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板车停了片刻。克莉丝先命人换下那头牛,改用战马拉车,然后简短发下几道命令。这期间,她不让艾佳离她太远,因为她现在只有艾佳这道护身符。她得防范丹人采取行动。

  史力或许不喜欢艾佳离他那么近,但他没有再出怨言。事实上,他又昏睡了过去。克莉丝很希望史力能说明前因后果再睡,但她没有叫醒他问个明白;据她所知,睡觉是最有效的疗方。她派了两人到他们今天黎明时所经过的村子弄些食物,而且要愈多愈好,并要他们找个懂医术的人。她估计他们应该可在傍晚抵达那个村子,并在那一带扎营过夜。

  克莉丝也只能计划到这里,因为她实在太累了,她担心以她现在的疲惫会做出不宜的判断,所以她决定小憩一下。克莉丝拔出钉住艾佳后领的短刀,要艾佳坐起。她撕下自己的衣摆,命艾佳把手放到背后。绑了手后,她接着缚艾佳的脚。

  既然克莉丝没有叫她躺回去,艾佳便保持坐姿默默留意着克莉丝的下一个举动。

  克莉丝没有再理会艾佳。她靠回车板,将史力的头移回她的腿,然后闭目养神。

  隔了片刻,艾佳慢慢挪移,直到她的背靠着车板的角落。又隔了片刻,艾佳才发觉一件事--这个挪威维京女子长得很美。不过这是可想而知的,毕竟她有个美得不可思议的哥哥。而从这女子对她哥哥的态度,艾佳看得出她很爱她的兄长。这使得艾佳不由想到如果易地而处,自己的反应会是如何?她希望永远都不会有知道答案的一天。

  虽然艾佳竭力避免去看史力,但她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先前她只注意到他的眼光射出多大的恨意,现在她看到他的消瘦和憔悴,这些都是她以前看到他时所没有的。是道奇所说的发烧使他变成这样的?

  艾佳发觉他没穿罩衫,她吓了一跳。看到他的肋骨历历可数,看到他的骨盘突出,看到他的肚子塌了一个凹穴,她更是惊愕。如果他真是发了烧,那么在过去的三天,芙娜肯定会喂他吃泻药,以泻除他体内的毒热,而他的样子看起来的确是饿成了皮包骨的模样。基本上,她并不赞同用泻药来退热,毕竟得有营养才有体力战胜病魔,可是她并没有能在场实践她的医疗理论。

  倏地,史力的手臂抬离了他身侧,移到克莉丝的腿上。

  艾佳立即望向他的脸。他没有醒,他妹妹也是。不过他的眉峰蹙了蹙;显然那一动牵引了他的伤处。不知道他的头伤到底伤得有多重?不过,这个伤至少不能算到她头上。他说过他的头是在威克斯时受伤,如今都过了这么多天,它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当她的目光扫及他腕上的瘀痕和青紫,艾佳的良心再次受到鞭挞。那是他被铐在地牢墙壁时留下的,当时她还以为他只是疲乏了才会站不直,实际上他是深为头痛所苦……

  接着,艾佳看到了先前被他手臂掩盖的条条深紫,就在他的身侧。她的呼吸断绝,手心开始冒冷汗。那时她一直暗暗祈祷道奇有及时赶到,一直默祷她所犯的错误只有一个:囚禁他,而且没派人看护他的头伤。但显然她把希望定得太高了。一想到自己竟然在盛怒中命人鞭打他,鞭打一个已受了伤、发了烧--天晓得还有什么病痛的人,艾佳自责得痛不欲生。

  他曾对她说:“你我又不是仇人,永远都不会是。”但事情再也不会是那样了。

  板车猛然晃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那一晃,晃醒了克莉丝。

  “老天,”克莉丝呻吟,并垂目探视史力。“我还以为这一切只是场梦。”

  艾佳也希望这一切全是场梦,但她没敢说。“他需要食物。如果他在龙屋堡的期间真发过高烧,那我们的医者会喂他泻药,以泻除他体内的毒热。果若如此,那他这几天便没能吃多少东西。”

  “少在那儿猫哭耗子。看也知道他这十多天来都没有吃东西,才会搞成这样。”克莉丝冰冷地说。

  艾佳的心更加难过了。原来他在到龙屋堡求助之前便已处于挨饿状态了,而她竟没能在场阻止芙娜使用泻药。“说出来你一定不信,但我是真的觉得很抱歉。”

  “你现在当然是了。但在他需要你的同情心时,你的同情心在哪里?”

