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总督的愤怒——皮萨罗的坚强决心——航行的继续——通贝斯的美丽风光——
      沿岸的发现——返回巴拿马——皮萨罗启程去西班牙
      
          1527—1528  年
      
          在阿尔马格罗离开之后不久,皮萨罗把剩下的一艘船也打发走,理由是回巴拿
      马去修理。这也许使他摆脱了他的一部分追随者,这些人的反叛精神使他们成了他
      处在逆境时的障碍而不是帮助,而且由于在他现在占领的这块不毛之地上很难找到
      给养,所以他乐于跟他们分开。
      
          阿尔马格罗及其追随者的归来,在小小的巴拿马社会里激起了严重的不安:因
      为塞在棉花球里秘密带来的那封信,到达了预定要到达的人手中,信的内容很快传
      扬开来,并加上了通常的那种夸大其词。冒险者和信件本身流露出来的萎靡不振的
      精神状态,足够说明情况是令人沮丧的,而且人们很快就普遍认为,远征中的少数
      命运不佳的幸存者是被皮萨罗违反他们的意愿强行留下的,让他们与那绝望的领导
      人在他那荒凉的岛屿上同归于尽。
      
          158 佩德罗·德洛斯·里奥斯总督对远征的结果及其给殖民地造成的生命损失
      感到非常恼火,因而他根本不听卢克和阿尔马格罗关于给予远征以进一步支持的任
      何请求:他嘲弄他们对未来的乐观的预言,并最终决定派遣一位官员去加洛岛,其
      使命是把他在那个可怕的地方能够找到的任何一个仍然活着的西班牙人带回来。
      
          为此目的立即派遣两艘船,由一个在当地的科尔多瓦人、名叫塔富尔的骑士统
      率。
      
          与此同时,皮萨罗及其部下经历了他们侷促在不毛之地所能料想到的一切苦难。
      的确,他们不用担心土著人的袭击,因为在白人占领该岛时土著人已经离开了;但
      是他们必须忍受饥饿之苦,这种饥饿比他们以前在邻近的大陆上的野林中所经受过
      的更严重。
      
          他们的主要食物是螃蟹和他们能够在海岸上找到的数量很少的甲壳类动物。由
      于这时是雨季,经常有雷电交加的暴风雨席卷这个注定要遭殃的岛屿,不断地用洪
      水冲击他们。因此,处在身体半裸、饥饿难熬的状况下的这一小队人中,很少有人
      不感到心中的冒险精神已经消失,也很少有人指望有比返回巴拿马更好的结束苦难
      的方法。因此,当塔富尔带着两艘满载供应品的船出现时,所受到的欢迎就象一艘
      即将下沉的船上的水手在出乎意料的救援者到来时所给予的欢迎一样;而在饱餐一
      顿解饿之后,唯一的想法就是上船永远离开这个可怕的岛。
      
          但是,同一条船也带来了皮萨罗的两个同伙卢克和阿尔马格罗的信,要求他在
      目前的困难中不要绝望,而要坚持原来的目标。
      
          在目前的情况下返回就将断送远征的前途;而且他们庄严地保证,只要他坚定
      地留在那个地方,他们将在短期内给他送来继续前进所需的物品。①对于皮萨罗的
      勇敢精神来说,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足够了。他159 本人似乎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想到
      要返回。如果他曾有过那些想法的恬,这些鼓励的话完全打消了他心中的想法,于
      是他准备坚持追求他曾如此奋不顾身地图谋的好运。但是,他知道,恳求或劝告对
      于他那些同伴们来说是无济于事的;而且他也许并不打算把那些懦怯的人争取过来,
      因为那些人老是想回头,只会成为他今后行动中的包袱。故而,他用一种简明而坚
      定的方式宣布他的目标,这种方式是一个行动胜过语言的人所特有的,而且适于在
      他那些粗鲁的部下中造成深刻的印象。
      
          他拔出剑来,在砂地上从东到西划了一条线。然后他面向南方,说,“朋友们
      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们,那边是劳累、饥饿、衣不蔽体、狂风暴雨、荒凉和死亡,这
      边是舒适和快乐。那边有富饶的秘鲁,这边是贫困的巴拿马。每个人都可以做出最
      适合于勇敢的卡斯提尔人的选择。至于我本人,我选择南方。”说完以后,他迈步
      跨过那条线。①跟在他后面跨过去的是勇敢的舵手鲁伊斯,然后是佩德罗·德坎迪
      亚,这个人正如他的名字所暗示的,是一个出生在希腊的岛屿之一的骑士。还有十
      一个人相继跨过线去,从而表明他们愿意分享他们的首领的命运,无论是好是坏都
      在所不辞。②用一位古老的历史学家的热情的语言来说,这一小队人的名字千古流
      芳,“他们面对史无前例的困难,在得到的报偿可能是死亡而不是财富的情况下,
      宁可选择这条道路而不放弃荣誉,并且坚定地站在他们的首领一边,成为今后世世
      代代的忠诚的榜样。”①但是这个行动没有在塔富尔的心目中激起赞同,他把它看
      做169 是严重违反总督的命令,并且看做是近乎疯狂的举动,参加的人必然要遭到
      毁灭。他拒绝把他的船只之一留给准备继续航行的冒险者以表示他有丝毫赞同之意,
      甚至很难说服他把他带来的一部分补给品留给他们维持生活。这动摇不了他们的决
      心,这一小队人向他们那些返航的同伴们告别,坚定不移地与他们的指挥官同命运、
      共呼吸。②这些为数很少的勇敢的人们虽然身处困境却有着某种惊人的想象力,使
      得他们献身子这样一个大胆的事业,这个事业似乎远远超过他们力所能及的程度,
      这在传说中的骑士游侠的历史中是前所未有的。他们的人数屈指可数,无衣无食,
      几乎没有武器,不了解他们要去的地方的情况,没有船只运送他们,被留在汪洋大
      海中这个荒凉的岩石岛上,公然宣称要进行一场反对一个强大的帝国的十字军运动,
      誓死要使这场运动获得胜利。在骑士传奇中有比里亚·卢塞、尼古拉斯·德里韦拉、
      弗朗西斯科·德奎利亚尔、阿隆索·德莫利纳、佩德罗·阿尔孔、加西亚·德赫雷
      斯、安东·德卡里翁、阿隆索·布①  “皮萨罗依从了,然后他拨出剑来,在地上
      从东到西划了一道线,转身向着他要去的方向一南边说:‘伙伴们、朋友们,这边
      是含辛茹苦、饥寒交迫、暴风骤雨和死亡之地;那边则是安逸舒适的乐土。从这里
      去巴拿马,人会变穷;从那边去秘鲁,就能发财。西班牙的孩子们,你们作出选择
      吧。’说完他就跨过地上的划线,莫格尔人巴托罗梅·鲁伊斯和坎迪亚人佩德罗·
      德坎迪·格列戈也跟着跨过去。”——蒙特西诺斯:《编年史》,手稿,1527  年。
      
          ②  这十三个忠实的伙伴的名字保存在两年以后与国王订立的一项文件中,文
      件中适当地追记了他们的忠诚。在一部秘鲁征服史中不应省略他们的名字。他们是
      :“巴托罗掩·鲁伊斯、克里斯托瓦尔·德佩拉尔塔、佩德罗·德坎迪亚、多明戈·
      德索①  “这就是远近闻名的十三人,他们从事世界上最繁重的工作,但是等待他
      们的不是已经应允的财富,而是死亡。然而他们把声誉看得高于一切,继续跟随他
      们的上尉首领,以便将来成为忠诚的典范。”见蒙特西诺斯:《编年史》,手稿,
      1527  年。
      
