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坎拉完全出乎黛娜的意料。
它矗立在列克山腰的平台,有两条曲折陡峻的路,顺著它两侧光秃秃的小山丘直泻而下。按理,背山向阳,该是一个绝佳的防守据点,可是它的四周没有高耸的城墙,显然并不注重防御。但她没有想到没有筑防御工事,说不定只是因为这里的人根本不打仗的。
一出森林,黛娜便看到沙坎拉前面有延伸数哩的农田。它的建筑物大多是平房和二层的建筑,只有一幢是例外。
那是一幢城堡——老天,是城堡!它端正在中间,有白色的外表和不规则的形状。每个部分都有独立的风格,有的是圆形、有的是方形,还有的是长方形,互相排列组合。
位於正中央的那个方塔最高,上面还有齿形的城垛,可能作为了望用。
她看过城堡,是经由电脑的储存档案。但她从没有亲眼看过一座雄伟、壮观的城堡。它保护神一般——给人一种舒适、受欢迎的感觉。
它一定是这个城镇恰丹的主所,一想到她终于能进去一看究竟,和这鬼领袖级的人物洽商贸易和借兵之事,她雀跃的心就变得紧张不安。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两手被绑,这样狼狈绝不是她在找到新星球拜访第一个城镇时所要的形象。不过,她必须承认如此也达到令人印象深刻的效果。
比查伦早一步返抵的战士必然已传话给全镇的人,告诉他们有有趣的东西可看,因为他们缓步所经的街道,无论是路边还是门口、窗子,都挤满人。她曾以为查伦那一小队的战士,可能是康斯特拉的精英,所以才个个孔武、魁梧、高大,现在她必须要改变想法了。
沙坎拉的男人都和他们一样,身高都是那么高,有的稍高半尺,有的稍矮半寸,头发和眼睛眼睛不是棕色就是金色。女人的发色和眼睛也是一样。
黛娜并没有在她的脑海中勾勒出沙坎拉的女人是什么形象,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们是温柔的、害羞的、纤细的,简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而她们那些轻飘飘的、一片一片的衣服使她们看来更加女性而优雅。
她们相当高,有不少人是卫士级的身高,但她们的身体没有结实肌肉,一个个都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有,孩子!
老天,她已经有好久没看到儿童,事实上从她不是儿童之後就没再看过。但这里,老天,有好多打,而且各种年龄都有。有的抱在妇女怀中,有的是战士牵著,再大一些的男孩子们则在玩击剑游戏。
她瞪著他们瞧,而他们也盯著她看。
“你觉得沙坎拉怎么样?”
她希望他没有问。
她看到乾净的街道,整齐的房舍,作为夜间照明用的加里石灯柱,整齐画一的摊贩街,一个有小水塘的公园,家家户户有美丽的雕刻拱门,有画楝,有阳台,还有花园、草坪和马鹿。
它是文明的,但也是落後的。那些金皮肤、穿戴华丽、长相俊俏的人,也是既文明但落後。男人都佩著刀剑,无论他是商人、是木匠,还是战士。而每个女人和小孩的身旁都有个男人。
他的问题教她如何回答?她能对查伦说,跟奇斯坦相较,这里简直是中古时代的黑暗时期。
“唔,很可爱,比我想像中美很多。”
“我总觉得你的回答有些勉强?”
“是讶异。我以为你们是住在山洞,而你们的女人跟你们一样,只披了一块兽皮就到处跑。”
她这话有欠厚道。他身上那件黑色的皮裤,无论是缝工或是做工都很不错,简直像是经过工厂的品质管制处理过似的。而所见到的男人,也穿著同样的皮裤,但比查伦多了一件无袖的背心,下裱及腰臀,用腰带束住。他们的胸膛上也和查伦一样,戴了一个圆的金属饰品。
“为什麽你们的战士,在家反而穿的比较多?”
“便於活动。”
“你或许不相信,但是大多数的战士、士兵,都比较喜欢有个盾或是长的武器,那可以增加他们的活命机率。”
他一笑,“那样的战士一定身手很差。我们只有在战争或是出袭,才会携带盾牌。那已经绰绰有馀了。”
“你们的人相互攻击?”但她自问白答,“是了,你们当然是。要不然那些被绑住手的俘虏,要从那里得来?”她的声音由苦涩转为讥讽。“
我想我终究得感谢上苍,至少你们的规矩里没有将俘虏剥光衣服,并用铁链链著他们,拖著他们游行示众这一条规定。古代的奇斯坦人有。”
“我们也是。”
她的脸色霎时惨白。“你——你要那样对我?”
“如果我想,你现在不是已这样做了?”
她转过头,惊讶地看著他。“你是说……你要我开先例?”
“你不是普通的失败者,而且我从来没有遇过女挑战者。”
普通?“难道你不能行行好,让我从容自然地进人市镇吗?”
“然後让沙坎拉的人猜疑你是我的什麽人?”
“啊,是,我们当然不可以让人起疑心。他们说不定会以为我是外星人,以为我是专程来改善他们生活的人。”
“他们只会以为你是一个所有权归我的女人?”
“甚至不会以为我是一个受你保护的自由人?”
“一个自由人不会穿成这样出现在大众面前。他们会坚持我得让你穿上家族的纱丽。”
愤怒使她的语气变得乖戾,“你们这里的人没听过公开宣布这种方法吗?你只要贴个布告或是大声向大家说我是谁,不是简单又明了吗? ”
“你喜欢我这样做?”
