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安第斯山艰苦行军——阿塔瓦尔帕的使者——西班牙人到达卡哈马尔卡—— 派往印加王的使者——与印加王的会晤——西班牙人的沮丧 1532 年 皮萨罗当夜召集主要军官举行会议。会上决定由他亲率四十名骑兵、六十名步 兵继续前进侦察地形；其余人马在他兄长埃尔南多领导下暂留原地待命。 翌日清晨，这位西班牙将军及其先头部队已全副武装，准备迎接崇山峻岭的严 酷考验。事实证明，他们遇到的困难甚至比预料的还要大。队伍沿着崎岖陡峭的山 壁迂回前进。行军路线是经过精心研究后决定的，以便尽可能绕过难以逾越的自然 障碍。但是，尽管如此，在许多地方，山路仍很陡险，骑兵只得下马，先设法爬上 去，然后用缓绳把马拉上。在许多地段，悬崖突出在山径上方，几乎挡住去路，兵 士们不得不绕过岩架的狭窄边缘，缓缓前进，最窄处连一匹战马也不容易通过，稍 一失足，就会堕入几百英尺甚至几千英尺的深渊！山岭的荒凉山口，只有半裸身躯 的印第安人以及似乎天生适合在科迪耶拉山路上行走的步伐稳健的骡子才能出入， 身披沉重的盔甲的兵士则休想通过。这条山脉中裂开了很多可怕的深沟巨壑，似乎 安第斯山脉曾被剧烈的地震震裂过。裂缝两边露出原始大岩石，有些为多少年来长 出的一些植物所覆盖，其阴暗的底部成为山泉湍流的天然通道。溪流源自山岭深处， 缓慢向外流出，经过无树平原和热带的绿色山谷，注入大海。 这些山口中有许多显然是天然的防御阵地，当西班牙军队进232 人岩石鳞峋的 峡谷时，不由得心惊胆战，害怕遭到敌军的伏击。他们在狭窄陡峭的峡谷中艰难地 一步步登攀。当看到峡谷顶峰有碉堡似的工事高高耸立，好像紧锁双眉，用挑战的 目光直盯侵略者时，他们更是毛骨悚然。这座建筑是用坚固的石块建造的，正好扼 住通道的拐弯处。当他们走近时，觉得雉垛墙后几乎随时都会闪出战士的黑影，把 标枪暴风雨般投向他们的圆盾。堡垒地势特别险要，只消几个勇士把守，就可阻挡 住千军万马。幸亏里面没人防守，他们这才松了口气。这使他们深信印第安君主并 不想阻拦他们，因为要做到这一点易如反掌。 皮萨罗传令其兄立刻跟上，不得延误。将士们饱餐一顿，稍事休息，立即继续 艰难的攀缘。黄昏前，登上另一高峰，上面有座更为坚固的堡垒。仑用坚硬的巨石 砌造，底部则是在天然的岩石上凿成。修建整个工事的技术水平不低于欧洲建筑师。 ①皮萨罗就在此处过夜。第二天，他不等后续部队来到就继续行军，在锯凿山 脊的重重峡谷中步步深入。气候已逐渐变化，兵士和战马长期以来已习惯于热带的 酷热气候，现在一遇寒冷，冻得难受，特别是战马更适应不了。①① “像西班牙 的堡垒一样，这里的围墙很厚，上面开有门洞。如果当时这里有西班牙的技师和工 具，那末这座围墙就会是举世无双的了。”——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 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2 页。 ① “山区的气候很冷，由于骆马是从炎热的峡谷来的，所以有的就冻病了。” ——赫雷斯：《征服秘鲁》，山上的植物也不同了，平原上高大的森林逐渐为 阴森的松林所取代。再往上，就只有像阿尔卑斯山脉上的那样的无数长不高的植物。 它们倔强耐寒，不畏高地的冰233 冷气候。这些凄凉的荒地上几乎人兽绝迹。有时 可看见奔驰迅疾的野生骆马在猎人不敢攀登的高崖上朝下张望。