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力自马厩牵出一匹骏马,他准备离开大卫堡了。
然而今天实在不是个好的离开天,因为院子刚刚抵达了一群人,显得拥塞不堪。罗斯和克莉丝此刻都忙着招呼那群亚佛烈国王的人,而他起码有一半不认识。
他的两个弟弟和父亲无视于这一片混乱,正在南边的角落和人比赛角力。他的母亲则在和十呎道奇说话;道奇站的地方距艾佳只有十来呎远——一段不怎么远的距离。据说,那人的另一个外号叫影子!艾佳的影子。
史力沉吟。他不知道他母亲和道奇会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谈。和道奇一比,他母亲有如小孩子一个,但她的脸上没有戒惧。
艾佳就站在大厅外——那是他要她在那儿的地方——等他。
几个小时前她和她哥哥挥别,史力以为她一定会哭得要死不活,为了左右她的注意力,让她有事可做,他立刻把她拉回房间,要她打包好她的东西;而她居然用话讽刺他,说她没有东西可打包。他气得抓起那三副缭铐,将它们扔进他的箱子。自那以后,她一直用欲杀之而后快的目光死瞪着他。
听见克莉丝的呼唤,看见她一面挥手一面走近,再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史力心知她若不是兴奋于她家就可恢复正常和秩序,就是在动什么脑筋准备捉弄他。
“要是你不等我儿子回来才走,他会生气的。”克莉丝说着。为了预防艾佳的哥哥攻击大卫堡,罗斯很早便把他的一双儿女及小美凡送到他堂弟亚丁那里。“他们就快到了。”
“我只是要换个地方睡觉。全家人都在这里,我就算不会天天来,也会隔一天来一趟。”
“带你老婆一起?”
史力皱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还以为国王的人马都随他一起离开了。”
克莉丝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仍在和罗斯谈话的那群人。“他们是有事要找亚佛烈国王。有人告拆他们国王来我们这里,罗斯现在是在告诉他们何时、何处可找到他。”
史力的眼睛盯着其中一人。“那个站在中间的人,看起来有点面熟。他以前没有来过?”
“杜温大人?可能有吧,但我在这儿的这几年没有。罗斯似乎和他不是很熟。”
史力耸肩置之,不再多想。光是看着那男人已勾起他的头疼,而他还以为自己的头疼已经好了。他重新拾步,朝艾佳的方向走。克莉丝与他并肩而行。
“你老婆在气恼什么?她为什么那样瞪着你?不会是她不想离开大卫堡吧?”
史力的幽默感回来了。“不是,她只是反对她那副缭铐要跟着我们——哎哟!”他的肩膀中了克莉丝一拳。“这是干什么?”
克莉丝低吼:“你又不是不知道——”
“天啊,别又来了。她没戴着吧,不是吗?”
“那并不等于你不会又强迫她戴,不是吗?”?
“这事——”史力没能说完,因为又有人进堡了。
这一次是罗斯的一双儿女和他们的护送人员。
首先跳下马的是小亚佛烈。他一跳下马,头一个奔向他的父亲,然后是他外祖父,接著用冲的冲过院子投向史力;克莉丝是最后的一个,不过她并不吃醋,她了解她儿子已到了先亲近男人的年龄了。
史力大笑着。当娑拉被她的奶妈抱过来,而她将手伸向他,不是她母亲时,他笑得更大声、更开怀。
将小娑拉抱在怀中之时,史力的心一动。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希望有个像她一样的女儿,只不过这一次当他有此念头时,他的目光恰好与艾佳对上。为人妻者,对丈夫的主要职责便是生孩子;但那并不包括他的妻子,她在婚前便开出他不得碰她的条件。所以他将不会有合法的子女——如果他恪守那条约定的话。
“你走了真是一举数得。”
史力花了好片刻才压下心头的烦闷,也才听出他妹妹的言外之意。
“少吃醋了,克莉丝。”他笑道。“肯定是亚丁的老婆见咱们娑拉可爱,忍不住把满腔的母爱全倾倒出来,害得咱们娑拉再也不要女人的拥抱,即使来自她母亲的,她也不要冒被勒死的险。”
“你便没有这种恐惧症。”
“谁教我是福气史力。”史力做出一脸的色相。
克莉丝噗哧一笑。看来她哥哥并没有因为娶了老婆就收了性,看来他依然本性难移。不知道艾佳会不会容忍?若是她,克莉丝心想,她绝不容许罗斯对她不忠实。
史力和娑拉玩了数分钟后,朝艾佳勾了勾手指,要她过来。
艾佳一步一顿,慢条斯理的走。当她终于走进,她未理会史力要她上他的马的手势。“我跟道奇共骑。”她僵硬的说。
“你跟我共骑。”
“没有马了吗?”
