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张晓风散文的情感体验与情感倾诉

作者:李 琳




  关键词:情感体验情感倾诉 情感共鸣
  摘 要:作家只有把自己真正融入到作品之中,其作品才独具魅力。张晓风的魅力,就在于她借助文学袒露自己的心灵。
  
  “有必不可解之情,而后有必不可朽之诗。”①散文作为侧重于表达内心体验和抒发内心情感的文体,作者的真情实感,是其灵魂和血脉。张晓风散文题材涉猎广泛,也皆颇有成就,她荣获过台湾几乎所有具有权威性的文艺奖或文学大奖,是台湾获奖最多的纯文学作家,著作达四十一种之多并且一版再版。她曾说:“现实生活中,我们有门、有墙、有锁、有衣服、有地位,可以作为自己的保护膜,而散文却把最柔弱最不设防最不透明的一向不为人知的我展露给人看。”②正因为她始终以毫不伪饰、绝无做作的心灵之笔抒发着自己的真情实感,所以她的散文能够在岁月的沉淀里经久不衰,并得到读者强烈的感情共鸣。
  弗洛伊德认为文学是作家性本能的升华,是受压抑的性本能所寻求的一条解脱途径,这就是“宣泄说”。以宣泄说来解释作家们的写作动机,虽有偏颇之处,但张晓风曾把写文章比作生孩子:“生孩子是因为非生不可,胎死腹中是很严重的。写文章也是非写不可,不写,地都会裂、山都会爆……只是‘忍不住而已’。”③正是这种“忍不住”使她产生创造的灵感,引发创作的冲动,激起表达的欲望,从而也使她完成了自己的情感倾诉。她把自我的情感体验化为艺术的喷泉,让内心深处的情感小溪流淌出来,化为艺术上的“不朽”。
  
  血浓于水:永远的爱与恋
  
  亲情是文学作品永远的主题,它世世代代为人抒写,然而它又是常写常新,一直受到读者的喜爱。尤其是在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外在压力不断增加的现代生活中,人们有时会从心底产生对亲情的渴望。张晓风的亲情散文帮助人们重新唤起那些美丽的、温情的或带着感伤的情绪,触到人们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使爱回归,使心灵不致长满老茧。
  张晓风的丈夫是曾当选台湾十大杰出青年的林治平教授,这对琴瑟和谐的夫妻,在大学同学时相知相恋,最终走上婚姻的殿堂。张晓风的成名作《地毯的那一端》就是这段情感经历的真实倾诉。当时年仅二十六岁的她,就因此部散文集获得中山文艺奖,她以细腻的笔触描写了一个即将新婚的女性面对爱情、婚姻的种种感悟:“当金钟轻摇,蜡炬燃起,我乐于走过众人去立下永恒的誓愿。因为,哦,因为我知道, 是谁,在地毯的那一端等我。”文中表现的是少女的特质、少女的气息、少女的情怀及少女的美丽,她的真实的情感体验使她的文字流淌着让人安静而又感动的柔美与震撼!
  著名女诗人和学者郑敏认为:“女性最伟大的特点是母性,女性诗歌要尽可能地展示女性的母性景观。”④张晓风是一个善感的作家,同时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些鲜活的经历和思想使她不得不开始“写着我身心的体验,写着我生命的经历”⑤的创作。在《初绽的诗篇》中她以“俗事入诗”,随手拈来儿子成才过程的几朵浪花,却带给我们一位母亲对儿子的拳拳之爱以及对儿子成长的惊喜、欣慰、感恩。作者写了待产的紧张痛苦,生产过程中的疼痛幻觉情绪的起落变换,生产后在母婴室里的休养,与青春告别的忧伤以及随之而来的做母亲的骄傲情怀。这是一位普通的母亲写给儿子的第一封“情书”,记录了他的成长和一个年轻的妈妈心中最初的萌动和抚育孩子时的心路历程。而《寻人启事》和《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写的是一个母亲的感叹,感叹时间过得太快,而孩子也变得太快,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惊觉自己最爱的心肝宝贝已长大,已不是以前那个热情而充满好奇心的小孩。描写得十分细腻,让那些不懂“母爱”的人,也能了解作为一个母亲的那份欣喜与不舍。
  张晓风不只写自己对丈夫对子女的爱的历程,也写父母对自己的那份亲情。正如冰心的“爱的哲学”源于她所生长的那个充满爱的家庭,作为长女的张晓风从小就沐浴在一个温暖和谐的家庭里,这些爱的体验“不断地来撞击我的心”⑥促使她写出《尘缘》《不识》《母亲的羽衣》等至真至诚的作品。《尘缘》《不识》是张晓风最近写给她离世的父亲的,与张洁在失去母亲后写《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的时候常哽咽不已难以自持相比,这里没有张洁的痛彻心肺与呼天抢地,只是一些细微的悲伤与无奈,但“恰恰就是这些细微与轻微的触动,让我在四月的阳光里潸然泪下,让我从你的悲伤里,明白了自己的悲伤”⑦。《母亲的羽衣》是张晓风献给自己母亲的一曲颂歌,也是献给天下所有母亲的一曲颂歌。她捕捉到的是一个独特的瞬间,天下所有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女儿的外婆)的少女时代、自己的少女时代、女儿现在的少女时代聚拢在一起,展现出天下所有的女人曾经有过如花似锦的年华,都曾经“惊讶于自己美丽的羽衣和美丽的肌肤”,“而有一天,她的羽衣不见了,她换上了人间的粗布衣——她已经决定做一个母亲”。在这里,具象的个体的母亲(“我”的母亲和我自己)和抽象的整体的母亲(天下所有的母亲)、过去的母亲和现在的母亲未来的母亲汇合聚集,从母亲的“羽衣”和母亲的“粗布衣”这两个意象的转换中得到了具有丰富内涵的审美表达。
  张晓风还把这种“小我”的亲情引发到“大我”的对祖国母亲的痴恋。她出生于浙江金华,虽然一岁就离开了故土,八岁随母亲赴台,但血浓于水,大陆故乡永远是她的根,是她灵魂永恒守望的绿色番薯田。在《愁乡石》《何厝的番薯田》《秋声赋》等名篇中,她反复吟哦着对祖国深沉的爱和心中不堪一听的浓愁。魂牵梦绕的故乡风物,清晰如在眼前,伸手拥抱时才发现它们在遥远的洪荒,多么残忍的现实:“番薯秧在红土田里翻腾,一种浓稠苍老的绿。番薯秧在两岸的熏风里澎湃,阴暗的惨绿沉重地压迫着两岸的呼吸。战争很遥远,故土很近。故土很近,战争却很遥远。”这时的番薯秧乃是作者心头思虑的堆积,她翻腾着,澎湃着,压迫呼吸,让人喘不过气。回环修辞手法的运用,给人以无可奈何的叹惋!
  