这里见不到赤道森 林浓荫中羽毛绚丽的鸟类，只有安第斯山脉的巨鸟——讨厌的秃鹰在云际翱翔，迫 随着远征军，发出凄厉的叫声，似乎其嗜血的本性在驱使着它跟着这条充满鲜血和 杀戮的道路走。 他们终于登上科迪耶拉山的高峰。山顶上险峻荒凉，几乎寸草不生，只有一种 名叫针茅的黄色枯草。从山脚朝上望去，白雪皑皑的山顶被一圈黄草围住，在灿烂 的阳光照耀下，金光四射，煞似银顶镶金环。像矿区通常的情况那样，这里的土地 贫瘠。在向卡哈马尔卡行军时，他们正走近一度十分出名的采金场。 “巨岩多宝石，高山多矿藏，它们耸立在隆起的赤道高原上。” 皮萨罗在此暂时停下等待后续部队。天气严寒，还有霜冻。 兵士们搭起帐篷，生火取暖，设法在奔波劳累之后休息一下。②他们住下不久， 与皮萨罗派去见阿塔瓦尔帕的远征军使者同去的当地人中有一人回来。这个人向将 军报告说，沿途敌人没有设防，而且代表印加王的使者即将来到卡斯提尔军营。皮 萨罗传今后面部队火速赶来，因为他不愿秘鲁使者发现他兵力十分薄弱，后续部队 离得不远，很快就来到了。 不久，印第安人的使团也来到了，这个使团由一位印加贵族和几名随从组成， 他们把几匹骆马送给客人作为表示欢迎的礼物。这位秘鲁使者还代表他的主子即加 王向皮萨罗致意，并说印加王想知道客军到达卡哈马尔卡的日期，以便安排接待事 宜。皮萨罗234 得悉印加王在一小队警卫人员保护下，已离开瓜马楚卓，到达卡哈 马尔卡附近一个以温泉著称的地方，这位秘鲁使者十分聪明。皮萨罗从他口中打听 到有关最近发生的震撼帝国的内战的许多详情细节。 当使者大肆吹捧其君主英勇无敌、足智多谋时，皮萨罗觉得自己应该装出无动 于衷的样子。他只是称赞阿塔瓦尔帕军事上的胜利，说在印第安战士中，阿塔瓦尔 帕的确算得上鹤立鸡群，出类拔萃。但是，为了压倒敌人的威风，皮萨罗大言不惭 地说，印加王与白人皇帝相比，正如同贵国首长与印加王相比一样。少数西班牙人 能轻易地征服这块广表的大陆，把胆敢抵抗的民族一一击败，就清楚他说明了这一 点。皮萨罗久仰阿塔瓦尔帕的盛名，愿来此为大王在征战中效劳；如蒙君王不弃， 他将暂时留下，为君王服务；然后，再横跨帝国，扬帆远航。据卡斯提尔人的记录， 这位印第安使者听到西班牙司令的这一番豪言壮语，大惊失色。然而，这位使者可 能是个比他们所想的更精明的外交家，深深懂得他和比他开他的对手都只是在自吹 自擂，玩弄权术而已。①第二天清晨，西班牙士兵又继续行军。一连两天，都跋涉 于科迪那位山脉的高山峡谷中。从东坡开始下山不久，印加王又派来一名使者，传 达了跟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1 页。 ② “西班牙人在他们从本土带去的棉制帐篷和车篷里宿营，他们生火取暖， 抵御山区的严寒，否则他们是要吃苦头的。据基督教徒们说，西班牙的冬天绝不会 这么冷。这是确实的。”见奥维多：《西印度史》，手稿，第3 卷，第8 册，第4 章。 上次内容相似的旨意，还以同样方式赠送秘鲁羊。这是在山谷中拜访过皮萨罗 的同一个使者。但是，这一次他气派更大，从随员手中接过黄金高脚杯，饮奇恰酒 ——一种用玉米酿造的汁液。金杯使贪心的冒险家垂涎三尺。①235 当印加王的使 者还在兵营中的时候，皮萨罗派去见印加王的印第安使者正好回来。他一见到印加 王的使者，以及西班牙人对他们隆重的接待，不禁勃然大怒。要不是有人在旁劝阻， 他很可能当场动武。他说这只秘鲁狗在这里受到如此优待，而他自己虽负有相同的 使命，在秘鲁人当中却几乎丧生，真是越想越生气。当皮萨罗的使者到达印加王的 军营时，人们不让他渴见印加王，理由是印加王正在守斋，不能接见任何人。