她张口欲说当然,但他不愠不火的态度使她谨慎地顿了一下。他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对他而言,她只是个狼狈的战败者,他向大家宣布时
也会如此说。而他告诉她人们对挑战战败的人比对待俘虏更残苛。
“你真是个恶棍。”她木然地直视前方。
“我不是故意捉弄你!通告只有在事关全市的安危,或是出袭、应战才会用到。我们这里也从来没有为了说明一个女人的地位,就发通告。”
“因为我们的地位不重要?”
“因为一个女人的地位跟别人没有关系,她只和她的保护者,以及他的家族有关系。”
“好,那我问你一件事,如果今天有个战士他喜欢我,想和我相互拥有呢?”
“相互什么?”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共享他们的生命。夏卡里没有类似的一个名称,因为他们的女人全是奴隶,但你们对於两个人住在一起,行使分享性的行为,应该有个专有名词吧。”
他大笑。“哦、当然有。但你被绑得像个奴隶,很少有奴隶会得到战士如此垂青的。”
她相信这也是他只为她破一例的原因之一,他准是不想向别人解释她与他之间的真正关系。“这麽说我是没指望了?你们这里的女人到底画分了多少等级,又有哪些不同的特点?你何不一次解释清楚,免得我光是为了弄明白,就伤透脑筋。一个无主的女人和俘虏之间的差别,不会只差在一条绑手的绳子吧?”
“无主的女人是没有人保护的女人。倘若有人愿意庇护她,那她就可以恢复所有的权利,成为自由人。俘虏则是被人从她的保护者那里偷走的人,她的情况是暂时的。”
“怎麽说?”
“女人,这不难懂。一个男人会俘虏一个女人,必然表示这女人有过人之处。既是如此,她的原保护者自然不会甘心平白失去她,他会设法找到她,然後以同样的方式把她偷回去,或是将她赎回去。在这种情形下,战士是不会轻易和他的俘虏组织家庭,因为她随时有可能会被她的原保护者偷回去。当然,如果他仍想要她,他会去把她偷回来。这样的事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一年接著一年。”
“你是说你们这些伟大的战士不会用武力解决,而玩拉锯战的偷人游戏?”
“我们不为女人打斗。”
“啊,真是抱歉,我老是忘记我们女性的地位有多微不足道。”
“战士已经够多了——”
“算了。”她冷冷打断他。“你再说也改变不了事实。我们奇斯坦人开放得认为能够跟不同的人分享性,是件很平常的事,但是还是有人会为了他或她的伴侣跟第三者分享性而大打出手。所以我真得向你们致敬。根少有人能够征服人类自身最基本的感情,尤其是嫉妒这个玩意儿,但你们办到了。你们真是了不起。”
她以为他会告诉她她误会了,会再多作些解释,但是他没有,所以她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转了一个弯,那座城堡赫然轰立在街尾,黛娜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查伦,在你带我去你家之前,我们先去见你们的恰丹如何?我想见他。”
“为什麽?”
那只是礼貌性的反问而已,他们都知道答案是什麽。
“我保证我不会向他提及我的来历、目的和计画。我只是想瞧瞧他的风采。”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我甚至会做个你们康斯特拉的模范女人,对他必恭必敬。”
“冲著你这句话,我批准了。”
“你批准的理由,非常可笑。”
他必然认为如此,因为他一路笑进城堡。
黛娜没理睬他,她忙著观察围墙内的景观;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城堡,她无论如何也要多看一些,天知道她以後还会不会有机会再进来。
墙内是个又宽又广的广场,正对著拱门的是一幢长形的建筑,它的屋顶是平的,有高墙。整个建筑物前砌了和建筑物同宽的六层台阶,可让人能从任何一处上阶,但它只有个两扇门板的大门。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扇门是特雷诺铁打制的。
那门紧闭著,两边各站了一位战士。
查伦继续朝正前方骑,但那些驮著东西的哈坦,或驾著装满食物货物的车朝的人,在进人拱门後,有的从东,有的从西,自两侧绕过那幢长方型建筑物朝城堡的後面走。
在前庭里,还有一个厩栏,外面还用栏杆围了一个区域,有十多只哈坦漫步其间。
有几只黛娜觉得有些眼熟,但她来不及问,一个快速走向他们的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人穿著白色的衬衫、白色的长裤,看起来十分清爽。但除此外并无任何特色。
黛娜猜想那人便是查伦曾向他提过的仆人:达拉夏人。他显然在厩栏做事,因为他一走近,手便伸向哈坦的缰绳。他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表现得畏畏缩缩或是卑躬曲膝。他向查伦微笑、颌首,但对黛娜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这点颇不寻常。黛娜忍不住问查伦,“他对女人没兴趣吗?”
“他只对达拉夏女人有兴趣,”查伦轻描淡写的说。“其他的,则是禁忌。”
“所以连我他看都不看,真是聪明。但达拉夏的女人对战士是禁忌吗?”
“不。”他一笑。
“我就知道。”她厌恶的说,但目光追随著那人。她再次注意到那些哈坦。“告诉我,你一定常常到这儿来报到,对不对?”
“我来这里是必要。”
“那你为何不直接说?”
