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仙后》第一卷中的人物形象研究

作者:熊云甫




  其三,从道德寓意上看,乌娜是斯宾塞在卷首序诗中所说的“激烈的战斗和忠贞的爱情将使我的歌具有道德寓意”中“忠贞的爱情”主题的象征。首先,她最可宝贵的美德是在被红十字骑士抛弃后仍不畏艰难地寻找她的骑士:
  
  然而在此期间这位最忠贞的淑女,
  遭到遗弃、满腔悲哀、茕茕孑立的女郎,
  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如同遭到了流放,
  在荒无人烟的旷野和沙漠里流浪,
  寻找她的骑士。
  
  “所经受的苦难远胜于那长久漂泊的希腊人”。乌娜渴望找到“她的骑士”就如同尤利西斯渴望着与妻子珀涅罗珀团聚。诗人极大地赞美了“忠贞的爱情”;女子中有乌娜就如同男人中有尤利西斯。其次,每当“她的骑士”处于生死关头,乌娜总会及时出现帮助他逃过劫难。在错误林中她给迷误中的骑士以信仰的力量;在绝望洞中给脆弱的骑士的心灵带来神恩的慰藉;在伊甸园里给骑士的伤口涂上宝贵的油膏。其三,是乌娜“坚定的爱情”、“长久的关心”和 “坚定不渝的忠诚”使“她的骑士”摆脱一切危险。
  
  三
  
  如果说乌娜是真善美的化身,那么杜埃莎就是虚假、邪恶和丑陋的象征。首先,从字面意义上看,杜埃莎的名字Duessa由意大利文Due(二)和拉丁文esse(本质)合成,本意是“两面的”、“二元的”和“两重性”,用巫师阿奇马戈的话说即“三心二意”之意。她出身显赫:
  
  论出身是皇帝唯一的掌上明珠,
  辽阔的西方便是父皇君临的疆域,
  他的御座高耸在台伯河流经的地方。
  
  杜埃莎靠“缀有黄金和珍珠的”朱红色外衣的外表和编造的身世赢得了红十字骑士的恻隐之心;诱骗红十字骑士进入七大罪恶盘踞的骄傲宫;哄骗红十字骑士饮用衰竭泉。杜埃莎在被剥去伪装现出老巫婆的原形后逃逸;在红十字骑士和乌娜的订婚典礼上,派巫师阿奇马戈捎来诬告信,妄图破坏订婚,但是阴谋被揭穿。另外,杜埃莎有时骑着“一匹放荡的驯马”,有时骑着“一只多头野兽”;她的伴侣是无信,她的情人是巨人奥戈格里欧;她怀抱着盛满了毒鸩的金杯。杜埃莎的名字、出身、言行和装束及随从等使得她无论是比较童话故事中的老巫婆还是骑士传奇故事中的坏女人均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次,从隐喻意义上看,杜埃莎的名字象征着大分裂后的虚假的罗马天主教会;她的“两重性”本质意味着她是真正的统一的原始基督教会的夙敌。她的父皇是台伯河畔的君主;台伯河流经地即罗马。所以,杜埃莎是罗马天主教的象征。杜埃莎的华丽衣裳和所骑驯马的奢华装饰象征着罗马天主教仪式的浮华奢侈;她诱骗红十字骑士进入骄傲宫所走的“通向此宫的一条宽阔的大道,/朝那儿去的人摩肩接踵将路面都踩得平坦了”隐喻着“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也多”,“引到死亡”的路(《太》7章13节);她哄骗红十字骑士“饮用了像水晶一样清澈的泉水;/马上他男子汉的膂力开始衰退”,这象征着导致基督徒精神和体力衰竭的讹误充斥的伪《福音书》(Kermode,689)。原形毕现后的杜埃莎不仅暴露出她的秃头、疥疮和梅毒,也暴露出她的狐狸尾巴、鹰爪和熊掌,这不仅表明她是“你所看见的”“必恨”的“淫母”(《启》17章16节),而且具有狡狯、贪婪和残忍的本性(《歌》2章15节;《路》13章32节;《启》13章2节)。杜埃莎逃逸后不仅用诬告信来搅乱骑士和乌娜的订婚仪式,而且在第五卷还会以另外的面目出现,这意味着英国新教反对罗马天主教的斗争任重而道远(Greenblatt,851)。另外,杜埃莎的“多头野兽”象征着罗马天主教会的“七头上有亵渎的名号”的怪兽(《启》13章3节);她的伴侣无信与无乐和无法等黑夜神的三个儿子构成了与神学三美德“信、望、爱”三姐妹相对立的邪恶三兄弟;她与情人奥戈格里欧的苟合意味着虚伪的罗马天主教与傲慢、浮华及堕落的联姻;她所怀抱即“盛满了可憎之物,就是她淫乱的污秽”(《启》17章4节)的金杯,象征着罗马天主教的圣体圣事礼仪弥撒和虚假的天主教神学理论(Maclean,97)。杜埃莎的“朱红色的衣服”“黄金”“珍珠”和“金杯”等表明她是“穿着紫色和朱红色的衣服,用金子、宝石、珍珠为妆饰;手持金杯中盛满了可憎之物”的巴比伦大淫妇即新教徒眼中的罗马天主教会(《启》17章4、5节)。
  其三,从道德寓意上看,杜埃莎是虚假的化身,其目标是制造分裂和导致腐败;不仅是红十字骑士的夙敌,也是乌娜的对立面。她所代表的虚假精神无处不有,如同骑士的马饰一样普遍存在。代表虔诚精神的红十字骑士从一开始与之相遇到最后在与乌娜的订婚仪式上始终未能靠自己的力量分辨、战胜并摆脱杜埃莎,这充分表明虚假是人们身上多么难以克服的弱点。不仅红十字骑士如此,就连超英雄亚瑟王子有时也对“耀眼的景象感到困惑”。如果说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特点具有欺骗性的话,那么杜埃莎制造分裂的本性则具有更大的危险性。在伊丽莎白时代制造分裂的危险不仅来自西班牙和罗马天主教会等外部因素,而且隐藏在宗教纷争和王位继承等国内问题之中,所以杜埃莎的两重性和制造分裂的本质是斯宾塞同时代读者所必须提防的最危险的敌人。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杜埃莎的伪装与乌娜的面纱和亚瑟王子的藤牌遮盖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因为乌娜之所以戴上面纱是因为她容颜的美丽光芒艳丽使人炫目;亚瑟王子之所以要将藤牌遮盖住是因为只有在与敌人交战时他才揭开这个罩子用藤牌刺眼的强光打败敌人;而杜埃莎的伪装是为了掩盖其丑恶的本质,宛如“花貌月容的女儿”身所掩饰的是尸魔“白骨夫人”。
  