他说 自己是白人派来的使者，但也没人理睬，甚至还要把他处死。只是因为他说，如果 他们杀死他，白人将以牙还牙，正在西班牙兵营的印加使者必将遭到同样下场，这 样他才幸免一死。他接着说，毫无疑问，阿塔瓦尔帕居心不良，因为卡哈马尔卡城 的居民已全部撤离，而印加王将重兵驻在离城约一里格处，并严加防守。 印加使者对所有这些指责，不慌不忙地一一回答。他说皮萨罗的使者似乎没有 带使者证件，当然会受到上述待遇。至于印加王守斋，这是事实。如果他知道是白 人来使，或许会破例接待。但是，尽管如此，守斋是个重要的宗教仪式，还是不要 轻易打扰君主为妥。由于印加王当时正在进行一场重大的战争，所以他周围的军队 人数不能算多；而居民撤离卡哈马尔卡则是为了替即将到来的白人准备扎营的地方。 ①这番解释虽然言之有理，但是皮萨罗深知阿塔瓦尔帕的狡诈阴险和仇视西班 牙人的心理，所以仍不很相信。然而，目前他需要跟当地人搞好关系，因此，不露 声色。 相反，他假装完全相信使者236 的话，并在送别使者时重申他要尽速朝见印加 王。 尽管安第斯山脉的东坡比西坡平坦，但下山并不比上山容易。 行军的第七天，他们看到了卡哈马尔卡山谷。这时，西班牙人心中大为满意， 喜形于色。这个山谷中的肥沃的田野一望无际，像绿色地毯铺向远方，与环绕它的 黑乎乎的安第斯山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山谷呈椭圆形，长约五里格，宽三里格。这里的居民穿着考究，清洁卫生， 住房干净舒适。②他们在各方面都胜过西班牙人在大山以西见过的土著人。放眼远 眺，田地平整，庄稼茂密，这说明居民勤劳富有。一条宽阔的大河流经草地，人工 开凿的水渠和地下水管使河水得以充分灌溉田野。在绿色篱笆围起来的田地上，种 满各种农作物。这里土地肥沃，如果说气候不像海滩附近那样容易促进作物成长的 话，对温带作物却更为适宜。冒险家们的脚下就是卡哈马尔卡城，城中的白色小屋 在太阳下熠熠发光，像镶嵌在狭窄陡谷昏黑边缘中的一颗明珠。山谷后约一里格远 的地方，一股股蒸气直冲云霄。那就是著名的温泉所在地，是秘鲁的王子们经常光 顾的地方。在这里也① “这位使者带来了贵重餐具，他饮用的五、六个杯子，都 是用上等黄金制作的，并且让西班牙人用这些杯子喝他带去的奇恰酒。”见赫雷斯 ：《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3 页；奥维多：《西印度史》， 手稿，第3 卷，第8 册，第5 章。后一作者在他书的有关部分中，仅能抄录赫雷斯 的记载。他认为皮萨罗的秘书的话是对的。这一点很有价值，因为如果不想把事实 夸大或歪曲的话，他获得情报的极好机会。 ① 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4 页；奥维 多：《西印度史》，手稿，第3 卷，第8 册，第5 章。 ② 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5 页。 可以看到西班牙人不愿看见的景象：白色幕帐云集在山坡上，像厚厚的雪花覆 盖大地，足有数英里之广。远征军中一个兵士惊呼道：“看到印第安人的浩荡大军 占据这么险要地形，真令人惊异”。直到如今，我们还从来见到印第安人竟然能够 把这么多的兵营布置得如此井然有序。即使最勇敢的人见了这一情景，也会惊慌失 措。但是，想要后退已为时太晚了。