“因为你似乎比较喜欢先跟我讨价还价。”
“奸诈、狡猾。”她嘟嚷。
他轻笑托起她的手肘,带著她抬阶而上。
那两名站岗的战士动也不动,丝毫没有要替他们开门的意思。而事实上也毋需他们动手,因为黛娜和查伦才走近,便有人自里面打开门。
那两名战士必然认得查伦,他们并没有拦住他盘问。他们跟先前的那个仆人一样,对查伦颔首、微笑,只是他们的眼睛并不像那个仆人般镇定,虽然她已走进了门,他们的眼睛还是紧跟随著。
不过她的思维在跨进门後,全都抛到脑後。
城堡?它的外表或许是,但它的内部则像座皇宫。
那是一个面积很大,天花板很高,空气新鲜、阳光充足的门厅。它的中间铺著十二尺宽的蓝色地毯,地毯的两侧是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墙不太像墙;门厅的两侧各有一个个半圆的供圈,拱圈後放著一张张无背的板凳和盆景,以及高敞的玻璃窗。
这里若不是吃饭的地方,就是聚会的地方。但为什么要隔开?是依阶级,还是依性别?
黛娜正想问查伦,这才注意到他正在跟替他们开门的人讲话。
那战士的高度和穿著,五官和轮廓跟查伦十分神似;几乎同样的高、同样的魁梧,还有同样的下巴、鼻子和眼睛。只有头发不太一样。他的头发较短,而且不是查伦的那种深金色,而是粟色。此外,他的年龄较大。
“一切可好?”查伦问那人。
“好得就跟和那麽多女人在同一屋檐下一样的好,而你现在又带回来一个。”那人的声音充满不满。“你要是——”
“我知道,我知道,洛丁。”查伦叹了一口气。“但这个女人不一样,要以不一样的方式对待。她向我挑战输给我了。”
“她——”那个叫洛丁的人,只说了这麽一个字就开始捧腹大笑。
黛娜站在那里,脚尖踏著地,她想,如果她将被绑的双手当棒子使用……。这个人竟敢当她是一分送来给恰丹的礼物!而他却没有澄清,只告诉他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还在那儿笑著。
“我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非常厌倦”
“他是在笑我,不是在笑你。”查伦道,“他在笑我居然会接受这样的挑衅;是这点令他这么开心。”
唔,这倒没有关系。她甚至可以大方地替查伦把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当时我把你摔过我的头後,你还能有什麽选择?”
那人的笑声倏地停歇。他以一种……存疑的神情看著查伦。“你——你最好——解释……”
黛娜再次作查伦的代言人。“我想他会要我承认我是趁他不注意时偷袭才会被我那招过肩摔摔了个四脚朝天。”接著她压低声音,“当然,会被那麽一个雕虫小技摔了个四脚朝天的人,只有笨得非常——”
“住口!”
他们同时出声,但只有洛丁一个人露出:你这个女人太胆大妄为的表情。查伦板著脸,但他的眼睛里有笑意。而她只需担心查伦的反应。她张大了眼睛,作出无辜状。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麽吗?”
他试著板起面孔,摆出严厉的姿态。“你知道你讲了什麽话。你发誓要必恭必敬的,你的必恭必敬呢?”
“我的必恭必敬是要——哦,天!”她惊呼。“他不会是恰丹,不是吗?”她睁大的眼睛转向洛丁。他的表情更加轻蔑了。
“我?哼,被你低贬、诋毁的人,才是恰丹。”
“你又怎麽知道我在——”她一顿,目光移向查伦,眼睛眯细。“我希望我的结论是错误的,宝贝。如果你是恰丹,你应该会告诉我的,对不对?”
“那并不重要。”查伦平静的说。
“你这个无赖!”她的怒气爆发了。“你怎麽可以不告诉我你是谁?你明知道我有事要跟恰丹谈,也明知道我要见他,而你却如此哄骗我,还骗我发誓见到他会守你们的规矩!够了,到此为止!我真该再和你一决雌雄!”
查伦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听,当她停下来喘气时,他执起她被绑的手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微微使劲。黛娜既无法挣脱,也无法再吼叫。
不过,她也已经叫完了.吼完了。“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她面无表情的说,“我们前次比斗时,有些伎俩我没有使用。因为我觉得我若利用你男人的弱点,有欠光明磊落。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语毕,她由起膝盖;朝他的鼠蹊一顶。她立刻获得自由。
洛丁见状,迅速拉住她的手臂,想阻止她进一步攻击。但也可能是想防止她逃跑。黛娜撇撇嘴,略略侧身,在他的膝後一踢,立刻使他失去平衡。她相信他一定跟查伦一样惊讶和不信,不过,查伦当时躺在那儿不动,洛丁却马上站起面对她。他的年纪或许大了些,但他的体格及反应并没有因年纪而迟钝、衰退。
“叫他退下,查伦。我不会去哪里,也不会对一个已倒在地上的人,补踢几脚。他无需紧张。”
查伦已站起一半,但看得出他仍处於十分痛楚的状态。“他……我叔叔……你误会了。”
“那是我的错吗?”她反击。“还有,要是刚才我向你挑战,你现在已经输了。你该庆幸我刚才只说‘该’。”
查伦没有马上回答;他还在跟痛楚奋战之中。
“这个女人需要好好管教一番。”洛丁道。
“谁说的?”黛娜的火气又冒了上来。“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算哪棵葱、哪棵蒜,你凭什麽介人?”他自己心里知道该不该挨那一脚。
其实,只那么一脚,还太便宜他了。
“你这个女人——”
“你少说话,没有人问你的意见。叫他处罚我?他心里明白这件事谁理亏。还有,他叫我女人,我还可以忍受,但是请你仔细听好,我的名字叫黛娜·狄扬。”
查伦这时终於可以表示他自己的意见。
“这件事你不用插手,洛丁。她觉得她有理由生气,因为我不想跟她谈恰丹的事,所以我没有告诉她我是什麽人。身为一个恰丹,那样做当然不大好,但一个战士对其他的事比较感兴趣。”从他看她的眼神,他毋需解释其他的事是什么事。“我承认我错了,女人。”
黛娜的气消褪了下来。“知道自己错就好。我们扯平,我不要再听到处罚二字。”
“这一次不会。”他马上说,不过他又补了一句,“以後你会不会——”
她的火气又冒了上来,“我知道了!等我的役期一满,我会另找一位恰丹,跟他谈我的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烦你。事实上你那颗老古板的脑袋,也不配跟我谈!”
