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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场
艾拉斯特，胖子·洛内。
艾拉斯特
你你要我讲给你听吗？我心神不宁，受了暗伤。可不，说起我闹恋爱的事来，随你怎么讲，实说了吧，我担心它上人家的当；不是我的情敌买通了你，你把心变坏了，就是，至少你跟我一样受了骗。
胖子·洛内
说到我，疑心我会耍鬼把戏，不怕我说出什么来得罪您，我干脆实说了吧，那有伤我的为人，简直是当面不认识人。象我这种长相的人，多谢老天爷，骂我是坏蛋，是骗子，我真还不配。人夸我厚道，我是受之而无愧的，本来我就胖墩墩的嘛。说到人家欺骗我，倒也很有可能，怀疑是有根据的，不过，我不相信我会上当。除非我是一个笨蛋，我就看不出来，会有什么值得您折磨自己。在我看来，吕席耳对您表白心情够瞧的了，她见您，整天跟您讲话。至于您害怕的法赖尔，说到临了，现在吃苦，似乎受到了什么压力。
艾拉斯特
假象往往蒙哄住一个情人的眼睛。最心爱的人常常不就是最受欢迎的人。妇女显示的热情有时只是一幅包藏别的爱情的遮羞布。最后，作为一个失意的情人，法赖尔近来有点儿过于安静。我受到的那些你所谓的表面的优待，他表示喜悦或者漠不关心，就是最可爱的魅力的一付一付毒药，成为这种你不懂得的苦恼的根由，让我疑心我的幸福是假的，我就难以相信吕席耳说的是真心话。要我好受呀，我宁可看他醋海兴波，又不高兴，又不耐烦，那时我才真正心安理得。你自己想想看，谁能看着一位情敌心满意足，象他那样？就算你什么也不相信吧，你告诉我，我有没有理由为这事发愁。
胖子·洛内 也许他认识到自己伤心叹气没有用，改变了主意。
艾拉斯特
人家不待见，哪怕真爱人家，也要躲得远远的。说什么也要闹它个天翻地覆，绝不会息事宁人，处在一种偃旗息鼓的境地。先前爱人家爱得象个命根子，过后心里绝不会漠然置之，看着爱过的人，他不增加蔑弃之心，爱慕之心很快就会回来。总之，相信我的话，即使你不爱人家，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吃醋的意思，你不会看着自己，平白无故地被人摔掉，由着别人顶替。
胖子·洛内
就我来说，我不懂得这么大的道理：我眼里看见什么，我就老实相信，不做自己的死对头，不管有没有道理，折磨自己一顿。干嘛死活找寻理由。为了痛苦不堪？没影儿的事，我也怕个没完没了！过不过节，等节日到了再说。我觉得，操心是一件不方便的事：没有正当理由，我绝不操那份儿闲心，甚至于眼前是一片操心的事，我也不要看它一眼。我跟您闹恋爱闹到一条路上，您关心，我也关心，要小姐骗您，先得丫头骗我？可是我小心在意不这样想。有人对我讲，“我爱你”，我九信他信个实，犯不上为了快活，去看一眼马斯卡里叶有没有拔掉头发。就算马丽内特高高兴兴答应姚得赖随意摸她，亲她，这位漂亮情敌笑得象个疯子，我也要学他笑个足，让人看看谁笑得顶好。
艾拉斯特 这话也就是你说。
胖子·洛内 可是我看她过来啦。
第 二 场
马丽内特，艾拉斯特，胖子·洛内。
胖子·洛内 天，马丽内特！
马丽内特 噢！噢！你在这儿干什么？
胖子·洛内 说真的，问吧，我们正在讲你。
马丽内特 您也在这儿，少爷！有一个钟头了，您让我跑来跑去，象巴斯克人一样(1)，撒谎才怪！
艾拉斯特 怎么回事？
马丽内特 为了找您，我跑了十里路，告诉您一个……
艾拉斯特 什么？
马丽内特 您不在教堂，不在散步的地方，不在家里，也不在广场。
胖子·洛内 顶好在哪儿等着。
艾拉斯特 请你告诉我，是谁叫你找我的？
马丽内特 说实话，这个人呀，对您没有太大的恶意，一句话，是我的小姐。
艾拉斯特
啊！亲爱的马丽内特，你说的话真是她心里的想法？别对我隐瞒不祥的秘密。把真情讲出来吧，我不恨你。看在上天的份上，告诉我，你的美丽的小姐有没有虚情假意来报答我的真心实意？
马丽内特
