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浅析《风景谈》的和谐之美
作者:陈桂良
对第二、三幅画的处理,作者是从根据地人民以自己的劳动改造自然,创造新生活这一角度着手描绘,而第四、五幅画则是以根据地青年努力学习,为创造美好未来的精神面貌为中心展开描绘。石洞雨景,写的是雨天石洞中一对男女促膝而坐,认真学习的“风景”。如果说,前一幅画是从大处着眼来描绘鲁艺学院师生劳动归来的欢乐和谐场面的,那么这里的石洞雨景则是从小处落笔来描画根据地青年在雨天的石洞中互帮互学、和睦相处的生活图景。一对青年男女被雨赶到了石洞,他们促膝而坐,“现在是摊开着一本札记簿,头凑在一处,一同在看”。利用大自然恩赐的石洞,在躲雨间隙,争分夺秒地学习,这不仅反映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和谐共处的重要,更表现出根据地青年不同于一般城市青年的崇高精神境界。原本这“沉闷的雨天,寂寞的荒山,原始的石洞”的暗淡背景,也因两个“生命旺盛的人”,“清楚明白生活意义的人”而顿生光辉。桃林茶社,则是写人们在桃林茶社休息的“风景”。与前一幅画相比,前者写雨中静景,画面幽静,后者写林中谈话,画面热闹;前者写“点”,后者写“面”。两幅画从不同角度反映了根据地青年和谐融洽的学习与休息。
如果说,在《白杨礼赞》中,作者还只是托物寄意,以白杨的形象来象征革命的人民,在这里,则以浓墨重彩,从正面勾勒出神采奕奕的抗日战士形象。第六幅画北国朝霞,写沐浴着北国朝霞的抗日战士的雄姿。作者是这样来描写战士形象的:“朝霞笼住了左面的山,我看见山峰上的小号兵了。霞光射住他,只觉得他的额角异常发亮。”“离他不远有一位荷枪的战士,面向东方,严肃地站在那里,犹如雕像一般。”在粉红色的霞光中,显现出严肃和刚毅。“晨风吹着喇叭的红绸子,只这是动的,战士枪尖的刺刀闪着寒光,在粉红的霞色中,只这是刚性的。”对小号兵和哨兵形象的描绘,作者不仅注意动静搭配,更注重色彩的调配。画面以五月北国朝霞满天的清晨为背景,粉色的霞光与喇叭的金黄色、绸子的大红色、军装的土黄色及刺刀的寒光交融在一起;朦胧的与鲜艳的,冷色的与暖色的,柔性的与刚性的色彩的相互融合,构成了表现抗日战士严肃、坚决、勇敢和高度警觉形象的画面,从而表达了作者对抗日战士保卫新社会、新生活的坚决、勇敢、高度警觉的赞美之情,对党领导的根据地军民和谐生活的热爱向往之情。
风景画之间的和谐统一
茅盾的作品,往往是以深厚丰满见长的。同样,他的散文表现的虽然是某个生活断面,某种生活景象,但却是取精用宏,他会调动整个的生活积累,来充实它,使之更加集中完满。《风景谈》从表面看,只是从不同角度描绘了六幅风格各异的风景画,但仔细品味却可以发现它们相互之间并不是孤立的、散乱的,而是和谐统一的。
首先,每一幅画面的内容是紧密相连的。
因为文章的题目是“风景谈”,所以作者描写的每一幅画都落笔于绘景,无论是写沙漠还是写溪流,写朝霞还是写夕照,写晴天还是写雨景,都是不离文章谈的主要内容——风景。然而作者表面上写自然风景,但其意并不“在于山水之间”,而在于突出主宰风景的人,风景中的人的活动。这些人的活动,看似随意写下的一鳞半爪的生活景象,却莫不是经过作者精心选择,闪出光泽的艺术表现。从沙漠中驾驭驼队的人,到黄土高原上勤劳耕作晚归的人;从具有“惯拿调色板的”,“拉着提琴的弓子伴奏着《生产曲》的”,“经常不离木刻刀的”,“洋洋洒洒下笔如有神的”,“调珠弄粉的”手的人,到手持喇叭的号兵,荷枪实弹、枪尖刺刀闪着寒光的哨兵;从雨天躲在石洞里学习的人,到天晴在桃林茶社休息的人。原本荒凉死寂的沙漠,因为有了人的活动,而顿生活力;原本沉闷,静穆的石洞、桃林,因为有了人的活动,而顿放光彩;原本色彩明亮的朝霞和晚霞,因为有了“弥满着生命力的人”的活动,而变得更加美妙无比。可见,六幅风景画描写的着眼点虽然不同,但相互之间在对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人类相互之间的和谐相处,对人类伟大的赞美这一内容上,却是和谐统一的。
其次,每幅风景画结尾的议论是和谐一致的。
