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我的头发,老头,我就宰了你!”考特尼以前也听他说过那些话。还说了好多其他事情,一并描画出钱多斯生活的一幅悲凉图景。他是在睡梦中呓语,正发着高烧。
夜里她间或睡了一会儿,尽管时间不长。她头枕在钱多斯腿上,尔后她又听出,钱多斯意念中正在对什么东西大叫,说他们没死光前他不能死。她想弄醒他,但他把她推开了。
“他XX的,卡利达,别烦我,”钱多斯狂叫着,“滚到马里奥床上去吧。我累了。”那以后,她再没有试图叫醒他。她又给他换了一次冷敷布,听着他忽东忽西的呓语,睡梦中他重新经历的那些枪战,一次大打出手,还有与他称作“老头”的那人数次碰面。而且跟他说话的还有女人--米拉,他充满了尊敬;还有白翼,他温和而略含责备。跟她们说话时他的语气变化这么大,她由此得知他由衷地爱她们。
白翼也不是他提到的唯一的印第安人名字。还有其他好几个,有一个他多次称为“朋友”。他甚至还为这个科曼契人向那“老头”辩护,如此热切的辩护使考特尼突然想起钱多斯从未回答过自己问他是否是半个印第安人那个问题。
她以前并未认真想过那个问题,但这的确是可能的。她意识到他经常说的那种怪音怪调的语言很可能是某种印第安人的方奇怪的是,这并没令她不安。印第安人与否,他依然是钱多斯。
当黎明的缕缕玫瑰色朝霞迎来又一个清晨时,考特尼开始严重怀疑起钱多斯的恢复状况来。她已经精疲力竭。她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什么。他的伤口还和昨夜一样难看,而且肿几乎一点没消。他还在发烧,似乎疼得更厉害了,可是他的呻吟及手臂挥动如此疲弱,好像他一点劲儿也没有了。
“啊,上帝,他拧断了她的双臂,好让她无力反抗……XXXX的杂种……只是个孩子。死了,他们都死了。”他的呓语此时也成了区区声,好像他几乎无力说话一样,“割开这结子吧。……猫咪眼。”她站起来,观望着他。这是他第一次提到她。
“钱多斯?”“忘不了……不是我的女人。”他艰难的呼吸比什么都更令考特尼害怕。她摇都摇不醒他时,不由得哭了出来。
“钱多斯,求求你!”“他XX的处女……没什么好。”考特尼不想听他对自己的想法。她受不了。可是他说出口的话伤她不轻,她生起气来,似乎藉此可以获得一点平衡。
“醒来,混蛋,听我说!我恨你,你一醒来我就对你讲!你又残酷又没心肠,我不知干嘛要耗费整整一晚来救你。醒来!”考特尼不停地捶他的背,随即坐回来,又惊又怕。她打了一个失去知觉的人!
“哦,上帝,钱多斯,对不起!”她叫道,用手在刚刚捶过的后背上摸来擦去。“求你别死了。我再不生你的气了,不管你多卑鄙。还有--要是你好了,我保证永远不再想要你了。”“撒谎精。”考特尼差点没呛住。他的眼睛仍然闭着。
“你真讨厌!”她嘘了一声,站了起来。
钱多斯慢慢侧过身,仰望着她。
“为什么?”他静静地问。
“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接着她幽幽地说道,“而且我不是个他XX的处女,现在不是了,对吗?”“我说过你是吗?”“大约五分钟以前。”“见鬼,我睡着时在说话?”“多着呢。”她嗤笑着说,接着旋过身慢慢走开。
“别人睡梦中说的话你可不能当真,猫咪眼,”他叫道,“而且说句实话,现在我一点没把你当成个他XX的处女。”“滚你的蛋!”她一边走一边扭头回答。
可是考特尼走到死蛇那儿便停住了。死蛇旁边放着一只带拉绳的皮兜,她明明记得昨夜还没有。
一阵凉意顺她脊背滑下,她迅速偷偷地四下看了看,可到处是杂草、灌木丛和树林,任何人都可以藏身。
她盯着那只小兜,不敢碰它。兜做得很精致,鹿皮的,大约有她两个拳头大。鼓鼓囊囊的,里面装了东西。
要是晚间她在照料钱多斯之际,有人从他们营地经过,她怎么会没看见他,或者察觉到他的到来?而且为什么那人没有公开亮相?可能是有人无意中丢落的?即便这样,他们也应该会看见营火,会走上前来……除非他们不想被人看见。
