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力突然自梦中醒来。他急骤地坐起,惊扰了艾佳。
这不是他第一次作这个梦,却是第一次历历如目。连他的头疼也回来了,而且疼得就好像他才刚刚挨了那一记闷棍一般。
“什么事?”艾佳睡眼惺忪、口齿不清的问。
“我记起我在什么地方见到杜温的人了。”
“谁?”
他掀开被子下床,“我得去告诉我家人。”
她整个醒过来。“现在是三更半夜。”
史力已开始着衣。“这事一刻也不能缓。”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不需要找借口离开这张床。要走,直接走就行了。”她语带讥诮。
那得到了史力全部的注意力。“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多疑的女人。”
“那是你有太多的理由让人怀疑。”
“你根本是多疑心作祟,亲爱的老婆。我这个人从不撒谎,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丽黛没兴趣——除了把她推开外,我的手从未碰过她——你大可相信我。如果我告诉你我认识了许多女人,多得连我都数不清,记不全她们的名字,你也可相信我。你说我干嘛要否认一个,而不是一概否认?”
“因为这一个是你在婚后仍在搞的!”
史力盯着她,瞪着她,许久才终于开口:“穿上衣服。”
“做什么?”
“你和我一起去。还有,我现在郑重告诉你,我考虑重新替你加条炼子,好让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我在一起,免得你一天到晚疑心我做了什么事。”
瞧见他的脸色不对,听出他的语气充满了火气,艾佳决定识时务为英雌。
她迅速穿上衣服,然后来到院子和史力会合。
当她看见他只牵了一匹马,不满的说:“我去过马厩,史力,我知道你有一马厩的好马。我是不是永远都不能自己骑一匹?”
她的话终于使他露出一丝笑容。“我是个色魔,记得吗?举凡色魔都是比较喜欢女人蜷曲在他们的怀中,就算没有机会,也要自己制造。”
艾佳冷哼,不过她差一点便笑出来。
她发现她哥哥识人之能终究高她一筹。雷纳曾说史力具有与众不同的幽默感,而她果然发觉当他不存心报复时,他的幽默感就跟他那抹似笑非笑的性感笑容一样,具有同样的致命威力。而他现在对她双管齐下。
今晚,他在湖边跟她做了一次爱,回到家后又做了一次。显然他真的想重新开始他俩的关系,再不就是他只是在享受“新欢”给他的新鲜感。当然,也有可能这只是他的另一种报复:他要她爱上他,如此他便可更彻底的报复她。
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她都得坚定自己的心,好好保护自己,绝不能让她的感情愈陷愈深。
最好是他能尽快厌倦于每一次他想上她的床,都得先费上一番心思的麻烦。她相信等他终于放弃她,决定另找新欢时,她绝不会再像前次一样气得失去了理智。
他们抵达大卫堡时,距离黎明还有好几个钟头。
史力改变了主意,他没叫人叫醒他全家,而只要人叫罗斯到他的老房间一会,以免吵醒那些睡在大厅的仆人。
等罗斯来到史力的房间,史力已将房内的烛火点得通明。
“难不成你觉得还是我这里比较好?”罗斯一进门即嘲讽。
非常难得的,史力没有还以俏皮话。“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好梦,但我想你若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想要立刻采取行动。”
罗斯的表情马上由戏谑转为严肃。“说吧!”
“我搬回我住处的那一天,看到了一个我觉得面善的人,但却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他。克莉丝说他是杜温大人,然而我没听过那个名字,对它完全没有印象。”
罗斯点了点头。“他不住在这一带,不过我认识他许多年了。杜温大人和他的夫人以前经常随王驾四处走动,不过自七、八年前他夫人去世后,他便回到他的封邑,改由他儿子随侍王驾。据我所知,他儿子德烈在前次和丹人的战役中战死沙场。说不定你在战场上见过德烈,他们父子长得很像。”
“不是,我见到的是他,而且是在前不久,罗斯。在特使团一行遭劫匪袭击的那一天,我目睹那个杜温一刀毙了老团长,就在我的头被击中的前一秒。”
“你一定弄错了。”
“没有。昨晚我又梦见被袭的情景,没有错,我看到的人就是他。他是那天我唯一真确而仔细看到的人。我那时还在想:怎么有贼穿那么好的衣服?”
