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停尸房回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有几份急件。好——紧急得恰到其时。
有一份是查理·克拉珀从犯罪现场组寄来的,里面有尸体初验报告。有几份是记者寄来的:从当地的AP电视台。甚至有一份是那个给我留名片的《记事报》女记者寄来的。
在给克拉珀打回电的时候,我的手里正拿着烤鸡肉和生梨色拉。“只要好消息。”当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时,我开玩笑道。
“那样的话,我给你一个900电话号码,每分钟付两元他们能告诉你任何你想要听的东西。
”我能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些端倪,“你毫无收获?”“有不少零星的收获,林赛。”犯罪现场组的长官回答道,这意味着他的手下在房间里获取了非关键性的蛛丝马迹。“有关新娘、新郎、助理经理还有看守。”“你检视过尸体?”我加重了语气。凶手曾把米兰妮·勃兰特搬离过地板。“还有香槟盒子怎么样?”“当然,但是毫无收获,凶手很仔细。”“地板上有什么吗?纤维?鞋印?”“只有小便。”克拉珀笑道。“你认为我在欺骗你?你真可爱,林赛。我会渐渐把凶手找出来的。另外,我已经让人在显微镜下分析那件晚礼服了。我会让你知晓结果的。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照办的。”“谢谢,查理。”我失望地嘀咕道。
当我继续翻看这一堆快件的时候,辛迪·托马斯的名字映入眼帘。
通常我不习惯在调查案子的中途给记者回电话。但是这个人够聪明够酷,竟然来到了凶杀现场,在撤离的时候她在洗手间里给了我些许安慰。
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她在办公桌前。“感谢你回我的电话,警官。”她的话音里带着感激。
“我想我欠你一份人情。感谢你在酒店里抚慰我的软弱。”“我们俩彼此彼此。但是我想要问:你是不是经常在犯罪现场这样感情用事?你是个凶杀侦探,对么?”我没有时间和心思和她斗嘴,所以我借用了雅各比的方式,“这是个婚礼,我经常在婚礼上哭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托马斯小姐?”“叫我辛迪……我想帮你个忙,而到五点的时候或许你要帮我一个忙。”“我们在调查一起非常严重的凶杀案。我们不想上演《让我们做笔交易》里的剧情。如果当你再次遇到我的时候,你会发现当我欠人情债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开心。”她说:“我猜想我所希望的是听到你为新娘和新郎忙得晕头转向。”“汤姆·斯通是不是为《记事报》报道凶杀案?”我问。
我听见她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对你撒谎,我通常为都市版撰写奇闻趣事。”“那好,你现在真正在为你自己写报道了,《坠落地狱的天堂婚礼》,你快要出头了。”“事实上,警官,”她的声音变得轻柔,“我之前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景,看见戴维·勃兰特倒在血泊中……在婚礼之夜。我知道你肯定会想到什么,但是这和报道毫无关系。我会尽我所能提供帮助。”“非常感谢,但是当时我们周围都是那些佩戴警徽急吼吼的人,我们真该给他们一枪?无论如何,你应该知道你鬼鬼祟祟地来到三十楼并没有给我带来和警察局长共进午餐的邀请。我在案发现场承担战术性的职责。”“我从没有认为我做成了这件事情。”“所以我们建立起了某种关系,就是我们也不知道谁亏欠谁。但是既然这是我很小的……”
这个记者的话音重新变得强硬起来,“今天我打电话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这个故事随后就会有新的突破。你知道新郎的父亲经营着一家收购公司。我们的商业版编辑从布隆伯格公司获悉,他们在即将和俄罗斯第三大汽车制造商科利亚诺夫哥罗德公司签署意向协议前的最后几分钟放弃了这一计划。勃兰特拿出了两亿美元作为关键资金。科利亚是被黑市资本家接管的众多联合企业中的一个,我听说如果没有现金它就破产了。有消息告诉我当时他们变得非常气愤。”我笑道:“气愤?托马斯小姐,我自己差不多要有点气愤了。”“很显然,因为他们的万尼亚舅舅不在,所以那几个俄罗斯人很有嫌疑。”我又笑了笑。“共谋暗杀是共同犯罪。”我告诉她,“如果你知道对此有关的事情都应该告知司法部门。”“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与此同时,你也应该告诉我你对案发原因的见解。”“当然。我感觉说‘一切都在进行当中’比较有把握。”“谢谢。”她叹息道,“你是不是已经缩小了嫌疑人的范围?”“这是《记事报》让你来问的吧?你知道我不能把这个泄漏出去。”“不做记录,也不要详细描述。只是作为朋友告知一下。”听到这里,我想起了我如何挤进警察队伍的情景。进入警界的大门不向我敞开,直到有人开启了一条缝隙让我爬了进去。“听我说,托马斯小姐。”我的声调也变得柔和,“我不能许诺。”“辛迪。”这个记者说,“最起码你可以叫我辛迪。下次你再在洗手间一角哭泣的时候,记得叫上你的这个贴身护卫。”“好的,辛迪。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