“随你便。”他淡漠的说。
她原以为皇宫外表不规则的建筑,里面的走道一定更是弯弯曲曲,像迷宫一样。没想到,到寝宫的路非常好走——铺著蓝色地毯的阶梯,然後右转,顺著长长、直直、宽宽的走道一直走到底,走到两片极大的雕花门前(它们厚重得只怕只有战士才打得开),查伦打开了它,推她人内。
一入内,黛娜立即明白查伦为何要那个叫洛丁的战士随行。
“现在,向我叔叔道歉。”他不苟言笑的说。
但她好想笑,也差点大笑,但最後她只咧咧嘴。
任谁踏进这个房间,都无法不第一眼就看到那张巨床。她自然更无法装糊涂,假装不知道她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怎麽了?宝贝!你不以为你这个要求会有後遗症?”
“我想过了,你不必担心,快,照我的话做。”
“是。”她耸耸肩,转了个方向,给了面如石雕的洛丁一个非常灿然的笑容。“把你绊倒在地上,害你很没面子,真是对不起呀。不过你该知道,女人是不大喜欢被陌生的男人碰的。”
“这算什麽道歉,查伦?”洛丁鼻音浓厚的说。
查伦叹了口气,“没办法!她不是我们康斯特拉人,她来自一个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跟她打交道得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要不然再有耐性的战士也会发现他的自制力受到考验。”
“如果你对我真那麽芒刺在背,宝贝,你何不中止我的役期,把我打发走?”
“你不会是我背上的一根刺。我要你完全的服从,不是吗?”
“在这个房间内,是的。”
“原来她输的劳役是这种‘服务’。”现在,洛丁笑了,神情轻松多了。“你该说清楚的,恰丹。那,她的事,你自己负责。”
查伦也笑了,他这才明白洛丁不悦和不满的原因。“他以为他又要多管一个。你知道,这屋子里的女人全归他管。”
“管?”
“督导她们的言行举止。”
“啊,执鞭人。原来叔叔是做这种事的人。”
那两人一听到她说这话神情变得十分怪异,黛娜以为她的语气又冒犯了他们。
“你不晓得‘叔叔’的意思?”查伦问。
“我跟你说过。很多事情,我必须亲眼看到它们,才能彻底明白它们是什么东西。由於在我们奇斯坦没有跟‘叔叔’相类似的工作,所以我不知道……”
查伦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没有叔叔?那你爸爸的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爸爸的——啊,你是指亲戚?”
“对,家人,亲戚、近亲——”
“你不用再说下去,我已经理解了——不要那样瞪著我,好像我该知道似的。我告诉你了,我们奇斯坦没有这种称呼,至少已经好几百年了。不过——我记起来了。我小的时候,历史课有上过一次——”
“我先走一步,恰丹。”洛丁对查伦道,“我怕如果我再待下去,我的脑筋会故障。”
门一关上,黛娜嗤之以鼻。“我正巧知道我的夏卡尼语说得有多道地,我不明白他有什麽地方无法了解。”
“你说话正巧比别人节省,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没有亲人,人是无法活下来的。”
“当然可以,我们就活得很好。要说清楚这件事,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因为它牵涉的层面太多太广。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知道你对我们奇
斯坦星的事不感兴趣,我不会说出来烦你的。我会告诉那个肯听我说话的恰丹,只要他有兴趣听。”语毕,黛娜迅速别开脸。如果不这样的话,她肯定会笑出来。
查伦的脸愈绷愈紧,後来恼怒的神情再也掩饰不住。喔,她知道他好奇死了,想听死了,但她说了那句话,再加上他自己亲口向他叔叔说过他没兴趣跟她谈正事,现在打死他,他都不会再问。
叔叔。
查伦有叔叔,那表示他有真的父母,说不定还有兄弟姊妹。
有几个问题,她很想问,但如果她现在开口问,他便可以反击她,她只好放弃。
不谈话,难不了她,因为她有别的事可以忙。
那间卧室大的令她不可思议。
仅是一间用来睡觉的房间,居然是她那间新房子的两倍大。
和楼下的那些房问一样,它有充足的阳光和流通的空气,有面墙全都是高高的拱形窗。另一面的拱形窗更大,每一扇都连接到地面,而外面是个花草扶疏的阳台。
薄薄的白色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地面上铺满了浅蓝色的地毡。那张方桌十分特别,它的材质是种颜色相当深的木料,高度只比膝盖高了一些些。
紧靠著另一面墙,有多口雕刻箱子。每一个都有五尺长数尺高,上面还放了那种跟铺在长凳上一样的让人坐起来比较舒服的白色东西。
没有椅子,只有无背的长凳、矮桌,闲置在四周。
令她最惊叹的是一棵种在黑色釉缸中的树,它放在落地窗前的角落,枝叶高达十尺,葱葱嫩绿。旁边还摆了数个较小的盆景,把那个角落烘托
得生气盎然。在它们前面,有个直径八尺的池子,池面上飘浮著红艳艳的花瓣。
黛娜更加惊奇了。转头,她发现查伦仍站在原来的地方看著她。“卧室建池子?不嫌小了些吗?”
