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鲁征服史

第五章皮萨罗的孤注一掷——阿塔瓦尔帕回访西班牙人——骇人听闻的大屠杀——印加王被俘——征服者的所作所为——印加王许下重大诺言——瓦斯卡尔之死 1532 年黑夜的乌云消散了。翌晨，旭日东升，这一天是秘鲁史册上最值得纪念的重大日子。1532 年11 月16 日，星期六。东方初露晨曦，嘹亮的军号声把西班牙士兵动员起来；皮萨罗扼要地宣布进攻计划之后，进行了必要的部署。如前章所述，广场的三面是一排排低矮的建筑物，其宽敞的厅堂有通向广场的大门或出入口。皮萨罗把骑兵分成两队，由埃尔南多及索托分别担任指挥，并令他们在厅堂内待命。步兵埋伏在另一排房屋里。此外，从步兵中挑选出二十名作为必要时的机动兵力，由皮萨罗亲自指挥。佩德罗·德坎迪亚领了几个士兵和炮兵—— 炮兵是个吓唬人的大字眼，实际上只有两门小炮——驻守247 在堡垒内。全体将士奉命在印加王驾到之前要坚守岗位，严阵以待。在他进入大广场后，他们仍不得暴露，直到作为信号的枪声一响，才能从隐蔽处出来，高声杀喊，挥舞刀剑，杀向秘鲁人，并把印加王绑架起来。面积巨大的厅堂通向与之同样高低的广场，它们的结构似乎专为突然事变而建造。皮萨罗再三嘱咐特别注意要有秩序，听从指挥；情况越紧急，越不能慌乱。一切都取决于大家的动作迅速，沉着应战，步调一致。①然后，皮萨罗要求士兵认真检查武器，给战马的胸带系上响铃。冲锋时，铃声可壮大声势，吓倒印第安人。大力改善了当天的伙食，让大家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准备决一死战。安排妥贴后，由随军僧侣以极其庄严的仪式做弥撒。他们向战神呼吁，祈求保佑那些为扩大基督教帝国的版图而战斗的兵士。全体热情高唱赞美诗，并高呼，“主啊，保佑我们去完成你的事业”。②不知底细的人看了这等情景，还以为他们是一些捍卫信仰，准备以身殉道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们是一伙利欲熏心的冒险家，正在策划历史上最残忍的背信弃义的阴谋之一！但是，尽管这位卡斯提尔骑士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他倒不是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他确实感到自己正在为十字架而战。在此危急关头，他受到这种信念的鼓舞，把宗教信念提高到压倒一切的地位，而看不到混杂其间的卑劣动机。就这样，皮萨罗的士兵满怀宗教热忱，重新振奋精神，迎接即将到来的 248 斗争；远征军首领满意地看到，在这考验的时刻，他的部下表现出了效忠领袖、义无反顾的精神。秘鲁军营正在积极为印加王的隆重回访作准备，所以那天很晚才看到军① 佩德罗·皮萨罗：《发现和征服》，手稿；《最初发现》，手稿；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7 页；《埃尔南多·皮萨罗的信》，手稿；奥维多：《西印度史》，手稿，第3 卷，第8 册，第7 章。 ② “那天晚上，教士和信徒都在忙着祈祷并且在答刑上洒上眼泪和鲜血，祈求上帝帮助他们顺利完成神圣的事业和传播宗教信仰，拯救如此众多的灵魂。弗朗西斯科·皮萨罗鼓励士兵们，并向他们发表最诚恳的讲话，说教士们以上帝和圣母的名义确保他们胜利。第二天起床后，大家摩拳擦掌，高呼‘主啊，保佑我们去完成你的事业’。”见纳阿罗：《简述》，手稿。营中开始有些动静。阿塔瓦尔帕派来使者通知西班牙司令官：印加王行将率领战士们回访，他们将像头天夜晚西班牙士兵觐见印加王时那样全副武装。皮萨罗不欢迎这个消息，尽管他没有理由指望印加王不这样做。但是，如果公开拒绝的话，会引起对方的猜疑，甚至可能露出破绽。于是，他说很好，并告诉使者，不管以何种方式来访，他将像朋友和兄弟一样欢迎印加王。①午后，印第安人整队出发，浩浩荡荡的队伍占据了很长一段公路。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大群仆从，他们的任务似乎是打扫道路。印加王的轿子由主要的贵族抬着，他在队伍中高高在上。其他的王公大臣列队步行在轿旁，身上佩带着光彩夺目的装饰品。一个征服者说， “这些东西像太阳那样光芒四射”。 ②但是，印加王的军队的主力集合在道路两侧的田野里。举目远眺，大片草地上尽是兵士。③印加王的队伍在离城半英里处停下来。皮萨罗惊奇地看到阿塔瓦尔帕正准备支起帐篷，似乎要在那里安营扎寨。不一会儿，一249 个使者来了，向西班牙人报告印加王打算就地休息，翌晨进城。皮萨罗闻讯后，忐忑不安，因为他跟手下兵士一样，对秘鲁人的慢条斯理的行为已等得不耐烦了。从黎明起，士兵一直处于备战状态。骑兵骑在马背上，炮兵站在炮位前，静候印加王来到。全城鸦雀无声，只有堡垒顶端哨兵报告印第安军队行动的声音不时打破沉寂。皮萨罗深知，对士兵来说，最难熬的就是在像目前这样的关键时刻出现一拖再拖的局面。他害怕再拖下去，士兵的热忱会烟消云散，接踵而至的将是在这样的危急时刻里即使是最英勇的人也会有的神经紧张，这种紧张如果说不是惧怕，也相差无几。