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生命生活的紧紧拥抱 自由自在的精神诉求
作者:刘国强
摘 要:张克鹏的以豫北农村为背景的系列长篇,以心灵的体验,透视土地和人性,递次呈现出农民在社会转型期的民间生存形态,以及善良、顽强、勤劳、正义等民间本色品质,记录了作家从独立的人生感悟、人性张扬、生命需要出发的开拓型心态的震荡。
从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的世纪之交,河南作家的文学创作出现了第三次高潮。在这次高潮中,张克鹏的长篇小说《欲望狂热》(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年10月)和《吐玉滩》(大众文艺出版社2001年2月)出版争潮,《本是同根》(作家出版社2006年10月)杀青逐浪,在当代文坛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杨守森说:“开拓型心态的特征是:既不是被动地迎合某种现实功利需要,也不是盲目地依傍古人、洋人,或其他什么类型的权威,而是从独立的现实体验、人生感悟、文化视野、文艺现象以及自我价值实现与人类张扬精神生命的需要出发,凌空高蹈,潜思默想,不拘成规,勇于创造。显然,只有从这样的心态出发,才能在文学艺术活动中,实现艺术的增值,不断开拓新的学术空间。”张克鹏的长篇小说正是这种开拓型心态的成果,展现出一片新的文学天地。
一、令人震撼的民间视野
20世纪末由陈思和首倡的“民间”理论,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理论视角。20世纪末的“民间”理论是缘于20世纪以来的民间利益、庙堂利益和知识分子利益的严重分裂而出现的。“民间”视角就是要知识分子进行一种姿态调整,寻找一种更全面地理解民间生存的话语方式。土地文化内容往往是民间话语形态寄生的最主要方式。但“民间”视角的最终目的不在于单纯为了发现这些土地文化内容,而是为了扩展知识分子的人文精神。从20世纪到21世纪,是中国人不得不向西方学习现代化的两个世纪,更是中国思想家、文学家重新发现民族文化、重铸民族精魂的两个世纪。从这个角度去看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河南文学以及中国文学,我们不难发现:土地文化小说已成为当代文坛最富于民族文化意味的一大景观。土地文化作为文学的土壤,作者和读者都有可能透过作品触摸到它茸茸的民间话语的根须。在一个充满变动的时期里农民的真实遭遇和处境往往被观念的演绎和对潮流的趋同忽略掉了,很少有人愿意去关注和感受角落里的痛苦,去发现和传达从底层生长起来的生生不息的人格力量。张克鹏的以豫北农村为背景的系列长篇,则站在了心灵体验的高度,从民间的视野,关注农民,透视土地,在对土地的参悟中达到对农民对人性的深刻把握。张克鹏酷爱文学,十余年奋斗不止,写出了近两千万字,出版、发表了近两百万字的文字作品,作品多次在省内外获奖。他是一位自学成才的优秀的青年,他长期生活在农村基层,生活基础厚实,文学功底扎实,具有雄厚的创作潜力和实力。他是中原大地上成长起来的农民作家。张克鹏的小说《欲望狂热》《吐玉滩》和《本是同根》展现了中国农村在社会转型期间人际关系的变迁,这一独特的视角使这部作品区别于描写“文革”时期的其他作品。在写作手法上吸收了我国民间文学和传统小说的叙事方式,继承了赵树理、柳青等作家的乡土风格,并在小说中创造了许多极富放射性的文学符号。张克鹏在小说中深入反思农村历史道路的曲折,热情拥抱变革时期的农村现实,努力追踪农村的变革步伐,让读者看到了在改革开放的时代条件下,在争取物质富裕和精神富有的奋斗中,不仅有快乐,更有想像不到的艰难。让读者看到了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并没有失却丰满的个性和灵动的智慧,他们以人性的完整丰富使更多人关注荒草一样生生灭灭而不为人所知的弱小群体。他的小说充满了热情和理想的现实主义,以强大的思想道德力量,唱起苍凉悲壮的英雄之歌、希望之歌。尤其是那深得赵树理小说神韵的叙事语言和强烈乡土气息的人物给读者印象至深。