      
      
          ②  萨拉特:《秘鲁的征服》,第1 册,第2 章;蒙特西诺斯:《编年史》,
      手稿,1527  年;纳阿罗;《简述》,手稿;埃雷拉;《通史》,第3 卷第10  册,
      第3 章。
      
          里塞尼奥、马丁·德帕斯、胡安·德拉托雷。”
      
          这更动人的吗?这是皮萨罗的命运的成败关头。人们的一生中有这样一些关键
      时刻,抓住它或者放弃它就会决定未来的命运。①如果皮萨罗意志不坚定,并且屈
      服于呈现在他面前的可以使他和他161 那士气沮丧的队伍脱离困境的十分诱人的机
      会,他的名字可能与他的命运一起湮没无闻,秘鲁的征服将由其他某个更成功的冒
      险者去进行。但是他的坚定不移抵挡住了诱人的机会,而且他的行动证明他适宜于
      他担任的危险职位,并且使得别的人信任他,这就是成功的最好保证。
      
          在载着塔富尔和那些退出远征的人们返航的船只中,舵手鲁伊斯也被准许返回,
      目的是与卢克和阿尔马格罗合作,请求更多的援助。
      
          在船只离开以后不久,皮萨罗决定放弃他目前的住地,这个地方对他们没有什
      么好处,而且他认为,如果原来的居民知道白人的人数已经减少而鼓起勇气返回时,
      就可能受到他们的攻击。因此,他下令西班牙人建造一艘简陋的船或木筏,载着他
      们到达一个叫戈尔戈纳的小岛上,这个小岛距离他们现在的住处二十五里格。它距
      离大陆五里格,岛上无人居住。它比加洛岛有几点好处;由于它海拔较高而且一部
      分地方由森林覆盖,它给一种野鸡提供了生息之地,加上这个地区的野兔,就使西
      班牙人可以用他们的弯箭猎到可以勉强充饥的食物。从天然的岩石中迸出的清冷的
      溪流提供了充足的水,诚然,不断降下的雨水使他们没有渴死的危险。为了躲避暴
      风雨的袭击,他们建造了一些简陋的房屋;但在这里和在他们原来居住的地方一样,
      他们受到有毒的昆虫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叮咬,这些昆虫滋生并扈集在这块蒸气弥漫、
      肥沃而杂草丛生的土地上。在这种艰难的环境里,皮萨罗采取一切措施来维持他部
      下们的日益低落的士气。每天的早祷照常进行,晚上按时唱圣母玛利亚赞美诗;各
      个宗教节日都受到隆重的纪念;这位指挥官采取一切方式使他的事业具有宗教性,
      并且使他那些粗鲁的部下相信有上帝的保佑,可使他们渡过难关。①在这种艰苦的
      处境中,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注视着令人忧郁162 的大海,就想一有来支援的迹象
      就欢呼。但是,好几个月沉闷的日子过去了,没有出现任何迹象。周围老是那广阔
      的水域,只有东面安第斯山那冰雪覆盖的山顶被赤道的骄阳映照得象一排火焰延伸
      在整个大陆上。远处侮面上的任何一个小点都受到了仔细的注视,漂浮的木头或者
      在海水中漂来漂去的成堆的海草,都被他们想象成是预定要到来的船只;终于,不
      断的失望使得希望逐渐变为怀疑,而怀疑又变成了绝望。②与此同时,塔富尔的船
      只抵达了巴拿马港。它带来的关于皮萨罗及其追随者的不可动摇的固执使得总督大
      为恼火,他认为这无异于是一种自杀的行动,并且坚决拒绝给那些坚持自我毁灭的
      人以进一步的帮助。然而,卢克和①  富于想象力的博亚阿多以异常优美的语言表
      现出了同样的情感,他在诗中让里纳尔多假装成浮躁的妖精莫尔加纳趁机抓住了命
      运。意大利读者也许对回忆这些诗句感到兴趣:——在这个世界上,谁要是追求珍
      珠异宝,荣誉欢笑。请用手抚摸我颔前的金发,我会使你春心陶陶;流逝的岁月永
      不复返,莫要使年华空荡九霄,假如你也象对待爱情一样去对待劳动,那么你定会
      享受到爱的秋波,蜜的慰告。《恋人》,卷2 ,歌8 ·①  “每天清晨都向上帝感
      恩:下午做祈祷,念圣母颂词和其他祷告词。他们知道有哪些节日,了解到星期五
      是斋戒口,星期天是休息日。”见埃雷拉:《通史》,第3 卷,第10  册,第3 章。
      
          阿尔马格罗信守他们的诺言。他们向总督陈述说,如果说他们的伙伴的行动是
      鲁莽的,但至少是为国王服务的,而且是为了继续伟大的发现事业。里奥斯在担任
      总督职位时,曾经奉命要支持皮萨罗的冒险事业;而且,如果现在抛弃他就将失去
      仍然存在的成功的机会,并且要对他和那些跟随他的英勇的人们的死亡负责。这些
      劝告终于对这位行政长官的思想起了作用,他勉强地同意派一艘船去戈尔戈纳岛,
      但是除了驾驶这艘船所必需的人员以外不派更多的人,并且明确地指示皮萨罗,不
      论以后远征的结果如何,他必须在六个月内返回巴拿马报到。
      
          在这样得到了行政长官的批准后,两位同伙人立即准备好一条小船,载着供应
      品和武器弹药,迅速驶往那个岛屿。已经占领这163 个荒凉的小岛达七个月之久的
      不幸运的占住者们,①当他们看到这艘友好的船上的白帆在海面上驶来时,几乎不
      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尽管当这艘船在岸边抛锚时皮萨罗对它没有给远征带来
      更多的援兵感到失望,但他还是高兴地欢迎它,因为它提供了解决那个富庶南方帝
      国是否存在这个大问题的办法,从而开辟了以后征服它的道路。他的两个部下病势
      非常严重,于是决定把他们留给几个友好的印第安人照料,到他返回时再来找他们,
      这几个印第安人在他居留小岛的整个期间一直同他在一起。他带着其余的强壮的部
      下和几个通贝斯人一起登船,迅速启锚向这个“地狱”告别,这是西班牙人对这个
      曾经使他们遭受了巨大的苦难和激发起无畏的决心的地方的称呼。①现在,每人心
      里都充满了希望,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再一次到了海上,在老练的舵手鲁伊斯的导航
      之下,遵从印第安人的指引,计划驶往通贝斯,那将使他们立即进入印加的黄金帝
      国——“乐园”,那是他们曾经长期响往的地方。在经过了他们有很多理由怀念的
      加洛岛之后,他们进一步向海外驶去,直到他们绕过了塔库迈兹角,他们上一次航
      行时曾在那附近登陆。他们没有在海岸的任何地方停靠,而是一直航行,尽管受到
      水流和几乎总是一个劲儿的南风的阻碍,幸而风势不大,而且由于气候宜人,所以,
      他们的航行虽然缓慢,却并不难受。几天之后,他们就看到了帕萨多角,那是鲁伊
      斯舵手上一次航行的终点;而且,在跨过这条线以后,小船进入了欧洲人的船只从
      未行驶过的不知名的海上。他们注意到海岸不再象以前那样陡峭和凸凹,而是平缓
      地倾斜到海边,展现出开阔的沙地,不时衬托出一片片异常富饶和优美的土地;当
      地人的白色164 农舍闪烁在海边,远处山岗上升起的炊烟,表明这个地区的人口越
      来越多。
      
