不想往上爬的大学生李玉新,当上了农技推广
      站的站长。爱说直话,说话挺“臭”,“六官不认”的大学生王昌超,坐上了农机
      管理站站长的交椅。机关通信员出身的王昌义,人很老实,接任了退下来的计划生
      育委员会主任的角色……
      
        新的调令是刘书记自己运筹的,他不想把麻烦留给其他人。主意一定,他立即
      主持了党委会,并取得一致通过的支持。
      
        党委会刚散会,旋即召开了机关全体干部大会,当场宣布人事调整的决定,让
      有些人感到迅雷不及掩耳。这些新任的站长、股长、所长,一时间有“平民”变为
      “高官”,做梦都没有料到,个个百感交集。
      
        刘书记的用人原则,其实就是我们党的用人原则。冠以刘书记的原则,说的是
      这条原则很少有人去执行。人们感到新奇,别开生面,才说是他的用人原则了,听
      起来别扭,但这是事实。
      
        这次改革,有一位干部因考试成绩太差,被列为革职回家的一类。刘书记考虑
      他一直在乡食堂操劳了20多年,便决定以临时工的身份留用下来。他很是感恩戴德,
      说什么也要向刘书记表示一下心情。他说:“你不收下我的‘表示’,我心里不平
      衡啊。”刘书记回答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你的生活条件还不如我,收下你的‘
      心情’,我是啥心情?我会平衡吗?”
      
        刘书记的诚恳,使他很受震动,只好收回自己的“心情”。他感慨地说:“领
      到这样对待我,我更从心里感谢你了。”刘书记笑了“这也不必感谢,这是你多年
      工作和为人的结果,我当领导的有责任这么做。”
      
        是的,贪得之人接受别人的“心情”,什么时候想到别人的生活啊?因为他们
      就是一帮敲骨吸髓的强盗,泯灭人性的魔鬼!
      
        世界上,钱财易得、名利易得,人心难得!我的朋友都是知心至交,彼此肝胆
      相照,我得他心,他得我心,心心相印。
      
        这次机构改革,除12名一般干部和临时工被裁减下来之外,副乡长一层的领导
      也有一人超编了。那么,究竟谁退下来呢?
      
        党委副书记张玉钧也属于副乡长一级,他大学毕业,正值年轻,正是“大展宏
      图”大有作为的黄金时代。另一位副书记张春刚,初中毕业,教师出身,50出点头。
      四个副乡长依次是:赵国权,50出头;禇桂琴,女,不惑之年;孟庆华,40开外;
      张宁,系市里下派的年轻干部,“储君”一类,大学毕业。如果以年龄为界限,赵
      国权、张春刚被裁员理所应当。论水平能力和群众测评,所有的副职都退居二线后,
      才能轮到赵国权。
      
        1998年12月,我在北京从赵国权的电话里得知,他退下来了,是他自己向刘国
      成书记主动提出来的。他说他的决策基于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不让刘书记难心。
      二是不让那几个人因为去留问题而提心吊胆,三是他干腻了。
      
        他腻在哪里呢?简单地说,他和他的亲戚周乡长在一起干腻了。周乡长周春林
      的亲侄媳妇,是赵国权的亲妹妹。赵国权同周乡长的年龄相当,两个人的文化水平
      都是小学毕业,但他们的性格与为人却迥然相异。周春林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
      友,和他亲近的无一不是在一种交易中走在一起的“利益伙伴”,交易之后就分道
      扬镳了,都是些“露水夫妻”。赵国权讲求的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宁让人
      负我,我绝不负人的人。他对周春林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见了谁都冷嗖嗖的
      面孔十分讨厌。工作上,周春林说一不二,真理永远在他手里,容不得半点意见的
      作风尽人皆知。赵国权则是广纳贤言,讲上级与群众意志的统一,为人谦恭。他们
      的处世哲学,就应了那句话:铁匠铺下雹子——水火不同炉是也。现在他们早就都
      退居二线了,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关系得到了融洽,往来也频繁了。都想通了吧,
      “固执己见”不如“相互融合”。
      
        再就是,他和他的义弟孟庆华在一起干腻了。
      
        20年前,我们三个人因为和别人说笑话站在了一起,被称为“三兄弟”。这种
      “结拜”没有插草为香的仪式,也没有信誓旦旦的宣言,仅仅是“矛头一致对外”
      而已。我们的“公敌”是武装部长郭士文,相互之间有“论头”,亲家和姐夫小舅
      子的关系。别人跟着凑热闹,就叫我们为“三兄弟”了。我比他们俩都大,是他们
      的大哥,孟庆华是小老弟,我们的共同点都是“海交”。我和赵国权的“海交”是
      有原则的,也是无代价的。我们的老弟“趋光性”很强烈,不管是否腌臢,只要有
      “光”就去依附,有利可图就忘了“义”的内涵。赵国权层直言不讳地批评过他,
      他依然我行我素,不以为然。孩子大了不由娘,何况我们是“松散”的义兄义弟的
      关系呢。
      
        1997年,按上级指示精神,乡政府增设工会主席一职,属于副乡级级别。乡里
      先是从党委委员中提名,结果没有人愿意干这个有职无权的差事。孟庆华当时是党
      委委员之一,我任办公室主任。我考虑自己年龄偏大了,也不想掌握什么实权,只
      要轻松一点就满足了。别人不爱干的事我去干,总不能说我是有利可图吧。于是我
      和领导提出了“申请”。结果,王广福书记对我的想法处之冷漠。在冷漠中,情势
      很快发生了逆转,孟庆华出尔反尔,把工会主席的位置抢占了。
      
        赵国权对此很恼火,他说:“你原来不干,大哥才提出要干的。他眼看就要退
      休了,能往上上一步还有机会吗?你怎么和他抢位子啊?”孟庆华笑道:“这你就
      不明白了,王书记说了,我们们就从这个位子上过渡到副乡长。”
      
        其实,从党委委员的位子上过渡到副乡长的机会更大。我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
      想的,赵国权不再和他理论了,不再对牛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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