237 现在如果稍稍流露畏惧情绪，大难就会立 即临头，在我们队伍中的当地人将首先起来造反。于是，在冷静地探察完地形之后， 我们装作若无其事，昂首挺胸，准备进入卡哈马尔卡。”①基督徒队伍从陡峭的阴 暗峡谷深处走了出来，高举迎风招展的军旗，披着夕阳下闪光的盔甲，在迄今为止 完全属于红色人种的美丽国土上排成战斗队列阔步前进。秘鲁君王凝视这种情景， 心中作何感想，我们不得而知。正如其他一些报导所说，很可能是印加王故意诱使 这些冒险家进入人口稠密的帝国腹地，以便派兵包围他们，这样可以比较容易地俘 获他们的财物及他们本身。②或者由于君王为好奇心所驱使，并且相信白人的友好 表白，所以才不加抵抗地让白人进抵他所在的地方呢？不管怎么样，白人队伍来自 陌生的外部世界，拥有如此神奇的聪明才智，翻山越岭，横跨深谷，冲破千万重自 然的屏障和人们的阻挡，使这位十分自信的印加王也不禁为之愕然。 此时，皮萨罗把这支小小的远征军分成三队，命令士兵从容不迫地徐徐前进， 按战斗的队形走下山坡，直逼这座印第安城池。越238 走越近，但没人出城迎接。 当他策马走过大街时，街上空无一人。 全城悄然无声，只有士兵的脚步声在空城里回响。 这个城相当大，约有一万居民，可能比现在该城的居民还多。①大部分是上坯 房屋，屋顶是茅草或木板。有几幢高级住宅用切削加工后的石块砌成；城中还有一 座由“太阳神贞女”们居住的女修道院和供奉太阳神的庙字。神庙座落在市郊古木 参天的树林中。印第安兵营前有个几乎是三角形的广场——如果可以称它为广场的 话——面积非常大，周围是一些低矮的建筑物。这些建筑物是一些宽敞的厅堂，都 有大门或门洞通向广场。它们或许是印加军营。②在这朝向市郊的广场尽头，有一 座石堡垒，其阶梯可通城区，另有便门通往邻近的城郊。还有一座俯临城市的堡垒 在高地上耸立着。堡垒由三道墙包围着，或者说由一道墙像螺旋一样把它围三层。 堡垒极其坚固，在西班牙人见到的所有碉堡中，它的石工工艺最精良，建筑技 术最高超。①征服军于1532 年11 月15 日下午很晚的时候开进卡哈马尔卡城。 白天还① “帐篷非常多，这使我们感到惊奇，我们没有想到印第安人有如此漂亮 的住处，如此众多而整齐的帐篷。 这一切在美洲其他地方是看不到的，它使我们西班牙人中引起极大的不安和惊 慌。但是不能让这种情绪表露出来，更不能走回头路。如果表示软弱，我们带去的 印第安人就会把我们干掉。因此我们只得强打精神，在仔细地察看了一阵村子和帐 篷以后，就下了峡谷，然后开进卡哈马尔卡城。”见《最初发现》，手稿。 ① 据史蒂文森说，城内居民种族混杂，约三十年前，总人数为七千左右，现 仍没变。这位聪明的旅行家在该城居住过一个时期，对它特别喜爱，并且作过一番 生动的描述。但是，如今该城已不具有印加时代那样的重要性了。见《南美居留记 》，第2 卷，第131 页。 ② 《埃尔南多·皮萨罗的信》，根据奥维多：《西印度史》，手稿，第3 卷， 第8 册，第15 章；赫雷斯： 《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5 页。 ① “在印第安人中还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军队。”见赫雷斯：《征服秘鲁》， 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5 页；《最初发现》，手稿。 是天气晴朗，可是现在却寒冷异常，开始下小雨，还夹239 着冰雹，似乎将有 一场暴风雨来临。