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的干部(我行我素)
      
        你想入党吗?假设有人问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
      
        不入党有很多好处,比如:有人对某些党员的表现说三道四,斥责贬损,我不
      是党员就不会因此而脸面发烧无地自容;因为我不是党员,就没有人把我当作他向
      上攀爬(进取)的竞争对手,彼此都毫无猜忌提防,保持和平相处的态势,一团和
      气的氛围,不伤感情,于己无虞;不是党员,组织上领导上对你的要求相对就不好
      意思那么严格,你再好好的工作,就会有人说“他比党员都有觉悟”,何乐而不为
      呢?
      
        “你想入党吗?”没有人问过我。但有人这样问过我:
      
        “老李,你怎么不写申请书啊,是不是对我贾书记有意见啊?”
      
        我没想到会有人,而且是领导这样问我。我一时难以委婉地回答,就说没有时
      间写。他毫不让步:“呵呵,那我就替你写吧。”呵呵,这不是逼我入党吗?
      
        他是新来的较为年轻的党委副书记,分管我的工作。经过一段工作上的相互接
      触,他对我有了一些了解,但怎么会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啊?
      
        对他的提问,我是要当个问题来研究的,研究怎么妥善处理。暂时没有良策相
      对,只好一拖再拖,因为我在忙比这更值得我倾心的问题。
      
        新闻是不能写了,但情感需要宣泄,喜怒哀乐还是需要表达的。于是,文学创
      作渐渐地展现在我的笔端。
      
        这期间,全国开展“民间文学三集成”的工作成全了我,我和另一个人同时成
      为新闻人物。他,就是驰名中外的民间故事家谭振山。
      
        在这之前,我写的散文、散文诗等文学作品已散见报刊。在领导的心中我是个
      “文化人”了,所以,我们公社“三集成”的工作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通过走访,我发现了谭振山老人特能讲,讲一千个民间故事都不重样。这相当
      于我发现了第二部天书,太幸运了!
      
        中国特色的“天方夜谭”,触动了县、市、省各级文化部门的敏锐神经,也得
      到党政领导的高度重视。县文化馆专门给我配备一台录音机,收录谭振山的故事。
      可惜录音带的质量也太那个了,会在录过后的不久自动消磁消音,等我发现没留下
      一句录音的时候,为时已晚。值得庆幸的是,我边录音边做笔墨记录,否则前功尽
      弃,悔之晚矣。
      
        如今的谭振山已经是84岁的高龄老人了。2006年,他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
      护对象”,是全国第一批惟一一个以个人为单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时间,
      谭振山老人又一次成为上下瞩目的新闻人物,全国的各个媒体趋之若鹜前去“独家
      采访”,以获得“独家新闻”。
      
        我们的媒体就是这样的可爱,从不同的角度获取不同的新闻效应。他们求得唯
      我独尊无可非议,却不在意一个年迈人在难以承受的劳苦中,为他们“口若悬河”。
      然后,他们在“滔滔不绝”的篇幅中,“振振有词”地把原本的“遗产”弄得“面
      目皆非”。别人看过报道也许为之叫好,我只能为其“叫苦”。
      
        一场关于谭振山新闻报道的文字游戏让人哭笑不得,它和更改地名早就是一对
      是孪生姐妹了。这里有话要说……
      
        新兴公社,因为公社的所在地不在新兴大队造成诸多不便,常常有到公社办事
      的外地人,去错了地方。后来,就把新兴公社改为罗家房公社了,再后来,罗家房
      公社又改为罗家房乡了。
      
        “公社”这个名词退出了历史舞台,被“乡政府”取而代之。对此,我的感觉
      只是称谓的变化而已,就好比“时髦”叫做“时尚”那样。公社和乡政府的内部结
      构没有一点变化,还是“四大板块”——党、政、群团、事业。
      
        事业单位是个大家族,是乡政府十等干部的第九等,等于生产队的九等人,是
      干活的,出力的。广播站、文化站、水利站、农科站、农机站、电管站、运输站、
      兽医站……林林总总的单位,辛辛苦苦的工作,一如既往按部就班,这就叫没变。
      