          最后,从他们离开那个岛屿以后经过了二十天,这艘探险船绕过了圣赫勒拿角,
      而且缓缓地驶入了美丽的爪亚基尔湾的水面上。
      
          在这个地区的沿海岸上,城镇和村庄星罗棋布,尽管科迪耶拉山脉的粗犷的脉
      络从海岸上拔地而起,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绿色地带,很多小溪流经这里蜿蜒入海,
      使它们流过的地方成了一片沃野。
      
          航海者们现在面对这条巨大的山脉中的一些最高的山峰;钦博拉索山的巨大而
      圆的巅峰,象是安第斯山的穹窿高耸入云,或是象科托帕希山的令人①  “他们以
      同样的情绪干了七个月的活。”见蒙特西诺斯:《编年史》,手稿,1527  年。
      
          ①  赫雷斯:《征服秘鲁》,根据《巴西亚文集》,第3 卷,第182 页;蒙特
      西诺斯:《编年史》,手稿,1527  年;纳阿罗:《简述》;埃雷拉:《通史》,
      第3 卷,第10  册,第4 章;佩德罗·皮萨罗:《发现和征服》,手稿。
      
          耀眼的银白色的圆锥体,除了由于它自己的火山喷火所带来的变化外总是一成
      不变;因为这座山是美洲最可怕的火山,而且在我们谈到的这事之前不久还有可怕
      的火山爆发。
      
          在他们前进途程的每一里格中都能见到文明的迹象,这使西班牙人感到高兴并
      终于在位于通贝斯湾入口处的圣克拉拉岛外抛锚。①这个岛上无人居住,但是船上
      的印第安人指出,附近的普纳岛上的好战的居民有时来到这个岛上献祭和敬神。西
      班牙人在当地发现几块粗犷地制作成各种形状的黄金,也许是用来作为献给印第安
      神灵的供品的。当土著人们向西班牙人保证说他们将在土著人自己的城市通贝斯里
      见到大量的这样的贵金属时,西班牙人满心喜悦。
      
          第二天早晨,他们驶过海湾前往通贝斯。当他们驶近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具有
      相当规模的城镇,拥有许多显然是由石头和灰浆筑成的建筑物,座落在一片肥沃的
      草地中央,这片草地显然是由于仔细和周密的灌溉而使它从周围的贫瘠中改造而成
      的。在距离海165 岸不远时,皮萨罗看到有几只大木筏向他驶来,船上满载着前去
      远征普纳岛的战士。在驶近印第安人的船队时,皮萨罗邀请几位首领到他的船上来。
      秘鲁人惊奇地注视着他们见到的每一件物品,特别是注视着他们决没有想到会在这
      里见到的他们的同胞。后者向他们述说自己是如何落人这些陌生人之手的,他们说
      这些人是一个奇异的种族,他们到这儿来不是为了伤害,完全是为了结识这个国家
      和它的人民。这些说法得到了西班牙指挥宫的证实,他动员印第安人回到他们的木
      筏上去,把他们所听到的事情告诉他们的同胞,同时要求他们向他的船提供补给品,
      因为他希望同土著人进行友好的交往。
      
          通贝斯人民聚集在海岸上,以说不出的惊咤心情注视着那个现在已经抛锚停泊
      在他们的海湾里的浮动的堡垒。他们热情地倾听他们的同胞们的叙述,并且立即把
      这一事件报告给印第安酋长、即这个城镇的统治者,他认为这些陌生人必定是较高
      等的人,立即准备答应他们的要求。很快就有几只木筏驶往这艘船,筏上载着香蕉、
      大蕉、木薯、玉米、甜薯、菠萝、椰子和富饶的通贝斯河谷的其他丰盛的产品。此
      外还有猎物和鱼,以及几匹骆马,皮萨罗曾看到过巴尔沃亚的一些关于骆马的粗略
      的图画,但迄今未见过活的骆马。他以巨大的兴趣审视了这种奇特的动物“秘鲁羊”
      ——或者,如西班牙人所称的,印第安人的“小骆驼”——非常欣赏它那供给当地
      人纺织原料的毛绒混合物。
      
          这时,恰巧有一个印加贵族在通贝斯,或者说是一个“欧雷洪人①”,正如我
      已经指出的,这是西班牙人对这些人的称呼,因为他们的耳上缀有巨大的黄金饰物。
      他十分好奇地想要看看这些奇怪的陌生人,因而随着木筏出来会见。从他的衣着比
      较讲究和从其他人对他的尊敬来看,很容易看出他是有相当地位的人,皮萨罗166 
      以优厚的礼节接待他。他领着他观看了船的各个部分,向他说明引起他注意的任何
      东西的用途,并且在印第安人翻译的帮助下,尽可能地回答了他提出的许多问题。
      这位秘鲁头领特别想要知道皮萨罗①  按照加西拉索的说法,从离开戈尔戈纳岛到
      达通贝斯,经过了两年的时间。(《王家评论》,第2 卷,第1 册,第11  章。)
      这种严重违背史实的说法甚至在关于这些活动的报告中也屡见不鲜,由于当时的文
      件没有提到日期,而不是日期彼此矛盾,因而很难确定这些活动的日期,就象事件
      是在有史以前发生的那样。
      
          ①  原文orejon,有译大耳人,一意“拉耳朵”,为征服时期殖民主义者对当
      地人的称谓。——译者及其部下何时和为什么来到这个海岸上。西班牙上尉回答说,
      他是世界上最伟大和最有威权的君王的封臣,他到这里来是为了确认他的君王对这
      个地区的“合法的统治权”。他到这里来还为了把居民从他们目前由于不信上帝而
      处在的蒙昧状态中拯救出来。他们崇奉的是一位邪神,它将使他们的灵魂永远沉沦
      ;而他将使他们知道唯一的神那稣基督,因为信奉他将永远得救。①这位印第安人
      头领带着明显的惊异仔细地倾听着;但是没有回答。也许他或他的翻译对于如此直
      截了当地向他们宣布的教义都没有任何明确的概念。也许他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比印
      加王更强大的君王;至少,他认为没有人比印加王更有权利统治他的领地。
      
          而且很可能他不打算承认他所崇奉的太阳神不如西班牙人的上帝。但是,无论
      这个没有教养的野蛮人的心目中有什么想法,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小心地保持沉
      默,丝毫不想反驳或者说服他的基督教对手。
      
          他在船上一直呆到晚饭时分,他与西班牙人一道进餐,表示他很喜欢这些奇异
      的菜肴,特别欣赏酒,他说比他自己国家酿造出来的酒好得多。在告别时,他礼貌
      地邀请西班牙人访问通贝斯,皮萨罗送给他一些礼物,其中有一把铁斧,使他很感
      兴趣;因为正如我们谈过的,秘鲁人和墨西哥人一样,不知道使用铁器。
      
          第二天,西班牙上尉派遣一个名叫阿隆索·德莫利纳的手下人上岸,由一个从
      巴拿马上船的黑人陪同,给镇长带去的礼物是一些猪和家禽,这两样都不是新大陆
      土生土长的。到傍晚时,他的特167 使返回,带来了友好的人民送给船上的又一批
      水果和蔬菜。莫利纳谈了他的奇妙经历。刚一上岸,他就被当地人团团围住,他们
      对他的衣着,他的洁白的面容和长长的胡须感到非常惊讶。妇女们对他特别感到好
      奇,莫利纳似乎完全被她们的风姿和迷人的魅力迷住了。他可能用他的行动表示他
      感到满意,因为他们劝他留在他们中间,答应在那种情况下给他一个漂亮的老婆。
      
