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的上司(太过霸道)
      
        1958年初春,大跃进的号角刚刚在农村吹响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重量级的人
      物,他叫王胜岩,是我们这里“乡镇”一级的大人物。那时公社还没成立,更不能
      叫“乡镇”。当时“公社”一级的地方政权称之为“区”,后来又叫“作业区”了,
      他是作业区的首脑人物,我听大人们说的,相当于现在的党委书记。看外表,他人
      很老了,其实那时他也就30多岁,但在小孩子的眼里他就是老头。“王书记”衣着
      简朴,腰间经常系个麻绳做腰带,和我的邻居老头差不多。他给我的印象就是个老
      革命、老八路、老资格,没有一点架子,基层的干部都围着他转,神圣、威严。
      
        等我到公社当临时工上班的时候,他在我们公社从书记的岗位上退休了,待不
      住,就做机关的常客。有时候晚上没事可做,我们常在一起打扑克,对他的为人、
      性格有了一些了解。
      
        王书记头脑很机敏,扑克打得也好,要是输了,你就遭殃了,直到他赢了才罢
      休,往往玩到后半夜才结束。争强好胜,就是他的性格,工作上也一样。所以,他
      退休后很少有人和他来往,说上句说惯了,现在你退休了,谁还受你那套?有时候
      无理他也要狡辩三分,包括打扑克。我是小字辈,出于对他的印象和尊重,违心地
      配把手和他玩,就输给他,不然你受得了吗?真是“和尚没事(寺),尼姑不得安
      (庵)”啊。这都是70年代末的事了。那时候王书记退休的工资很高,他的夫人也
      是高工资的退休老师,老百姓都叫他财神爷。可他属于“铁公鸡,琉璃猫”一毛不
      拔之类的,扑克输了也不请客,呵呵一笑算了。别人输了,他贬损你的话就多了,
      直到你掏腰包才打住,受不了他那张损人的“臭嘴”。
      
        王书记属于本土的上司,工作上我们没有共过事,业余消遣算是我的上司,我
      得听他的。不久,他去县城养老了,我解放了,至今没有他的消息,我依然怀念他
      当初给我留下美好的印象。
      
        罗家房人杰地灵,原辽宁省省委书记全树仁就是这块黑土地的生人。著名作家
      马加在这里度过了他年少的时代。自从1978年恢复高考,到1998年的20年间来,全
      乡共有2000多人考入大中专院校,其中博士生11人,那时的学子和现在不可同日而
      语。
      
        1996年夏,党委书记贾清仁为实现罗家房乡经济腾飞,举办了在外地的罗家房
      人士献计献策的座谈会。拟定与会的都是科处长以上职级的官员,共一百余人到会,
      号称“百家论坛”,由此可见罗家房人才济济。缺憾的是,自1958年成立公社到现
      在的乡党委、政府的一把手中,没有一个是本土的。被乡村各界认为很有才能的周
      春林,也仅仅是个党委副书记,位居三把手。
      
        何以如此?原因太复杂。有的说县委没人,县官都是辽河西的,没有裙带关系,
      此其一。有的说,罗家房人太“文化”,呆板,不会走动,“运动”……大家总结
      出来的,没错是吧。这两条放在周春林身上都合适,可谓量体裁衣,量身制作了。
      
        周春林,本乡新兴村人,过去叫平安堡,马加的家乡。他小学文化,连级军官
      专业。冷眼看去,这个人是很难接触的,有一种自以为不同凡响,自封清高的架势
      与神情。他的记忆很好,对各种事物都能弄清来龙去脉。他的思维也很敏锐,对各
      种问题的认识与处理思路清晰,方法简单而得当,干净利索。同时,他常常容不下
      属下说话,不管正确与否,他可一语中断对方所言,摆出一副令人生厌的霸气。在
      他刚刚当上副乡长的时候,这种霸气已初露端倪了。
      
        一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同洪毅文(后来的副书记)任加林(农业助理)
      边骑车边聊天,我说周春林是个山大王的作风。不想,这句话被他们俩其中的一个
      告诉了周春林。我是心直口快的人,说过也就忘记了,只是闲来谈笑。
      
        第三年夏季防汛时期,周春林在堤防值班,我遇上了他。因为我家离堤防很近
      的,吃过晚饭我去堤防看我的表哥慈明信,周春林和我算起了旧账,这就是他的
      “强记”。
      
        我走进堤防,周春林正和表哥他们喝酒,见我进来就让座。堤防的饭我是常吃
      的,但有客人的时候我从来都是回避。我和周春林没有什么隔阂,又是领导和同志
      的关系,在大家再三礼让下,只好“作陪”,也是好意,其实我就是坐坐,吃过了。
      我刚刚坐下,周春林突然向我发问:“听说,你管我叫山大王吗?”
      
        “这话问得真没劲!怎么,难道你吃饭就不许我来吗?难道你喝酒,就不许我
      吃饭吗?你吃谁的?我吃你的了吗?你怎么这么独!”
      
        我一连问了他好几句,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依然“得理不饶人”:
      
        “是的,是我叫你山大王了,怎么,不对吗?”
      
        “为什么?”
      
        “你就是山大王!我来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不是山大王又是什么!”
      
        屋子里原来融合的气氛霎时间凝固了。大家都觉得周春林太霸道了,又不好直
      说,只好我说,总不能因为我的来到让别人也尴尬吧。
      
        “我叫你山大王,是瞧得起你,你还别不识抬举……”
      
        周春林涨红着脸细听下文,他自己也觉得说话太不合时宜,等着下台。
      
        “乡政府有好人吗?个个都是土匪,你不是山大王是什么!不愿意干,说话!”
      
        我说完,包括他都哈哈大笑。
      
        其实,他的领导艺术和才能都体现在这里,只有你服从的份,他的尊严才得以
      体现。后来他承认,他当着许多领导评价我,说我是唯一“不受话”的人,我不会
      唯唯诺诺。我不是“不受话”,我是不受歪曲、贬损、小觑的话。
      
      
        --------
        流行小说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