①因此，他答复阿塔瓦尔帕道，希望他不要改变主意；并说一切接待事宜都已安排妥贴，期望能与他共进晚餐。②将军这一番话改变了印加王的计划；印加王命令再次收起帐篷，继续前进。出发前，君王通知皮萨罗，他将把大部分战士留下，随身只带少数侍从，而且都不带兵器，③因为他喜欢在卡哈马尔卡城过夜。同时，他下令在其中一① “总督回答说，‘告诉你的主人，只要他愿意，可以在适当的时间到这里来，我将像朋友和兄弟一样迎接他’。”见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7 页；奥维多：《西印度史》，手稿，第3 卷，第8 册，第7 章；《埃尔南多·皮萨罗的信》，手稿。 ② “他们带来的金银财宝非常之多，这些东西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见佩德罗·皮萨罗：《发现和征服》，手稿。 ③ 我们时常引用那位年老的征服者的话。他看见秘鲁战士似乎不少于五万； “有五万多人能打仗”。（《最初发现》，手稿）——皮萨罗的秘书说，沿着小山扎营的秘鲁战士看来有三万人左右。（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6 页。）一虽然精确的数字才能满足人们想像力的要求，但是在估计当地人军队中乱哄哄的、不正规的征集来的兵员时，人们很难得到精确无误的数字。 ① 佩德罗·皮萨罗说一个印第安探子向阿塔瓦尔帕报告：广场上的大厅里白人都挤在一起，一个个全吓呆了。皮萨罗又说，这种说法与事实很接近。见《发现和征服》，手稿。 ② 佩德罗·皮萨罗：《发现和征服》，手稿。“安顿好帐篷后，印加王就派人告诉总督，说天色已晚，他想睡觉，明天早上再来。总督回话说，务请他一定来吃晚饭，总督等着他。”见《埃尔南多·皮萨罗的信》，手稿。 ③ “他想过一会儿来，而且不带兵器。不多久，阿塔瓦尔帕留下他的人马和武器，随身带上五、六千印第安人来了，他们没有携带武器，但衬衫里藏着短小的棍子、投石器以及石头袋子。”见《埃尔南多·皮萨罗的信》，手稿。幢石头建造的房屋中为自己和随行人员做好住宿准备。这幢石屋因墙上刻着一条蛇，被称为“蛇屋”。④——这种安排对西班牙人来说真是天大福音。这位印第安君王似乎迫不及待地要跳入早已为他设下的陷井！狂热的骑士把250 这一切都归于老天的旨意。要解释阿塔瓦尔帕这一犹豫不决的行动很困难，它与历史上记载的他那勇敢、果断的性格大不相同。毫无疑问，他是真心诚意地对白人进行回访的；尽管皮萨罗也许是正确地认为他对白人的友善态度的基础并不牢固。没有什么理由认为他不相信白人的诚意。否则，他不会提议回访时不带武装警卫，因为这种提议没有必要。他最初要率领全军出访的意图是炫耀王家威权，或许也是为了对西班牙客人表示更大敬意。但是，当他接受邀请，准备在西班牙军驻地过夜时，他愿意把大部武装战士留下，以完全信赖白人诚意的方式进行访问。印加王在本国拥有绝对权威，所以，不猜疑人们会对他无礼。或许他万万没料到集合在卡哈马尔卡的少数白人会如此胆大包天，竟敢阴谋袭击由在他的常胜军队保驾下的有权势的国君。他太不了解西班牙人的性格了。日落前不久，王家队伍的先遣人员进入了城门。走在最前面的是打扫道路的数百名仆从。他们边走边唱凯旋之歌。一个征服者说：“我们听起来很像地狱之歌！” ①然后是身穿各色特别制服的大小官员列队而来。有些人服装华丽，满身红一块、白一块，宛若棋盘方格；②有些人全身纯白装束，手执银、铜锤子或狼牙棒；③御林军和印加王的贴身侍从穿着颜色与众不同的深蓝色制服，还佩带耀眼的装饰品，而秘鲁贵族则带着巨大耳坠。印加王阿塔瓦尔帕坐在用大块黄金铸成的价值连城的御座上，御座安放在侍从高高抬起的大轿里。①轿上插着一排排热带飞禽的绚丽羽毛，还饰以闪亮的金片和银片。②现在，印加王的服装251 比前一天晚上的更为考究。颈上挂着一串闪闪发亮的特大绿宝石串成的项链。③他头戴“波拉”王冠，短发上带着黄金饰物。他的举止稳重、庄严；他高高在上，用一种惯于指挥一切的安详态度，俯视身旁的无数臣民。队伍的先遣人员步入了广场，据一位年老历史学家说，这广场比西班牙国内任何广场还大。他们分别站在广场左右两侧，让印加王的侍从在他们中间通过。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远征军让印加王静静地穿过广场，这里没出现一个西班牙兵士。在大约有五、六千名臣民进入广场后，阿塔瓦尔帕停了下来。他用探询的目光扫视四周，问道：“新来的白人在哪里？” ④ 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7 页。 ① 《最初发现》，手稿。 ② “像棋盘那样红白相间。”《最初发现》，手稿。 ③ “手持银、铜制锤子。”《最初发现》，手稿。 ① “他的轿子上的座位是一块重约一百磅的金制板，据历史学家说，有二万五千杜卡多。”见纳阿罗：《简述》手稿。 ② “许多人带着盔甲、金银盘子和王冠过来了，阿塔瓦尔帕坐在轿子上，走在他们当中，那轿子上插着五光十色的鹦鹉的羽毛，轿子表面镀着一层黄金和白银。” 见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8 页。 ③ 佩德罗·皮萨罗：《发现和征服》，手稿。