          他们对他那位黑人同伴的面容同样感到极为惊讶。他们不相信那肤色是自然的,
      并且试图用他们的手擦掉他们认为是染上的色采。当这个非洲人愉快地接受这一切,
      同时显露出他那两排洁白的牙齿时,他们非常高兴。①他们对牲畜也同样不了解;
      而且,当公鸡啼叫时,这些单纯的人们拍手叫好,并且问公鸡说的是什么。②他们
      的智力被如此新奇的景象给弄胡涂了,以致不能把人和动物区分开来。
      
          莫利纳然后被护送到镇长的住所,他发现这位镇长的住处很豪华,各个门口都
      有看门人,使用了大量的金银器皿为他服务。然后莫利纳被带去参观这个印第安人
      城镇的各个部分,看到了一个用粗石建成的堡垒,堡垒虽然不高,却占了很大一片
      土地。①堡垒附近有一座庙宇;这位西班牙人描述这座神①  引文多少省略了军事
      论战;这种论战终于由埃雷拉报道出来,见《通史》,第3 卷,第10  册,第4 章
      ;并见蒙特西诺斯:《编年史》,手稿,1527  年;《征服秘鲁居民》,手稿;纳
      阿罗:《简述》,手稿;《第一次发现》,手稿。
      
          ①  “大家看了又看,并且让他洗脸,看看能否洗掉脸上的‘黑色墨水’。他
      高兴地笑着洗脸,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见埃雷拉:《通史》,第3 卷,第10  
      册,第5 章。
      
          ②  同上注引文。
      
          ①  “附近有一座造型漂亮、非常牢固的堡垒,那是由库斯科印加国王和生秘
      鲁的领主建造的。它虽然陈旧破损,但看上去仍不失它的价值。”见谢萨·德莱昂
      :《秘鲁史》,第4 章。
      
          庙的装饰闪烁着金银的光芒,这种说法似乎过于夸大,皮萨罗不相信他的整个
      叙述,决定第二天派一个考虑更周到的和更可靠的特使前往。②选择的人是佩德罗·
      德坎迪亚,是我们曾经提到的最初表示愿意与他的指挥宫共命运的那个希腊骑士。
      他被派上岸去,全身披甲,以适合一个优秀骑士的身份,身边佩带利剑,肩上扛着
      火绳枪。
      
          168 印第安人对他的外貌所感到的惊奇比对莫利纳的更甚,因为太阳照在他那
      擦亮了的铠甲上十分耀眼,而且他那武器闪闪发光。当地人们曾经从他们那些乘西
      班牙人的船来的同胞听说过关于火枪的厉害的说法,他们要求坎迪亚“让火枪跟他
      们谈话。”因此,他便树立一块木板当靶子,并在仔细瞄准以后,扣响了火枪。火
      药的闪光和木板被子弹击成碎片时的震耳的声音,使当地人们十分惊恐。
      
          有些人跌倒在地,用双手掩面,另外一些人则带着恐惧的表情走近骑士,这种
      表情由于他面带笑容使他们放了心而逐渐消失。③然后他们对他表示了与对莫利纳
      表示的相同的礼遇;他在返回时描述的这个地方的奇妙事物与前一个使者描述的并
      无二致。
      
          有三层围墙围绕的堡垒,警卫森严。他描述庙宇完全是用金箔银箔装饰的。与
      这座庙毗邻的是一所供印加王的未来的新娘们居住的女修道院,她们看到他时感到
      很好奇。这一点是否得到证实不能肯定;但是坎迪亚描述他曾进入的这所女修道院
      的花园里到处是用纯金或纯银制成的水果和蔬菜的仿制品!①他曾见到许多工匠在
      工作,他们的唯一任务似乎就是给宗教建筑物提供这种豪华169 的装饰品。
      
          这位骑士的报告可能多少有些过分渲染。②很自然的是,过去六个月来埋首于
      可怕的荒凉中的人们,被秘鲁海岸上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人类文明的标志所深深激动。
      但是,通贝斯是秘鲁君王们所喜爱的一个城市。这是这个帝国北部边界上一个最重
      要的地方,它与新近纳入版图的基多相邻。伟大的图帕克·尤潘基建造一个坚固的
      堡垒,并把人口徒居这里建立一块米梯玛人的殖民地。那座庙宇和由太阳神的贞女
      们居住的修道院是瓦伊纳·卡帕克建立的,并由那位印加王按照秘鲁宗教建筑物的
      豪华款式加以装饰的。许多导水管使这个城镇供水充足,它位于其中的富饶的河谷
      和冲刷着它的海岸的大洋,足够维持相当多人口的生存。但是西班牙人在征服之后
      的贪得无厌,迅速地破坏了这个地方的繁华,在那可怕的时期以后不到半个世纪,
      它那些值得骄傲的高塔和庙宇,只能从堆积在地上的巨大的废墟上找到它们的遗址。
      ①②  《征服秘鲁居民》,手稿,埃雷拉:《通史》,同前引文处:萨拉特:《秘
      鲁的征服》,第1 册,第2 章。
      
          ①  “他曾经见过一座花园里面有金子做的花草,金果累累的金树,以及其他
      许多金的东西。他说所有的这些极大地鼓舞了他的同伴,使他们更加热心于那次征
      服活动”。见豪特西诺斯:《编年史》,1527  年。
      
          ②  这位能干的骑士的叙述,似乎与本书经常引用的老征服者的说法不同,后
      者说,当西班牙人后来访问通贝斯时,发现坎迪亚所说的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实际
      上只有关于神庙的说法除外;尽管这个老征服者也承认,通贝斯所没有的东西,由
      当时尚未访问到的这个帝国的其他地方的繁华景象弥补而有余。“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们西班牙人开进那座城市后的所见所闻,证实了他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只有那座
      神庙例外,它确实是存在的,只不过比他说的更有价值。这个城市没有的东西,他
      们在以后很远的城市里找到了。”见《第一次发现》,手稿。
      
          ①  谢萨·德莱昂于1548  年经过这个国家的这一部分,指出征服者怎样粗暴
      地对待印第安人的建筑物:以致一位老作家说,西班牙人在听到关于这座秘鲁城市
      的这些美好的消息时欣喜欲狂。他们的一切美梦现在都将实现了,他们终于到达了
      长期以来在他们面前飘忽的幻想的境地。皮萨罗感谢上苍给他的劳动带来了如此丰
      硕的成果;但是他痛苦地悲叹他的厄运,这种厄运夺去了他的追随者,使他在这样
      一个时刻缺少获得成170 功的手段。然而他没有理由悲叹;这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在
      当时的情况下看到有一种上帝的安排阻碍了征服的企图,实现这种企图的时机可能
      还不成熟。秘鲁这时还没有因为彼此敌对的王位继承人之间的不和而导致分裂。而
      且在一个好战的君王统治下的团结和强大,足以抵挡住皮萨罗能够召集的全部力量。
      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惊呼:“这显然是上帝的安排,使得这个国家的当地人以如此
      有利于实现征服的友好和和善的态度接待他;因为是上帝的手指引他和他的追随者
      来到这个遥远的地区传播神圣的信仰和拯救人们的灵魂。”①皮萨罗现在搜集到了
      为实现他的目标所需的情报,在与通贝斯的土著人告别并答应很快返回之后,拔锚
      启航,重新把船头朝向南方。航行中仍然尽可能地靠近海岸,以便不使任何重要的
      地方逃过他的视线,他绕过布兰科角并在向南航行了大约一度半后,抵达派塔港。
      这里的居民看到了他的到来,乘着他们的木筏来看这些奇异的陌生人,带来了水果、
      鱼类和蔬菜,表现出与他们的同胞在通贝斯所表现的同样的好客精神。
      