        社会的发展、人类的进步、文明的进程,不是笔下的功夫使然,不是改个名词
      就能就改变了本质。所以,我很厌恶记者导演的新闻,也厌恶记者表演的那个平台。
      1995年中秋时节,领导终于同意了我的要求,从广播站来到乡政府办公室,任办公
      室主任的职务。
      
        在广播站工作的后期,新闻稿件我一篇也不写了,但手中的笔却没有一刻闲着,
      而且一写就是洋洋万言。
      
        领导练的是嘴上功夫,我练的是文字功夫。什么年终总结、政府工作报告、汇
      报材料、经验介绍……只要是领导有话要说要讲,我就有文章要做,就有文字要写!
      很多材料本来应该由领到自己来写,才能表达自己的意志,然而他们从来不动笔,
      有时候连个主题框架都不给你。还好,我所接触的各位领导对我都是一百个信得过,
      笃信“我写的,正是他要说的”。他们说我“能写”,而且写得很好,可从来不问
      问自己是否“能做”,做得很好。
      
        我作为下属,只有听命的份儿,管不了那么多闲事,也不该管,也管不了。古
      今中外都懂得,“听命”是下属的“天职”。这也叫做“干一不干二,铡草不倒粪”。
      
        不写新闻稿件,领导不责怪我,因为写材料比写新闻更现实更重要。我们就成
      了“周瑜打黄盖”的搭档,两厢情愿,倒也其乐融融。
      
        名不正言不顺,写新闻的哪能老是写材料啊,所以不久我就成了办公室的主任
      了,脱离了新闻战线。
      
        办公室主任管的事着实不少,什么综合协调、接待来访、文件收发、迎来送往、
      后勤管理……都是“极其重要”的工作。不过,对于这些重要的工作,我用不着像
      干气象、当编辑那样刻意提高自己以适应新位置,有一支笔就只以为得心应手了。
      唯有“迎来送往”这档子事我实在打不了满分,显得笨拙,可笑。
      
        所谓“迎来送往”,是指殷切的等待和殷勤的接待来乡政府检查指导工作的上
      级“客人”。“客人”就是上级领导的代名词,昵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称谓变了,
      领导进化为客人了。
      
        以前的办公室主任,一遇客人驾到,则满脸堆笑且毕恭毕敬地迎出门去嘘寒问
      暖,诚惶诚恐得很。接着,就是把这些大员们当成货真价实的客人,尽心尽意地安
      排酒宴,为之接风洗尘等事宜。
      
        到了我任这个差事则一反常态,我行我素。不管你是什么“客人”光临,你都
      得讲究“客随主便”,我的地盘我做主!你来了,你先到本官邸报道,说明来意,
      我再协助你要履行的官差,否则本官视而不见。
      
        我不嫌我官小,有的客人觉得我卑微,懒得与我费话,人家来后直接去见某书
      记某乡长,我就笑,笑他不懂得本府规矩。书记乡长就问他“办公室知道您来了吗”?
      书记乡长必须这么问他,我上任前已经声明,“我不知道的事,我不负任何责任”!
      
        有的客人没看到书记乡长,心有不快地回到办公室来问我,自己都觉得没趣。
      像这样的领导你就该毫不客气地刺激他一下,让他懂得尊重下属你才能高高在上,
      懂得平易近人才是领导的风范。他们旁若无人惯了,颐指气使凌驾于人的毛病难道
      不应该有人为他们治治吗?
      
        “客人”们,比起他们的“车夫”来还算文明一族的。“客人”们的头上都有
      一顶冠冕堂皇的乌纱帽,遇到慢待也会忍气吞声,以显大度。他们的“车夫”们则
      不同了,总是一副狐假虎威的派头,自以为“官高奴贵”。他们一进办公室就像如
      入无人之境,愿意坐哪就坐哪,有时就坐在你主任的椅子上,碍手碍脚还心安理得。
      
        有一次,一位农民来办事,见坐在主任位置上的“车夫”,就笑着过去了。
      
        “请给我盖个公章吧,我大老远来的。”
      
        “我不管。”
      
        “求求你了,帮个忙吧。”
      
        “我不管,你不明白啊!”
      