罗斯爬了爬头发。“老天,你知不知道那表示什么?”
“表示那不是一般的盗匪,而是项有计画的阴谋。表示不是一般的盗匪在拦路抢劫一般的旅队,而是有人想阻挠国王的计画。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要我在动手宰了他之前向你们的国王禀告吗?”
罗斯的唇角翘了起来。“只怕你不会有机会取他的性命。这等重大的事,亚佛烈国王不会容许私自械斗,他会亲自审问。倘使你的指控确凿,你还是没法过亲手杀他的瘾,因为他会被明正典刑。”
“罗斯,我差一点没命,而且还痛了那么久。我要跟他决斗。”
“我知道,还有你父亲、你母亲,以及你妹妹。若是你想用维京人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你得排队呢!而且你现在是在威克斯的境内,亚佛烈国王的律法严明,你最好入境要随俗,要守这边的法。况且,人家真正犯着的是亚佛烈国王。”
史力咕哝。那不是表示同意,但罗斯将它当做是。
“我知道亚佛烈国王去了哪里。我会马上派人去觐见他。”
史力点点头。
罗斯走到门口时停步。“我看你干脆就在这儿住下,住到事情底定。以我对亚佛烈的了解,一旦他得到消息,绝对会在明天赶来,而他一到一定会要见你。”
“没问题。”
“去睡吧!我也要去睡了,等我派个信差之后。”
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期间,艾佳始终静静坐在一旁。她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如果他们是刻意顾忌她,才选择塞尔特语的话,她肯定会跟他们翻脸。但她知道他们能沟通的语言只有塞尔特语。
艾佳当下决定,如果史力学不来撒克逊语,她会学塞尔特语,以结束这种不方便的情况。她敢说她一定学得比他快,因为她对语言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
“我们要走了吗?”她的开口,终于将史力的注意力拉向她。
史力看她的神情,活似现在才发觉她的存在。“不,我们要待到国王来。”
她挑高眉。“亚佛烈国王找你有事?”
听见她的问话,史力才发觉他并没有把半夜为何赶来的事告诉她。他很惊讶她居然没有对他谩骂,要他给她一个完整的解释;换作是他母亲或妹妹,早按捺不住,严刑逼供了。
史力将事情的原委简短扼要的说了一遍。“所以我们得在这儿住上几天了。”他看了看房间,咧嘴一笑。“你要地板还是床?”
艾佳立刻皱眉。“这不好笑。”
“会的,如果你选择的是地板,那我们就得在地板上做爱。”
她张大了嘴巴,而后猛然闭上。“你是指明天吧?”
他的笑容扩大。“这个嘛——”
她大喘了口气。“但你不可能……你已经……两次——”
他大笑,一面走向她。“真是的,老婆,你对你丈夫未免太不了解了。”
翌日下午,大卫堡的巡逻队向罗斯报告国王已经来了。
罗斯闻讯立刻骑马出迎。他是一个人外出的,因为兹事体大,两人马上交谈比三、四人面对面的谈来得迅速、容易。此外,他想先探探亚佛烈国王的心情和心意。
当他看见随侍国王的人有他的亲信护卫队,罗斯的心里已有了谱。
“我本以为咱们再见面时不会有任何的意外。”这是亚佛烈国王的开场白。
“我的姻亲似乎总有把日子弄得很戏剧化的倾向。”
亚佛烈国王要笑不笑的瞅着自我解嘲的罗斯。“你那个大舅子的指控非同小可。这事自得让他与杜温当面对质。”
“这么说,杜温大人否认了?”
