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守侯一份感情的惆怅 　　一个秋雨蒙蒙的下午，杜雅欣如约来到我的工作室。她是迄今为止向我讲述自 己爱情故事学历最高的一位女性。圆圆的脸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这在一定程度上 破坏了她脸部美丽的线条，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落座以后，她不好意思地对 我浅浅一笑，说：真是岁月不绕人啊，一转眼我们这代人都到了回忆往事的年龄。 我附和着她的感叹，顺手将一杯热茶放在她的面前。 　　●由感动而生的恋情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学习型家庭里。父母都是老师。在我幼小的记忆里，父母 总是忙忙碌碌的，每天晚饭过后，他们一般都是备课和批作业。我自己也有一间由 阳台改装成的小书房，这里就是我学习的小天地。 　　也许都是知识分子的缘故，父母对我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他们对我的学习抓得 很紧，不但要求我按时完成课外作业，还必须完成他们每天布置给我的练习题和临 摹字帖的任务，很少有时间和同龄的伙伴在一起放野。 　　在初中和高中阶段，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面一直名列前茅。高中毕业后，本来 是要报考重点大学。然而我的命运不太好。参加高考的那年，我意外地生了一场大 病，临考试前住进了医院，错过了参加高考的机会。后来重读了一年。没想到第二 次参加高考时，成绩反而不如前一年，别说是重点院校了，就连上本科院校都差了 两分，最后我只好上了一个工业专科学校。 　　也就是在工业专科学校的两年，我认识了后来成了我丈夫的他。 　　刚开始的时候，他虽然和我是同桌，但我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他长相 平平，整个外型给人一种憨厚朴实的感觉。当时我们班里的情况是女生少男生多， 所以我们女生就显得特别抢眼。加之我的容貌还算可以，也比那些来自农村的女生 大方一些，自然我就成了许多男生追求的对象。他当然也是当时追求我的男生之一。 　　但我对其他那些男生追求我的方式一点也不感冒。他们要么就是恭维我，说一 些我爱听的话，或者给我写封情书什么的。甚至有的男生的信写的很肉麻，让人很 讨厌。他不同，他是用一种平实而微不足道的关怀，一点一点地熔化了我心灵的冻 土地带。 　　自从进入工业专科学校的那一天，也许是中学时期害得那场病的后遗症的缘故， 我的身体总是不太好，经常胃疼。这使我的情绪一直处于不佳的状态。由于他与我 同桌，自然就比一般的同学了解我。我有个头疼脑热的，他总会出现在我的身旁， 问寒问暖，忙前忙后地给我买药。我不想动的时候，他会去食堂打上一份比较可口 的饭菜放在我面前。最让我感动的是，有一次我胃疼住院，他竟然在医院陪了我一 个星期，每天下课之后，他会准时来到我的病床前，嘘寒问暖, 然后到校外的餐馆 里买来一份热我最想吃的蛋炒米饭, 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吃完以后, 将一杯热水悄 然无声地放在我面前，然后用一种关切目光询问我感觉怎么样……。 　　就这样，他像一个默默耕耘的农夫，用一种最平实的关怀，用一种平凡的呵护 滋润着我的心田，激起了我心头丝丝的感动。 　　我想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用这种关怀来博得我的欢心。完全是出于同学加 上同桌的关系吧。 　　渐渐地，我习惯了他陪伴在我身边的日子。对于像我这样一个从小被宠惯了的 女孩来说，在那孤寂而多病的三年大学生活中，没有比他那种体贴和关爱再让人感 到安慰了。我变得越来越依恋他，这种依恋感就好象女儿对父母的依恋那样，没有 理由，没有戏剧性，一切都是那样的平实而真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暧昧。在他面前我会有一种很不自 然的神情，目光也开始变的怪异而温柔。 　　我们的恋爱没有十分浪漫的色彩。至多就是两个人偷偷地依偎在一起看场电影。 说起来也奇怪，和他在一起，我既没有那种魂不守舍的激情，也没有那种情不自禁 的冲动。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他，我在心理上对他有一种无法摆 脱的依赖。 　　光阴荏苒，转眼间三年的大学生活已经结束。毕业后，他在一家机械制配制造 厂工作。我在一家通用机械厂上班。刚开始的那段日子，我很不适应单位的工作， 整天的机器轰鸣声，让我烦躁不安，情绪也一落千丈。