“我不觉得有此必要,毕竟近得很。或者,你比较想——用走的?”
“我比较想的是——”
“史力,够了。少给我的孙女树立坏榜样。”走近的斐娜自史力怀中抱过娑拉,然后往大厅走。
艾佳羞惭得红着脸,爬上史力的马。史力也红着脸跃上马背。他朝克莉丝点了下头,即策马往大门行去。
道奇当然随在他们后面。
艾佳压抑了又压抑,努力了又努力,却始终无法把史力和那女婴的亲密画面挥开她的脑海。那是他的女儿?连他母亲也承认那是她孙女,所以毫无疑问,那绝对是他的女儿不会错。
最后,艾佳再也忍不住。“这不是你第一次结婚?”但她的语气迟疑。
“是我的第一次。”
“那你孩子的母亲是谁?”
“什么孩子?”
“那个小女孩。”
“你是说娑拉?她长得可真像我,是不?”史力笑道。
“像是一个模子。”艾佳由鼻子说。
“如果你是在烦恼我会不会要你养育她,那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她母亲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史力声音中的笑意愈来愈浓。
“我再问一次,她母亲是谁?”
“我妹妹。”
艾佳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也几乎搥他一拳。很明显,他在戏弄她,而且乐在其中。但她很快记起她跟他之间仍处于仇恨阶段,所以她并没有再答腔。
这名在史力宅中帮傭的名叫丽黛。
五年前她被人口贩子自她生长的村子掳走。他们之所以能抓走她,只因为那个村子全是些牧马的善良老百姓,没有人有战士的精神和体魄。
这五年来,她一共换了三个主任。从奴隶生涯里,她学到很多,并学到如何从中运用。那实在太容易了,因为她不仅丽质天生,而且她从头到脚无一不媚,无一不娇。她知道如何取悦男人,如何使他们因想要她而发狂,更知道如何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那简直是她的天赋,而她尚未见过有哪个男人不想要她。
她或许被烙上奴隶的印子,但她从未做过一天的苦役。她的每一任主人都臣服于她的裙下,给了她高于他们妻子的权力,使得她们尚且得仰她的鼻息过日。只要她开口,甚至不用她开口,上好的衣料、衣服、珠宝便是她的,甚至还有仆人供她使唤呢!所以丽黛对奴隶生活一点也不以为苦。事实上,这个身分非常适合她,唯一的不方便是每当她的主人一死,她就会失去一切,而一切就得重新来过。
她只在第一次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没有防到她的第一任主人会暴死,那使得她失去了凭仗,也让他的老婆又取得了所有权力。那女人叫人把她打个半死,然后才把她卖奴隶市场。
有了前车之鉴,她便要她的第二任主人将他的老婆送得远远的;但那么一来便少了很多乐趣。所以到了第三任主人,她一开始便先确保自己的权益。
由于她并不想要自由,所以也就从未要她的主人还她自由。一个拥有自由的女人,没了保障,一切等于白搭。况且,她喜欢被保护和被宠爱,她可不喜欢当人家的老婆,那得打扫、洗衣、煮饭、生孩子……她没一件喜欢。尤其是生孩子,她更是避之为恐不及。
拥有做妻子的职权,却什么责任和义务都不必担代,那才是丽黛想要的生活。
和她同船而来的奴隶之中,连她一共有三个女奴。
第二个女奴叫歌代,属于健壮、假正经型,除了知道如何持家外,别无长处;事实上,她之所以被买,买家也是看重这一点。她长得实在有够平凡,全身上下只有那双金橡色的眼睛使她免于平庸。但那样的一双眼睛长在她身上,实在太浪费了。她只有在笑时,看起来才好看些,而且她已经三十岁,粗手粗脚,就算要她对男人抛媚眼,只怕也不知道要怎么抛、怎么撒娇。
另外一个女奴便不同了。玛琪是个有头红发,深谙媚术的苏格兰女子,不但骚,而且爱笑,几乎什么事都可以让她发笑。但不可讳言,玛琪自有她独特的魅力。
自一开始,丽黛便跟艾华搭上线。当她得知他不是她的主人时,她有说不出的失望。因为他是她所见过的男人中,最英挺的一个。
但她的失望只持续到昨天。
当她看到她的新主人,她真是吓了一大跳。她不知道有人能俊美成那样,连在梦里,她也没见过像史力·哈达德那么英俊的男人。
另一个意外是——他没有看她第二眼。他把时间都花在跟歌代讨论事情上,他把管家的职权交给了歌代。