“我还没告诉他。我认为这事最好速战速决,而且最好别引起他的怀疑,所以没要他和我一起先行。我要等他来到时,再由你大舅子出其不意的当面挑明,这样他便没机会串供——那是说,如果他不是无辜的话。”
“史力再乐意不过。只是他很可能同时找他决斗。”
“不行。你必须劝戒他。”
罗斯早料到亚佛烈会这么说,也知道要阻止维京人复仇,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比谁都清楚,因为他有第一手的经历。
亚佛烈国王以为罗斯的不语是已经允诺。“我推敲过杜温的动机。他跟你一样,恨丹人的程度深到不共戴天;他的独生子是死在他们的手中。不过我想那不会是唯一的因素。”
“不错。他的攻击并非针对丹人,而是你所派出的特使团。这表示他是针对你,再不就是他想破坏你的和平计画。”
“既然你已想到和平计画可能不妥,那么有件事或许可以为杜温的涉入做合理的解释。”
罗斯皱眉。“什么事?”
“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要是早点想到就好了。如果早点想到,或许这事便不会发生。听说我预定的三个女继承人中,有一个是杜温的邻居,同时也是德烈的未婚妻。德烈一死……”
“看来杜温对您的为人并不很了解。显然他认为您不懂得把一个臣子及两国和平的重要性一视同仁。”
“如果他真是因为这么想而犯下这个大错,那不仅是他个人的不幸,也是威克斯的不幸。我说过,要是我在当初有想起那个女子曾和德烈有过婚约,我便会予以重新考虑。我会考虑到若把那个女子嫁给丹人,以杜温的脾气和土地的接壤,迟早会发生冲突。那样对和平又有何助益呢?他实在该站出来,说出他心中的不满和不平,由我来裁决,并斟酌选哪一位淑女递补。但他却自作主张,做出戕害人命的事——那是说,如果你大舅子没看错人的话。”
“是的,如果。”
亚佛烈叹了口气。“只怕他没看错,而我一点也不期待处理这件棘手的事。如果这一切的推测都无误,那杜温目前无非是想知道我何时会派另一批使节,好故技重施。有人曾对我闲话一句,说杜温带了一大队人马,但我始终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接到你的口讯。”
“有多少人马?”
“足以袭击一小队的人,并确定没有活口。据说那队人从不曾与大家共同行动,不过他们总在近处扎营。我实在不该掉以轻心了。”
“这种事哪可能预料得到?”罗斯劝慰。
宽以待人、严以律己的亚佛烈无法如此轻易原谅自己。“话不能这么说。和丹人征战了这么多年,心中有仇、有苦的人不止杜温一个,他们是不可能放开心胸拥抱和平的。只是杜温所采取的手段,未免——”他叹了口气。“这件事只有等杜温和其他人到时,再当面对质。他们应该明天,再不就是后天抵达。说真的,罗斯,真不知道你那个老婆怎有办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来去东英格兰?换作是我那批人,只怕要五倍,乃至十倍的时间。”他的语气一转而为轻松。
稍后见着史力时,亚佛烈国王除了向他垂询详情外,再次重申他得两相对质,而如果杜温确实有罪,那杜温将得受法律惩处。不过他也补了一句:“如果到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而又没有证据佐证谁说的才是真的,那,要是我听见有人提出以决斗彰显清白,我是不会觉得有何不妥的。”
有了他这句话,史力胸中的气才平顺了下来。
在男人谈公事的时候,克莉丝忙着安顿及准备接待再度来到的国王人马。
艾佳不愿作闲人,于是主动找克莉丝表示愿意帮忙。那是艾佳自抵达大卫堡以来,第一次真正和克莉丝谈话,而她很快发现一切并没有改变。
正如她原先所料,克莉丝借衣裳给她,不是表示前嫌尽弃,完全是为了史力的面子着想;克莉丝对待她的态度,就和其他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依然把她当仇人看待。
不过,艾佳已不是过去那个因为内疚而逆来顺受的小可怜。她的内疚早已被磨尽。况且,又不是她自己愿意嫁给史力的,是她们全体逼着她嫁的。
所以,当艾佳终于逮到一个跟克莉丝独处的机会,她并没有迂回,而是开门见山的问:“既然你还是这么恨我,那天你干嘛不反对这门亲事?”