“那是洗澡用,不是要游泳用的。”
“哦。”她迅速把头转回来,没让他看见她扮了一个鬼脸。“我忘了我会有好一阵不能洗个像样的澡了。”
他的轻笑声愈来愈近,他已来到她的背後。
“你将会发现我的澡池是无可挑剔的。你想先试哪一个,澡池还是——床?”
“如果你的话有某种隐喻在,我投床一票。但你是真心的想——在我那样对待你之後?”她回过头,看到他脸上的苦笑。
“也许不是。”
歉疚浮起,但她将它压下,“你那张床简直大得不像话。我看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上面,一定会迷失。”它起码有十尺长十尺宽,上面覆盖海蓝色的床罩,而那种蓝,仅仅是注视著它,便像要被吞噬的感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跳过洗澡这一项。要我试用你那个尊贵世界的奢侈品,我需要一些勇气。”
他大笑,“平常人的确不易享有洗澡的乐趣,但不至於到需要害怕的地步呀。它是特地为我准备的。”
“我没有害怕。你去洗吧,别为我耽误了你的享受。我——在一旁看。”
“你不能在一旁看。”他又笑了,“你得跟著我。”她的腰带被解开时,她没有感觉到,但当她那块蔽体物被扯过头扔在地上时,她不可能会
毫无感觉。“你给我——”她的人被抱起,“放我下来,查伦!我是说真的!我不要——不要!”她发现她的人已在水池的上方。“你敢——”
他将手一松。
黛娜尖叫。
一时之间,水花四溅。她挣扎,两臂抓著、划著。当她发现水只及她的臀部,她的尖叫声变成愤怒的咒骂声。
查伦哈哈大笑,“要不是我知道得很清楚.我会以为你讨厌水,水够不够热?”
这时黛娜才注意到水是热的,而且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麽可怕。她的感觉就像是置身於一槽黏性淡得几近於零的胶水中,或是一个厚空气槽中。
“水是热的吗?”她抬起头看他。
“应该是……你比较喜欢洗冷水澡?”
“我比较喜欢光能浴!但这是题外话。我的问题很合理,战士。热的、温的、冰的,哪一种才是正常的水温?”
他没有回答,开始解下他的剑带,他解下来了,但还是没有回答。
她又惹火他了。想了想,她猜到原因,“我看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期间,这种事一定会层出不穷,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装傻,在耍你,但我不是。你见过水,泡过水,而且是经常,但是我从来没有浸泡过水,所以很理所当然的,我会想要知道它的温度和——”
“够了,你的身体可不是一具从未洗过澡的身体,你以为我闻不出其间的差别吗?”
她笑得岔了气。“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弄到太空船里,塞进光能浴室。那里面没有水,但你会乾净得——从来没有那麽乾净过。而那前前後後只会花你三秒钟。那就是科技,有效、迅速、容易。你脸上的表情又在说:她又在编故事了。没有关系,宝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他抽出剑,剑尖指向她被绑的手腕。他的脸绷得像随时会裂开,但并没有吓著她,因为她知道他要的是那条绳子,而不是她的命。
她略略抬起手,将绳子就著剑锋一滑。
绳子掉空水面,她捞起来扔在他脚边的地上,她决定不再问问题,既然他不高兴她问他洗澡的事,用眼睛看,不也可以知道洗澡——用水洗——要怎么洗吗?
一直到查伦在一张凳子的一端坐下,她才注意到有这东西。不过那不能怪她,因为它大半掩在盆景之中,甚至还有一些小盆景摆在上面。
查伦的手在脱靴子,眼睛却看著她。缓缓地,恼怒的神色自他脸上淡去。
“坐下。”
“你要我淹死?我宁愿站。”
他叹了口气,“你的後面有个平台,那是用来坐的。”
她用眼睛瞥了一眼,“我相信它很牢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是想用站的。”
他发出一个听起来像是颓丧、挫败的声音,下一秒;他那条长裤自他的两腿滑下。
黛娜突然觉得好热。她看著他滑入水中,感觉到水波荡击著她。
“你该用水盖住它们。”他的大手覆住她的胸脯。
“少来。用水盖住你还不是看得见。”
“不会像现在这麽清楚。不过,我不介意。”
“我没有……所以你才要我坐下?你为什么不明说?”在他的嘴攫住她的之前,她看到他的笑容。
在接下来的数个小时中,她发现洗原始澡比洗科技澡有意思多了。
翻过身,黛娜发现自己像个粽子似的蜷曲在查伦那张大床的中央。她早就知道她若躺在这张巨床上,一定会有迷失的感觉,没有那个大块头在她身边,她果然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她作梦也没想到她会被被褥捆住。
好不容易,她终於奋力用一个手肘半支起身,看一看是什么吵醒她,说不定是……但不是查伦。
他在黎明时分,在一番缠绵之後离她而去。
大概他说的是真心话,说他今天会很忙,恐怕到晚上才能再看到她。昨天他将一切的事都丢到一旁,把所有的时间都花来陪她,使她觉得她在他的家里感到安心,不,至少在他的卧房里。
吵醒她的人是昨天端来晚餐的达拉夏少女。她出现时,一名战士立在门边,她出去後,他关上门。当时黛娜心头立刻闪过一个想法,她很快地走到门边试试,没有上锁,她暗暗松了一口气。那扇门确实相当重,不太容易打开,但她打得开。还好,那个战士来开门和关门,只不过是因为那名女仆没有多馀的手自己开关门罢了。
此刻她又端了一个托盘,不过没有昨晚的那一个大,吵醒她的是关门的声音。
黛娜看著她把托盘端到那张大方桌放下,放下之後,她并没有像昨晚一样马上离去,相反的,她微笑著直视著黛娜,朝床边走过来,态度不卑不亢。
达拉夏人一度是奴隶,如今则是仆人阶级。他们的身分较封建时代的奴隶高了一层,但又比一般的平民低一级。他们有束缚的规矩,可是他们也跟这儿的女性一样,似乎并没有对他们的情况有任何不满。
黛娜默默看著她,对於来自一个没有仆人的世界的黛娜,一个有机器‘仆人’代劳的世界,一旦有一个活生生的真人侍候……恐怕要好一段时间才会适应。
这个活生生、会呼吸的真人,是个有双漂亮棕眼,和一头漂亮棕发的少女。她的发色与黛娜昨天在街上看到的女人的发色相似,但肤色比她们深,个子也较她们矮,大约只有五尺一寸或五尺二寸。
“女主人在饭後要洗澡吗?”