“阿塔瓦尔帕是随身带着八十个身穿漂亮蓝制服的部下来的，他自己衣着华丽，头戴王冠，脖子上挂着纯绿宝石的项链。”见《最初发现》，手稿。这时，皮萨罗的随军僧侣，一位后来担任库斯科主教的维森特·德巴尔维德神甫迎上前去。神甫一手执《每日祈祷书》——有人说是《圣经》——一手握十字架，走近印加王说道：他奉司令官之命，为印加王宣讲基督教教义，这就是西班牙人不远千里而来的目的。接着，神甫尽可能清楚地讲解神秘的“三位一体”教义，并且穷源竟委，从上帝造人说起，一直谈到失乐园，耶稣基督拯救人类反被钉在十字架上，救世主把信徒彼得留在人世作为他的代理人后自己升天。信徒彼得的这一权力传给其继承者、被称为教皇的智慧圣人。教皇有权统管尘世一切君王和权贵。当代教皇委派世上最强大的252 国君西班牙皇帝远征这里西半球土著，使他们改信天主教；他的将军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现已来此执行这项重要使命。最后，神甫要求印加王友善地接待将军，抛弃错误的旧信仰，皈依现在向他宣讲的基督教，因为这是希望得救的唯一道路；此外，还要向皇帝查理五世称臣，以获得查理皇帝对他忠心的臣下给予的援助和保护。①阿塔瓦尔帕是否懂得神甫把皮萨罗跟圣彼得联系起来的那番议论中的每一个环节，这点值得怀疑。然而，他对“三位一体”教义的理解肯定是完全错误的，因为如加西拉索所说，译员菲利皮略把它译成，“基督徒信奉三位神和一位神，合起来就是四位神明。”②但是，毫无疑问，印加王完全懂得这套大道理的主旨是劝他放弃王权，向外国皇帝称臣。这位印第安君王用愤怒的目光看着神甫，气愤地回答道：“我决不向任何人称臣！我比世上一切王子都伟大。你们的皇帝或许是伟大的，看到他派遣臣民远渡重洋时，我对此并不怀疑。我愿以兄弟之礼相待。至于你谈到的那位教皇，他一定是个疯子，因为他说要把不属于他的国家赠送旁人。”他接着说，“我决不改变自己的信仰。如你所说，你们自己的神披他创造的人处死。但是我的神仍居天宫，保佑着他的孩子们。”——他边说边指天上的神明——可叹的是那位神明正坠向山后，神灵荣光也随之消失！①然后他质问巴尔维德神甫说的这套话有何根据？神甫指指手中的圣经说就是根据这本书。阿塔瓦尔帕拿起圣经，翻了几页。也253 许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受到的侮辱，啪地一声把圣经扔在地上，大叫道：“告诉你的伙伴们，他们务必把他们在我的国土上的所作所为向我交代。我要对他们干下的大小坏事统统加以清算，直到我完全满意为止。否则，我就不走！。”②神甫眼看圣经受到这样的糟踏，十分气愤，只好俯身将书拾起。他急忙赶到皮萨罗那里，把经过汇① 蒙特西诺斯说巴尔维德向印加王宣讲的内容是西班牙人在进行征服时惯用的老一套。（《编年史》，手稿，1533 年。）但是，那篇演讲，尽管内容荒谬，还仅仅是这位神甫当时宣讲神学的一部分。不过，我根据的是纳阿罗神甫的报告。他从这次悲剧的参与者中收集到材料，做了细致的描写。它为皮萨罗兄弟们和秘书赫雷斯的一般性记述所证实。 ② “他把上帝三位一体翻译成上帝是三加一等于四位神。”见《王家评论》，第2 卷，第1 册，第23 章。 ① 请参阅附录八。读者可在该附录中读到有关俘获阿塔瓦尔帕的几篇同时代人写的手稿摘录。 ② 有些记录说印加王用更不客气的话责骂西班牙人。（请参阅附录八）但是，在这样激动的时刻不可能把每句话精确地记录下来。根据一些权威人士的说法，阿塔瓦尔帕是由于不小心而把圣经掉在地上的。（蒙特西诺斯：《编年史》，手稿， 1533 年；巴尔沃亚：《秘鲁史》，第22 章。）但是，就我们所知，当时在场的人们的说法都与本书所记载的一致。如果印加王讲话时真是怒气冲冲的话，他的这一举动符合他当时激动的心情。报一通，同时叫嚷道：“你没看见我们跟这只骄横至极的狗在枉费口舌时，印第安人大批开进来，把田野都挤满了吗？立即行动吧！我宣告你无罪。”③皮萨罗看到时机已到，挥舞一块白色头巾；这是约定的信号。立刻从堡垒中发出了致命的炮火。这位西班牙将领和手下士兵纵身跳入广场，高呼古老的战场上的呐喊“圣雅各保佑我们，冲啊！”城中的每个西班牙士兵立刻响应，从埋伏的大厅沿着过道向广场飞奔而来。 254 骑兵队、步兵队各自为战，冲进印第安人群中。震耳欲聋的炮声和毛瑟枪声雷鸣般地在四周建筑物回响震荡着。广场上硝烟弥漫，今人难以睁眼，当地人被出其不意的奇袭吓得呆若木鸡。大难临头了，他们不知该逃向何处。无论贵族或庶民纷纷倒在铁蹄下，骑兵横冲直憧，他们挥舞马刀，东劈西砍，毫不留情。刀光在浓烟中闪烁，使可怜的土著人丧魂失魄，他们第一次尝到了白人骑兵的厉害。他们没有抵抗——因为他们确实是手无寸铁。那些企图逃跑未成而丧命的人们的尸体把通向广场的大门给堵住了。现在，广场的所有出口全都不通，而白人的攻势依旧凌厉如初。活着逃命的人群东碰西撞，进行垂死挣扎，一大群印第安人奋力推垮了广场一边的石壁和土墙！墙倒处留下一百多步宽的缺口，土人拼命外逃，骑兵们纵马扬鞭，跃过倒塌的墙紧迫不舍，直杀得当地人尸横遍野。①与此同时，战斗，或者说大屠杀，在印加王周围激烈地进行着，他是这次袭击的主要目标。效忠于他的贵族们紧紧聚集在他的四周，以自己的身躯阻挡着攻击者，千方百计想把敌人拉下马来，或者至少以自己的胸瞠挡住快刀利剑，来掩蔽他们敬爱的君王。