          在这里做了短暂停留并与当地人交换了一些微薄的礼物之后,皮萨罗继续他的
      游戈;并在沿着塞丘拉的沙地平原航行了大约一百英里后,他绕过阿古哈角,然后
      脱离海岸南行,因为海岸伸向东方,仍然由轻微的但多少有些变化的风吹着向前。
      现在气候变得不利起来,航海者们遇到一连串的暴风雨,把他们推入海中一段距离,
      并且折腾了他们很多天。但是他们仍然看见雄伟的安第斯山脉,在他们向南航行的
      途中,始终能见到这条山脉,它与海岸的距离跟船与海岸的距离几乎相等,它蜿蜒
      向前,一峰连着一峰,它那些巨大的冰峰,就象某个辽阔的大洋正在波涛汹涌的时
      候被突然冻结住了一样。有这个陆地标志始终在眼前,航海者就用不着星星和罗盘
      来指导他的船只航行了。
      
          只要暴风雨一减退,皮萨罗就再次驶向陆地,在他沿海岸航行的途中在一些主
      要地点登陆。他到处受到热情的款待;当地人们乘着他们的木筏来欢迎他,筏上载
      着他们的少量水果和蔬菜,有生长在热带的各种甘美的品种。
      
          他们全都热切盼望能够一见陌生人,“太阳神的孩子们”,西班牙人已经开始
      得到这样的称呼了,因为他们面容洁白,盔甲闪光和手中持有霹雷。①在他们到达
      之前,已经先传来了最有利的报道,说他们温文尔雅,和蔼可亲,从而使这些淳朴
      的当地人敞开了心灵,使他们表示出信任和善意。这位铁石心肠的军人这时还没有
      暴露出他性格上的阴暗面。他的力量太薄弱,做不到这一点。征服的时机尚未到来。
      
          皮萨罗每到一处都要听到这样的说法:有一个强大的君王统治着这个国家,他
      的朝廷设在内地的高原上,位于那里的首都被描述为闪耀着黄金和白甚至在那样早
      的时候就像它们沦为废墟。见《编年史》,第67  章。
      
          ①  “人们热情地迎接他,他就要做对他的征服活动最有利的事情。他知道,
      是上帝指引他们到这里来传播信仰,拯救当地人的灵魂。”见纳阿罗:《简述》,
      手稿。
      
          ①  “他们象太阳那样金光灿烂,因此得到太阳之子的称号。”见蒙特西诺斯
      :《编年史》,手稿,1528  年。
      
          银,并且具有东方城市的一切富庶景象。除了在通贝斯以外,西班牙人在沿海
      的当地人当中似乎很少见到有那些贵重金属。不止一个作者说,他们并不贪术这些
      东西,或者,至少由于皮萨罗的命令,假装不贪求。他不想让他们暴露出对黄金的
      贪欲,而且确实拒绝过送来的礼物!②也许更可能的是,他们没有见到什么财富,
      只有庙宇和其他宗教建筑中的装饰物除外,那些地方是他们不敢侵犯的。贵重金属
      是留给宗教和高级人士使用的,似乎不会大量出现在偏远的海滨城镇和村落里。
      
          然而,西班牙人看到了足够的关于普遍文明和权力的证据,使他们相信土著人
      的说法是有充分根据的。他们多次看到由石头和灰浆构成的建筑物,而且不时表现
      出建筑施工上的技巧,如果说设172 计不是很完美的话。无论他们停泊在什么地方,
      总能见到有从自然的贫瘠环境中开垦出来的一片片绿色的耕地,长满了各种各样的
      热带作物;同时,一个由许多水渠和运河组成的完善的灌溉系统,象一张大网一样
      覆盖着这个地区的地面,使得沙漠也象蔷薇花一样美丽。在他们登陆的很多地方,
      他们看到了印加王的大道,这条大道经过海岸,往往消失在变化无常的沙地中,在
      那里无法维持一条道路,而是形成一条高出地面的堤道,横亘在更坚实的土壤上。
      
          这样一种内陆交通的方式本身就是一座象征权力和文明的丰碑。
      
          在继续向南航行中,皮萨罗经过了后来成为繁华城市特鲁希略的地方,那个城
      市是他本人在几年以后创立的。然后又继续航行直到停泊在桑塔港外为止。这个城
      市位于一条宽阔而美丽的溪流两岸,但附近的地区却十分贫瘠,常常被秘鲁人选做
      墓地,他们发现这里的土壤对于保存他们的干尸很有利。
      
          的确,这里的印第安人古墓非常多,因而可以把这个地方称做是死人的而不是
      活人的住地。①在到达了这个大约为南纬九度的地点以后,皮萨罗的追随者们请求
      他不再继续向前航行。他们说,为了证明他们曾经长期搜寻的一个庞大的印第安人
      帝国的存在和确切位置,已经做得够多了,甚至是做得太多了。然而,由于他们力
      量单薄,他们无力从发现中获益。因此,剩下的事情就是返航和向巴拿马总督报告
      他们的冒险所取得的成就。皮萨罗默认了这个要求的合理性。他现在已经比以前在
      这个南海海域航行过的任何人深入了九度,而且,直到这时为止似乎笼罩在他命运
      之上的阴影已经消失,他现在可以胜利地回到他的同胞面前了。因此,他毫不犹豫
      地准备返航,再次向北航行。173 在归途中,他在以前曾经登陆的几个地点靠岸。
      在其中一个被西班牙人称为圣克鲁斯的地方,他曾被一位印第安贵妇邀请上岸,并
      且答应在返回时再去看望她。他的船刚刚在她居住的村外抛锚,她就来到了船上,
      而且带着一大群随从。皮萨罗隆重地接待了她,并在她离开时赠送给她几件精美的
      小饰物,这些饰物在印第安公主们的眼里是十分贵重的。她要求西班牙指挥官及其
      同伴对她进行回访,答应派遣若干人质到船上作为对他们优礼相待的保证。皮②  
      纳阿罗神甫说,皮萨罗希望当地人理解,只是出于善意而不是出于喜爱黄金才使他
      来到他们这遥远的地方!“西班牙人没有接受当地人赠送的黄金、白银和珍珠,这
      无非是想表明,驱使他们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块土地上的不是贪财之心,而是为人
      造福的愿望。”见《简述》,手稿。
      
          ①  “我经过峡谷时,看见许许多多的坟墓,今人惊讶不止。在峡谷里的山头
      和旱地里有大量的按当地习惯修筑的小土丘,里面埋着尸骨。峡谷里除了死者的坟
      墓和他们在世时耕种过的土地,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谢萨·德莱昂:《编年史》,第70  章。
      
          萨罗对她说,她向他们已经表示出来的诚挚和信任,证明没有必要派遣人质。
      
          但是,第二天他刚刚离船上岸时,当地的几位主要人员来到船边,要求接受他
      们作为西班牙人离船期间的人质——这是考虑到了她的客人们的不安心情的有力证
      明。
      