②皮萨罗急切想摸清印加王的意图，决定立即派遣一个使团前往 印加王的行宫。他挑选埃尔南多·德索托率领十五名骑兵去执行此项任务。他们走 后，皮萨罗感到，如果万一印第安人动武，那派去的人马就太少了。于是，他又令 兄长埃尔南多带领二十名骑兵前去增援。埃尔南多和增援部队中的一名骑兵给我们 留下了执行这次任务的记录。③该城和王家军营之间有一条通过草地、修筑得非常 坚固的公路。骑兵们在公路上扬鞭疾驰，不到一里格远就抵达位于平坦山坡的秘鲁 营地。印第安兵士在帐外巡逻，标枪插在地上。当基督徒骑兵队在刺耳的军号和兵 器的铿锵声中奔驰掠过时，他们瞠目结舌，不胜惊奇。 骑兵很快到达一条宽阔而又不深的小河，它弯弯曲曲流经草地，构成印加王的 阵地的天然屏障。河上有座木桥；但骑兵们担心小桥不够坚固，宁愿涉水而过。他 们毫不费事地到达小河对岸。 一营全副武装的印第安战士在桥的另一端排成战斗队列，但是没有对西班牙人 发起攻击；皮萨罗曾严令骑兵对当地人要态度和蔼，讲究礼貌。在当时情况下，骑 兵们不用叮嘱也知道必须这么做。 有一名印第安警卫给大家指出了印加王的住所。①这是一个露天的院子，中央 有一座精巧的建筑物或游乐厅。240 四周有长廊，后门通向花园。墙上涂着发亮的 白色或彩色泥灰，屋前放着一只石制巨盆，由水管分别注入冷、热水。②目前仍可 在原址看到一只用切削平整的石块砌成的浴缸——可能是后人所制——人们仍称之 为“印加浴池”。③宫廷中有很多衣着华丽的印第安贵族，还有不少王室女眷。在 这些人中间，不难认出阿塔瓦尔帕，虽然他穿得比大臣朴素。但是他头戴称为“波 拉”的深红色王冠，王冠的缨带从前额垂及双眉。这是著名的秘鲁王权的标志，只 是在打败王兄瓦斯卡尔后，阿塔瓦尔帕才得到加冕。他这时有些像摩尔人或土耳其 人那样坐在低橙或坐垫上，贵族和大臣按官职大小、地位高低，各就各位，恭候在 他的四周。④西班牙人兴趣浓厚地凝视这位英勇战斗夺取王位的王子。他们听到过 许多描绘其残忍和奸诈的传说。但是，从王子的长相，既看不出他有传说中谈到的 凶暴残酷，也看不出传说中的那种聪明智慧。虽然他举止端庄、安详，② “过了 一会儿开始下雨并下起了冰雹。”（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 第3 卷，第195 页）卡哈马尔卡在印第安语中意思是“霜冻之地”；因为这里的气 温虽然通常和暖宜人，但有时受冷风影响，不利于植物的生长。见史蒂文森：《南 美居留记》第2 卷，第129 页。 ③ 《埃尔南多·皮萨罗的信》，手稿。埃尔南多·皮萨罗在致圣多明备王家 法院的信中，详细报导了本章及下一章记录的特别事件。他是执行这次任务的主要 领导人，所以叙述中不免有些自我吹嘘，但他的记录仍不失为最具有权威性的报导。 勤奋的奥维多当时居住在圣多明备，认为这封信十分重要，把它载入他的伟大 著作《西印度史》，手稿，第3 卷，第8 册，第15 章。——《最初发现》的佚名 作者也奉命共同执行这次任务。 ① 佩德罗·皮萨罗《发现和征服》，手稿；《埃尔南多·皮萨罗的信》，手 稿。 ② 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202 页。“一 条热水管和一条冷水管同时通向水池，专洪国王和他的宫女洗澡。其他人谁也不得 进入水池，否则就要掉脑袋。”见佩德罗·皮萨罗： 《发现和征服》，手稿。 ③ 史蒂文森：《南美居留记》，第2 卷，第164 页。 深知一个国王应具有的成仪，但他似乎只通过面容来表情达意，显示出美洲印 第安人特有的冷漠。 