  感恩万物:永恒的精神皈依
  
  “写作只是生活的一个记录而已!”⑧张晓风曾这样阐述自己的散文观。张晓风笃信基督,其创作贯穿着基督教信仰的精神,在其作品中表现为对世上的繁花、茂果、石雨风晴、鸟叫虫鸣等自然现象,无不有一种上天赐予的惊喜和虔诚的感恩情怀。
  她在自然里体悟人生,体验生命的力量,倾听神性的声音,自然、生命与神性是相融一起的。自然里有神性,美是神的造物,所以她因大自然而有“悲悯”,因雷雨而生“静穆”和“虔诚的敬畏"(《雨天的书》),沐浴月光而“感到一种宗教的庄穆”(《一钵金》),爱秋天而有“全部的虔诚与敬畏”(《秋天•秋天》)。万物都成了人的伴侣,物有神性,也有人性,“咏物者终于发现自己在万物里,万物在自己里” (《万物伙伴》)。张晓风有一种“神临世界”的心境和“物我无间”的思维,她在自然中发现了“神”也找回了“自我”,所以她在一次次朝山谒水中释忧解烦,物我两忘。
  基督教的博爱精神不仅使张晓风能满怀爱意地探取自然,亦使她反观人间,能以宗教的柔和宽敬看待、解释人间。她相信只有在宗教世界里才找得到人间的平等。因而,她眼中的世界是一种宗教性的世界,她的情感是宗教性的情感。池莉说她正是在生了女儿之后,才知道“尽量宽厚待人”,“对天下的父母都永存一份敬意”⑨。这是一种推己及人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人间情怀,而张晓风因为《圣经》上有“爱人如己”的爱的哲学,让她于熙熙攘攘的世界中悟出与人为善的真谛,并从中得到快乐。“人生若不是为了信仰却还剩下什么呢?”她还认为,这个世界不单是为了不平凡的人而存在的;恰恰相反,这个世界主要是为平凡的人而存活。因此,在她的散文中出现了许许多多可爱的小人物和平淡无奇不为文豪所注目的景象:灶下捧读《古文观止》的胖厨师,在沙地上划方程式教学生的代数老师,违章建筑里的小女孩,坐在人行道上剥桔子吃的老人……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