          皮萨罗发现,为接待他所做的准备工作显得十分好客并表现出具有某种程度的
      审美力。林荫路有许多分支,穿插着香花和灌木,把浓郁的香气散布到空中。宴席
      上充满着以秘鲁的烹调术制成的食品,和具有诱人的色彩和甘美的味道的水果和蔬
      菜,尽管西班牙人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和特性。在吃完点心之后,一队轻装打扮的青
      年男女载歌载舞向客人们献艺,他们表现出了他们擅长的民族娱乐所具有的轻捷和
      流洒,那是秘鲁印第安人的柔软的手足最善于表现的。在告辞之前,皮萨罗向殷勤
      的主人谈了他访问这个国家的动机,同他在其他场合下所谈的一样。最后,他展开
      了他带到岸上来的一面卡斯提尔①王室的旗帜,要求她和她的手下人把它升起来,
      作为对他的君王表示忠顺的象征。历史学家说,他们非常高兴地这样做了,在做的
      过程中一直欢笑着,说明他们根本不懂这个仪式的严重意义。皮萨罗满足于这种外
      表上表示忠顺的做法,并且怀着对他所受到的接待感到满意的心情回到船上,而且
      可能考虑今后如何用征服和占领这个国家来报答这种情谊。
      
          在返航的途中,这位西班牙指挥官也没有忽略在通贝斯靠岸。
      
          在那里,他的一些追随者被这个地方的舒适环境和人民的友好态度所打动,流
      露出想要留下来的愿望,无疑地是认为,与其回到巴拿马社会去充当无名小卒,不
      如生活在把他们视为重要人物的地方。这些人当中的一个就是阿隆索·德莫利纳,
      第一个曾在这里上岸并被印第安美女迷住了的人。皮萨罗同意满足他们的愿望,认
      为这样就会使他在返回时不难找到几个他自己的学会了当地人语言和习俗的追随者。
      他也准许在他船上带回两、三个秘鲁人,为了同样的目的让他们学习西班牙语。其
      中之一被西班牙人称为费利皮略,这个人在以后的历史事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在离开通贝斯后,这些探险者直接驶向巴拿马,途中只在厄运之岛戈尔戈纳登
      陆以便将两个曾因病重留在那里的同伴接回船上。其中一人已经死去,在接回另一
      人之后,皮萨罗和他那勇敢的小队继续航行;并在阔别至少十八个月以后,他们又
      平安地在巴拿马港抛锚了。②正如可以预料到的那样,他们的抵达引起了巨大的轰
      动。因为很少有人不认为他们早就为他们的鲁莽付出了代价,成了气候或当地人的
      牺牲品,或者悲惨地葬身海底,即使是他们的最乐观的朋友也是这样认为。因此,
      当他们看到这些流浪者现在不仅健康平安地返回,而且带来了一些曾经长期处于他
      们视线之外的美好地方的消息,他们自然格外高兴。对于那三个同伙人来说,这是
      一个值得骄傲的时刻,他们曾经不顾诽谤、嘲笑和朋友们的不信任和政府的冷淡可
      能给他们的道路上带来的一切障碍,坚持他们的伟175 大事业,直到证明了曾经普
      遍被斥为幻想的真理为止。不幸的是,那些大胆的人们构思出来的设想太宏伟了,
      以致不能为他们的同代人所理解,或者至少不想试图去实现,因而他们被视为幻想
      者而遭到忽视。这就是卢克和他的同伙人的命运。在南方有一个富庶的印第安人帝
      国这一点是他们脑海中长期朝思暮想的,并且留意一切有利于这一点的论据,现在
      已经肯定地得到了证实,①  原文为theCastilian。——译者但以前曾被他们的同
      胞视为只不过是一种幻象,一接近它时就会倏然而逝;而那些把命运作为赌注压在
      冒险事业上的策划者们则被斥为狂人。但是他们的胜利时刻,那种姗姗来迟的从艰
      辛中赢得的胜利,现在终于来到了。
      
          然而,即使在这时,佩德罗·德洛斯。里奥斯总督似乎仍然不相信这一发现的
      伟大意义——或者,也许正是这种伟大使他感到沮丧。当三位同伙人以更大的信心
      请求他赞助这项他们个人的财力不能胜任的伟大事业时,他冷淡地回答说,“他不
      想用自己的钱去开拓其他的疆域,也不会因为仅仅展示了一些金银玩具和几只印第
      安羊就能使他在已经牺牲了的生命之外又投入更多的生命!”①这个唯一能够指望
      给予有效援助的地方这样地拒绝他们,使他们深为沮丧。这三个同伙人资金短细,
      过去的活动几乎耗尽了他们的钱财,这时感到极端的苦恼。然而就此止步,那就是
      放弃他们用自己的勤劳和坚忍已经探明的丰富的矿藏让其他人随心所欲地去开发,
      干心何甘?在这个关键时刻,富有头脑的卢克提出了他们可以指望获得成功的唯一
      办法。那就是直接向朝廷呼吁。没有谁比朝廷对远征的结果更感兴趣。的确,冒险
      事业是为政府服务的,征服那个国家也是为政府服务。只有政府能够提供必需的帮
      助,而且只有政府似乎可以比一个不足道的殖民地官员对这件事采取更广阔和更大
      度的看法。
      
          但是,谁适合去执行这一棘手的任务。卢克被他在巴拿马的本职工作拴住了;
      而他的两个同伙人是没有文化的军人,他们更适176 宜于从事兵营的而不是宫廷的
      事务。阿尔马格罗是个粗鲁的人,尽管他多少善于词令,但身材矮小,貌不出众,
      由于丧失一只眼睛,更使容貌有缺,不如他的战友更适宜于担负这项使命。皮萨罗
      身材魁伟,相貌堂堂,能言善辩,而且,尽管他没受过什么教育,但对他感兴趣的
      事物,谈起来也会滔滔不绝。然而,卢克建议把谈判的任务委托给传教士科拉尔,
      那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官员,当时正因某项公务即将返回祖国。但是,阿尔马格罗强
      烈反对这样做。他说,没有谁能够象有关的人那样执行好这一任务。他高度评价皮
      萨罗的谨慎小心,头脑敏锐和处事冷静精明。①他深知他的同伴有信心保持镇定,
      即使当他在宫廷上遇到新的、从而是今人尴尬的场面时也是如此。他说,没有人能
      够象冒险事业的主要行动者那样生动地描述冒险的经历。没有人能够如此真实地描
      绘出他们曾经遭受的无比的磨难和牺牲;没有其他人能够如此有力地谈出已经做了
      的和尚待完成的事,并谈出需要什么样的援助才能完成。他最后坦率地强烈要求他
      的同伴去执行这一使命。
      
          皮萨罗感到了阿尔马格罗的论点的力量,而且,尽管他不掩饰他的不愿意,还
      是默认了这个不象远征荒野那样适合他的口味的任务。但是,卢克不那么容易地同
      意这一安排。这位神甫大声说:
      
          “孩子们,上帝要求你们两人不要彼此妒忌他给对方的赐福!”②皮萨罗①  
      “他不想扩大他的疆域,让他的臣民向新的土地移民,也不想用带回来的绵羊和金
      银的样品鼓励人们从事新的冒险,因为那样就会死更多的人。”见埃雷拉:《通史
      》,第4 卷,第3 册,第1 章。
      