有些权威人士说，土著人衣服下暗藏武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武器也未发挥作用，因为没有人说他们使用了武器。但是，即使最胆小的动物在生死关头也会进行自卫。当地人们在当前情况下没有这么做，足以证明他们身上没带武器。①然而，秘鲁贵族们仍用血肉筑起的人墙挡住骑士，不让他们接255 近君王，甚至临死还紧紧抓住战马不放，一个人被砍倒，另一个人立即接替他的位置，他们忠贞不屈，令人感动。 ③ “看到自己的话没有产生什么影响，神甫拿起书，低下头，几乎是小跑着去见皮萨罗，并且对他说：‘你们没有看见这一切吗？你们为什么对这个目空一切、来自印第安人土地上的家伙如此谦让？干掉他，我宣告你无罪。’”（《最初发现》，手稿）如果没有证据，历史学家不太可能把这样邪恶的行为归诸巴尔维德神甫。在现场的两个人，佩德罗·皮萨罗和赫雷斯，仅仅说神甫将王子扔掉《圣经》的经过向将军作了汇报。但是，埃尔南多·皮萨罗和《最初发现》的作者也是目击者，他们的说法基本符合我上面的记载。纳阿罗，萨拉特，戈马拉，巴尔沃亚，埃雷拉，迫图库斯·尤潘基都是根据当时在场亲眼看见的人所提供的情况记载的。他们的记录也与本书的说法基本相符。然而，奥维多同意赫雷斯和加西拉索·德拉维加的话，坚持认为巴尔维德神甫并没企图激起将士的怒火。 ① 佩德罗·皮萨罗：《发现和征服》，手稿；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8 页；《埃尔南多·皮萨罗的信》，手稿；奥维多：《美洲史》，手稿，第3 卷，第8 册，第7 章；《最初发现》，手稿；萨拉特：《秘鲁的征服》，第2 册，第5 章；《迪图库斯印加王指令》，手稿。 ① 《最初发现》的作者提到少数当地人带着弓、箭，还有些人手执银、铜制的锤子或狼牙棒，它们或许是作为装饰品而不是当武器使用的。——佩德罗·皮萨罗和一些后来的作者说印第安人随身带着皮带，准备捆绑白人俘虏。埃尔南多·皮萨罗和秘书赫雷斯却认为印第安人唯一的武器藏在衣服下面；但是，这种说法值得怀疑，或不大可信，因为土著人并未企图拿出武器，也因为印加王曾宣布随从不带兵器。一切具有权威性的可靠说法都一致认为土著人一点也没进行抵抗。这位受惊的印第安君主给吓糊涂了。眼看一批批忠臣倒卧血泊中，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在敌军压力下，慌乱的人群像潮水般起伏不定，他的轿舆也被冲得忽东忽西。他在轿内呆呆地望着惨绝人寰的景象，活像孤舟中不幸的水手，在浊浪排空，雷电交加的大海上，束手无策，没法挽回悲惨的命运。最后，西班牙士兵杀得不耐烦了。天色渐黑，他们担心印加王逃跑，于是有些骑兵急得想干脆把阿塔瓦尔帕一刀捅死，来结束混战。但是，最靠近印加王的皮萨罗用洪钟般的声音斥责道：“谁敢伤害印加王，我就宰了他！”②皮萨罗边说，边伸手保护住他。这时有个兵士一下子把将军的手砍伤了——他是这次战斗中唯一受伤的西班牙人。③轿舆四周的战斗愈来愈激烈。轿子开始东摇西晃，几名抬轿的贵族终于被杀死，轿子翻倒了。如果不是皮萨罗和其他几名兵士眼明手快，一把接住的话，印加王就会重重摔在地上。一个名叫256 埃斯特特的兵士立刻把“波拉”王冠从印加王头上一把夺下，①然后这位不幸的君王便在重重掩护之下被转移到邻近的一幢建筑物内，在那里被严密地看守起来。没有人再企图进行抵抗了，印加王被俘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国。把秘鲁人民团结在一起的神秘力量已经消失。人人在考虑自身的安危，就连驻扎在附近田野上的军队也惊恐万状。他们听到这致命的消息后，见了西班牙兵就不战而溃。远征军乘胜穷追，毫不留情。黑夜终于降临了，它比人们更富于怜悯之心，它张开夜幕掩护败兵逃脱。皮萨罗命令吹号收兵，将士们在卡哈马尔卡血腥的广场上重新集合起来。跟往常一样，关于土著的死亡人数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皮萨罗的秘书说共毙敌二千名，①而印加王的后裔，一个比加西拉索较为可信的人，把死亡人数说成一万。②一般认为确切的数字居于这两者之间。屠杀在不停地进行② “侯爵大声说，谁要伤害印加王，就处死谁。”见佩德罗·皮萨罗：《发现和征服》，手稿。 ① 米格尔·埃斯特侍把这顶丝织王冠作为此次战斗立功的纪念品长期保留着。这是加西拉索·德拉维加所记载的。（《王家评论》，第2 卷，第1 册，第27 章。）有关这一段历史，他的记录不很可靠。这位受人欢迎的作家熟悉印加制度，所以，大家十分相信他的记载。甚至征服者本人的报告也不如他写的有关征服的书那样得到人们的信任。这位作家在记述阿塔瓦尔帕被俘经过时，让自己的想象力任意驰骋，犹如撰写浪漫主义作品似的达到不可宽恕的程度。据他说，秘鲁君王一开始就毕恭毕敬地尊入侵者为比拉科查* 的后裔，因为神灵曾启示他们将来此统治帝国。但是，如果真有此事，征服者不可能不注意到印加王对他们的这种尊敬的表示。加西拉索曾说他读过科尔特斯写的评论，科尔特斯有关阿茲特克人中流传的类似的迷信的记录似乎是有根有据的。这位历史学者读了他的记录后，很可能想起秘鲁人也有类似的感情。