知道夜间某时有人的确到过这儿,而且可能趁她不注意时还观察过她,考特尼不禁毛骨悚然。可会是谁呢?丢下这兜儿干嘛?她小心翼翼地捡起小兜的拉绳,回营地一路远远地拎着不让它碰自己。钱多斯还在原处,侧躺着,她提醒自己他并无好转,只是醒过来了。老天,在他虚弱难受时,看看她都对他说了些什么!她成了什么了?“看它那样子不像会咬人,猫咪眼。”“什么?”她问道,慢慢走近他。
“那小兜。你拎着它离你身子那么远,”他说道,“但我认为并不必要。”“给你。”考特尼将它丢到他面前,“我可不愿自己打开它。我在你那条死蛇旁边发现的。”“别给我提那条他XX的毒蛇,”他恨恨地说道,“我真恨不得再把它打死一次。”“我想也是,”她深为同情。接着她低下眼睛。“我--我很抱歉恼成那样,钱多斯。我对你说的某些话都是毫无理由的。”“忘了吧。”他回答,心思在小兜上。他将它打开来。“上帝保佑他!”他从兜里抽出一株弯着的草时,大声叫道。草根都还在。
“这是什么?”“蛇草。我昨天夜里能用上它多好!但现在亡羊补牢也还不晚。”“蛇草?”她疑惑地问。
“使劲碾碾,在挤出来的汁液里加些盐,然后抹在伤口上。这是一种治疗蛇伤的良药。”他把蛇草递给她。“行吗?”考特尼接过来,“你知道是谁留下的,对吧?”“知道。”“嗯?”他回视良久,她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最后他说道:“我的一个朋友。”她瞪大了双眼,“可是为什么这位‘朋友’不能上前来亲手交给我这株蛇草呢?他可以教我怎么用啊。”钱多斯叹息一声。“他不能教你怎么用。他不会说英语。而且如果他来了,你可能会吓得掉头就跑。”“他是个印第安人?”实际上这不成其为问题,因为对他们的客人是个印第安人她早略有所知。“飞狼,或许是他?”钱多斯皱皱眉。“我当真讲了梦话,是吗?”“你同好些形形色色的人物举行了会谈。你经常说梦话吗?”“我他妈怎么知道?”这声怒斥让她转身走开。她调好蛇草,又回到他身边。“你转个身趴下,好吗?”“不。把那玩意儿给我。”“我来!”避开他伸出的手,她绕到他后面,一边说着,“昨夜你想自行处理,结果够惨了--自作自受,我得多说一句。”“我并没求你帮什么屁忙。”“你倒是宁愿不要命,也不愿我帮忙,是不是?”她反唇相机。
他没回答。他没再说什么。
考特尼心里隐隐作痛。她所做的一切,他至少应该有一点谢意的表示。但他显然毫无感激之意,而且他并不乐意非得接受她的帮助。
“你的朋友还在附近吗,钱多斯?”“你想会会他?”“不是。”他疲惫地叹口气。“此刻他不会在附近,要是你正为此担心的话。但是他很可能会再次露面,来看看我好了没有。不过,你不会看到他的,猫咪眼。他知道你很容易被吓着。”“我的确不愿见他,”她冷冷地回答,“他怎么知道的?”“我告诉过他。”“什么时候?”“这到底碍了什么事了?”“没事。”她料理好的他的腿,又绕回来面对着他。“我只是想知道他干嘛跟着我们。我上次见到的就是他,对吧?有多少个夜晚他悄悄地溜到--”她意识到那种可能性,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那个夜晚没在周围,猫咪眼,”钱多斯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说道,“而且他不是在跟着我们。我们……碰巧去往一个方向。”“可要是没我,你会正同他一道骑行的,对吗?没错,你当然会。怪不得你当初不想带上我呢。”他锁起了眉头,“我告诉过你不想带你的原因。”“是的,你说过,可不是吗?”她冷冷地说道,“但是你得原谅我,假如我对你那天晚上说的话一半也不再相信的话。”非但没来安抚她--像她希望你所做的那样--钱多斯竟一言未发。对着他又是嘶叫又是哭泣的,已经让她心都碎了。总算,这次她没哭没叫。她抱起双臂离开了。
“我要到河边去洗东西。假如我几分钟之内不回来,你就知道我撞上了你的朋友,昏死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