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的难言之苦
      
          因为非法采血,河南成为中国的艾滋病大省。
      
          一位河南人——河南中医学院年届75岁的高耀洁教授为自己同胞遭受艾滋病
      恶魔的侵凌与蹂躏奔走呼号整整5年之久,她的足迹几乎遍及河南各艾滋病高发地
      区,编写散发防治艾滋病材料数十万份,耗尽了自己千辛万苦积攒下来的10多万
      元钱,小女儿还因为她“防艾”宣传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丢掉了河南一家医院的
      工作,不得不与老父亲一起远走加拿大。这样一位让人感动,冲锋在防艾第一线上
      的斗士,却历尽艰辛,遭受到来自各方面的阻力。一些人甚至认为高教授四处奔走
      进行防艾宣传是揭了河南的疮疤,有损河南的形象,视教授为不受欢迎的人,对她
      的行为进行限制或者进行各种各样的刁难。
      
          艾滋病泛滥成灾是老教授的切肤之痛,欲盖弥彰地阻止“防艾”宣传更是老教
      授的难言之苦。
      
          高耀洁教授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吴晨光的采访时,曾向记者倾诉了两
      件她“墙内开花墙外香”的事情,其中一些反常现象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1999年,高耀洁被评为国家教育部关心下一代工作先进个人。但不知什么
      原因,高耀洁教授却没有亲赴北京领奖,尽管郑州与北京之间并没有千山万水的阻
      隔,但老教授去北京领奖的事还是被人为地拦阻住了。
      
          后来有内部人士告诉高耀洁,没有让高耀洁去北京,是怕她到了北京,见到了
      中央领导谈河南的艾滋病情况。认为高耀洁的“防艾”宣传是瞎折腾,给河南人脸
      上抹黑。
      
          1999年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当天中午,郑州电视台请高教授做了一
      个“防艾常识”讲座。仅仅过了几个小时,一位领导就找高耀洁问罪来了。
      
          这位领导似乎很关心高教授:“耀洁呀,这是为了爱护你,艾滋病不是啥好病。
      厅(河南卫生厅)里说了,河南至今没有发现一例艾滋病人。”
      
          这位领导在厚颜无耻地公开撒谎!
      
          中央电视台就曾报道过根据河南省卫生部门(应该不是省卫生厅吧)统计的数
      字:自1995年以来,文楼村(还仅仅是河南的一个小小的村庄!)经确证的艾
      滋病患者死亡8例,初筛阳性死亡22例。怎么说没有一例呢?就是这位领导当着
      高耀洁教授说假话的时候,老教授兜里还揣着一张纸条,上面有12名艾滋病人的
      姓名和住址呢!
      
          此后,对高耀洁的“防艾”宣传阻力一步步增大。
      
          2000年8月,《中国新闻周刊》的记者采访了高耀洁,并对河南省的艾滋
      病疫情进行了调查。调查到的相关情况,经该刊向社会报道后,在河南,在全国反
      响很大,如同捅了马蜂窝,一些人坐不住了,某领导看了《中国新闻周刊》的报道
      后勃然大怒:“高耀洁擅自向记者提供有关艾滋病疫情的资料,以后不准再接受记
      者采访!”
      
          家丑不可外扬。都什么年代了,还是这么一副背着牛皮不认赃的霸道嘴脸!
      
          在河南省卫生行政部门内部,对艾滋病疫情的封锁也是众所周知的事,甚至对
      高耀洁教授的封锁达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
      
          高耀洁谈到这样一件事:那是2000年11月19日,河南省卫生厅一位处
      长到高耀洁教授家办事,那位处长俨然当年地下工作者进联络站一样警惕地四下望
      了望,然后紧张地对高教授说:“你见了卫生厅的人,可千万别说我来过。”当高
      耀洁同这位处长谈起艾滋病的严重性时,处长如同触摸到HIV那样恐怖:“不敢
      说!不敢说……”
      
          为了表彰高耀洁教授在防治艾滋病方面的突出贡献,世界卫生大会将2001
      年度“JonathanManm健康奖”颁发给了这位在艾滋病疫情泛滥成灾地
      方涌现出来的“防艾”斗士。这是中国人的骄傲,也是河南人的骄傲,可是在河南
      ——中国艾滋病疫情最严重的地区之一,骄傲却成了高教授挥之不去的烦恼和苦恼。
      
          烦恼何来?苦恼何来?高耀洁教授面对《中国新闻周刊》的记者尽诉衷肠——
      
          新闻周刊:获悉得奖之后,您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高耀洁:我只有一种预感,可能去不了美国领奖。
      
          新闻周刊:为什么?
      
          高耀洁:上面的阻力大。我的领导,上到河南卫生厅,下到我退休前所在的河
      南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一直不赞成我对河南艾滋病的防治与宣传。
      
          新闻周刊:领奖真的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高耀洁:对。5月8日上午,河南中医学院一位领导找到我,开门见山地对我
      说:“高老师,我看这个奖你还是不要去领了。”听到这话,我很恼火,但我知道,
      这种事情我自己做不了主,就说:“既然领导这么决定,那不去就不去了。”
      
          第二天,我到省妇联去领稿费——稿费是我用于补贴艾滋病投入的主要经济来
      源。妇联的同志得知这一消息后,告诉我:“去与不去,不是个人的事,你必须和
      省里打招呼。”省领导倒表示支持。
      
          新闻周刊:事情出现了转机?
      
          高耀洁:根本没有。虽然省领导支持我出国领奖,可办手续的时候,又受到了
      单位的阻挠。出国证明需要一个我的档案所在地——第一附属医院的公章,但到了
      5月15日,这个章还没盖下来。
      
          5月16日晚,河南中医学院的几个领导一起来到我家。他们催促我表态:
      “高老师,你就说你不想去领奖。”我说:“这个态我不能表!谁说我不愿意去领
      奖?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不想给河南丢面子。如果我一去领奖,全世界都知道
      河南的艾滋病情况很严重了,某些人会为此而担责任,他们平坦的仕途就会受到阻
      碍。”
      
          他们一再劝说我,但我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去,那我就
      不去;但让我自己说不去,绝对不行。”
      
          新闻周刊:如果这次领奖之路没有成行的话,会有什么损失?
      
          高耀洁:如果能去,可以获得国外一些资金支持,钱对于河南的艾滋病人来说
      太重要了。
      
          新闻周刊:那您估计您还能出国吗?
      
          高耀洁:现在不好说。他们告诉我再等几天。但我的最后期限是5月24日晚。
      因为美国驻华使馆通知我:5月25日上午10点必须到使馆科技处领签证。如果
      我赶不上5月24日由郑州到北京的火车,这件事就成不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阻力?高耀洁自有她的一番说法:
      
          “因为怕我的宣传断了他们的升官之路。这在我和性病游医斗争时已经有了征
      兆。1998年,我揭开了河南街头性病游医的老底之后,河南省卫生部门的有关
      领导就受到了严厉批评。相比之下,艾滋病的危害肯定要比性病游医厉害得多,会
      死很多人的!所以一见真实情况传播出去,有关人员还能不负责任吗?”
      
          一边是一人两人的升官之路,一边是千人万人的生命之路,孰重孰轻,我们的
      一些当权者应该用良心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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