再加上刚参加工作，也没有 几个可以说到一起朋友，心里经常有一种孤独感。所以只要一下班，我一般都会立 刻到他那里，只要躺在他那张简陋的单人床上，我就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在他面 前，我可以抱怨工作的不顺心和不耐烦；可以很随便、很愉快地和他说说心里话。 而这时候他总会亲手做几个我喜欢吃的菜…… 　　一年以后的一个盛夏季节，我们结了婚。 　　●郁闷的婚后生活 　　婚后的新鲜和甜蜜过后，我总觉得我们的婚姻生活缺乏激情，一切都是那么的 按步就班。每天早上，我们各自上班，中午回家吃饭，下午还是上班，晚上吃过饭 把一切收拾停当以后，他就出去找别人下棋或者聊天去了。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百 无聊赖。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转眼间我们结婚已经快一年了。我渐渐对这种平淡无奇 的家庭生活感到厌烦。 　　最让我感到无奈的是，结婚以后，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可笑，每次我们亲热的 时候，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手，我的肩，就象个未识云雨的处子一样的羞羞涩 涩。而且最让我无法容忍的是，每次和他亲热过后他便倒头呼呼大睡。而我总有一 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常常是他都睡着好一会了，我还望着窗户心生怨气。我多么希 望他能紧紧地将我楼在怀中，倾听我在他耳边的悄悄话。虽然丈夫很心疼我，基本 上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但我觉得他不会爱。 　　后来我们经常吵架。当然每次吵架，基本上都是因我的无名之火所引起。丈夫 每次都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可他总是让着我。可每次吵架后，我都会心疼他，都 会莫名其妙地哭一场。我知道，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内心常有一种孤独感， 有一些复杂的念头而已。 　　改革开放以后，我的单位被一家集团公司兼并了，组成了有限责任公司，引进 了先进的生产设备。为了公司的发展，公司委托南方一大学，为公司培养五名研究 生。经过单位推荐和考试选拔，我被选中。 　　即将离家的前夕，我忙于办理各种手续，也忙于向亲人、朋友们道别。丈夫默 默地为我准备着所有的东西，甚至连女人的用品都为我准备的很周到、很齐全。光 是各种各样的日常药品就有一大包。临行前望着那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大包小包，一 种离别的酸楚倾刻间弥漫在我的心头。我动情地抱住丈夫的脖子，将头紧紧贴在他 温暖的胸脯上，我哭了，泪水在我脸上滚落着，湿了丈夫的衣衫，也湿透了我的心。 　　丈夫神情黯然地送我到了车站。放好行李后，他拉住我手，嘱咐我：一个人出 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注意天气变化，不要总感冒。那一刻，我有满腹的 话想对他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我鼻子一酸，不禁潸然泪下。 　　我亲爱的丈夫啊！ 　　●女人的防线差点崩溃 　　走进风景如画的南方大学校园，我的情绪一下子好了起来。学校对我们这些成 了家的代培研究生很照顾，每人一间宿舍。对于像我这个年龄的女人来说，研究生 的生活既新奇又紧张，头一个月，我每天都满有激情地学习，查资料，似乎每一天 都过得很充实。 　　然而那种激奋的情绪很快就被一种难熬的寂寞感所代替了。 　　一天紧张的学习结束以后，回到宿舍，就只有我一个人。最使我难以打发的， 是那漫漫的长夜。我毕竟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以前我虽然觉得和丈夫之间的生活 很平淡，但丈夫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我的孤独感不是很强烈。而想在这一切全变 了。我就像一个无人照看的孩子，常常睡不着，而且半夜惊醒。这个时刻，我就会 不由自主地想念丈夫，想起与他相拥而眠的幸福时光，这样想的时候，心里便会弥 漫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躁动。是啊，我毕竟已经不是一个未识云雨的处女，对男女之 间的那种事，已经不完全是一种蒙蒙笼笼的想象，更多的是一种需要了。 　　