它使西班牙人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同时，也为他自己的同胞不战而降所蒙受的懦怯之名在某种程度上进行辩白，因为尽管可以号召他们抗击侵略者，然而，抗御天意却是疯狂的行为。不过，加西拉索富于浪漫色彩的记叙具有一种吸引人的力量，所以，一直为大多数读者所喜爱。英国读者只要读一下那位喜欢寻根究源而又十分聪明的罗伯逊提出的批评，就可少受这位历史学者的影响了。* （Viracocha 秘鲁印加人所信奉的最高神，曾创造日月星辰，在其周游世界时教人文化与耕作。曾许诺有朝一日将回秘鲁。——译者） ① 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9 页。 ② 他们像屠杀羊羔那样，用火枪和大刀屠杀印加入，而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在一万多印加人中只有二百人逃跑。《迪图库斯印加王指令》（下称“印加王指令”）。该文件共有对开本二百页，由伟大的瓦伊纳·卡帕克的孙子，因而也是阿塔瓦尔帕的侄子，一位秘鲁印加所签署。文件写于1570 年，企图向菲利普二世陛下提出迪图库斯及其王室成员有权要求得到王家津贴。请愿书中扼要记叙了帝国末期的大事；文笔相当累赘，菲利普二世一定看得很不耐烦。但是作为出自秘鲁王室的后人之手的历史文件，它具有极大的价值。着，因为无法加以制止。当我们考257 虑到可怜的受害者没带武器以及突然出现的惊人的可怕景象使他们惊惶失措，就会觉得他们没有抵抗并不奇怪。一个年迈的印加人对一个西班牙人说，那个西班牙人又把话告诉人家：“同胞们看到血流成河，又看到我们崇敬的印加王被少数几个人劫持，他们全都吓呆了，这又有什么奇怪呢？”③然而，虽然大屠杀没有停，历时却很短暂。赤道的黄昏很短，整个屠杀在黄昏中进行，前后不超过半小时；半小时的时间实在不长——但也足以决定秘鲁的命运和颠覆印加王朝。那天晚上，皮萨罗实践了对印加王许下的诺言，如期宴请阿塔瓦尔帕。宴会是在面对大广场的厅堂中举行的。就在几小时以前，大广场还是大屠杀的地方，现在地上仍堆放着印加臣民的尸首。被俘君王被安置在他的征服者身旁就座。他似乎像个尚未充分理解他的灾难有多么深重的人。如果他已经意识到的话，那他一定是位坚强透顶的君王。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①假如我们可以相信西班牙人所讲的话，印加王对白人动作敏捷，在印加的千军万马中把他俘获，深表敬佩。 ②他又说自白人登陆之日起，一直有人向他报告其行踪，但是，他觉得来者人数很少，因而低估了他们的力量。他在力量上有绝对优势可以在敌军到达卡哈马尔卡时 258 调动他的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全歼白人。因为他想亲自看看白人的模样，所以让他们翻山越岭前来，他的意图是留下几个他喜欢的白人为自己服务，其余的人统统处死，把他们带来的兵器和战马据为己有。③以上就是阿塔瓦尔帕的目的，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它说明了印加王为什么不把守那些可以作为坚固的防御侵略的工事的山口要隘的原因。但被征服者们一致认为是生性狡猾的这位印加王竟会如此失策，居然透露了自己内心的动机，这倒不大可能。白人与印加王交谈主要通过译员菲利皮略，或“小菲利普”，这是西班牙人给他取的教名——他似乎是个对阿塔瓦尔帕没有好感的恶毒青年。由于征服者急切想为自己采取的血腥手段找个借口，所以很容易接受翻译的话。如在别处已提到的那样，阿塔瓦尔帕当时三十岁左右，身体匀称，比一般土著人更为健壮。头部很大，面貌还算英俊，但是两眼充血，显出一副凶相。他谈吐审慎，举止庄重，对待本国人民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甚至有些严厉；虽然在跟西班牙人相处时，显得和蔼可亲，有时甚至爱开个玩笑。①皮萨罗对他俘虏的印加王关怀备至，即使不能消除、也设法减少君王脸上的愁云；尽管印加王表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仍不免紧锁双眉。皮萨罗③ 蒙特西诺斯：《编年史》，手稿，1532 年。据纳阿罗说，印第安人对西班牙人发起突然进攻而引起的震天动地的骚乱并不十分惊慌，尽管“当时天空似乎快要塌陷下来”。使他们吓呆的是在奇袭的同时，天空出现了可怕的幽灵。那是一个妇女和一个孩子，旁边有个全身穿白色衣服的骑士，骑在一匹乳白色的战马上。——无疑是英勇的圣詹姆斯，——他用光芒四射的利剑刺向不信神的队伍，使他们丧失抵抗力。这位神甫是根据当时参加攻击的三个教徒的证词而作此报导，无数土著人也对这些教徒讲述了同样的经历。见《简述》，手稿。 ① “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见埃雷拉：《通史》第5 卷，第2 册，第12 章。 ② “他很钦佩西班牙人的计策。”见《最初发现》，手稿。 ③ 转述君王这番话的征服者接着说：“据我看，他有充分理由相信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因为除了上天好迹般地保佑我们外，谁也救不了我们。”