张克鹏在小说《欲望狂热》中以宏大的民间视野,讲述了带有和作家生活的太行山区的山水一样奇崛而富于神奇色彩的周公庙人们的生存方式。周公庙有个不大不小的人物,名字叫魏少山。他是个命苦骨头硬的孩子,十岁的时候爹死娘嫁,留下他可怜巴巴的一人。因他羞于见后爹,便立志独立生活。他天性纯良,意志坚韧。他文化水平不高,但为人精明厚道,当了村耐火厂产品推销员不多年,出门便左右逢源,使耐火厂的生意红火得不得了。后来他大胆承包了村耐火厂,经营三年便成了周公庙方圆几十里拥有数百万元资产的首富。他靠勤劳智慧致富后,不摆架子,不耍威风,更不会用黑脸打人,用白眼珠子砸人。总是和和气气,一脸春风,一脸真诚地帮人。村里百分之六七十的劳力都被他吸纳到厂里干活。他百折不挠,在艰难挫折面前不退缩不消极,不怨天尤人,屡闯难关和低谷。在魏少山身上倾注着作家对土地的理解,倾注着作家对生活的追求。故事中那位大地主杨善普家的小长工周百盛,成了后面小说主体故事中欲望历险的最重要的形象载体。周百盛幼时家境贫寒,解放前一直给大地主杨善普扛长工,凭着自己的小殷勤小聪明以及从主子那里学得的一点文化知识,小心谨慎地周旋于人生的舞台。杨善普那并不复杂的发家史和那整日绕着他旋转的神仙一样的日子,对他有了更加清晰、更加坦露、更加直接的诱惑力,就像一座灯塔一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种种突发的奇想和愿望,也如一个丰厚的源头,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意念中流出来。由此而产生的一个荒诞离奇的梦对周百盛多年埋在心底的奢望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周百盛从一开始就对杨善普的羡慕大于仇恨,并将其视为人生追求的最高理想。在他的言传身教下,大儿子周光平成为一个狭隘、嫉妒、阴狠、奸诈、欲壑难填的人物,小儿子周红根成了奸猾粗暴、随心所欲、横行霸道、拦路抢劫、撬门别锁、行窃银行、持刀杀人的汉阳川里的一方黑帮阎罗。他们的人生历程,就是一个让欲望不断膨胀、发展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一切都成为他们追求欲望实现的工具,人性的光辉,精神的圣洁一步步趋于泯灭,最终导致了他们从灵魂到肉体的全面溃败与消亡。作家张炜说:“好的作品是一种生命震荡的记录——世上只要有生命,也就有了这种震荡的价值。”张克鹏以对土地的深深的爱恋恨愁,审视着太行山这一庞大母体的内部结构,捕捉着父子山上生出的每个毛孔、每一种生命的震荡,因而在小说的字里行间弥漫四溢着看得见的民间视野的雾霭。土地、乡土、民间是作家最初始情感与深刻理性结合的一种文化形态。作家从传统乡村情感出发,最终以觉醒的现代意识和哲学眼光去审视这一形态,就构成了一种民间视野的精神走向。
二、强烈醇厚的民间本色品质
从民间视角来看,张克鹏小说的一个巨大成功,就是发掘出了河南民间苦难生存背景下一种别具一格的生存个性。这其实是民间追求的自由自在的生命本能和这里的生存处境扭结在一起的产物,是在本色品质和智性品质的双重含义上的民间个性。陈思和在《民间的浮沉——从抗战到文革文学史的一个解释》中为民间文化形态作出了定义,认为“自由自在是它最基本的审美风格。民间的传统意味着人类原始的生命力紧紧拥抱生活本身的过程,由此迸发出对生活的爱和憎,对人生欲望的追求,这是任何道德说教都无法规范,任何政治条律都无法约束,甚至连文明、进步、美这样一些抽象概念也无法涵盖的自由自在”。河南民间个性特征的本色品质,正是这种原始生命力在同特殊的生存环境冲突时,所自然迸发出的一种色彩。不过相对于被各种苦难压迫到了平面化的河南民间来说,这种生命力的“自由自在”很难是一种真正的自由自在,而是在被压缩到了活下去这一最基本欲望支点上以后才得以凸现出来的。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