哎！哎！您从哪儿来的这种滑稽想法的？难道她的感情还没有表白够？您的爱情还需要什么保证？您要怎么样？
胖子·洛内 除非是法赖尔上吊，没有这一点点保证，他的心就安定不下来。
马丽内特 怎么回事？
胖子·洛内 他吃醋吃到这种地步。
马丽内特
吃法赖尔的醋？啊！真是想到哪儿去啦！这只能是您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结果。我一直以为您是一位懂事的人，可是，眼下看来呀，我弄错了。你的脑壳有没有过上这个毛病？
胖子·洛内
我，吃醋？上帝可别让我犯我这个毛病。也别糊涂透顶，拿这种焦心事儿糟蹋自己身子！先不说你的心对我一种保证，就拿我对自己的意见来说吧，额头骨可高呐，除了我以外，就不会想到还有人能讨你喜欢。你到哪儿再找一个人跟得上我的？
马丽内特
说真的，你的话有道理，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吃醋的人不会让这些疑心露面的！结果也就是祸害自己，带动情敌的计谋得逞。你的忧虑往往擦亮情人的眼睛，看到那个伤害你的人的本领；我就认识一个人，由于情敌爱吃醋，一来就吵闹，反而如愿以偿，交上最好的运。总之，不管怎么样，表示怀疑不安，就在爱情里扮演了一个认输的角色，最后，得不到信任的是他本人。艾拉斯特少爷，这话是捎带着说给您听的。
艾拉斯特 好啦！不再讲这个。你找我有什么话讲？
马丽内特
正该让您多等一等。为了惩罚您，我为什么找您找得那么辛苦，我就该把这个大秘密瞒住不对您讲。看吧，看这封信，别再乱猜疑了。没有人愉听，您就扯开嗓子念吧。
艾拉斯特
（读）“你曾经对我讲，你为爱情什么也敢做，假如你能得到父亲的同意，爱情今天就可以给自己加冕。你对我特有的权力可以用了，我给你自由；如果事情对你有利的话，我的回答就是我一定服从。”啊！多福气！噢！你呀，给我带来一封这么好的信，我应当把你看成一尊神。
胖子·洛内
我早就劝您讲过了。我对事情的看法从来没有错过。。也只有您不信。
艾拉斯特
（读）“你对我特有的权力可以用了，我给你自由，如果事情对你有利的话，我的回答就是我一定服从。”
马丽内特 我要是告诉她你为人有多别扭，她会马上不认有这一封信的。
艾拉斯特
啊！我不过是偶尔胆怯，以为近处都是黑暗一片，求你就替我遮掩遮掩吧。万一你对他讲起来呀，就再加上一句：我准备好了死，来补偿我的过失；我要是有意惹她不欢喜呀，她生我的气是应该的，我愿意把我的性命献在她的脚边。
马丽内特 别说死不死的，还不是时候。
艾拉斯特
反正我欠下你的大人情。我希望很快就能漂漂亮亮地酬谢这样一位又高贵又善良的信差的恩德。
马丽内特 说正经，您知道我方才在哪儿找您来的？
艾拉斯特 怎么样？
马丽内特 靠近菜场，您知道。
艾拉斯特 到底在哪儿？
马丽内特 那，在那家铺子，上个月，您慷慨大度，自己答应赏我一只戒指。
艾拉斯特 啊！我明白啦。
胖子·洛内 鬼东西！
艾拉斯特 不错，我答应你的东西，到现在没有给，拖的日子也太久了，可是……
马丽内特 我说这话，可不是逼你。
胖子·洛内 噢！不是！
艾拉斯特(2)
这只戒指，你也许看得上眼，先拿着它吧。
马丽内特 少爷，您这是怎么的啦，我可不好意思拿。
胖子·洛内
不要脸的东西，拿着吧，别再蘑菇啦：少爷赏的东西，不要，那才是傻瓜哩。
马丽内特 这也是为了讨你点儿纪念。
艾拉斯特 我什么时候可以向这位可爱的天使道谢？
马丽内特 想办法弄到父亲的欢心。
艾拉斯特 万一他拒绝我，我该不该……
马丽内特
走着瞧！我们会帮您使出种种计策的。不管怎么说，她一定是您的：您那边加把劲，我们也拼命干。
艾拉斯特 再见。我们今天就会知道结果的。(3)
马丽内特 倒说咱们俩，咱们那当子事该怎么办？你说也不跟我说一声。
胖子·洛内
到时候拜天地，象咱俩，事情还不明摆着嘛。我要你；你也照样要我？
马丽内特 那还用说。
胖子·洛内 就这么办啦，完啦。
马丽内特 再见，胖子·洛内，我的心肝。
胖子·洛内 再见，我的星星。
马丽内特 再见，我的烧火棍儿。