  艾佳被克莉丝的怒火吞没了,她没再出声,也失去了辩解的机会。因为这时有人掀开了皮蓬,两、三人出现在车尾。

  “艾华带食物回来了,克莉丝。”多福说着,眼睛则瞪着史力--应该说是史力的肚子。“天啊,要填满那个窟窿恐怕要好几桶。”

  “只怕不止。”克莉丝说。

  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了史力,而他的呻吟使他们瑟缩了一下,记起他是个病人。但那也令克莉丝意识到听见他呻吟的人,不止他们自己,艾佳也听见了,而她知道史力绝不愿意被这个女人看见他这个样子。

  “把她带开,多福。”克莉丝愠怒的说。“看她有什么需要,带她去。解开她也可以,就是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多福的长手伸进车内,一把将艾佳揪出车。他解开了绑住她手脚的布条。“我一点也不想碰你,所以你最好别给我制造那个必要。”多福将史力带到营火旁,推她坐下,开始和其它人一起用晚餐时;他并没有盛一碗给她。艾佳当然没有讶异,因为他痛恨她、鄙视她,即使他没有看她,她也感觉得出。事实上,不仅是他,她可以感觉出无论是那些挪威维京人或是那些萨克逊人,他们都对她痛恨至极。

  她看见多福瞪着史力那成了凹洞的肚子的表情,所以她明白他们认为以牙还牙是很合理的事。她倒不怕他们饿她,她只怕克莉丝一旦发现她哥哥背上的鞭痕,不知会有怎样的行动。

  板车上,克莉丝将肉汤一匙接一匙的往史力嘴巴送,快得让他几乎没有咀嚼或是吞咽的时间,甚至到后来连呼吸也发生困难。

  “拜托,克莉丝,”史力将头转向旁边,避开已送到唇边的另一口。由于他的嘴里有一大块的肉,他的口齿变得有些不清。“不是你喂得愈快,我就好得愈快。”

  史力是很饿,也觉得要有那么快才能应付得了他的饥饿感,但他宁可自己吃。而他也试了,只不过才吃了几口,他的手和臂便不行了,疲弱无力得直发抖,最后还是得由克莉丝喂他。一想到他万一永远好不了,他就无法忍受。

  克莉丝没有向史力道歉。史力也没有指望她会;他这个妹妹太粗枝大叶,根本不知温柔体贴为何物。

  吞下口中的食物后,史力问:“罗斯呢?”

  “还在威克斯吧,我想。”克莉丝又塞了一匙给他。

  史力停止咀嚼,一脸讶异。他一直以为罗斯只是在营地的其它地方忙得不能分身,根本没想到罗斯根本没来。

  “他真的让你一个人来?”

  克莉丝没有看史力。“他当时人不在。”

  “他会生气。”

  克莉丝耸肩。“大概。”

  “会非常生气。”

  克莉丝瞪着史力。“我“非常”清楚,所以你可以不用再针对这点多发表你的意见。好了。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我好告诉医者--”

  “拜托,如果你真爱我,就别再找鬼医者来折腾我。那个刚折腾完我的医者什么事都没做,只会一直朝我的喉咙灌毒药,害我吃的东西没有一次能待在肚子里。”

  “这么说,他们有给你吃东西?”

  “有,但也等于没有。吃了马上就泻,有什么屁用?”

  “那个丹人说你发了烧,他们用泻药退热。显然有功效,因为你现在摸起来一点都不烫。”

  “我又没烧得多厉害--”他戛然而止,记起一次又一次的梦魇,被灌药剂、笑声、痛楚……

  “你在龙屋堡的这三天两夜都发着高烧?”克莉丝再塞了一匙给他。

  史力噎住了。

  “三天?”他攒眉看着她,“我不记得有这么久。”

  “那你记得什么?”

  他的表情是戏剧化的,由迷惑一转而为爆怒。“痛……还有就是她的笑声,永远都是她的笑声。我从来不知道有女人会以别人受苦为乐。”

  克莉丝的牙咬得格格响。“你最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全说给我听。”

  “也没多少可说。我们在威克斯时便受到突袭,是帮盗匪,我想。他们为数甚多,有的从树上跳下,有的从树后面出,有的从草丛里冒出来。”

  “我们听说了。有传言说你们全死了,罗斯立刻赶去调查了。你头就是在那时受伤的了?”