黛娜望向那个现在没有水的池子。这池子里有埋设管道——一条热水,一条冷水,当要使用温水时,便让两者混台,使用完後,可利用排水管将水排掉。并不能说很原始,比起原始、他们已算进步。
“不,不洗,谢谢。”没有查伦在,她不喜欢一个人待在水里的感觉,尤其是那麽大的一池水。
“那我替女主人选件纱丽?”
那个称呼令黛娜皱眉,“听著,你不是奴隶,而我也不是你的女主人,你叫我黛娜好了。”
“这不可以,不行的。”
“每个人都是你的主人或女主人吗?”
“是的,女主人。”
“你不觉得不太公平吗?”
“为什麽会呢?”
黛娜叹息,“算了。如果我命令你叫我黛娜呢?这总可以吧?”
“这……”
“命令也不行吗?挑战输的人这麽没分量?”
“挑战输的人?女主人一定是在开我的玩笑。”
“对,我这个人最爱插科打诨了。”黛娜自我解嘲的说,“你去替我拿衣服吧,我得跟这些天杀的被褥打仗。”
那女孩拚命点头,一面努力忍住笑。
黛娜能理解,对那女孩而言,一个人不可能在睡了一觉後,把自己卷得比一个包装礼盒还要紧,而且无法挣脱。黛娜根想告诉那个女孩她用的
太空毯在一觉醒来坐起後,它会自动收存,根本不会卷住人,更不会让使用的人有被缢死的危险。
“我可以帮你吗?”
那女孩爬上来,找到毯子的一角——压在黛娜的臀下——她将它扯了扯。不多时,黛娜便被解放了出来。同时也看红了脸,她忘了她的身上不著寸缕。
但那女孩似乎没有注意到,在把黛娜解救出来後,她离开床,朝一扇黛娜昨天没有发现到的门走过去。
黛娜没有发现它,很可能是因为它没有门把。只见那女孩伸手一推,门就被推开,出现另一间房间。如果她能找得到不晓得藏在毯下的哪一角的床单的话,黛娜好奇得想到那房间中一探究竟。
数分钟後,黛娜里著那条浅蓝色的床单,後面拖著长达八尺的尾巴,走进那个房间。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领悟她在看的是一个她从来没有
看过的老式衣橱。
当她想到衣橱时,她所想到的衣橱是现代衣橱,是一个她按出她想穿的衣服,墙壁就会自动凹进去,衣服就会自动递出来的东西。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她的衣服放在何处,或是她的机器人把她的衣服拿到何处去洗,这些小细节她从不觉得它们值得注意。现在她才知道过去她把许多事都理所当然化了。
看过一遍後,她相信它就跟卧室一样,比一般人的衣橱间大。里面有镜子,有个宽宽的架子,架子上有瓶瓶罐罐,可能它也作化桩室使用。还
有数个箱子,一整面墙的抽屉,大约是放东西用。她又看到很多的衣服,或挂在墙壁上的挂钩,或挂在一些架起的棍棒上,排得整齐有序,一目了然,显然是为了方便取用。
在那间全是男人衣物的衣橱间里,那几件挂在衣架上的纱丽,显得无比突兀。
“这三件是准备给您的,女主人。如果你不喜欢纱丽的颜色,我可以为您再准备一件。这儿什麽颜色都有。”
昨天,黛娜看到这儿的女人时,便注意到她们的穿著。她们衣服的质料相当薄,样式很像是一大块方巾跟一些小方巾“结”起来的。她走近仔
细观察,发现它们确实是一块一块的布结成的衣服。而所谓的一件衣服是一件上裳和一条下裙,两个结在一起。
衣裳是用十二条长及大腿的布巾结成。光是肩膀便有十二个小小细细的结,前後各六个。分开来,它的每一片都是透明的,即使层层相叠,
但还是隐隐可见。
在那上下、左右各三条的布巾中,两条是作蔽体用,另外的两条作袖子用。作蔽体用的布巾,下面的两条在中间交叉,拉到体侧後,与後面的布巾结在一起。上面的两条,中间的一条相互在前胸部位交叉,然後拉到背後,跟後面里侧的那一条打结.最旁边的那条,直接拉到背後,与背後仅剩的那一条打结。
至於下裙,那又更荒唐了。它也是十二条的布巾组成。那十二条布巾的一端,有三寸缝在一条带子上,剩馀的部分没有缝,也没有打结,就那
麽垂放著。它们长及足踝,光是站著不动,已会暴露出小腿的肌肤,若是走动,再加上风吹……
另外还有一条同质料的带子,可跟上次连接。
黛娜将东西扔回原处。她只有两个宇可对那个女孩说:“免了。”
“女主人?”