克莉丝没料到艾佳会那么直接,但她很快回过神,“我并未……真的恨你。但我不以为我能原谅得了你的所做所为。史力或许办得到,毕竟他天性宽厚,至少对女人是。至于我,我这个人一向嫉恶如仇。”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是我哥哥在堡内,那你哥哥受的就不仅仅是顿鞭子而已,而是会被吊死?我已经受够了为他那顿自找的鞭子感到内疚。老天爷,我甚至还替他找台阶,让他可以顺着下台,而我也可以放他走,但他全把它们置若罔闻,一定要牢牢抓着一个只会使他显得很可疑的说法不放。你别说他说的话是真话,因为在当时他所说的话只有脑筋不清楚的人才有可能会相信!”
“你说完了没有?”克莉丝冷冷道。
艾佳叹了口气。“说完了。看来,说跟没说没什么两样。”
“你口中的那顿鞭子已随他的痊愈不再显得重要。我无法原谅的也不是那顿鞭子,而是你的心狠手辣。你居然笑着看他受苦。”
“我什么?”
“别装了,艾佳。他对我说了不止一次。”克莉丝愈说愈有气。“他说:‘她看见我痛很开心。她的笑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艾佳喘息。“他胡说!整个侦讯过程我不曾笑过一次。你不信的话,可以问道奇。他当时在场。”
“我说的不是侦讯的时候。史力说得很清楚,他说的是他挨鞭子的时候。”
“但当时我不在场呀!”艾佳叫了起来。“要是我有在场,那顿鞭子他便不会挨了。要不是我侄子跌断了手臂,我会能够及时阻止那顿鞭子的!但我被叫开了,而我一直待在侄子的房里,直到你见到你哥哥时,才又见到他。”
“你哥哥也这么说,但你认为我是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我的亲哥哥?如果你硬要说事情不是我哥哥说的那样,那你就该找我哥哥,去跟他说。我不是你该说服的人,他才是——”
“我何必浪费这个唇舌?我说了,你相信吗?他不会比你更相信!”艾佳换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谢谢你让我知道,要不然我还真不晓得我有那么——那么心狠手辣。”她转身而去。
克莉丝怒极,但在同时也相当困惑。他们之中自然有一个人撒谎,而那人当然不会是史力。只是,天杀的,为什么艾佳的神情是那么的——具说服力?!
倘使不是翌日史力对她抱怨他的妻子,克莉丝会忘了昨天艾佳提的那件事。
昨天,艾佳没把她跟克莉丝之间的谈话告诉史力,也没质问史力——为何对克莉丝说他挨打的时候她不但有在场,还看得很开心。
艾佳一个人生闷气,而不耐她冰冷的态度的史力,气得冲出房间,并在走廊上差点撞到克莉丝。
“那个女人为什么那么小心眼?我都不计较她对我的所作所为了,她怎能还对那么一句小小的失言耿耿于怀?”史力气呼呼的质问克莉丝。
“你告诉她了?”
“什么?”
“说你原谅她了。”
史力更是生气。“我用行动说明了呀!而且我也问她要不要一个新开始。我刚刚干嘛要明明白白的说出那几个字,然后再让她原谅我?那女人根本不在乎我还有没有在恨她。”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史力在下楼梯时问。
“你的不再恨她。”
“什么时候又有什么关系?”
克莉丝只能叹息。她领着史力走向酒桶。在倒了两杯酒后,她带着他在一旁的桌子坐下。
“说吧!”