241 在目前情况下，他这副表情至少有些矫揉造作，不大自然。因为尽管王子 听到过有关白人行踪的报告，但那些报告不可能使他对这些神秘的陌生人突然出现 在眼前，这种奇怪而又令人有些胆寒的场面有所准备，因而这位印第安君王不可能 对此漠不关心。 埃尔南多·皮萨罗和索托只带了二、三名兵士缓缓地骑马来到印加王跟前， 埃尔南多向印加王深深施了个礼，但是并未下马。他向阿塔瓦尔帕说他是其弟、西 班牙军司令派来的使节，让印加王得知西班牙队伍已开抵卡哈马尔卡。他们是海外 强大国王的臣民，久仰印加王的武功和军威，特来效劳，并宣讲他们信奉的宗教真 理。他带来了将军的请帖，邀请阿塔瓦尔帕到西班牙兵营作客。 印加王听了，一言不发；甚至连听懂没有也不表示，尽管有上文提到过的一个 名叫菲利皮略的译员替他作了翻译。他两眼盯着地上，默不作声；但是，站在他身 旁的一个贵族回答道，“很好。”①对西班牙使者来说，这是一种今人难堪的局面， 因为他们搞不清秘鲁国王对他们的真正意图，好像双方之间隔着重重大山一样。 埃尔南多·皮萨罗毕恭毕敬地请求印加王亲自向他们谈谈自己的想法。①阿塔 瓦尔帕听了，莞尔而笑，竟开口答道——“转告你们的首领，现在我正守斋，明晨 即可开斋。然后我将率领大臣回访。 目前，他可住在广场的公房内，勿住别处，待我来后，我将作出一切242 安排。” ②如前所述，觐见印加时，索托也在场。远征军中，他的骑术最为高超，他的 坐骑也是全军的最佳良驹。索托注意到阿塔瓦尔帕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乘坐的马。 那匹烈性战马大声咀嚼嚼子，急躁地用前蹄乱刨土地。骑士放开缰绳，用脚蹬子一 夹马腹，催马向前，战马就在平原上飞奔起来。然后，他掉转马头，不停转圈，让 它做各种美妙动作，以表演他过人的骑术。战马高速冲向印加王，快到他身旁时， 索托猛地勒住缰绳，战马立即停下，前腿腾起，几乎坐倒在地，离印加王近在咫尺， 连马身两侧的汗水都甩到了王袍上。 但是，阿塔瓦尔帕镇定自若。然而，在索托策马急驰掠过几名当地的武士前面 时，他们吓得急忙退缩。在生人面前的怯懦表现，使这些可怜的武土遭到极大的不 幸，如果真像西班牙人所说的，阿塔瓦尔帕当夜就将他们处死的话。③现在，宫廷 侍者拿出食物、酒菜招待客人，但他们婉言谢绝，因为不愿① “他听了那些话后， 总是问我们从哪里来，想干什么，还喜欢看看我们的人和马匹。他沉着冷静，举止 庄重，不回答别人的问话，只有在场的一位人士替他说：‘很好！’”，见《最初 发现》，手稿。 ① “埃尔南多·皮萨罗发现他不说话，而是由第三者做回答，便再次请求他 讲话，回答愿意回答的问题。” 见《最初发现》，手稿。 ② “他转过身，微笑地看着对方说，告诉派你们来的头领，我现在正在斋戒， 明天上午即可结束。我喝了水就同几个哨兵去见他，他应该住在广场附近的普通住 房里，在我去见之前，他们不得闯进别的房子。一切应该做的事情都由我来安排。” 《最初发现》，手稿。有关这次与众不同的会见，我根据随同埃尔南多·皮萨 罗执行任务的一名骑兵的记录，而没有采用埃尔南多的记载，因为他说他跟印加王 说话时，口气傲慢，出言不逊，这些话颇有西班牙下级贵族自我吹嘘的味道。 下马。然而，当后宫的黑眸美人手捧黄金大壶请战士喝泛着泡沫的奇恰酒时， 他们没有拒绝；坐在马上，接过金壶，一饮而243 尽。①骑士们恭敬地辞别印加王， 返回卡哈马尔卡。回营途中，骑兵们闷闷不乐，陷于沉思。