我不想回家,但是我也知道我不想在大楼里呆太长时间了。
我抓起包,冲到地下车库,发动起脏兮兮的但是很可靠的野马汽车,也不知道要开到哪里去。
我只是不停地开车,经过第四大街和第三大街,开上了教会大街,又经过了莫斯考纳中心,沿途都是一些咖啡馆和打烊的商店。我一路朝码头开去。
我绕过巴特雷,驶离了海湾。我没地方可去,但是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动作,好像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新郎新娘被害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闪现,耳边是奥伦沙勒的回声。最后我给麦德威德医生打电话约他见面,他就是血液专家。
正要到达萨特的时候我把车子调了头,突然间我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了。
我把车开进了联合广场,一抬眼我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灯火辉煌的海尔特酒店门口。
我向大堂经理出示了警徽,然后乘电梯来到了三十楼。
一个穿制服的警卫站在豪华套房的门口。我认识他,戴维·黑尔。看到我走过去他站了起来,“没地方可去么,警官?”十字形黄封条封住了通往豪华套房的入口。黑尔把钥匙给了我。我撕开一两条封条,从空的地方钻了进去。打开门锁后我走进了房间。
如果你从没在一个刚发案的凶杀现场走动过,你就无法体会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感到戴维和米兰妮·勃兰特的幽灵还在房间里徘徊。
我确信我遗漏了什么东西,我也很确定就在这里,是什么呢?套间比上次我离开时候漂亮多了。起居室里的东方地毯上成了克拉珀的实验室,尸体位置和血迹都用蓝色粉笔清晰地作了标记。
我看着戴维·勃兰特死的地方,脑海里回溯着曾经在这里可能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举杯对饮。(我是从阳台边桌子上半满的香槟酒杯想到的)或许他只是给了她耳环。(开启的首饰盒放在主浴室的柜子上)一阵敲门声,戴维·勃兰特去应门。凝重的空气中飘荡着的谜团仿佛在呢喃低语。
凶手进来了,手里拿着香槟礼盒。或许戴维认识他。或许他一个小时前才和他在迎宾处道别。凶手掏出了刀子,一刀下去新郎像中风一样朝门口倒下。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至他都来不及叫出声来。“这个可怜的男人尿裤子了。”克莱尔曾经说过。
新娘没有呼叫么?或许她正在浴室里(里面有首饰盒)。或许她到里面去戴耳环。
凶手在套房里猎杀无辜,他截获了新娘,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我想象着米兰妮·勃兰特的样子——容光满面,神采奕奕。他也看到了她的样子。他是不是她认识的人?是不是她刚刚离开了他?米兰妮认识杀她的人么?纳瓦霍人。
①散居于新墨西哥州,亚利桑那州及犹他州的北美印第安人。
有俗语说:“静止的风都有声音。”在这安静、忏悔罪孽的房间里我细心聆听着。
告诉我,米兰妮,我为你而来,我在倾听你的声音。
我的皮肤因为脑海里还原着的每一个凶杀细节而直起鸡皮疙瘩。她反抗,想要逃走。(在她的胳膊和脖子上有瘀青和擦伤)凶手在床角边刺伤了她,他惊恐万分,然后疯狂地摧残新娘。她没有马上死去,他不得不再次刺杀她,一刀接一刀。
当他干完这些后他把新娘搬到了床上。(不是拖上去的,因为没有拖拉的血迹)这一点很重要。他对她很轻柔,这让我认为他认识她。
或许他曾经爱上过她?他把她的手臂搭在腰间,摆出很安逸的姿势,像是一个公主在睡觉。
或许他自欺欺人地把这发生的一切当成了一场恶梦。
房间里没有地方让我感觉到有职业或者雇佣杀手的迹象,甚至感觉不到曾经有人被害过。
我在聆听。
他的血液里有怒火在升腾,他意识到他再也看不到她了,他的公主……他非常愤怒,他想在这个最后的时刻和她一起躺下,抚摸着她。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这样会玷污她。但是他也必须占有她,所以他拉起了她的裙子,拔出了他的拳头。
我听到高声的尖叫,我肯定还有最后一样东西我还没有看到,没有发现。我遗漏了什么?是什么东西至今还没有人发现?我走到床前,想象着米兰妮,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伤口,但是她的脸上很平静,无可挑剔。
他把她保持成这个样子,他没有拿走耳环,他也没有拿走硕大的钻石戒指。
突然间我豁然开朗,遗漏了什么?什么东西我没有看到?天哪,林赛。
是结婚戒指!我在脑海里极力想象着她躺着的场景,她那精致但是沾满鲜血的双手。钻戒仍旧在手上,但是……天哪!这可能么?我回到了客厅开始思考新郎那扭曲的尸体。
他们才结婚几个小时,他们才刚刚山盟海誓,但是他们没有戴着金戒指。
结婚戒指。
我意识到凶手没有拿走耳环。
他拿走了结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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