  “有人从我背后给我一棒,应该是棍棒之类的东西,我立刻就昏了,等我醒来,四下只有我一人,穿的不是自己的衣物,而头痛得连动一下都没办法,一动就吐,而且看见的东西都变成迭影。我虚弱得--只怕刚出生的婴儿都要比我强。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都呕得很。”

  “那一棒一定很狠。你头上仍然有肿包,而从它的大小判断,这么多天还没有消,当初一定肿得像粒蛋。”

  “有可能。但我醒来时,我以为我仍在威克斯,以为顶多只过了一、二天,毕竟我脸上只长了点胡髭。然而后来我却发现自己是在东英格兰,如何来的,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从你离开到接获你的消息,这期间将近两星期,而你对这十多天全无记忆?”

  “没有。”

  “没长胡子?”

  “对。”

  克莉丝推敲了片刻。“很显然是有人把你带到东英格兰来,并一路照顾着你,但由于你一直昏迷不醒,才会了无记忆。不知道他们为何后来却又弃你于不顾?”

  “我倒只好奇他们是什么人,又为何如此费事的把我从威克斯带到东英格兰?我不认为威克斯的绿林盗匪会跑到东英格兰来躲藏。”

  “倒比较有可能是东英格兰的盗匪捞过界,跑到威克斯去揩油水。”

  “做了案后,觉得我还有油水可捞?”

  克莉丝点头。“但你一直不醒,没法告诉他们该找谁索赎金。最后他们等烦了,索性丢下你,决定让你自生自灭。”

  “不无可能。”

  克莉丝叹了口气,“真正的情形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要是你那些日子一直昏迷不醒,那就难怪你会瘦成皮包骨。就算他们有曾费事的想喂你,也没办法让你吃下多少食物。你的头还是痛吧?”

  “对,但没有一直痛个不停,也没有痛得那么厉害了。不过我现在多了一个地方在疼。”

  “哪里?”

  “我的背。”

  克莉丝一直没有看过他的背。史力虽然没有穿罩衫,但他一直仰躺在车板上的席垫,而且不曾改变姿势。即使是现在,为了喂他吃东西,克莉丝也仅是将她装衣服的包袱垫在史力的头下,好使他较容易吞咽而已。

  “有伤?”她紧张的问。

  又一次,史力的表情转为愤怒。“问那个丹人恶妇!”

  克莉丝可没耐性等那么久。她推史力的肩,促使他缓缓翻过身。她听见他在抽气,然后她看见了原因--本来已结痂的伤疤,现在痂皮都粘在席子上;纵横交错的青紫,再加上渗出的血痕,看起来教人触目惊心……

  克莉丝气得眼前发红。那女人不但诬控史力是奸细,还想屈打成招?“看起来好像很严重,但实际上还好啦。”她强迫自己安慰史力。

  “感觉上可糟透了。”

  “那可能是因为你本就虚弱,才会觉得糟透了。来,把这碗肉汤喝完。我要你尽量地吃,想吃就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克莉丝将碗放下,“我把碗放这里,你可以自己吃,现在我得去把那个医者叫来。不许说不,她那儿肯定有能减轻你痛楚的药膏,而且我保证不让她喂你泻药。”

  克莉丝不给他反对的机会,她轻巧但小心地跳下车板,没让车板有丝毫的震动,以免震疼了史力的伤口。不过她不是要去找医者--至少还不是。她的眼睛一溜,找到了目标,就在数呎远处。

  艾佳一直在留意车板的动静。当她一看到克莉丝下了车板,满脸找人的神情,她跳了起来。一旁的多福以为她要逃跑,也跳了起来,然后他看到了朝他们大步走来的克莉丝。

  艾佳没有跑,但已吓得全身虚冷。她看到他的背了,看到我在盛怒中所做的事了……

  “我之前问过你一次,我现在再问你一次。”出乎意外的,克莉丝的语气非常冷静。“如果史力诚如那个十呎道奇所言,是早在抵达龙屋堡之前便已受了伤,那么,史力去龙屋堡是想求助。请问你是怎么帮他的?”