见《最初发现》，手稿。 ① 赫雷斯：《征服秘兽》，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203 页。求他别为自己时乖命蹇而郁郁寡欢，其他抵抗白人的王子也有跟他相同的命运。白人来此传播福音，即耶稣基督的宗教，他们能够旗开得胜是不足为奇的，因为有基督的保佑。由于阿塔瓦尔帕对西班牙人抱有敌意，并且对《圣经》不尊敬，所以上天要罚他受辱。但是他要印加王鼓起勇气，并且信任他。因为西班牙人生性宽宏大量，只对那些向他们开战的人打仗，对一切投降者都宽大为怀！②——阿塔瓦尔帕或许认为那天的大259 屠杀是西班牙人自我吹嘘宽厚美德的一种不太高明的注释。皮萨罗在就寝前向官兵们简要说明了当时的形势。当他查明没有一人受伤时，他要他们为这样大的奇迹向老天感恩；如无上天相助，他们决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击溃敌军；他相信上天拯救他们的生命是为了来日赋予他们更大的重任。但是，如果要取得真正的成功，他们还得再接再厉。他们身处一个强大王国的中心地区，为效忠印加王的敌军所包围。因此，必须永远提高警惕，随时响应军号的召唤，即使在深夜熟睡时也要做好准备。①在布置好了岗哨，加强了阿塔瓦尔帕住所的警卫，以及做好一个细心的司令员该采取的一切预防措施后，皮萨罗回营休息；倘若他真能感到在这一天的血腥屠杀中他只是为基督教事业而战的话，他无疑地会比还未拘获印加王的前一晚睡得更香。第二天清晨，皮萨罗首先命令把全城打扫干净；兵营中有很多俘虏，他们奉命把尸体抬走，妥为埋葬。接着，司令官派出约三十名骑兵到阿塔瓦尔帕最近占有的沐浴的温泉，任务是收缴战利品，并驱散仍出没在附近的秘鲁军队的残部。快到中午时分，派往温泉执行任务的骑兵小队回来了。他们带来大批男女印第安人，女人当中有很多是印加王的妃嫔和侍女。虽然印加军队人数不少，装备优良，而且多数是身强力壮的年轻武士——老兵大都随印加将军在南方作战——但自印加王被俘后，260 军心涣散，西班牙骑士在那里没遇到任何抵抗。由于印第安战士只承认“太阳神之子” 的权威，所以没有人取代他的位置。他们在印加王幽禁处附近似乎还感到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神秘力量。白人竟能完成如此大胆的业绩，土著人见了他们，一种出于迷信的敬畏心情油然而生。②印第安俘虏的人数太多了，征服者当中有些人主张把他们统统处死，或至少砍掉双手，使他们无法暴动，也使其同胞见了感到害怕。 ①无疑，这是征服者中最下层、最残暴的士兵的主张。提出这种办法的本身，就可说明皮萨罗部队中成分复杂，什么人都有。皮萨罗立即反对，认为它既不人道，也不明智。他把俘虏释放回家，并宣布只要对白人不加抗拒，就可保证他们的安② “我们怜悯被打败的敌人，只同那些同我们打仗的人作战。我们能够消灭同我们作战的人。但我们不这样做，而是宽恕他们。”见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9 页。 ① 见赫雷斯：《征服秘鲁》；佩德罗·皮萨罗：《发现和征服》，手稿。 ② 翁德加多说，此后，曾称为“大胡子”的西班牙战士，被土著人们称为比拉科查，因为该神肤色白皙。这位作者说，对被俘君王没有好感的库斯科人民“把外来的白人看成比拉科查本人派来的。”（《最初发现》）这种情况使人想起古希腊人中流传的迷信或者说可爱的幻想：“客人来自宙斯。”“来自宙斯的都是客人和化缘者，我们都要欢迎，虽然礼轻但情义重。”——荷马史诗《奥德赛》第14 卷，第57 行。 ① “有人主张把能打仗的人统统干掉，或是砍去他们的双手。”见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200 页。全。然而，他留下足够的土人伺候西班牙人。每一个普通士兵都有一批仆从，在这方面真胜过贵族老爷。②西班牙人在温泉附近发现有牧人放牧的无数头骆马，专供宫廷食用。皮萨罗留下一些骆马供应部队，其余的全放回山地。留下的为数不少，因为，如同远征军中一士兵说，时常一天宰秘鲁羊一百五十只。③西班牙人屠宰过多，几年后秘鲁政府精心培育的良261 种骆马几乎绝迹。④派去掠夺印加王行宫的骑兵带回不少金银器皿，大部是御用餐具，又大又重。西班牙人见了无不吃惊。这些东西和抢来的一些巨大绿宝石，加上从被杀死的印第安贵族的尸体上取下的贵重物品都集中起来，妥为保存，以待将来瓜分。在卡哈马尔卡城内，白人士兵还找到存放质地优良的棉、毛织品的仓库。这些织品在纺织的精巧和染色的技术上，远远超过他们以往所见的织品。它们从地上一直堆到屋顶，白人士兵可随意取走，数量不限。就是这样，库存货物仍不见减少。①皮萨罗现在很愿进军秘鲁首都。但是，路途遥远，自己的兵力过于薄弱、还须抽出一部分人看守印加王，人手更为紧张。由于掌握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俘虏，皮萨罗害怕在一个人口众多、国势强盛的敌对的帝国里愈陷愈深。因此，他心急如焚地向各殖民地求援。他派了一名信使到圣米格尔，把这里最近的捷报带给留守在那里的西班牙人，并打听巴拿马有没有派人来。