胖子·洛内 再见，亲爱的扫帚星，我心上的七彩虹。(4)感谢上天，我们的事由儿有门道啦：阿耳贝尔不会不答应。
马丽内特 法赖尔朝我们走过来啦。
胖子·洛内 晓得事情的经过，我可怜这个穷鬼。
第 三 场
艾拉斯特，法赖尔，胖子·洛内。
艾拉斯特 好啊，法赖尔先生？
法赖尔 你好啊，艾拉斯特先生？
艾拉斯特 恋爱进行得怎么样？
法赖尔 你的事由儿呢？
艾拉斯特 一天比一天有进展。
法赖尔 我的也在飞速前进。
艾拉斯特 还是吕席耳？
法赖尔 是她。
艾拉斯特 说真的，我承认，你是少有的坚贞的范例。
法赖尔 你的忠诚该是后人的一个少见的榜样。
艾拉斯特
就我来说，我不喜欢那种严峻的爱情，仅仅看上两眼就知足了，我对经常受到虐待也没有什么好感，总之，我要是爱呀，就要见爱、相爱。
法赖尔
这是自然的，我的看法和你一样。我所爱的最完美的美人，我不见爱呀，我就不会献上我的心。
艾拉斯特 可是吕席耳……
法赖尔 我要什么，吕席耳就给什么，心里可爱我啦。
艾拉斯特 你那么容易满足？
法赖尔 也不就象你想得那么容易。
艾拉斯特 我不是夸口，可是我相信，她爱的是我。
法赖尔 我呀，我就知道我在她心里有一个相当好的位置。
艾拉斯特 相信我吧，别让自己上当。
法赖尔 相信我吧，别让你的死心眼儿的眼睛太上当。
艾拉斯特
我要是敢给你看一件确实的东西，证明她的感情……不：你会大为震动的。
法赖尔 我要是敢对你揭露一个秘密……我会伤你的心的，还是不作声的好。
艾拉斯特
说真的，我并不乐意，是你逼得我，你太神气了，我得打击打击你。你念吧。
法赖尔(5)
可真多情啦。
艾拉斯特 你知道是谁写的？
法赖尔 对，是吕席耳写的。
艾拉斯特 怎么样？事情十拿九稳……
法赖尔 （笑）再见，艾拉斯特先生。
胖子·洛内 他发疯了，这位少爷：他有什么好笑的？
艾拉斯特 说实话，这出乎我的意外。不瞒你说，我就不知道这里头在闹什么鬼。
胖子·洛内 他的听差来了，我想。
艾拉斯特
是的，我看见他来了。我们假装不知道，逗他。把他主人的恋爱事由儿全讲出来。
第 四 场
马斯卡里叶，艾拉斯特，胖子·洛内。
马斯卡里叶 是啊，没有人比我现在更糟的啦，找了这么一位闹恋爱的年轻东家。
胖子·洛内 你好。
马斯卡里叶 你好。
胖子·洛内 马斯卡里叶这时候到哪儿去？有什么贵干？回来？走？还是待下来？
马斯卡里叶
不，我不回来，因为我哪儿也没有去，我也不走，因为我留住了，我也不待下来，因为眼下我就得走。
艾拉斯特 别这么作难自己：马斯卡里叶，慢点儿。
马斯卡里叶 啊！少爷，小的有礼。
艾拉斯特 你躲我们躲得好急呀！为什么？我有什么好让你怕的？
马斯卡里叶 我不相信你会吓唬我的。
艾拉斯特
讲和吧，我们不再为争风吃醋使气了。我们是朋友。我不搞这套把戏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好敞开儿进行啦。
马斯卡里叶 但愿能这样就好！
艾拉斯特 胖子·洛内知道我的心在别的上头。
胖子·洛内 是这样的，我把马丽内特也奉让给你。
马斯卡里叶
这话就别提了，咱俩的争夺不会闹得那么不可开交。可是您少爷确实是不搞恋爱这当子事了，还是拿人寻开心啊？
艾拉斯特
我听说你主人进行得很成功，那位美人私下给了他好处，我再追下去就成傻瓜了。
马斯卡里叶
听你这么一讲，我确实高兴。不说我们的方案，我过去害怕的就是您捣乱，现在您知难而退，’不能说您没有见识。是呀，女的对您好，玩的都是假招子，您不上她这个当，再好没有。事情我一五一十全清楚，我有一千回可怜您希望要落空。愚弄老实人是要造罪的。可是，话说回来，您怎么识破这个鬼把戏的？因为给他们要好当证人的，除去夜晚之外，也就是我跟别的两位。我们的两位惰人可知足啦，不过，事情一直严守秘密，总以为不会有人知道底细的。
艾拉斯特 怎么！你说什么？
马斯卡里叶
我说，我就意想不到，少爷，也猜不出谁会讲给您听。我们装作没事人，把人人骗住，也把您骗住，其实他们好的要命，私下已经结婚啦。
艾拉斯特 你撒谎。
