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论当代诗人的精神思想资源与诗歌的现实性

作者:秦 敬




  就读者而言,诗歌的“现实性”意味着诗歌对读者的勤勉和创造力、想象力发出了有难度亦有诱惑力的强烈吁请。正如毕加索的绘画改变了人眼对画作固定方向的“凝视”习惯一样,诗人的创造必然改变既往的诗歌图景和言说方式。对读者而言意味着建立一种全新的阅读方式和阅读视野的必要和紧迫。它将是全景式的面向全部的人类历史和未来,而不是随一己之癖好对这历史和未来作任意圈定、分割和浅表化想象;它将在欣喜地发现“熟悉”感受“现在”的同时,也不断经受“陌生”的惊吓和来自“未来”的检验。它的创造权力和快感几乎和诗人所拥有的一样大,当然,它的难度和所需付出的辛劳也与此相当。
  其次,诗歌的现实性不等同于现实功利性。诚然,文学的任何种类包括诗歌都应该关注现实,追求自身的现实意义。但如把现实意义的实现作为诗歌最高的衡量标准和终极目标,则会导致诗歌的急功近利,会削弱、淡化甚至丧失其作为一种语言艺术的超功利的艺术价值,使得诗歌等同于翻云覆雨的政治宣传与“日日新”的媒体报道,难免受到意识形态的某种蛊惑并有再次沦为工具和武器的危险。许多诗人也许正是基于对此种历史“痼疾”的警惕和反动,近年来大量的诗歌出现了一种轻逸、唯美的文体和语式。他们或借他民族之酒杯浇本民族胸中之块垒,想象着“生活在别处”以否定当下的生活;或把理想的生活圈定在古代,拒不接纳现代社会的喧哗与骚动;或在一个终极关怀先天缺失的古老国度,呼唤“神性”的降临以拒斥世俗化对人的完整性的侵害;或借对古典诗歌“诗意”的褊狭圈定和分割,为诗歌营建一种出入自由相对稳定的“类士大夫”抒情品格,使得诗歌成为文人遣兴和保持道德自恋精神优越的单薄容器。于是,火焰、麦子、玫瑰、粮食、村庄、磨房、炊烟、农具等成为这类诗歌的核心意象……以上种种,都与诗歌的“现实性”相背离,与当代人驳杂丰富的此在生存经验无涉,其虚弱的语境包容力既无法真正综合时代的核心命题,将之命名、揭示、审视、拆解,也无法生成并丰富充实现代人的精神世界,更无法为人所栖居的现世界提示一个具有“历史想象力”(陈超语)的另一世界,这正是使得诗歌边缘化处境日益加剧、诗人创造力日益萎缩衰减的本体性根源。面对此种颓势和危机,一些诗人对此已有足够的警惕和自省,如西川就曾这样深刻反省和自觉审视:“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国社会以及我个人生活的变故,才使我意识到我从前的写作可能有不道德的成分:当历史强行进入我的视野,我不得不就近观看,我的象征主义的、古典主义的文化立场面临着修正。”④这就如同陈超所赞许的那样,“是一种吁求历史性与个人性,写作的先锋品质与对生存现实的介入同时到场的”⑤个体诗学立场,它对于当下诗歌写作的意义在于:一些诗人至少从意识层面上对“现实”进行了重新体认和发现,也就使得我们有理由也有信心期待真正实现了“现实性”的大量优秀诗作的诞生。
  对历史稍具常识的人很难不认同罗兹·墨菲在《亚洲史》中说过的另一句话:“过去的种子当然会存在于现在和未来,但它们很难起支配作用。每个时代有它对未来的期望,但它不应该把自己视为未来的序幕。”⑥是的,过去和现在并非决然断裂,未来也并不始于现在。也许,对于中国当代诗歌来说,迄今为止人们发现的问题和找到的答案尚远不足以涵盖它所遭遇到的尴尬处境和深刻危机,但只要人类还需要诗歌,人类晦暗的生存还需要被一颗诗心所烛照,人类仍未放弃辛勤劳动,人类就仍有希望被诗神所引领并看到它以种种新异的面目一次次重返人间。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秦敬(1968- ),长江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① 摩罗.论当代中国作家的精神资源.文艺争鸣,1996:(5).
  ②⑥ [美].罗兹·墨菲.亚洲史.海南出版社,三环出版社,2004:480.210.
  ③⑤ 陈超.中国先锋诗歌论.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43.224.
  ④ 西川.大意如此.湖南文艺出版社,19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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