“我死也不会——对了,你叫什麽名字?”
“嘉拉,女主人。如果是颜色——”
“不是颜色的问题,嘉拉。而是那个东辽西掩的布料简直是设计来脱,而不是设计来穿的,一定还有别的衣服。”
“可是——”
“我要穿你那种衣服。”黛娜指指嘉拉身上那套白色无袖衫裙。“看起来既清爽又舒服。我才不要穿那种像是在对大家说:快仔细看,说不定你会看到一些什麽的衣服。”
“但那是纱丽。”
“那又如何?”
“康斯特拉的小姐们都是穿纱丽,你只可以穿纱丽。”
“如果我不穿呢?”
嘉拉面露惊慌,“不行的,恰丹不会准的。”
黛娜噘起了嘴,她不想等那个鬼纱丽,但是也不想跟查伦起冲突——在他们过了那麽美好的一天之後。她渴望地看著满房间他的东西,但自知她绝没有胆子借穿。她可不想被他当众下令脱下衣服还给他。
“见鬼了。”她朝其中一件一指。“那件。”
她挑浅绿色的那件,因为自进堡之後,触目所见的白与蓝,已使她隐隐约约知道那两色是恰丹的颜色。而现在,她不想太取悦他。
“这些纱丽是谁的?”嘉拉开始帮她穿衣时,她问。才穿到一半,她已看出如果不很谨慎小心的穿,会很容易变得剩一丝半缕。
“你的,女主人。”
“我是问之前是谁的?”
“你的——”
“算了。”她不耐烦的打断嘉拉。
这几件衣服是在她进来之前便已挂在那里.所以不可能是她的。她并不真的想知道在她之前是谁分享查伦的床,但她可不要穿别的女人遗留下
来的衣服。不过,这一点,她会留给查伦一个人去解决。
穿好後,她低头看自己,才看一眼,她就呻吟出声,抬起头,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她的呻吟更大声了,比她想像的还要糟。现在她知道昨天她在街上看到的女人,为何个个看起来都脆弱、害羞、无助,穿这样的衣服,想要显得自信、泰然自若,简直是天方夜谭。
“恰丹一定会很喜欢,女主人。”嘉拉不自在的说,她并非没有看见黛娜脸上的表情。“你看起来好漂亮。”
“我看起来像在纡解压力中心工作的上班女郎。”黛娜厌恶的说。
黛娜不是一个有仇不报的人。
餐後,嘉拉带著她进城堡,那实在很有意思,她甚至忘了她的不快和她的衣服,尤其在她看到其他的女人都是那麽穿後,她开始觉得这样穿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对夏卡尼的了解增加了很多,但那并不等於她喜欢。不过,她并不是来改变这个世界的,她只是来作生意,可能的话,雇一队的佣兵。
当嘉拉带著她逛到查伦处理公事的地方时,黛娜没有理会嘉拉的劝解,悄悄打开门,溜了进去。
那是一间长形的房问,里面摆了一排又一排的无背长凳。在最远处,坐在一张桌子後面,神色严肃的人即是查伦。
他完全和她所想像的不一样,在她的想像中,查伦是戴了一顶皇冠.半侧躺在锦榻之上,旁边有人在替他扇凉,有人在侍候他吃水果。但实际上,它完全与古代的奇斯坦不同。
房间内全是男人,每一条长凳都坐著两三个大块头,他们很可能是在等候和恰丹讲话的机会。查伦的桌前站了四个男人,他们正在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话。
黛娜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但从他们严肃、正经的神情,可看出他们在谈的事一定是挺严肃的事。
她正想人不知鬼不觉的溜回外面,查伦的眼睛却朝她看来。他停止说话,站起身,绕过桌子,向她走来。他甚至没向那四人说句话,所以他们全转过头来看是什么使他们的恰丹突然离座。事实上不止那四人,整个房间的人全都望向她。
她本想转身便走,真的很想,可是她的本性不容许,那是懦弱者的行为,所以她站著没有动。
有时候当勇士是件痛苦的事,因为自尊和固执不容许懦弱的存在。现在,她只能祈祷查伦不会大发脾气。
查伦接近後,她才看出他眼中的火不是怒火,她大大松了口气,然後开始觉得有趣。
他来到她的面前却一言不发,拉住她的手肘便带著她走出房间来到外面、可是他并没有停步。
“去哪里?”如果查伦转过头,他会发现她在笑。
“我的寝宫。”
“我去那里做什麽?”
“女人——”
“我是认真的,你可以不可以停一下?”
他停住,眼睛瞪著她,手仍握著她的手肘。
“我没有理由跟你回房间,查伦。”
“我有。”
“那你去呀,我不会拦你的。”
“你得跟我一起去。”他用讲理的口吻道。
“我为什麽得一起去?”