他们想起了刚才目睹的 一切：印第安君王的威严、财富、强大的军队、精良的装备，以及严明的军纪—— 这一切都说明这里的印第安人比他们在这个国家的较低地带所见到的其它土著人有 较高的文明，因而也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他们把敌人的现状与自身的情况相对比， 愈发感到寡不敌众，何况又是孤军深入，后无援兵，这种贸然进入一个强大帝国的 腹地的行动实在太鲁莽了。他们瞻望未来，深感凶多吉少！②兵营中的伙伴们很快 也受到这种有感染性的沮丧情绪的影响。入夜时，兵士们仍然垂头丧气。他们看到 秘鲁人的营火照亮了山坡，在黑暗中四处闪烁着火光。据目击者声称：“营火之多， 宛若繁星。”③然而，在那支小部队里有一个人丝毫没有惧怕或沮丧的感觉。 此人就是皮萨罗。他还暗自高兴，因为长期以来日夜盼望的决战时刻终于来到 了。他懂得必须千方百计地激励士气，使全体将士也怀有相似的感觉，否则，一切 都将失败。他没有宣布自己的计划，只是在兵士中来回串连。远征军经过长期搜寻， 终于迎面遇见敌人。皮萨罗请求他们在这个关键时刻，千万不能丧失勇气。“我们 必须自力更生，还得依靠保佑我们多次安然通过极大考验的上帝。目前，老天也不 会抛弃我们；如果敌众我寡，兵力悬殊的话，只要上苍能助一臂之力，敌人再多也 无济于事。”①这位西班牙将领既有骑士般的冒险精神，也充满了宗教的热情，而 后者在危险时刻244 最为有效。 皮萨罗充分理解部下的性格。他把这次冒险事业说成是十字军远征，这样一来， 他重新唤起士兵们心中快要消失的热情，鼓起他们的余勇。 于是，皮萨罗召开军官会议，讨论作战计划，更确切地说，他在会上提出了他 本人已决定的异乎寻常的计划。这就是：进行一次伏击，当着印加全军的面把印加 王俘虏过来。这是一个充满危险的计划，也可以说是一次近似绝望的挣扎。但是， 西班牙人现已濒临绝境，无论走哪条路，都是危机四伏。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与其退缩、躲避，不如挺身而出，正视危险。 想逃，现在已为时太晚！再说，他们能逃向何方？只要一发现侵略者要跑，印 加王的军队会全部出动，跟踪追击。熟悉山峡地形的敌军在他们行动之前早就先发 制人了；他们会派兵扼守要隘，从四面八方围歼。退却这一行动本身只会动摇军心， 结果削弱自身的战斗力，增强对手的信心。 然而，长期驻守在目前的地方按兵不动，似乎有同样的危险。即使阿塔瓦尔帕 对基督徒没有恶意，他们也无法担保他的这种感情会持久下去。他与① 《最初发 现》，手稿；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6 页。 ② “观看了敌军的成严和令人惊叹的帐篷之后，我们回到了头领的住处，他 正等着我们。我们对看到的一切感到很害怕，大家就怎么办的问题发表了许多意见。 我们的人太少，又是孤军深入，得不到任何援助，大家都非常害怕。”（《最 初发现》，手稿）——佩德罗·皮萨罗倒十分诚实，他证实西班牙兵士极为害怕是 确有其事。（《发现和征服》，手稿）这位卡斯提尔骑士很少感到过害怕，但是，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一点点类似恐惧之感的话，那么他一定有点像那位查理 五世称之为“绝不能用手指掐灭蜡烛”的骠悍骑士。 ③ “我们在广场站岗放哨，看到印第安人军队的火把不寒而栗。大部分印第 安士兵驻扎在山坡上，密集的火把像天空中的繁星。”