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穿越岁月的灵性之光

作者:郑 娟




  关键词:林徽因 真纯之美 哲理之思 现代性构建
  摘 要:林徽因的诗歌具有多重美学意蕴,情感真挚、纯净,渗透着真诚的生命感悟,同时,对生命本体的思索,使诗歌又具有深刻的哲理意味。多种艺术影响下的诗歌建构,形成了一种充满灵性、智慧并且具有现代性的美学风格。
  
  在中国现代诗歌史上,林徽因是个独特的存在。她曾被誉为“一代才女”,是“新月派”为数不多的女作家之一,同时还是一位建筑学家。她的作品精致玲珑,独具韵味,在现代诗歌史上形成了一道闪烁着灵性和智慧之光的艺术风景。林徽因的诗具有多重美学意蕴:真纯的生命感悟、哲理性的思考和多种艺术影响下的具有“现代性”的诗歌构建,显示了较高的诗性品格。林徽因诗歌兼有“新月派”和“现代派”的风格,是其间过渡型的一位诗人,她的这种开放性和综合性,也正体现了其诗歌的现代性。
  
  一、 真纯之美
  
  林徽因诗歌创作的起点非常高,一出手就显示了非凡的功力,真正做到了厚积而薄发,厚积而迟发。她是“一个三十年代的极富个性的、艺术上渐臻于炉火纯青的女诗人”①。林徽因的诗歌多数走不出自己的生活。表现个人情绪的起伏变化、展现深邃复杂的内心世界是诗歌的主体和主要脉络。这种情感尽管只是一己的悲欢离合,甚至有时还有些低沉,但它是那样的真挚、纯净,以至多年以后,仍然能够穿越历史的烟云,令人怦然心动。女诗人特有的审美的、内省的心理特点使她的诗偏于向内转,重主观,追求情感的真与纯。林徽因的这种创作理念与她的出身和背景有很大关联。她出身名门而又天生丽质,受过良好的中西方文化教育,既有中国传统闺秀的遗韵,又有西方女子的大方和热情,与同时代正在追求个性解放的许多女作家相比,的确多了许多幸运。因此,她的这种创作理念的选择也是自然而然的。
  当然,任何作家都不能离开文坛而独自存在。林徽因的这种创作理念显然是受到了“新月派”的影响,而她当时几乎是处于这个派别的核心位置。“新月派”是个浪漫主义文学团体,他们追求主观色彩,极为推崇内心的情感,不满现实的世界、人生的苦痛,他们要找一个满意的途径,唯有向一己的内心去寻求。他们追求文学的至美、至善、至真。林徽因在这种唯美主义理念的影响下,也走上了一条“纯诗”的道路。
  爱美是人的天性,林徽因这个被称为“一代美女”的诗人,对美自然怀着特殊的敏感和领悟,让我们先从她写美的诗文中来领略诗歌的真纯之美。林徽因笔下的美是她从独特的个人生命中感悟和体验出来的,真纯的近乎于神圣。在诗歌《一首桃花》中:“桃花,/那一树的嫣红,/像是春说的一句话:/朵朵露凝的娇艳,是一些,玲珑的字眼,/一瓣瓣的光致,/又是些/柔的匀的吐息;含着笑,/在有意无意间/生姿的顾盼。”有人说它是一首写景诗,实际上她更像是写人的诗。诗人用“桃花,那一树的嫣红” “朵朵露凝的娇艳”写出了少女的静态美;用“含着笑”“生姿的顾盼”则写出了少女的动态美。全诗气韵灵动,透出古典唯美的倾向。林徽因还有一首诗《笑》,写出了人间最美、最纯真的笑。“笑是她的眼睛、口唇,/和唇边浑圆的漩涡。/艳丽如同露珠,/朵朵的笑向/贝齿的闪光里躲。/那是神的笑,美的笑:/水的映影,风的轻歌”,诗人用了一些模糊的词语和意象来写一个美貌女子的笑,非常耐人寻味。我们似乎也真的意会到了,那是一种超越世俗的、神圣的、很少人间烟火气的、能够慑人心魄的笑。这些诗深得浪漫派的神韵,构成了唯美的诗境。
  诗歌的本质在于抒情,对一位女诗人来说,她也一定会在诗歌里表露她情感世界里的浪波涟漪。林徽因的爱情诗在她全部的作品中是最华彩的乐章,也最能体现真纯之美。既有“古典主义的矜持、含蓄又有浪漫主义的明朗、率真”,“在表情方面隐显适度,当隐则隐当显则显”②。现在公认的几首诗:《那一晚》《情愿》《仍然》《深夜里听到乐声》《别丢掉》等与徐志摩有关。徐林之间的恋情众所周知,已成为命中注定的交错,“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李商隐《锦瑟》),无奈与矛盾渗透于字里行间。诗歌《那一晚》写了十年前两人在剑桥分手的那一晚的情景,“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迷惘的星夜封锁起重愁。/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两人各认取个生活的模样。”而十年后,人世沧桑,仍然铭记那个晚上,甚至仍带有某种祈盼,“那一天我要跨上带羽翼的箭,/望着你花园里射一个满弦。/那一天你要听到鸟般的歌唱,/那便是我静候着你的欣赏。”徐志摩对这首林徽因用笔名发表的诗自然是心领神会。但更多的时候,诗人则是在矛盾中梳理自己的情感,在《情愿》中,“忘掉曾有这世界,有你”,“你也要忘掉我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在《仍然》中,尽管“你又学叶叶的书片随风吹展,/揭示你的每一个深思;每一角心境”,“我却仍然没有回答,一片的沉静/永远守住我的魂灵”。在《深夜里听到乐声》中,她这样叹息道,“生命早已描定她的式样,/太薄弱/是人们美丽的想象”。而在徐志摩去世后的一九三二年,林徽因又写出了《别丢掉》来纪念他和徐志摩的这段恋情,诗歌传达了一种对逝去之情的留恋和此情不再的惆怅。这一系列的诗透露了一位女性在体验和享受爱情的心理过程是那么真纯、那么细腻。林徽因是个极为重视内心体验的人,她曾说过,“人活着的意义,基本的是能体验情感”,“我的主义是要生活,没有情感的生活简直是死”③。也正因为如此,这些诗歌才能有长久的生命力。
  