当初艾华把管家的职权交给丽黛时,曾有告拆她那只是暂时,因为最后的决定权并不在他。就在昨天,史力只看了她们三人一眼,便做了那个决定。
丽黛没有一蹶不振,她只是觉得很呕。自来到这里,她从不做家事,若真的没办法不做,她只挑最轻松的事做。如今在她能哄得史力把权力给她之前,她都得听歌代的了。
没有权力的歌代,温驯得像只小锦羊;但有了权力后,她变成一头勇猛的老虎。幸好她不是头报复心重的老虎,所以没把丽黛派给她的工作统统扔还给丽黛,倒是把所有工作平均分配。
丽黛当然不满,而她相信只要她上了史力的床,一切便能更正过来。
丽黛根本不把史力的新娘子放在心上,因为她已经听说史力不喜欢他那个新娘子,他之所以娶那女人,完全是迫于亚佛烈国王的王威。不过就算史力爱那女人,丽黛也不担心,她对自己的魅力信心十足,也知道如何使它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境界。以往她都把她的感情控制得很好,从不放人,但既然这次的对象是史力,她会冒这个险;他值得她付出。
等她拿到权,她会要史力增加仆人和奴隶的数目。这里是有不少男仆,但女人只有三个,在这种状况下,她少不得也需动手做事。她可不要她的手变粗,所以史力非得增加人手不可。
雷纳没说错,对于房子本身,艾佳的的确无可挑剔。
史力的房子或许只有大卫堡一半大,但规格一样,同是两层楼建筑,有许多卧室。和大卫堡不同的是,这儿的厨房建在外面,紧邻大厅;这是为了减少因炊烟而产生的空气不良。另外还有几间建筑,以及一间供史力的手下睡觉的房子。
这儿的防御工事很薄弱——木墙才刚刚动工而已。不过以她所看到的那么多人手,应该很快就可建好。
放眼所及的仆人,不但人数众多,而且全是男的。进了屋,看到了女仆,艾佳倒希望仆人的数目能少一点,至少在女性这方面。
看到歌代的第一眼,艾佳便知道她会喜欢她。
歌代把她自己和另两人介绍给艾佳认识,并述说她已做了哪些事,还有哪些是在计划中的。歌代的态度一点也不谦卑,她的语气也显示出她是个习于发号施令的人,但她的一举手、投足又有种完全的敬重。
玛琪是个平易近人的人,几乎是太平易近人了。她脸上的笑容始终如一,不曾稍减,而且她也聪明地没当着艾佳的面跟史力眉来眼去。这表示如果玛琪跟史力有暖昧关系,她知道在女主人面前仍得谨守做仆人的本分。
至于丽黛,自然就是那个雷纳认为艾佳会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这个女人不但长得美,而且狐媚得很;这不但流露在她眉眼之间,也流露在她的穿着上。一般人的罩袍都是圆领,她的则是开前襟,而且把领口拉得开开的,低得那两颗肉丸活脱似要蹦出来一般。非但如此,她的举止更是乖张,除了打发似的第一眼外,完全对艾佳视而不见,一直在用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向史力发出勾引的讯息。
史力没有多看丽黛一眼,但那并不表示他心如静水。他之所以没多瞧丽黛,可能是因为艾华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完全把艾佳丢给那三个女人。
“喂,那边那个,给我脱下那双靴子。”歌代突然大叫。“脱掉,洗干净才能进来。我才刚拖好地板,你别想把它又弄脏。”
艾佳转过头去看她在吼骂谁。当她看见走进大厅的人除了道奇别无他人时,她吓了一跳。道奇现在才跟来,是因为他把他们的马牵去马厩;显然他的靴子在马厩里踩到了脏东西。
道奇的反应是狠狠瞪了歌代一眼,然后他——按照她说的话做。
如果歌代没被道奇的个子吓倒,照理说,也该被他那一瞪吓得面色苍白。然而歌代没有,她不但“命令”了他,还无惧于他的怒瞪。长年以来,艾佳只见过两个人做到这两件事,一个是歌代,一个即是她自己。
史力也看到了这一幕。当他看到艾佳的表情,他必须很努力才能忍住笑。他不以为艾佳会欣赏他在此时流露出他的幽默感。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顾及她的感受,不过,那可能跟他本来要做的事有关。
他的计划是:恢复其中一名女奴的自由,让她做管家,拥有高于其他人的权力。这点他已做了。他的另一个打算是:他不准备主动给予他的妻子任何的权力。但他决定暂且按下,想看看艾佳会不会未经他的点头自行握权。