          ①  “阿尔马格罗一贯尊重皮萨罗,对他怀有敬意,因此想给他这种荣誉。”
      见奥维多:《西印度史》,手稿,第3 卷,第8 册,第1 章。
      
          ②  “孩子们,向上帝发誓吧,只要你们在一起,就要互相祝福;我将为此感
      到高兴。”见埃雷拉:《通史》,第4 卷,第3 册,第1 章。保证要对同伙人的利
      益和自己的利益同样看待。但卢克显然不相信皮萨罗。
      
          为了筹措能够使这位特使体面地出现在宫廷上所需的资金,177 遇到了一些困
      难;同伙人的饯财少得可怜,人们对于他们的辉煌发现的后果也不给予信任。最后
      总算筹集了一千五百金币;于是皮萨罗在1528  年春天由佩德罗·德坎迪亚陪同,
      告别了巴拿马。③他还带了几个当地人,两、三匹骆马,一些精巧的棉布织物和许
      多金银饰物和金瓶、银瓶,作为那个国家的文明的实例,和他叙述的奇寻故事的证
      据。
      
          在所有撰写秘鲁古代史的作者中,没有谁能比得上印加王王亲加西拉索·德拉
      维加①那样获得广泛的声名和经常为后来的编辑们所援引。他子1540年生于库斯科
      ;而且是一个混血种人,即混血儿,父亲是欧洲人,母亲是印第安人。他的父亲加
      西拉索。德拉维加是一个声名显赫的家族的一员,这个家族无论在文武方面的成就
      都给卡斯蒂尔历史最值得骄傲的时期增添了光采。他是作为佩德罗·德阿尔瓦拉多
      的随从人员来到秘鲁的,那是在这个国家被皮萨罗占领以后不久。加西拉索把自己
      的命运同皮萨罗的命运联结在一起,并在他死去以后,同他兄弟贡萨洛的命运联结
      在一起,——始终忠于后者,从他反叛的时期直到他在哈基哈瓜纳被击溃的时刻,
      那时加西拉索与他那一派的大多数人走了同一条路并投向敌人。但是,这种表示忠
      顺的作法虽然拯救了他的生命,却为时太晚,不能获得胜利一方的信任;而且由于
      他参与反叛而带来的耻辱使他以后的命运蒙上了阴影,正如事实所表明的,在以后
      的年代里甚至影响到他儿子的命运。
      
          这位历史学家的母亲出自秘鲁的王家血统。她是瓦伊纳·卡帕克的侄女,著名
      的图帕克·印加·尤潘基的孙女。加西拉索在明显地流露出他对自己的血管里流着
      文明的欧洲人的血液感到满意的同时,对他出身于秘鲁王室也感到颇为骄傲;这一
      点表现在他把取自父名的名字与秘鲁君王们的尊贵头衔联结在一起,——常常签名
      为加西拉索·印加·德拉维加。
      
          178 他的童年是在他的故乡渡过的,他在那里受天主教信仰的薰陶,接受了在
      连年不断的兵荒马乱和民间骚动中所能受到的最好的教育。1560  年,在他二十岁
      时,他离开美洲,并从那时起定居西班牙。他在那里参加军队,在反对摩尔人的战
      争中获得上尉军衔,后来在奥地利人唐约翰的部下服役。
      
          尽管他在危险的军事生涯中恪尽职守,但他似乎对政府给予他的服务的报偿不
      满。昔日对父亲的不忠所施加的谴责仍然牵连到儿子,加西拉索告诉我们,这种情
      况挫败了他为重新获得已被朝廷没收的属于他母亲的大宗土地遗产而作出的一切努
      力。他说:“这些对我不利的偏见使我不能享有祖传的权利或对未来有所指望;我
      离开军队时一贫如洗,欠债累累,以致我不想再在宫廷中露面;而是被迫退隐林泉,
      在那里可以在留给我的狭小天地里过平静的生活,不再受尘世的虚荣的引诱。”
      
          然而,这种归隐的地点,并不象读者可能从富有哲理的归隐说法中推想出来的
      那样,不是在某个山林深处,而是在一度曾是穆斯林科学的光辉中心的科尔多瓦,
      这时仍然是熙来攘往的闹市。我们的哲学家在这里潜心著述,这对他那受了创伤的
      心灵是一种较好的安慰。这些著述想要阐明他的祖国秘③  “大家给他凑了一千五
      百个金比索,那是由唐费尔南多·德卢克自愿捐出的。”见蒙特西诺斯:《编年史
      》,手稿,1528  年。
      
          ①  原文为TheIncaGarcilassodelavega.TheInca 意为印加王或王室亲戚。—
      —译者鲁的消失了的荣华,并向他的西班牙同胞显示出秘鲁昔日的光采。他在他的
      关于佛罗里达的叙述的前言中写道:“我对于命运没有垂青于我并不感到遗憾,因
      为这种情况使我从事文学生涯,我相信,这将比一切世俗的荣华富贵更能使我获得
      广泛的和长远的声名。”
      
          1609  年,他的伟大的著作《王家评论》的第一部分问世,这一部分谈的是秘
      鲁在印加王统治之下的历史;而在1616  年,他去世之前几个月,他完成了第二部
      分,谈的是征服的历史,这一部分于第二年在科尔多瓦出版。这位以辛勤写作结束
      其一生的历史学家享年七十六岁。他留下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以便雇人为他做弥撒,
      表明对于他所谓穷困潦倒的说法,人们不应认真予以看待。他179 的遗体埋葬在科
      尔多瓦的大教堂内的一个以加西拉索命名的小教堂里;他的墓碑上刻有一段铭文,
      表明这个历史学家由于他的德高望重和文学上的成就而赢得了人们的高度崇敬。
      
          正如已经指出的,《王家评论》的第一部分谈的是秘鲁的古代史,描绘了一幅
      关于它在印加王统治下的文明的全景,——比任何其他作者描绘的更为完整。加西
      拉索的母亲在她的堂兄阿塔瓦尔帕继位(或者如库斯科派所说的是篡位)的时候年
      仅十岁。她幸免于大屠杀,据这位历史学家说,这场大屠杀杀掉了她的大部分亲人,
      而她和她的兄弟则在征服之后继续居住在他们的古老的首都。他们之间的谈话自然
      要涉及印加王统治时期的昔日的美好情景,这些谈话由他们的美好的回忆加以渲染,
      可以认为是在美化过去方面不遗余力。年幼的加西拉索贪婪地倾听着那些叙述他的
      王室祖先的伟大和英武的故事,而且,尽管他当时没有用到这些故事,但它们深深
      地印在他的脑海中,储备起来留做他日之用。当他在经过很多年之后在科尔多瓦退
      隐准备撰写这个国家的历史时,他写信给他那些出身印加贵族的老友和同学,搜集
      他在西班牙搜集不到的关于某些历史事件的进一步的材料。他在年轻时曾经见到过
      他的同胞们的古老仪式和习俗,懂得他们的结绳文字,并且掌握了许多关于他们的
      传统渊源的材料。加上他现在从其秘鲁亲人们得到的帮助,使他对伟大的印加种族
      的历史及其国家制度的熟悉程度,是任何其他人所不能达到的,除非是生活在他们
      之中,说同样的语言,而且血管里流着同样的印第安人血液。总之,加西拉索是被
      征服的种族的代表;而且我们可以指望从他笔下所描绘的情景中看到光明面与阴暗
      面,从而产生一种与迄今为止由征服者所描绘的情景完全不同的效果。
      
