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本色”与“当行”
作者:向卫国
三、《单向街》
《单向街》的出现是格式诗歌的一次飞跃。他以前的作品,无论如何机智、如何深谙诗之三昧和口语之三昧,毕竟都“小”,闪躲挪移的空间有限,有时甚至会被误认为是以机巧取胜。某种意义上说,前面的创作只能算是一种准备,《单向街》则是一组大作品,它所需要的各种思维与技巧要素已在前面训练成熟,包括诗人的主体质素。诗人的思维特征和大悲悯情怀在《单向街》中都得到前所未有的发挥,表现得淋漓尽致。
组诗共七首,实际上可以看作是一首长诗。前六首《偷窥者》《自卑者》《愤怒者》《自闭者》《背叛者》《梦游者》具有完全相同的结构和语式,诗人为了避免阅读上产生冗长、雷同之感,用六个标题把它划分为六个单元格,但各单元既互相独立又紧密联系成一个有机整体:从表现客体方面看,六首诗形成一个整一的正六边形结构,好像一个规整的语言水晶体,显示了表现内容的极大丰富性和精神取向、组织结构上的单一性。把六首诗联系成一个整体的是城市的“拆迁”这个普遍性的现代现象,它逼着“我”不断地从一条街搬到另一条街居住,从而使诗歌的内容从容地一一展开。从主体方面看,六个标题概括了主体的六个性格侧面,但它们又是同一主体。格式曾对笔者说“单向街”意味着“表面的光怪陆离,反照着内在指向的单一”,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诗的最后一首《修道院》好比是前面这个六边形晶体的锥尖部分,其中也有建筑“翻修”的内容,和前面的“拆迁”相连。六首诗涉及到的“我”曾居住过的六条街实际上是同一条街,而这条街又好比一座“修道院”,各色人等有各色遭遇但又实际上互相雷同,他们都是“修道院”中的修行者,以各种不同的方式经受着残酷而又琐碎平凡的生活修炼。“我”既是“修道院”的旁观者,又是其中一员,不断地在这座既像卡夫卡的“城堡”又像但丁的“炼狱”般的“修道院”中进进出出。诗的最后,“我”与“张玉明”的对话,意味深长:“我悄悄地问他/张映红能不能做咱俩的牧师?他顾左右而言他/德州畜牧业那么发达,养个把兽医还算个球”。“张映红”是不是修道院的牧师诗中没有明确交待,但张玉明从她那里“找到了本草和银针”,读者以为她是个医生,最后出现的却是“兽医”。虽然有幽默的成分,但显然不是为了幽默。诗的某种超越日常性的意义指向已有了痕迹。由于诗歌是用口语写就,其中具体的现实生活内容不难理解,我们不需多做说明。但诗人并没有停留在现实主义式的粗浅批判或者对弱者的廉价同情,最终指向对人性的普遍性和共同性的追问。这是格式不同于一般口语诗人之所在。
至于格式特有的诗性思维和充满幽默、反讽的“本色”语言,在这组诗中有更加突出的表现,我们随便举出两段,以飨读者:
……一年之中,我
上上下下,进进出出,七转八折
我变成了楼梯、空气和绳索。有那么一刻
我试图打开一把锁,左三圈,右三圈
插进去,拔出来,没想到锁比处女还坚强
按说,也该流血了。我的气力
足以使它感到疼痛和别扭,甚或伴有些许的喜悦
可它一个劲地张口结舌。
——《偷窥者》
……为了一个快要倒闭的单位
她不停地倒气。她的丈夫来了,孩子也来了
她的头发乱作一团,倾斜的视线压过来
缠住了我。我仔细看了看她的化验单
验的确实是她的血,没办法,证实的却是我的判断
——《愤怒者》
前一段中,将生活的无奈与无聊,将生命之无形的难度,表现得十分机智而形象。在后一段中,我们无疑再次看到了《人工流产》的影子,其思维方式和语言智慧都与后者有关联,只是这里的内容只是一首丰富的大诗中的一个片段,它和诗中其他的内容已血肉相连,而《人工流产》内容相对单一和单薄。格式,历经二十年的辗转“拆迁”和自我“翻修”,始终不离初衷,坚持“本色”,终于在“单向街”上“悟”道,能否成仙还看他今后的造化。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向卫国,湖北长阳人。广东省茂名学院中文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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