有人因为《风景谈》的六幅画是用叙述的笔调记叙的,因而就把它当作叙事散文来进行分析;有人则因为每一幅画的结尾都有几句议论的句子,因而就把它当作议论散文进行分析,这种做法显然有失偏颇。因为《风景谈》是一篇熔叙述、写景、议论、抒情于一炉的文情并茂的优美散文,任何单从某一表现手法进行的分析,都是不符合客观实际的。更何况在对风景画内容描述之后,引出几句议论,这不仅是对前面描述内容的深化,更是一种水到渠成的点睛之笔。如第五幅画描绘的是人们在桃林茶社休息的情景。原本贫乏、简陋的桃林却因人的活动而变得丰富热闹起来。在结尾处作者这样说道:“人类的高贵精神的辐射,填补了自然界的贫乏,增添了景色。”这是作者从心灵深处发出来的,一种真正的、毫不做作的、富有美感的议论。前面的描叙与后面的议论的有机结合,是显得那样的和谐一致。
并且,每一幅画结尾的议论相互之间也是密切联系的。如第一幅画结尾“自然是伟大的,然而人类更伟大”的议论,确定了作者赞美的主基调,第二、三幅画结尾的议论则是对前者“人类”内涵的进一步充实和丰富。如果说前者的人类还是比较笼统的、泛指的,那么在这里已经明确起来,它是特指那“充满了崇高精神的人类”,它们才是“伟大中之尤其伟大者!”第四、五幅画结尾的议论重在说明,人类既是“风景”的构成者,更是“风景”的主宰。是人类创造了第二自然。由于“人类的高贵精神的辐射填补了自然界的贫乏”,才使“风景”增添了奇妙的景色。这与前面“充满了崇高精神的人类活动”相比,无疑使其内涵得到了进一步的充实。在最后一幅画的结尾,作者将对人类伟大的赞美具体物化到两名抗日战士的具体形象上。“我看得呆了,我仿佛看见了民族的精神化身而为他们两个”,这才是“真的风景,是伟大中之最伟大者”的议论,较之前面的议论,就显得更为深刻了。这些议论乍看起来似乎差不多,都写了自然与人的关系,但仔细玩味,就可感受到其议论的含义是逐步深化、和谐一致的。
再次,每一幅风景画的结构布局也是和谐统一的。
与《白杨礼赞》相比,在结构布局上,《风景谈》似乎不如前者那么谨严凝练,完好集中,然而却以跌宕多姿,挥洒自如见长。在这里,作者充分发挥了散文写作艺术自由活泼、无拘无束的特点,向读者展示了多种“风景”的片断:时而沙漠风光,时而高原夜色;时而晨光普照,时而晚霞满天;时而剪影似的写意的“大场面”,时而精工的“小镜头”。但又绝非事无巨细,物无轻重,撒得开,收得拢,看似散散落落,实则错落有致。③作者不仅对那掌着一杆猩红大旗的驼队,对那荷锄晚归的种田人,对那亲密无间的文艺工作者,对那石洞中促膝而坐的年轻男女,对那围坐在桃林茶社的生机勃发的青年,对那如雕像一般挺立在山巅的高度警觉的战士倾注了深情厚谊,而且对根据地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新生活表达了无限的热爱和向往之情。六幅“风景画”的写法大致相同,先写自然景观,次写人的活动,最后通过议论揭示“画”旨。文章在结构布局上层层深入,步步推进,按照作者对人类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认识逐一深化的顺序,把六幅风景画有机地组合在一起,使之显得既舒展自如,又谨严有序,表现出整体和谐统一,完满无缺,真正做到了“形散而神不散”。
作者简介:陈桂良(1956-),浙江兰溪人,金华职业技术学院经贸学院副教授。
①茅盾:《我走过的道路》(中),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5月版,第1-第2页。
②陈桂良:《茅盾写作艺术论》,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12月版,第228-第229页。
③孙中田、查国华编:《茅盾研究资料》(中),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4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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