          在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事实;而且这种情况提供了一个用来进行比较的手段,
      只要使用这个手段就能使他那些具有巨大价值的180 著作得出公正的历史结论。但
      是加西拉索是在晚年著述的,是在这个故事已被卡斯提尔的作者们一再重述以后。
      他自然在很多地方要采用别人的说法,其中有些人享有很高的学术地位和社会地位。
      他宣称,他的目的不是要提出他自己的什么新东西,以便纠正他们的错误和由于他
      们忽视印第安人的语言和习俗而使他们造成的误解。然而,实际上,他远远超出了
      这一点,他所搜集到的大量材料已经使他的著作成了一个巨大的宝库,后来的同一
      领域的工作者从那里汲取了大量的材料。他在写作时殚精竭力,把他接触到的每一
      个例子用丰富的例证描述得淋漓尽致,使得最富于好奇心的人也不能有所苛求。在
      阅读他的《评论》和阅读欧洲作者们的叙述之间的不同,正如阅读一本著作的原著
      和阅读它的蹩脚的译本之间的不同一样。加西拉索的著作是发源于印第安思想的产
      物。
      
          然而,他的《评论》遭到了严重的反对,这是他所处的地位必然带来的后果。
      在向有教养的欧洲人讲述这段历史时,他非常希望把他的人民、特别是印加种族的
      昔日的荣华描述得极为光辉灿烂。无疑地,这正是他从事写作的巨大的推动力,就
      写作而言,他以前在逆境中所受的教育无论多么良好也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加两
      拉索为一个特殊的目的写作。他挺身而出作为他的不幸的同胞的辩护人,在后世的
      法庭上为那个被诋毁的种族辩护。由于这种情况而产生的溢美之词,明显地体现在
      他的每页著作中。他描绘的社会状况是乌托邦主义的哲学家也很难描绘出的。他的
      王族祖先成了尽善尽美的人,一个国家的黄金时代重新展现在我们面前,这个国家
      尽管在边境上进行征服战争,在国内却安享太平。由于这位印加历史学家的丰富的
      想象力,甚至处在黄金之地的这个王朝的巨大的物质财富也被夸大成了一片繁华似
      锦的神话世界。
      
          然而,在他那无边无际的想象力的下面存在着事实真相,如果说他本人不相信
      他所描绘的奇迹,对这位印第安人历史学家说来未免是不公正的。这里没有一个皈
      依基督教的人——一个新近转而信仰基督教的人——所有的那种轻信。由于长期处
      在异教的茫茫黑暗中,当他的眼睛刚一睁开见到真理的光芒时,他没有那种能181 
      够分辨出目标的正确部分的那种能力,没有分辨事实与想象的能力。实际上,加西
      拉索不是一个转变了信仰的人,因为他自幼就信奉罗马天主教。但是他周围都是一
      些改变信仰者和新人教者,那些属于他自己的种族的人们,在长期崇奉异教之后,
      现在开始被接纳入基督教。
      
          他倾听传教士的说教,从他那里学会盲目相信关于圣徒们的神奇的传说,和盲
      目相信他那同样是神奇的关于他在传播信仰的圣战中所取得的胜利的叙述。由于这
      样很早就习惯于这种大量向他灌输的轻信,致使他的理智丧失了天生的分辨真理与
      谬误的能力,于是他对神奇的事物习以为常,而神奇也就不再成其为神奇的了。
      
          然而,尽管本书将从这位历史学家的报告中推论出很多东西,但从想象的外衣
      掩盖下不难察觉甚至看出总是存在有事实的真相;而且撇开对国家荣誉的一切夸大
      之词不谈,我们可以发现有关于他的国家的古代史的大量真实材料,这些材料是我
      们从任何欧洲作者所无法获得的。
      
          加西拉索的著作是他生活在其中的那个时代的反映。著作中出于想象的成份多
      于清醒的推理。我们被它经常展现出的壮丽场面弄得眼花缭乱,并被充满书中的各
      种各样有趣的细节和生动的谈吐所吸引。在描述一项行动时,常常杂以一些说明其
      进展的问题讨论,从而避免叙述的枯燥乏味,使读者能够愉快地轻松一下。他的巨
      著的第一部分就是如此。在第二部分里不再有这种讨论。但是他把这些篇幅用于一
      些详细的回忆录,个人的轶事,偶然的冒险,以及一些在迂腐的学者们眼里看来是
      琐碎的细节,这些细节是历史学家们认为没有史料价值而乐于抛弃的。我们看到了
      这场盛大的戏剧中的角色们穿着他们的家常便服,熟悉了他们的个人习惯,听到了
      他们的日常谈话,总之,搜集到的这些细节综合起来使这些人物栩栩如生,性格鲜
      明。
      
          正是由于伟大的场面与微小的细节这样自然地结合在一起,182 形成了最动人
      的古代的浪漫主义的历史之一,同样真实的是,就这方面而言,它更接近通常的浪
      漫主义色彩。正是在这样的著作中,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的制度和所处的困境。那些
      陈旧过时的政府文件、官方通信、公共记录全都是对历史有用的和必不可少的。它
      们是历史赖以支撑的骨架,是赋予历史以力量和广度的主体事实。但是,除非它们
      披上了人类的美丽外衣和装束并具有时代精神,否则它们就象一副骨骼的残骸一样
      毫无用处,我们非常感谢考古学者,他们以严谨的精确性奠定了历史事实基础的广
      度和深度;我们也同样感谢冷静的历史学家,他们让人们穿着出席公共场合的服装
      出现,就象出席化装舞会那样;但是我们肯定应该感谢这样一些人,例如加西位索·
      德拉维加和中世纪的许多传奇作家,他们端起了镜子——尽管多少有些歪曲地——
      照着生活的深处,向观众的眼里反映出每个对象的自然美和生动的色调,无论这个
      对象是伟大的还是渺小的,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作为一件艺术品来说,这样的作
      品可能被认为是经不起批评的。然而,尽管它的构成违背了某些艺术规则,但它并
      不一定违反审美原则,因为它的精神符合它所描写的时代的精神。而那些根据严格
      的艺术规则冷静地对它进行批评的人,将会发现它有一种纯真的美,使他反复阅读,
      爱不释手,而把那些比较正确的传统作品弃置不顾。
      
          对加西拉索的这番评论尽管已经很长,但我在结束之前不能不提到他的《评论
      》的英译本。它出现在詹姆斯第二统治时期,是保罗·赖考特爵士(骑士)翻译的。
      它于1688  年在伦敦印行,对开本,封皮装饰华丽,上有许多版画,扉页上有译者
      的而不是作者的憔悴的、毋宁说是冷酷的画像。译本保持了原作的格局,严格按照
      原书的章节翻译,尽管有时(但很少)使用古代译本中经常使用的那种自由的做法,
      即删节和省略。如果其中有脱离原著的地方,那也是出于无知而不是出于有意。的
      确,只要以无知作为辩护理由对他有利,这位令人尊敬的骑士可能会坚持以此为他
      辩护。凡是读到这个译本的人,没有谁会怀疑他对自己本国的语言缺乏素养,183 
      凡是把译本同原著进行了比较的人,谁也不会否认他对卡斯提尔语的无知。译本中
      错误百出,而且大部分错误甚至会使小学生也感到羞耻。然而,由于原著的强大的
      谜力,使得这个粗糙的译本也引起了读者的很大兴趣;所以,保罗,赖考特爵士的
      译本虽然陈旧,但仍然可以在很多私人的和公共的图书馆中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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