        “你不管,那我找谁啊?”
      
        “我也不知道。”
      
        那个农民急了,“车夫”才站起身来。
      
        “我是市里的,不管你的事。”
      
        我接过话茬:“既然他不管,就得我来管了。”
      
        我一边笑一边给他盖章,还得给那个农民陪个不是:
      
        “实在对不起,领导来检查工作,耽误您办事了。”
      
        “车夫”,可不是我对领导们司机的戏谑之称,是他们自己对自己的“尊称”。
      领导和领导谈话办事,汇报工作,他们就没有事做了,就来办公室找事。闲得无聊,
      坐坐我的椅子还算老实的,像乞丐一样向你乞讨你就烦了。
      
        “主任,领导都有烟抽,俺‘车夫’你就不打理打理啊?”
      
        他向我要烟,知道我手里有“招待烟”。他们抽烟从来都是“公款”消费,习
      以为常了。其实,他们车里有很多这样的烟,但也得和你讨要,这叫“待遇”、级
      别,这个过程是不能任你随意取缔的,也是司机一天工作的一个重要内容,不然就
      觉得自己没有尽职尽责似的。你的烟发不出去,你就没做好接待工作,但他们不要,
      我从来不主动地热情地“孝敬”。
      
        这些司机大多都是有来头的,沾亲带故的很多,你不答对答对,咱们领导心里
      都不舒服,都如鲠在喉。
      
        客人们的生物钟十分了得,来乡里检查工作的时间基本集中在上午10:30到11
      :30这个时间段里。来得早,没有什么太多的事可做,闹心;来晚了,午饭又没有
      充分的时间为他们做安排,丰盛的水准难以保证。经过多年的实践证明,和趋于科
      学的筛选,这个时间就成了“客流量”的高峰期。有时一起来了三四辆“客车”,
      最多时一天达到8 辆。乡里的食堂容纳不下,就去街上风光风光。
      
        大凡来客都是有预约的,头一天晚上打个电话过来,也免得第二天扑空扫兴。
      “客人”们深谙打无准备之仗的失意与沮丧,只要有预约,不管你乡里领导有天大
      的事,都得编好恭维的词,在家静静地恭候。因为“客人”登你的门槛是对你情有
      独钟,是对你的偏爱与青睐,升官晋级的奥妙,引逗你求之不得,兴奋不已。是的
      啊,你辛辛苦苦的工作,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啊?
      
        诚然,也有少数的不速之客突然降临。他们或是在其他乡镇没有落下脚,或是
      因为办什么其他私事错过饭时而匆匆赶到。这些“客人”嘴上说的都是些“时间紧,
      没打招呼”、“路过这里,想你们了”等等等等。听起来格外的亲切,和你的情感
      也十分的密切。
      
        到了元旦、春节,各部委各科局的小车接踵而至,门庭若市。“客人”们一反
      常态,笑容可掬地先到办公室和你亲密无间。来者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给你拜个
      早年,跟你密切密切。
      
        “密切”是时尚的行话,情感投资的同义语。没脚的是鱼,独脚的是米,双脚
      的是鸡……这都是密切的桥梁与纽带,曾经盛行一时。这些开销是走不了正式帐目
      的,全由办公室做一番手脚,在食堂的招待费里报销了。是啊,反正食堂也是“客
      人”吃饭的地方,回家消费也好,炊事员省得……
      
        乡政府哪来的钱“密切”?唯一解燃眉之急的办法就是赊账,先答对眼前的紧
      急。“客人”或大腹便便,或满载欢心地走了,讨债的则鱼贯而入,你就得像拜年
      似的跟人家说好话。
      
        这样的钱要花到驴年马月吗?到哪里才是尽头?怎样花领导才算满意?只有后
      一个问题我能解答:领导上对我对“客人”的接待、招待很不满意,说我一不主动,
      二不周到,都怪我只知道省钱!这些我都认账,这是我的初衷,于心无愧,“虽辱
      犹荣”。可我得到的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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