“有什么好说的?”史力的脸一片阴沉。“她根本不肯跟我说话。”
克莉丝忍俊。“十个男人有九个会认为娶到哑妻是他们前世种的福报。你呀,别人在福中不知福。”
“风凉话少说。我没心情。”
“看得出来。我看不出的是,为什么婚都已经结了的两个大人,心底话都不跟对方说,反倒向旁人说——”看见艾佳下楼,并在迟疑了一下之后朝他们走来;克莉丝没对史力说,反倒故意道:“要是我告诉你,她不记得你在龙屋堡的期间她有笑过,你怎么说?”
史力冷哼。“我不怪她不承认。女人嘛,天底下有哪个女人在干下见不得人的事后还会承认的?!”
听见他的话,艾佳的脚步停了下来。
而听见他一竿子打翻一整船人,克莉丝既气又厌。“你这种态度,难怪她会不想跟你说话。不过,既然是她的笑令你咽不下那口气,一定要报复她才甘心,你何不说一说你还记得什么。”
史力对她皱眉。“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我记起来了,事实上,她认为我在侮辱她的那句话,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起码它的本意不是侮辱。我当时需要救助,我要你,但你不在那儿,她在。因为我当时头好痛,视线模糊,脑子也迷迷糊糊。前一刻我还晓得她是谁,也晓得我人为何被铐在那里,但下一刻却迷糊了。我告诉她我需要你来照顾我,但如果她的床肯让给我,我也无所谓。我又不是在侮辱她!女人一向都那么要求我,我只是自动说出来罢了。而在那时我也只有身体能给她。”
克莉丝发觉艾佳的脸一片惨白,又像是屋子要垮下来般的狂奔而出。克莉丝顿时觉得自己故意让艾佳听到对话,未免有些卑劣。无论她的动机是不是只要他们来个当面对质,把误解澄清,把该负责的错承担下来,将这场闹剧画上休止符。
但她已决定不向史力说方才发生的事!
艾佳本会冲出大卫堡,但适巧,国王的随行队伍在这时陆续由大门进到庭院,人拥挤得她根本挤不出去,所以她干脆走到墙边闭上眼,努力地忍住就要夺眶的泪水。她的内疚又回来折磨她了,而且就要把她撕成碎片了。
原来侮辱并不存在。原来他根本不是想侮辱她,那只不过是他回报女人给他好处的方式。但他真的像使用金钱般,用他自己偿付女人开出的价码?是女人让他那么认为——认为她们只要他的身体?
哦,天哪,原来那是个误会。他是被发烧烧得脑筋胡涂了,是他那个头伤使他无法正常的运作他的脑。为什么!为什么她当初要那么矜持,不肯伸手自己检查他的伤?!为什么要发脾气,使他无缘无故伤上加伤?!
为什么他会认为她因受苦而开心?他是真的那么想。
“我要你永远也笑不出来。”
她当初听见他那么说时就感觉到不寻常,似乎话中有话。而今果然证实她的预感无误。
他为什么会那么想?莫非也是发烧的关系?是发烧使他产生了幻觉,以为她在场看他受鞭打,还看得哈哈大笑?
“冷血艾佳。”那是他替她取的绰号;他是真的那么认为。既是如此,那他怎受得了碰她、跟她做爱?
天啊!他既已如此信以为真,她又怎可能说服得了他,使他明白那是幻觉,并不是真的?
“女人,你知道站在国王身边的那个塞尔特人是谁吗?”
一个狂妄的声音猛然将艾佳从冥思中震回现实。那人不仅语气狂妄,连表情也是。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各站了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而他们都在等着她回答。
庭院内人潮汹涌,马匹、车辆杂沓,她必须踮起脚尖才能看见他问的是哪个人。不过,其实她不用看,只需由那句“塞尔特人”即可猜出他指的是何人。
“是我丈夫史力。而他只是半个塞尔特人,另一半是维京血统。”
“你们都是丹人?”