他默默注视艾佳在一名女奴的陪同下,缓缓拾阶上楼。
本来歌代是要玛琪带艾佳上楼,丽黛却插嘴说她来即可。既然歌代和玛琪都没再说什么,而艾佳认为那也只是鸡毛蒜皮的事,就没有表示意见。
她实在该料到像丽黛这样的角色,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的。
“你不喜欢你丈夫?”丽黛的声音突然响起。
艾佳僵硬了起来,她的注意力也从房内那张自丹麦购进的大床被转移。
“无礼!”艾佳低吼。
“显然你不喜欢,”丽黛神色自若的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被迫,不得不娶你的。”
“‘他’被迫?!被迫的人是——”艾佳惊觉地止口。她差一点就中了丽黛的计,咬下了丽黛撒下的饵。她堂堂是这屋子的女主人,至少在史力剥夺走她这份职权之前,她都是。她绝不会自贬身价,跟个女奴谈她丈夫的事。而后艾佳想到丽黛的狂妄或许另有原因。“我哥哥雷纳昨天来过这里。是你伺候他的?”
“不是。我只伺候史力。”
艾佳气得面孔发红,但她奈何不了丽黛,如果她是个受宠的妻子,便不用受这种气;但她不是。
“你应该称呼史力‘主人’。”艾佳倔强的坚持立场。
丽黛娇笑。“夫人,你会发现我爱叫他什么就可叫他什么,他不会介意。你也会发现他晚上都和我一起过。”
“出去。”艾佳冰冷的说。
丽黛微微一笑,柳腰款摆的往外走,接着在门口停了下来,回望。不过她看的不是艾佳,而是那个房间,脸上是一种占有的表情。
“享用这个房间吧!不过,要知道你现在能使用这个房间,是因为我还没开口向你丈夫要。你那个丈夫疼我可疼得很呢,只要我开口,他眉都不会皱一下。你不要怀疑。”
艾佳没有怀疑。她知道史力下步将如何羞辱她了。
史力一直努力遵守着他们的协议,他真的有,但随着每一天的流逝,他发现他愈来愈难以遵守。
他把他的房间让给艾佳睡,是因为他知道他无法跟她同处一室而不碰她。但他也厌倦了睡别的地方。
还有那个可恶的魔女丽黛,她简直像条水蛭,而且一有机会就对他上下其手;只因他对她笑了一次。他对她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在他,那只是打招呼,但那个女人甚至逼得他不得不对她明明白白的说,他对她没意思,也没兴趣。可是那根本没用,因为她拒绝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她是长得很美没错,但美女他已见识太多,对他而言,美女也只不过是女人,而他对女人一向一视同仁。他或许极需要女人——至少他的身体一再如此告拆他——但丽黛的头发不是金棕色,她的嗓音也不属于北国,听到她的声音,他不会忆起
乡。总而言之,她不是他想要的女人。
史力已记不得他是在何时不再否认他要艾佳。至于他对她还有些什么感觉,他并没有深究,因为他对她的愤怒仍然存在,而且总挑最奇怪的时刻冒出。每当他想到这一生将跟一个无心无肝、没有柔情的女人过一辈子,他更是满腔的郁卒。
这么说,他要艾佳对他有情有爱了?
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那为何自他将她带回来,她始终对他冷若冰霜,总使他又气又沮丧?
史力没有答案……
但一个星期后,史力得到一个结论:他要打破当初的协议。他要解决掉这个首要课题,至于其他的,可以事后再逐一分析,然后予以个个击破。
他一直等到整幢屋子都安静下来才采取行动。他之所以挑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是希望艾佳若要大吵上一番,至少会顾忌到那将吵醒仆人——歌代和道奇在楼上各有一个房间。
上了楼,史力却发现道奇在他妻子的房门外打地铺。由于以往他一直不曾上楼来,所以他无法确定是不是今晚才如此。
不管是不是,史力只气恼他今晚得过道奇这一关才能进房。他用靴尖踢醒道奇。“如果你以为你能阻挡我——”
“别冲动,老弟,”道奇先坐起,然后站起,“我睡这里是要保护她。要是她的丈夫有跟她睡在一起,她便有他保护,我也就能睡自己的床。”
那一清二楚的责备意味,使史力不由觉得有趣。“保护她什么?”