见《最初发现》，手稿。 ① 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97 页；纳阿 罗：《简述》，手稿。 白人一熟悉，很快将打消掉对白人天生神秘或优越的想法。他会觉得入侵者人 少可欺。西班牙人的战马、武器和显眼的装备在印加王眼中是块肥肉。当他知道自 己有力量消灭这些武器、装备的主人时，很快会寻找消灭他们的借口。征服者在闯 入帝国后沿途干的杀人放火勾当早就足以构成他们的罪名了。 但是，有什么理由可以设想印加王对他们怀有这样的意图呢？他是个狡猾、无 耻之徒。如果白人在行军中多次接到的情报是正245 确的话，王子对西班牙人的入 侵，一直怀恨在心。要他不持这种仇恨的态度几乎是不可能的。 使者带来王子的温和言辞，只不过是为了诱使他们到山这边来，在这里，他的 战士们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远征军现已陷入诡计多端的印加王布下的天罗地网了。 因此，唯一的出路是将计就计；如果可能的话，用印加王自己设下的陷阱抓获 自己。目前应抓紧每一分钟，因为在南方获胜的印加王军队将随时凯旋归来，使得 形势对西班牙人更为不利。 然而，在战场上公开迎战阿塔瓦尔帕，危险极大，即使侥幸取胜，也很少有可 能生擒像印加王那样头等重要的人物。印加王丝毫不加怀疑地接受了回访的邀请， 准备亲临白人军营，这是俘虏这个关键人物的最好机会。鉴于白人在性格上与武器 上的优势以及出其不意的奇袭，此项计划也并非荒唐绝伦。只要全体士兵齐心协力， 步调一致，就有可能变弱为强，压倒多数。但是，在发动攻击之前，无需让印加部 队全部开入城内；印加王一经抓获，保驾的臣民就会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呆， 不论他们人数多寡，就会无心抵抗；——只要把印加王掌握在手中，皮萨罗就可向 全国发号施令了。 很容易看出，皮萨罗在这个大胆的行动计划中，是以科尔特斯在阿兹特克京城 绑架其君王的光辉壮举为榜样的。但是，那次劫持事件并未使用暴力——至少没有 公开使用暴力——而是得到君王本人批准的，虽然他也受到强制。事实上，那次事 件的结果并不太理想，因为该国人民一致奋起要消灭绑架者，甚至连牺牲国王也在 所不惜，所以，也不能照搬这一经验。至少，产生这种情况的部分原因在于绑架者 处事太不谨慎。那次劫持国王的试验在开始时是完全成功的；如果皮萨罗能抓获并 控制住阿塔瓦尔帕本人的话，他相信他自己会对下一步的行动谨慎从事。至少，皮 萨罗可以通过掌握这一极其重要的人质来确保自身的安全，并且摆脱目前的困境。 如果不能马上强迫印加王接受他的条件，国内增援部队的246 到来十之八九很 快会使他屈服。 商定第二天作战计划的会议结束后，皮萨罗忙于布置兵营的夜间保卫措施。派 兵把守人城通道，增设岗哨，特别在堡垒最高点，指定专人瞭望敌军阵地，敌人如 发起夜袭，立即报告。安排完这些加强保安的预防措施后，西班牙远征军首领及其 部下回到各自的营房——但不是上床就寝。至少，那些了解第二天决定性计划的知 情人是睡卧不宁的。明天是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或者是雄心勃勃的计划获得完 全的胜利，或者是一败涂地，彻底毁灭！ -------- 泉石书库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