  四
  
  巨人奥戈格里欧是一位颇为复杂的人物形象。首先,在字面意义上,奥戈格里欧的名字Orgoglio来自意大利文,意为傲慢、鄙视和桀骜不驯。他是一位巨人(Geant),而巨人在希腊神话里本是大地女神盖亚(Gaia)之子提坦,此二者的关系不仅体现在其名字的拼写所产生的联系上,而且诗中明确写道:“崇高的大地女神是他那奇异反常的母亲,/喧嚣风神埃俄罗斯是他那自吹自擂的父亲。”他打败红十字骑士并将之关进地牢;接纳杜埃莎为情妇并为之戴上三重冕;但是最终被亚瑟王子打败,“像一棵老树倒下”,“滚下山崖”。奥戈格里欧是骑士传奇故事中的吃人妖魔形象,他身上体现了民间传说、古代神话和传奇文学中巨人恶棍的特点。另外,奥戈格里欧和杜埃莎的苟合与红十字骑士和乌娜的婚约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前者是傲慢和虚假沆瀣一气,后者则是虔诚与真理的完美结合;二者的对照和对立构成了“持续寓言”的重要内容,对揭示第一卷的主旨提供了线索,同时也构成了“持续寓言”所特有的多重性和复杂性。
  其次,在隐喻意义上,奥戈格里欧的出身表明他属于巨人提坦一族。据赫西奥德《神谱》和奥维德《变形记》,这些提坦曾发动反叛奥林匹斯诸神的战争,结果被打败,因而被描述为叛逆的邪恶的。既然奥戈格里欧具有提坦巨人叛逆和傲慢的特征和本质,那么在英国新教徒眼里,他无疑是暴戾恣睢的罗马天主教君主的化身。此其一。既然杜埃莎乃《启示录》(17章4节)中之巴比伦大淫妇,那么其姘夫奥戈格里欧则隐喻着《圣经》中所描述的在世上传播罪恶的“敌基督者”(《约壹》2章18节)。作为“敌基督者”,奥戈格里欧为杜埃莎穿上了巴比伦大淫妇所穿的朱红色外衣;为她戴上了只有罗马教皇才戴的三重冕;还为她提供了巴比伦大淫妇所骑的七头怪兽(《启》17章4节)。奥戈格里欧的宫殿富丽堂皇,象征着巴比伦和罗马的奢侈、颓废和没落(《启》18章);地板上沾满了“婴儿和无辜者”的鲜血,祭坛下流淌着“真正基督徒的鲜血”,这些罹难者无疑是“敌基督者” “在揭开第五印的时候……在祭坛底下……为神的道、并为作见证被杀之人的灵魂”(《启》6章9节)。此其二。再次,奥戈格里欧与杜埃莎苟合并囚禁作为英国新教化身的红十字骑士隐喻着玛丽女王与菲利浦的联姻及在其统治期间对新教徒的残酷迫害;同时,亚瑟王子打败奥戈格里欧并将红十字骑士拯救出来则象征着英国新教战胜罗马天主教并最终摆脱掉罗马天主教会的血腥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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