“免于伤害。免于任何想伤害她的人的毒手。”
那个暗示令史力气红了脸。“我从未伤害过她。”
“她也是那么说。但伤有两种,非肉体上的伤害是看不见的……”道奇耸肩。“你母亲要我给你时间,说你跟我主子之间的事并不如外表所显现的样子。问题是,艾佳在这里并不快乐。如果你能改变这件事,你最好快快动手,否则——”他深深看了史力一眼,然后倦起他的铺盖往走廊底的房间走去。
史力根本没把道奇的威胁放在心上。他推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史力原以为他得叫醒艾佳,却发现门外那番男人对男人的谈话已吵醒了她。她就坐在床的正中央,身上穿了件衬衣,就像在大卫堡时一样。看来他得叫人替她做些睡衣了,穿衬衣睡肯定不怎么舒服。
不,这个主意蠢透了。她最好是什么都不穿,就跟他一样。
“你来做什么?”她的表情是讶异的。
“这不是我的房间吗?”
“我没注意到它是。”她嘲讽的说,“不过如果你想使用这个房间,我当然会到别间去睡。”
“不,你也睡这里。”
她先是一愣,而后表情转为强硬。“那你得睡地板。我可己经睡惯了这张床了。”
史力的唇角往上扬起。她还没想通他来的目的,而他很乐意为她说明。“我还没睡过那张床。正好,咱们可以分享它。”他向前踏了一步。
她掀开被子,一跃下床——另一侧。“什么意思,‘分享’?”
“你睡一边,我睡一边,偶尔我们会发现我们睡到中间!睡在一起。”
她深思了片刻,才抓住他的意思。她倒抽了口气。“不,我们不会!”
“你已经嫁给我了。”他提醒她。
“在有所协议之下。”她也提醒他。
“协议已经履行了。”
她再次抽气。“我这方面是。至于你,你想食言?想毁约?”
史力叹了口气。他确想以厚颜闯关,但人家这么坚决,想厚颜实在不怎么容易。“女人,你说的是——婚后不得碰你。你又没说‘永远’。所谓婚后,自是指婚礼之后,那么它的解释应该是结婚之日,隔天便不算了。而我给你不止一天,对你已够体贴,你不能再多要求了。”
“你扭曲我的话!”
“没有。我只是就我的观点诠释。”
“你这么做是想报复。承认吧!”
史力的声音变柔,表情变得感性。“我这么做是因为我要你,艾佳,我们至少可以拥有这个。”?
“你以为做爱能改变你我之间的状况?你忘了我是怎会在这里的吗?”
他一直想忘,但她一直不肯让他忘。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道奇说你不快乐。”
“我明白了,原来你认为跟你做爱能使我快乐起来。”她讥讽。
史力一笑。“总不会使你‘不’快乐,女人。”
问题就在这里:她怕他是对的。
这一整个星期,她的心情有如炉火上的汤锅,一直在闷烧,一直在闷烧,烧得她只能生闷气。他毫不避讳的跟他的女奴欢愉了一个星期,而今却要她替他暖床,这还有天理吗?
每一晚她都睡不好,想着他跟那个荡妇如何的翻云覆雨,如何的耻笑她这个有名无实的正妻。每天早上醒来,她总是等着他来告拆她搬出他的房间,好让他的新欢登堂入室。他一直没开口,并不表示他不会答应那女奴的要求,那只表示他尚未觉得有必要用到这一招来羞辱她。或者,他该不会是觉得他可以在这张床上搞三人行吧?
一想到这里,艾佳更是气得火星直冒。“我没兴趣,你滚回你那个女人那里吧!”
“自我们结婚那天起,我没碰过别的女人。”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自我们相识的那天起。但那么说会把他自己弄得很没面子,而且艾佳也不会相信。毕竟他又不是没有机会,他甚至有太多的机会,只是他没有接受而已——因为她。
果不其然。
“想骗三岁孩童?我有眼睛,每次我一转身,都可看到那个黑发女人贴在你的身上!没别的女人?哈!”
她语气中的不屑激怒了他。“我从未跟丽黛睡过。不信,你可以去问她——不,还是不要问,她肯定会说慌。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只能相信我说的话。”
“哈!”
