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学友(阴阳两隔)
      
        弹指一挥间,花甲已过。在60多个春秋中,我“从政”28年。比起读书12年,
      耕耘田垄6 年,教学6 年来说,“从政”是我人生路途走的时间最长,价值最为重
      要的一段时光。但值得我珍惜的还是年幼和“寒窗”那段光阴,因为那时有理想的
      光环萦绕着我,给予我心灿烂,尽管后来前功尽弃,落个心灰意冷,但比起“从政”
      舞台的险恶,那还是一篇温馨的童话,因为那里有我随意的选择。
      
        我无法选择老师和上司,而可以选择朋友,所以那是我最愉快的年华,我的时
      间我做主,我的道路自己走。
      
        从开始上学,到高中毕业的12年间,我先后在4 所小学和初中高中读书。匡算
      一下,和我同班的同学就不下300 人。这300 个同学都是我的同窗学友,尽管我们
      之间有过吵闹与“争斗”,甚至到后来由于观念和志向的不同而产生一些不快,缘
      分是至关重要的,缘分不能再生,就显得非常珍惜,其他都无所谓了。
      
        解放初,我们都是刚刚入学的孩子,天真无邪的顽童。那时,只要玩得来就是
      合得来,就是朋友了。50多年过去了,好多记忆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也就怀念那时
      的“童友”,那时的“童话”——儿童们欢心的佳话。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重演
      了,郭祥玉、孟祥弟、王小孚……多年前就离开了人世,只有曲良忠健在,思想起
      来不觉戚然。
      
        50年代初,我的家境很差,上顿饽饽下顿粥,土豆白菜都很少见到,就别说鱼
      虾了。至于粘豆包、荞麦卷子,我只是在别人家见过,我家从来没有做过,当然也
      没有吃过了。
      
        记得那天早上,我会曲良忠一起去上学。见他正在吃早饭,我没有进屋,就在
      门外等着他。奶奶时常告诫我,人家吃饭的时候是不能进屋的。我不懂得为什么,
      但我记住了,很听话。
      
        那时学校离家有3 华里多,得经过一片没有人烟的的辽河滩。小孩子们胆小,
      上学就三五成群地一起走,家长是不送的。
      
        刚刚走出村子,曲良忠偷偷给我一个粘豆包,说是他妈妈给他的午饭,我们午
      间都不回家。我头一回见过这东西,粘豆包的皮是紫红色的,是一种黏高粱面做的
      皮。馅也是紫红色的,是红小豆烀熟了做的馅。看上去就流口水,吃一口黏黏的也
      甜甜的,没等到中午,曲良忠的午饭就没有了。
      
        刚解放时,我们家也是有田地的,但父亲是老师,没有人耕种,就租给人家了。
      到秋天,按四六分成,租地人给的都是高粱,根本没有小豆绿豆黄豆等杂粮,所以
      就难吃上豆包什么的。没上学的时候,别人家吃饭我根本不进屋,上学了,在路上
      得到小朋友们很多的恩惠,而我从来没有答谢之物飨人。我那时虽说人小,可心里
      总觉得有一种负人的感觉,总想报答人家。
      
        总算有了表达自己心愿的机会了,那时农历腊月三十夜晚。
      
        过年了,母亲省吃俭用买了些花生,分给我和妹妹一些做零嘴。一些是多少?
      装满两裤兜。两裤兜又有多少?是母亲那双手捧给我们一捧,就把小孩的小裤兜装
      满了,露出了难得的满意笑容。那时候我数数好了,最多也不过60颗花生角。
      
        我一粒都没舍得吃,转身就消失在除夕的夜幕中,去会郭祥玉、曲良忠玩。
      
        那时的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焚香上供,鸣鞭放炮。孩子们没有躲在
      家里的,农村没有电,更不知道什么叫电视,就出来玩,欣赏一年一度的“光怪陆
      离”。
      
        我们三个人终于到齐了,还没等我拿出花生来,他们俩就争先恐后地把新年的
      礼物塞到我的手中。什么柿饼子、橘子,都是我没见过的玩意。对于他们给予我无
      私的“周济”,又一次让我大开眼界,只是我无能为力去报答他们。至今能感到慰
      藉的是,我没有忘记他们,也很怀念那个天真质朴的情感。
      
        玩了好长时间,我们就去踢小庙了,前文说过的。
      
        按理说,父亲是教师,应该有些钱在过年的时候打点打点他的孩子。但那时的
      工资很低,父亲一个人在外工作,需要打点的事太多了,就顾不上打点我和妹妹了,
      彼此心里都很苦,苦不堪言。
      
        1955年冬,我们随父亲工作的调动,家搬到较远的地方,离开了“抹泥之交”。
      那时候,王小孚已经死了,我常常梦见他。
      
        王小孚的大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姓王,乳名叫小孚子,比我小一岁,
      死的时候不到10岁。他的家在团山子,在我们孟家窝棚东3 华里。他的伯父是我家
      的西邻,他来他的伯父家就和我一起玩,那时我们都没有上学。
      
        小时候我就很“野性”,认识了王小孚,我就偷偷地去团山子找他玩,不想惹
      出了麻烦来。
      
        刚解放,有些屯子的孩子专门“欺生”。第一次去团山子的那天,几个孩子就
      上前阻拦我,挑逗我,手里都拿着石头木棍什么的,赶我走。我见王小孚过来了,
      胆子就大了,就和他们比划起来。可是,好虎架不住群狼。王小孚怕我吃亏,就帮
      我打他们。他们比我们大,王小孚的脸都被打青了。那帮孩子见王小孚玩命了,纷
      纷作鸟兽散。其实,这帮家伙后来都是我的同学了,有的比我大四五岁,解放前念
      不起书,解放后年龄就大了。
      
        第二年我上学了,9 岁。王小孚8 岁,没到那时的入学年龄,悲剧发生了。
      
        放暑假了,我不再去团山子小学了,也没有见过王小孚,就想去看看他。谁会
      想到,还没等我迈出家门,西邻王小孚的伯父伯母就嚎啕大哭起来。母亲问过才知
      道,王小孚淹死了。他和一帮孩子到辽河滩一个水泡子洗澡淹死的,已经有两个时
      辰了。听后,我的心怦怦地跳,不知道怎么才好。
      
        我要去看看他,听人说他就躺在那个水泡子的岸上。我没有去成,早就被母亲
      看死了,因为我也去过那个水泡子洗澡。我们就这样生死永别,阴阳两世。
      
        他的伯父伯母一生没有孩子,指望他日后养老送终。他走了,他们怎么会不哭
      得死去活来?
      
        半个世纪过去了,他的父母,和他的伯父伯母也带着悲伤离开了这个人世间。
      王小孚的哥哥后来我也认识了,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我想王小孚的时候,就去看看
      他的哥哥,比我大一岁。和他回忆起王小孚,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慨叹了,是无
      情的时间磨去了悲泣,留下一抹深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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