说了“丹人”二字时,仿佛它会发臭一般,连表情也充满嫌恶。
“他是挪威人。倒是我,我是你们这里唯一的丹人。”艾佳不再勉强自己保持礼貌;既然人家对她无礼,她也回敬以无礼。她看也没再多看他们一眼即转身走开。
杜温眯着眼,看着她强挤过人群往堡外走的身影,然后偏头对身边的人道:“叫奥丹跟踪她。可以多带一人,但绝对不可以跟丢。告诉他,若有进一步的指示,我会叫阿文去通知他。”
那人恭谨而迅速的离去。
“您在怀疑什么,大人?”留在杜温身边的阿文出声请示。
“你认不出站在亚佛烈身旁那个黑发维京人吗?你不应该认不出的,我们上个月才跟他照过面,而奥丹还佩着他的剑呢!”
阿文喘了口气。“他是当时的使节之一?不会吧!说不定他是那人的双胞兄弟。”
“亚佛烈突然缩短西巡回到这里,而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应该已经在黄泉路上的人,太蹊跷了。”
“那咱们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别蠢了!那样做岂不是在向天下昭告:“我作贼心虚”吗?倘使我的预感无误,真的有事在酝酿,也真的是冲着我而来,那肯定与那个维京人有关。从现在起,你不要太靠近我,因为我得靠你去抓那个女的,用她使他收回他的指控。你知道要把她藏在什么地方吧?”
“知道。”
“我有预感,我们很快便可知道我是不是多虑了。记住,不要太近,但也不要太远,你得从情况自行判断需不需要用到那个女的。这件事交给你办,没问题吧?”
“没问题。”
“好。”杜温走了两、三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对了,阿文,要是我在,唔,要是今天下午我仍未离开大卫堡,你就把那个女的宰了。”
杜温开始穿越人群,但他不是往国王的方向走。他是这边走走,那边停停,目的无非是要引人注意。
而果如他所料,没多久亚佛烈国王和史力均注意到他,并朝他的方向走来。
杜温神态自若,信心十足。他一点也不担忧,毕竟空口无凭,而且那人是维京人,有谁会相信一个维京人说的话?
一切如他所料,只除了罗斯得充作那人的翻译这事。因为那人不会说撒克逊语,只会说塞尔特语。
杜温没告诉大家他会塞尔特语。他觉得事情愈是复杂化,对他愈是有利。
而果如他所料,那个维京人的确指控他击杀特使团,他当然否认。他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演技,他先是做出无法置信的表情,然后是受冤枉的忿忿不平。由亚佛烈国王蹙额不知该相信谁的反应,杜温知道他的演技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过有一件事他没有料到。他没想到那个年轻人有副暴躁脾气,他还来不及眨眼,已被他一拳揍倒在地。
“杜温大人,你的否认等于是在骂他公然说谎。他要你跟他决斗。”罗斯说。
“胡闹!我不可能跟这种未开化的——”
“请谨慎你的措词,杜温大人,因为你在说的是我的大舅子。要是你不小心措词,我的战帖可能会排在他的后面。而不瞒你说,我倾向相信他,尤其是我知道你有个极大的动机——你不希望丹人娶走你儿子原本会娶的女孩。杜温大人,你这么做实在太愚不可及了。”罗斯一顿,“不过,现在谁说了真话、谁没有说真话,已不再重要,因为他已要跟你决斗。现在,你是要接受这项挑战呢?还是要躺在那儿就这么挨刀呢?我可告诉你,他现在可恼火得不会去想你有没有一刀在手——”
罗斯的话尚未说完,杜温已连忙自地上爬起。
“我接受——不过我需要休息一下,恢复体力。我可不年轻了。”
罗斯听见两声冷哼。不用回头,他也听得出那是道奇和他岳父戈瑞。他们两人的年纪都比杜温大,而杜温尚且不到四十岁。
从杜温的面红耳赤,罗斯猜想他也听见了那两声冷哼。
“三小时后,诸位大人。三小时的时间应该够杜温大人用早餐、磨利兵器,以及解除舟车的疲乏。”亚佛烈国王道:“除非有我的许可,否则杜温大人不得离开大卫堡。在这三小时内若无人来向我告解、认罪,则决斗如期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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