史力怒极。“好,真相是今晚没有人有空。一个刚好碰上她一个月中不方便的日子,另一个则已被定走了。”
她瞪着他。“那就戒一晚。难道你连一晚没女人都不行?”
“不行。自遇见你,我没一晚有女人过,我再也无法多熬一晚。我是你的丈夫,不管你喜不喜欢,总之,今晚你得当我名副其实的老婆。上床去,女人,别要我动手。”
他从未在愤怒中占有女人过,也不打算破例;对女人温柔是他做人的原则。
叹了口气,他走向一扇窗。窗前有张凳子,他将一脚放了上去。
她是否常坐在这里,腼怀她以前的生活?
他的身后一片寂静。她没上床?
隔了好半晌,他不禁又叹了口气。“这可以是个新开始,只要你肯让它是。”
她没有回答。但隔了片刻,他听见床发出声音。
转过身,他看见她坐在床上望着他。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她躺下,头枕在枕头上。
史力倒抽了口气。他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直跳,身体也火速硬了起来。
他的步履是迟疑的,惟恐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但她没有动,仍是静静躺着。
他好紧张,紧张极了,连他的第一次都没有这么紧张。他知道不能吓着了她,但他很可能会吓着她,因为他快控制不了即将决堤的欲望了。
他该吹熄床边的灯火,但他没有。他希望碰着她时也能看见她。她是一个如此出尘脱俗的尤物呀,而且她是他的妻子。
上了床,他将她纳入怀中,感觉到她每一寸的柔软贴着他每一寸的坚硬。
有许久,他就那样拥着她,搂着她,抱着她。他有好多事想做、要做,做尽他梦里的所有情景。然而,他很谨慎地控制着自己、克制着自己。
他不敢说话;他们之间的交谈,从来只有辛辣,没有过温和。但如果不说括,他要如何知道她不是因为觉得她反正就是个弱女子,如今既已嫁人,无论再怎么痛恨他,总得尽为人妻的义务和责任?他要如何知道她躺在那里,是因为她真的想要一个新开始?
对于他竟只是抱着她,艾佳真不知该作如何想。
他这等于是在给她重新考虑的时间,而且时间给得未免太多了。
她实在不该如此轻易投降。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苦涩,想要他们的婚姻能结出善果,实在是项奢望。
可是他对她吼叫。要不是他对她吼叫了起来,她绝对不会相信他是认真的。而且他说他已那么久没有女人,也使她的感受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还有那句“我要你”,更是深深撼动了她的心。
她不要他跟别的女人过夜,她要他跟她在一起。身为他的妻子,她有权拥有他,有权了解、认识他的身体,有权体认他的激情,有权为他生儿育女……老天,她要他的权利,全部!
事情就是道么简单,根本无需再考虑。
而后他开始动了。
他的动作好轻,轻到隔了好半天她才感觉到。他的手沿着她的体侧滑过她的背、她的臀,然后曲起她的腿,好抚摸她整条腿,而不必移开埋在她胸脯上的面颊。
他探索着她的腿、足踝、脚、膝盖后侧,她不由一颤。接着他把她移到他的身上,然后开始抚摸、探抚她的整外背。
他的手探进了她的发,抓住它、嗅着它。他的手指像温煦的和风轻吻着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耳朵、她的颈子。她再次不由一颤。
她无一处逃过他的探索。当他把她放平,她的胸脯对他再也没有一处秘密时,它们为他锭放,而她发出了第一声呻吟。他连吻都没有吻她,而且他们身上仍穿着衣衫,她却已经为他而融化。
当她终于尝到他的嘴,她的神魂更是倾倒。他的动作依然是轻柔的、缓慢的、不疾不徐的,更使得她为之发狂、为之无力、为之销魂。
她的衬衣迅速远离她,他的衣服则花了较长的时间,但他们一刻也没离开互相的碰触。
她发现她若碰触他某个地方,他会发出呻吟,并停止亲吻她。但她并不介意那个间断。事实上,她喜欢极了探索他的身体,挖掘他所有的秘密。但当他的男性欲求露出来时,她感觉到害怕。只不过她并没有显露出来,因为她的欲望和渴求比那要强大了许多倍。
当他们的身体终于结合在一起,艾佳有瞬间的不适,但它微弱得几乎不存在。至少对艾佳是如此,因为她几乎没感觉到它,只感觉到那淹没她、吞噬她的强烈快感。
但史力注意到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他深深地吻她,只是抱着她、搂着她。而当他终于开始律动,那只带给她一波又一波连锦不绝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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