与此同时，他动员部下把卡哈马尔卡城改造成适宜于基督军队留驻的地方。他建立了一座教堂，或者是征用了一幢印第安建筑作为教堂。多明我会的修道士在这个教堂中定期做弥撒，仪式极其庄严隆重。破烂不堪的城墙也整修一新。不久前风暴造成的破损处也得到修复。在西班牙人笃信宗教的虔诚外表下，阿塔瓦尔帕很快便发现他们心中潜伏着一种强烈的欲望，它比宗教或野心具有更大的力262 量，这就是对黄金的热爱。他决定利用白人的这种贪欲赎取自由。印加王被俘后，国内局势岌岌可危，因此争取恢复个人自由极为重要，刻不容缓。他的哥哥瓦斯卡尔战败后一直被囚禁着，听候胜利者的发落。目前，他正关押在距离卡哈马尔卡不太远的安达马卡城。阿塔瓦尔帕当然担心他自己被俘的消息传开时，瓦斯卡尔很容易买通看守，逃出监狱，并在没有对手争夺的情况下，自己当上帝国的首脑。于是有一天，阿塔瓦尔帕怀着通过满足西班牙人的贪欲来赎得自由的希望，对皮萨罗说，如能获释，他答应把他们现正站在上面的这间房屋的地板铺满黄金。在场的人听后，笑了笑表示不相信；印加王见没人搭理，又强调说：“不仅用黄金铺地，而且要把黄金在整个房间内堆到我的手能够得着的地方。”他边说，边踮着脚伸手在墙上比划。大家圆瞪双目，惊奇万分，但② “到过那里的每个西班牙人都抢占了大量的财富，由于毫无纪律约束，有的西班牙人竟占有二百个男女印第安人当佣人。”见《征服秘鲁居民》手稿。 ③ “每天都要杀掉一百五十只。”见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202 页④ 谢萨·德菜昂：《秘鲁史》第80 章；翁德加多：《第二次叙述》，手稿。“没有西班牙人和法律保护羊群，所以几乎被杀光。”见《征服秘鲁居民》，手稿。 ① 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200 页。这位没留姓名的征服者说，库存货物很多，可装满好几艘船。“仓库里的东西和棉、毛服装堆积如山，据我看，只有来许多船只才能运走。” 见《最初发现》，手稿。都认为这些话只是印加王急切想恢复自由而夸下疯狂的海口。然而，皮萨罗却被搞得茫然不知所措了。他深入秘鲁后的一切见闻，都证实了最初收到的有关这个国家财富的令人眩晕的报导。阿塔瓦尔帕曾亲自跟他讲过首都是如何富丽、豪华，那里的庙宇的屋顶用金片铺盖，四壁挂着金色幕帷，地板由金砖砌成。这一切谅必都有根有据。不管怎样，接受印加王的提议是上策，因为这样做，能一举而收集印加王手头的所有黄金，从而防止土著人把金子偷走或藏起来。于是，西班牙将军同意阿塔瓦尔帕的建议，并在墙上印加王比划处画上一条红线，让公证人将双方商定的条件正式记录下来。房间宽约十七英尺，长二十二英尺，墙上红线离地九英尺。①必须用黄金填满这么大的空间；但双方议定，填放的黄金应不是熔融而成的263 金条而是金器原件，金器之间的空隙可以不填满，算作对俘虏君王的优待。当时，印加王还同意用银器将邻近一间较小的房间堆到同样高度，并且堆满两次。他要求给他两个月的时间收集金银。①协议商定后，印加王随即派信使到库斯科和王国的其它主要城市，命令大臣将王宫、庙宇及其它公共建筑物里的金器和黄金装饰品全都取下，立即运送到卡哈马尔卡，不得有误。与此同时，他仍住在西班牙军营，受到君主应有的礼遇，并且在保证其人身安全条件下享有一切自由。他没有带上手铐脚镣，在守卫兵士严密监视下可于寓所内自由活动，但不得外出。看守人员对这位被俘君王的身价十分清楚，因此，不敢稍有疏忽。他还可与他宠爱的妃嫔们团聚。皮萨罗严禁兵士侵犯他的家庭私生活。他的臣民可以自由谒见他，印第安王公大人每天朝拜他，献上贡品，并劝不幸的君王千万宽心。在朝见时，官职最高、权势最大的臣子也得事先脱下鞋子，背负重物，表示对君王的敬意。西班牙人在一旁好奇地观看这些礼仪。大臣表现出奴隶般的恭顺，而君王威严地、理所当然地接受朝拜，这些似乎都是天经地义的事。白人们这才了解印加王264 的身分是多么高贵；即使一个处于目前这种听人摆布地位的国王，仍能使他的臣民如此恭敬、顺从。大臣天天上朝，从不间断。每次朝见这位被俘的君主的仪式又是如此隆重。最后，这种情况不禁引起看守人员的疑惑不解。②皮萨罗没有放过摆在他面前的向他的俘虏宣讲基督教教义的机会，他和随军僧侣巴尔维德神甫共同进行这项工作。阿塔瓦尔帕安详地倾听白人的说① 有关房间的大小及红线的高度，我取材于秘书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202 页。据埃尔南多·皮萨罗的记载，该房间九英尺高，但是三十五英尺长，十七或十八英尺宽。（《埃尔南多·皮萨罗的信》）最保守的估计也是够大的。史蒂文森说他们仍给人们看“一个属于古老王宫一部分的大房间。现在是阿斯托皮尔加酋长的住宅。那位苦命的印加王曾囚禁于此；”他还补充说墙上那条红线现仍可见。（《南美居留记》，第2 卷，第163 页）秘鲁有很多征服时期留下来的遗迹：把历史上如此重要的地方保存下来，这是不奇怪的，——尽管这对西班牙人来说决不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 ① 古代编年史作者们对上面一段谈到的事实的记载是相同的。