“你心里非常清楚,女人。”他的耐性失去了一些。
而黛娜必须很努力才能克制面部的表情,“也许,但你也得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一想,宝贝。你突发的欲望,对我不尽然是种恭维。相反的,有时是种侮辱,因为你我都非常清楚使你突然性趣大发的不是我,而是这件我被迫穿上的鬼东西。假使今天我是穿我自己的衣服——你把通讯器给我,我便可以回太空船拿——你就不必因小小的需要而放下你的正事。你较有可能吼著叫我离开,别碍著你办公。”
黛娜注视著他,等著他领悟。果然不负期待,那迅速表现出的恼怒和不满,跟他先前的欲望混合成一个非常滑稽的表情,但黛娜没有笑。如果笑,他便知道她是在报复,而不是在使小性子。
“而且此刻我是在参观你的城堡,我觉得很愉快,我实在不想半途中断。你曾说过,不合理的事,我可以拒绝。除非,你现在告诉我,这个厅堂也是你睡觉的地方之一——”
“够了,”他不再费事去克制怒气。“我可以把你扛到我的寝宫,那麽什麽事便解决了。”
“当然。但如果你这么做了,我会认为你破坏了我们的协议,你既不守信,我也毋需再遵守我的承诺。如果你想知道以後当你再靠近我,我会不会每次都反抗到底的话,你现在便可以放手一试。”
他瞪视她许久,而後她突然想到他是在回忆上次在一个不是他睡觉的地方,所发生的事,她立刻知道他在动什麽脑筋。
她很快地倒退一步,但他仍握著她的手臂。除非他主动放开她,否则她别想挣开。
“给我忘掉你在想的那主意。”
“什麽主意?”
“你自己心里明白。”她曾告诉他只要他一吻她,她就什麽都记不得了。“我已经很清楚的说:不。所以这一次你若一定要占我的便宜,我一定会把这笔帐算得非常清楚。”
他长叹口气,手也放开了。
“开心点,宝贝。”她放松了,“离晚上没多少小时,而且我会在你要我的地方等著你。”
“那并不能使我现在好受一些。”
他看起来那麽可怜兮兮,害得黛娜几乎改变主意。因为他要她,使得她的心情也浮动起来。可是她不想因此就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报复机会。
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晚上再好好补偿他。
她向前跨了一步,用手指从他那块金牌向下画,画到他长裤的裤腰,“你该谢谢我使你恢复理智,查伦。你想一想,要是你那麽久才回去,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会知道你是为了什麽抛下他们,那时你岂不是很窘?你若现在就回去,他们只会以为你把我带出来骂了一顿,训斥我以後不可以再乱闯。”
“你是在告诉我你明明晓得不可以进去,却进去了吗?”
她想撒谎,真的很想,尤其是当他脸上浮起那种可让我逮著了的神情。她退了一步,皱皱眉。
“你既然那么擅於记得别人的约定,我也会一样。”
黛娜张大了嘴巴,旋又咬牙,“如果你是在说你会处罚我,查伦,你天杀的可以现在就开始。但是你因为这件该死的纱丽而欲火难耐,并不是我的错,我并不喜欢穿它,事实上我讨厌极了!”
她一生气,他反倒笑了,“你的想像力实在很丰富,我的欲望可不是因为这件衣裳。这里的女人每天都穿这样的服饰,但从来没有人能激发我。”
“那么我想是因为你看到我如此听话的穿著你要我穿的纱丽。所以,承认吧,查伦,归根究柢,罪魁祸首还是这件纱丽。”
“我不否认你穿上我们康斯特拉的衣服後,显得既漂亮又令人心动,但是你什么都没穿时更令人心动。”
红霞爬上了她的脸,但他并没有住口。
“我不否认我还是很希望你会重新考虑,和我去我的寝宫。”
“那样的话,你就会不处罚我擅闯了,对不?”
“不对。”
她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至少你很诚实。”黛娜忿忿地说,“在这种情况下,我相信你一定了解我为何不重新考虑。”
“当然。”他点点头,开始转身。
“等等。”她抓住他的手臂,“我是说真的,如果你要处罚,现在就处罚,我不要我一个下午的时间都在烦恼这件事。”
他只是略略抬高一边的眉毛,“你自己不是说现在离月升没剩多少小时吗?”
她狠狠瞪他一眼,然後转身边跺著脚边走,她发现嘉拉早不知到何处去了,聪明的女孩。
“女人?”
“干什麽?”她厉叱,回过头,瞪著他。
“要是我亲口告诫你不得擅闯请愿厅,你一定不会不服从,对不对?”
这又有得辩了,但她说:“那又怎样?”
“所以你并不是一个没规矩的战士,而只是应了一名达拉夏人所说的话:这样的小事,只需一点点的纠正,你毋需害怕一个小小的纠正。”语毕,查伦步回那间禁止所有女人进人的请愿厅。
黛娜不敢相信的瞪视那扇关上的门。他是在告诉她,她的处罚顶多是打个手心之类的小惩罚。为什麽?难道他是舍不得让她忧虑。
黛娜的心快活起来,开了好多会笑的花朵。她几乎想出声把他叫回来,告诉他,她改变主意了。
不过她终究没有那么做,尽管她非常的窝心,但有项事实她仍然没有忽略。今天如果她没有坚决地表示出她的喜恶,那些她不喜欢,甚至深恶痛绝的事物将会继续不断发生。现在,他晓得她有多厌恶纱丽了,也算作了某种程度上的让步,说不定他会替她找件她可以忍受的衣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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