马斯卡里叶 少爷，小的领教。
艾拉斯特 你是混蛋。
马斯卡里叶 同意。
艾拉斯特 你胡说八道，欠当场给你来一百记棍子。
马斯卡里叶 您说到做到。
艾拉斯特 啊！胖子·洛内。
胖子·洛内 少爷。
艾拉斯特 这话我听了胆战心惊，我否认。（向马斯卡里叶。）你想跑？
马斯卡里叶 不。
艾拉斯特 什么？吕席耳嫁给了……
马斯卡里叶 不，少爷，我在开玩笑。
艾拉斯特 啊！你开玩笑，混帐东西！
马斯卡里叶 不，我不开玩笑。
艾拉斯特 那么，是真的？
马斯卡里叶 不，不，我没有说这话。
艾拉斯特 那你在说什么？
马斯卡里叶 哎呀！我什么也不说，怕说错了话。
艾拉斯特 这是真事，还是假事，给我讲明白。
马斯卡里叶 您说真就是真，说假就是假；我在这儿，不是跟您争论这个的。
艾拉斯特(6)
你讲不讲？现在，用不着讨价还价，你的舌头就活动了。
马斯卡里叶
它还要讲傻话的！得啦，求您了，您要是高兴的话，就快揍我一顿，由着我滚吧。
艾拉斯特 我要听你把真话吐出来，不然呀，你就是死。
马斯卡里叶 哎呀！我说；不过，少爷，您听了也许要生气的。
艾拉斯特
说吧！可是当心你说的话：要是你讲的话有半句是谎话呀，我生起气来，你就没命啦。
马斯卡里叶
我讲真话，我要是有半句话骗您呀，您就剁掉我的腿、我的胳膊，比这还厉害，剁掉我的脑壳。
艾拉斯特 结婚是真的？
马斯卡里叶
我看，我的舌头这回可要惹乱子啦；不过，一句话，事情就象您说的那样，经过五个夜晚的拜访，利用你这堵遮风墙给他俩的好事打掩护，他们就在前天结了婚。从这以后，吕席耳本来热恋着我主人，也装作不怎么爱了，为了不叫人知道他们的秘密，就完全装成表面爱您，其实是她谨慎小心，做出来给您看的。要是您不相信我赌的咒，胖子·洛内可以随便哪一晚晌跟我一块儿去，我会让他看个清楚，因为我是放哨的，我们夜里可以自由进出她的屋子。
艾拉斯特 滚开，无赖。
马斯卡里叶 正中下怀；我要的就是这个。(7)
艾拉斯特 怎么样？
胖子·洛内 哎呀，少爷，咱俩全受骗啦，要是他讲的是真话的话。
艾拉斯特
哎呀！他讲的话太真啦，该死的刽子手。他说的句句话，我看了个透明。还有法赖尔，看见那封信就笑，也是不谋而合的作法。毫无疑问，统统是忘恩负义的女人为她男人设下的全套。
第 五 场
马丽内特，胖子·洛内，艾拉斯特。
马丽内特 我来告诉你们，回头晚晌，我的小姐答应您到花园看她。
艾拉斯特
你还敢跟我讲话，你这两面作人的奸细？走开，离我远远的，告诉你的小姐，说她别再拿她写的字条吵闹我啦；混帐东西，她的信呀，我就这么回答了。(8)
马丽内特 胖子·洛内，告诉我，他中了什么邪？
胖子·洛内
你还敢跟我讲话，不讲理的女人，骗人的鳄鱼，心比波斯的总督还黑、比耐斯屯贡人(9)还黑？去吧，去告诉你那位小姐，对她照实讲吧：别看她能随机应变，我们不是傻瓜，少爷不是，我也不是，从今以后，让她跟你一道见鬼去吧。
马丽内特(10)
我可怜的马丽内特，你是醒着还是睡着？是什么鬼迷上了他们的心窍？什么？就这样欢迎我们的好心好意？噢！这可真叫人意料不到！ ─────────────────────
注：
（1）巴斯克人Basque是法国与西班牙交界一带的山民，以身手轻捷出名，是走私的能手。
（2）1682年版，补加：“（拿下他的戒指给她。）”
（3）1682年版，补加：“（艾拉斯特低声读信。）”
（4）1734年版，补加：“（马丽内特下。）”
（5）1734年版，补加：“（读过以后。）”
（6）1734年版，补加：“（抽出他的宝剑。）”
（7）1734年版，补加：“（马斯卡里叶下。）”
（8）1734年版，补加：“（他撕掉信，下。）”
（9）耐斯屯贡人Lestrygon，是吃人的巨灵，见于荷马史诗《奥狄赛》第十章。
（10）1682年版，补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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