  二、 哲理之思
  
  走进林徽因的诗歌世界,还有一种质素不容忽视,那就是哲理性的思考。林徽因是个敏锐、善于思考而且富有创造性的人。她的丈夫梁思成曾这样评价她,“她的才华是多方面的。不论是文学、艺术、建筑乃至哲学,她都有很深的修养”,“她具有哲学家的思维和高度概括事物的能力”④。具体到诗歌创作中,这种能力必然使得她的诗超越于情感表现之上,而追求一种灵思和顿悟。诗人自己也说,写诗一方面是要表达“自己内心流动的情感”,再则就是表达对“辽阔的对宇宙自然;或智慧的对历史人性”的顿悟⑤。因此,对于生命本体的思考是林徽因哲理性诗歌的主题。
  此外,林徽因登上文坛,已是“新月派”的后期。此时,“新月派”的诗人大抵已走出前期浪漫感伤的格调,创作上少了些激情,却多了些智性成份。同时期的陈梦家、方令儒等人也都写出了具有哲理意味的诗,显示出某种“现代派”的色彩。林徽因的这种创作理念的选择,既是个人的追求,同时也是流派的潮流使然。
  从林徽因的诗歌中,我们能看出,她有系统的宇宙观和生命哲学观,她的早慧令她早就参透了“生命”这个大的哲学命题,对生命本体有着清醒的认识。在她看来,整个宇宙处于不断地轮回变化中,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旧的生命消亡,新的生命产生,但对于任何一个个体而言,生命也只能是一次不可逆的旅程。在《“谁爱这不息的变幻”》中,诗人写道:“骄傲的,她奉着那荒唐的使命:/看花放蕊树凋零,娇娃做了娘;/叫河流凝成冰),天地变了相;都市喧哗,再寂成广漠的夜静!”“但谁又能参透这幻化的轮回,/谁又大胆的爱过这伟大的变换?”诗人描绘了一幅宇宙万物,生命世界生生不息的变幻图景,从宇宙中的日月星辰到自然界的峰峦江海,再到人世间个体由年幼到年迈的变化过程,道出了一个残酷的真理,“永恒是人们造的谎”,现实的世界,一切都是短暂的,有种类似张若虚在《春江花月夜》中“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的感叹。
  林徽因的诗,哲理之思和个人体验融为一体,构成了诗歌的深刻内涵,而这些哲思也正是诗中最闪光的部分。聪慧的诗人参透了生命的终极意义,难免会有人生如梦的感慨。在《莲灯》中诗人写道:“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但是那光一闪花一朵——/像一叶轻舸驶出了江河——/宛转它飘随命运的波涌/……/这飘忽的途程也就是个——/也就是个美丽美丽的梦。”在《风筝》中,诗人又把人生比成风筝,一个美丽飘忽的梦,像是希望,又是梦。林徽因还时常在诗中写到秋天,写秋风萧瑟下的落叶,它们也曾繁盛过,在度过了辉煌的夏季之后,“只要一夜的风,一夜的幻变”,便是满目凄凉。这种对生命本体的悲悯和忧伤,几乎成了林徽因多数诗歌的基本美学形态。表面上热情、开朗的林徽因,内心中却有着不易觉察的感伤和忧郁。也许是长期病痛的折磨,也许是现实和理想的冲突,使得诗人时常处于困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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