（参见佩德罗· 皮萨罗：《发现和征服》，手稿；《埃尔南多·皮萨罗的信》，手稿；赫雷斯：《征服秘鲁》，出处同上；纳阿罗：《简述》，手稿；萨拉特：《秘鲁的征服》，第 2 卷，第6 章；戈马拉：《美洲史》，第114 章；埃雷拉：《通史》，第5 卷，第 2 册，第1 章。）纳阿罗和埃雷拉两人都明确地写道：皮萨罗答应，印加王交足黄金，即可获释。其他史学家没有证实此点，然而，他们也未明白表示西班牙将军拒绝印加王提出的条件。据说，皮萨罗鼓励他的俘虏履行契约，所以，如没明说，至少双方的理解是：皮萨罗也要信守自己的诺言。如果印加王的理解不是这样，他决不会自己把帝国的金银宝贝双手奉献出来的。教。但是，看来最有说服力的是皮萨罗这位军事评论家在结束他的议论时提出的这样一个论点：阿塔瓦尔帕所崇拜的不可能是真正的神，因为真正的神不会让印加王落入敌手。面对这个有力的论点，不幸的君王无言可答，只得承认他的神明在他最需要的急难关头抛弃了他。①但是，阿塔瓦尔帕这时对待其兄长瓦斯卡尔采取的行为十分清楚地证明，不管他如何尊重其宣传天主教的启蒙老师，基督教义在他心中几乎一点也不起作用。正像阿塔瓦尔帕所预料的那样，瓦斯卡尔一听说其弟被俘并愿出重金赎取自由的消息，就千方百计想逃出牢狱。他还向西班牙司令官送信，或企图送信，说他愿比阿塔瓦尔帕出更多赎金来换取自由，因为阿塔瓦尔帕从未在库斯科住过，所以，不知道京都有多少财富以及财富位于何处。看守瓦斯卡尔的官员将所有这些情况暗中报告阿塔瓦尔帕。阿塔瓦尔帕闻讯后，又气又恼。这时，皮萨罗宣称：他准备下令将瓦斯卡尔押来卡哈马尔卡，由他亲自查问两位王子间的争端，以便决定何人最有资格继承印加王位。这使阿塔瓦尔帕更是坐立不安。皮萨罗一开始便看到在王子们的内讧中，自己可坐收渔翁之利。他只消凭藉武力支持他选择的王子，那么这位王子就可稳坐天下。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印加王令后将成为他手中的工具，这样265 比亲自出马更好办事。读者诸君都知道，这就是爱德华一世在苏格兰玩弄的把戏，他以前和以后的很多君主都曾如法炮制。虽然不学无术的大老粗皮萨罗或许没听说过这些历史上的先例，但是他老奸巨猾，不用翻阅史册也会悟出此法的妙用。阿塔瓦尔帕知道皮萨罗决心亲自过问争夺王位的纠纷之后，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他知道姑且莫论此事的是非曲直，皮萨罗一见到瓦斯卡尔，就会对他产生好感，因为性情温顺的瓦斯卡尔能充当征服者的驯服工具。阿塔瓦尔帕不再犹豫了，他决定处死兄长，以便根绝这个心腹之患。他的命令立即执行了。据一般传说，不幸的王子是在安达马卡河中活活淹死的。王子临终时说白人会替他报仇，他死后他的对头一定活不长。①可悲的瓦斯卡尔，印加王位的合法继承人正当青春年华之时，即位不久就这样死于非命了。在位时间虽不长，却已显示出品质高尚，心地善良。他生性过于温顺，斗不过骠悍暴戾的弟弟。上面就是印第安和卡斯提尔的编年史作者为瓦斯卡尔所作的画像，虽然应该指出印加史学家是瓦斯卡尔的亲戚，而卡斯提尔历史学家对阿塔瓦尔帕肯定也没有好感。②阿塔瓦尔帕获悉兄长的噩耗，装出十分惊讶，不胜悲痛的样子。他立即把皮萨罗请来，忧伤万分地将此事告诉他。西班牙将266 军起初不信这令人不快的消息，直截了当地对印加王说，瓦斯卡尔不可能死。倘若他有三长两短，将唯阿塔瓦尔帕是问。①对此，阿塔瓦尔帕答道，他兄长确已去世，并说① “阿塔瓦尔帕还说，他听了总督的话后感到害怕，他很明白，总督提到的偶像不是真正的上帝，因为从他那里没有得到任何帮助。”见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 3 卷，第203 页。 ① 史学家对处死瓦斯卡尔的方式和地点，说法下一，但他们一致认为瓦斯卡尔死于非命，是他弟弟下的毒手。参见埃雷拉：《通史》，第5 卷，第3 册，第2 章；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204 页；佩德罗· 皮萨罗：《发现和征服》，手稿；纳阿罗：《简述》，手稿；萨拉特：《秘鲁的征服》，第2 册，第6 章；《迪图库斯印加王指令》，手稿。 ① “总督听说瓦斯卡尔被害后心头非常沉重，但是他表示，瓦斯卡尔被杀的说法是假的，并命令部下寻找活的瓦斯卡尔；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就干掉阿塔瓦尔帕。”见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瓦斯卡尔的看守者生怕囚犯在举国动乱之际，乘机逃脱，未经请示，擅自把他处死。皮萨罗立即下令进一步调查，发现王子的死讯是千真万确的。阿塔瓦尔帕的手下官员胆敢没有他的命令就动手，这一事实只能说明他们是事先就知道他们主子的意图而行事的。在我们看来这种罪行在双方关系上讲真是卑鄙凶恶，但印加王族中却不是同样的评价。王族子女极多，兄弟情谊极不亲密，因此不能制止暴君的手消灭任何在他前途上的障碍物。第3 卷，第204 页。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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