也许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一旦离开家，都会产生这种孤寂感，男人可能更强烈 一些。和我同一个导师的那个男研究生是我师兄，也是一个成了家的人。我们相互 之间也能谈得来。有时他也来我的宿舍坐坐，一块聊聊。 　　一天晚上，我刚好洗澡完毕，头发还湿湿的，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无聊地翻阅 着一本《电影画报》杂志。这时那个研究生来到了我的宿舍。 　　他拿着一本稿纸，进门后直接坐在床边对我说，他最近写了一篇关于机械制造 企业劳动定员管理方面的论文。有些观点他拿不准，让我看一看怎么样。我认真地 看过后对他说，关于劳动定员的具体操作性方面，最好能够量化。 　　他很赞同我的观点，表示还需进一步修改。忽然他的神情开始迷乱起来，接着 将一只手伸进了我的被窝，脸也开始向我脸上凑，刹那间，一股久违的男人的气息 弥漫在我的周围。我既害怕又恍惚。脑子似乎停住了转动。 　　不过很快我就恢复了意识。我生气地将那个男研究生赶出了宿舍。说实话，当 时我差一点失控，差一点倒在了那个男人的怀中。 　　这次经历使我对留在家的丈夫有点担心了，害怕我不在家的日子，他会忍受不 了寂寞，害怕他和别的女人有什么。 　　●我依然舍不得我的丈夫 　　好容不易到了假期，我没有告诉丈夫我要回家的具体日期。我想突然出现在丈 夫的面前，看看我不在家的时候，他的身边是否有别的女人。我甚至作了最坏的打 算，那就是亲自抓住他们，虽然我不希望那样的事出现。 　　等我千里迢迢地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进门后，丈夫一个人在看电视， 茶几上摆了好几瓶啤酒，我连肩上包都没有来得及放下，就把所有的屋子都扫视了 一眼。进入卧室，我看到床铺收拾得很整洁，我在家时的枕头依然和丈夫的枕头摆 放在一起，仍然保持着我在家时的样子，所有的地方都很整洁，甚至比我早家时还 要干净许多。凭女人的感觉，家里没有发生我预想的那种事。 　　丈夫惊奇地看着我，说：‘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我到车站接你。’ 说完就开始给我烧洗澡水。望着我熟悉的丈夫的背影，我鼻子一酸，一下子扑在了 他的怀里…… 　　等我洗完澡的时候，丈夫已经把几样菜摆在了餐桌上。他坐在我的身边，用一 种安慰的目光看着我，说：‘怎么样，在学校里搀坏了吧。’我的眼睛里益满了泪 水。丈夫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哄自己女儿那样，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说：‘尝尝 味道怎么样, ’我温柔地点点头，开始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我亲爱的丈夫的手艺，分 享着他的快乐。 　　夜里, 望着丈夫那熟睡的面容, 听着那熟悉的鼾声，我百感交集, 无法入眠。 　　研究生毕业以后，我回到了单位从事设计工作。单位改制以后，工作条件有了 很大的改变，特别是设计室和生产间不在同一地方，原来那种困绕我的噪声也没有 了，这让我感到高兴。丈夫也当上了单位的中层管理干部，我们的收入也比过去多 了。 　　没过多久，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虽然丈夫爱抚我的方式还和以前一样， 我们的夫妻生活依然照旧，没有激情，没有起伏，一切还是那么的平淡，但我也不 怎么觉得重要了。 　　只是有的时候，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会袭上我的心头。我会有一种不满足感。 当然，我也会为自己内心曾经有过的一些杂念感到羞愧，特别是看到丈夫任劳任怨 操持家务的情景，心里就不是滋味。 　　是啊，这么多年来，丈夫总是用一种最朴实的勤劳呵护着我。他是我生活中不 可缺少的坚实港湾，不管我航行多远，都会在这个港湾里停靠，解一身疲惫，洗一 身风尘。在他身边，我有一种塌实感。我多么希望丈夫对我点点滴滴的关爱能够汇 成一股奔腾不息的激流，让我感受片刻的激奋与震颤；我多么希望我们平静的生活 里多一些绚丽的色彩与生机。 　　我舍不得我的丈夫，尽管我们的情感生活波澜不兴，让我心生惆怅。” 　　杜雅欣对自己爱情故事的叙述在一种令人感奋的语气中结束了。望着眼前这个 内心世界丰富的女人，我不由的心生感慨。我说，爱情不可能是完美的，完美的爱 情只存在于人们的梦幻里。她笑了，笑的是那么的灿烂。 　　-------- 　　影子书屋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