  千不该万不该,艾佳的良心选择在那一刻说了她不该说的话:“叫人抽了他一顿鞭子。”

  更糟的是,克莉丝没有听出艾佳的歉疚,她只听到她早已料到的实事,所以她挥出了她的拳头。她所有的怒气、所有的气力,全集中在那一拳,把艾佳打得扑倒在多福的脚边。

  多福本可以扶住她,但他没有,他反而向一旁退开,让艾佳结结实实的跌在粗糙的地面上。

  艾佳的面颊有如烙铁在灼。那一拳打得她的牙齿差点断掉,而血水充满了她的口腔,自她的唇角溢出。

  克莉丝站到艾佳的面前,拳头提得格格作响,一面大叫着要她站起来,说她还没有打够。

  艾佳心知自己会被打得很惨,而在场的男人没有一个会阻止这个挪威维京女子。

  道奇!啊,好道奇!如果他正在附近,如果他刚好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忘了自己的安全,而跑出来救她。

  “拜托,不要在他能看见的地方……”艾佳低喃的说。

  “你以为这里会有人在乎你的死活吗?”克莉丝冷笑。

  “道奇在乎。”

  一听见艾佳吐出那个名字,立刻有好几把刀剑出鞘。

  唯有克莉丝仍不为所动。“让他来好了。我是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的!起来--”

  “不,克莉丝。让她吃饭,让她好好的。要整,我自己来。”是史力。

  克莉丝大叫了一声,转过头,瞪着如今爬坐起来,趴倚着车板护栏的史力。她大步走了过去。“让我--”

  “不,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史力的声音已不若先前虚弱,而如果克莉丝坚持不允的话,他也会坚持下去。

  克莉丝看出这一点,所以她纵使千万个不愿意,也仅能勉强自己。“好。那你给我躺回去,现在休息和食物对你一样的重要。别让我看见你又忽略任何一项。”

  史力看了眼那个仍趴在地上的纤弱身影,微微一笑,然后倒回席垫。

  克莉丝狠狠地瞪着艾佳,好半天,她才举步走回来。

  艾佳终于凝聚足够的气力坐起。她提心吊胆地注视着克莉丝。

  走近的克莉丝没有看艾佳,她看的是多福。“她吃过没?”

  “她不配。”多福简洁地说。

  虽然克莉丝也有同感,但她说:“我问过了,史力说他没有被断食。而且,你也听见他的话了,他要她健健康康的,好于他能整她时,确确实实地整。”

  “你真地忍得住?”

  多福的妹妹是克莉丝的手帕至交,而来到这片新大陆后,多福取代了他妹妹的位置,成了克莉丝最好的朋友。事实上,也只有他跟史力才敢逗她,又能全身而退。

  此刻,多福的嘲弄使克莉丝发出叹息。“我会想象史力将如何折磨她。”

  “放到油锅里炸?”

  “那是最起码。”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艾佳的花容失色。而若不是他们的话题转到轮班放哨上,艾佳只怕永远都无法恢复镇定。但她才回过神,克莉丝那双冰冷冷的眼神已射了过去。

  “给她东西吃,多福,吃过后带来给我。我需要绳子,要是我们没有,派个人去村子弄一条来。”语毕,克莉丝转身欲走。

  “我现在就跟你走。我吃不下。”

  “你少--”

  艾佳立刻开甲.“我没法咀嚼,克莉丝夫人。”

  克莉丝瞪着艾佳,最后她朝多福点了下头。“去拿绳子。”

  她拖起艾佳,拉着艾佳往车板走,然后把艾佳推坐在地上,背靠车轮。她不耐地拍着脚尖,等着绳子。

  好几分钟过去,她们谁也没有开口。然后,艾佳想到一件事--她今晚将会被绑上一整晚,而她还没小解……她的脸火热了起来,但不开口又不行。

  “能不能……你可不可以--我要……要去……去……”

  “多福没带你去草丛?”克莉丝没好气地说。

  艾佳的脸热得更厉害了。“他--我不能--你吩咐过他,要他不能让我走出他的视线。”

  “人犯没有矜持的资格。”克莉丝不耐地说。

  “请你。我是在请求你,看在我们同是女人的份上。今天换作你是我--”

  “你那个位置我不是没坐过。我也曾为人所掳,你以为我那时有隐私可言吗?”

  原来这一部分也是真的;史力曾说他妹妹嫁给了俘掳她的人。艾佳想不出那怎么可能,她想问,但又不敢。“请你!”她快憋不住了。

  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克莉丝低吼一声,拉起艾佳,“要不是我自己也要……”

  艾佳松了口气。她只庆幸终于说服克莉丝,丝毫不在乎克莉丝的手指如何尖锐地掐进她的臂肉。只是就在快到草丛时,克莉丝停下了脚步,目光搜索着暗夜。艾佳不由暗暗呻吟,以为克莉丝改变主意了。

  “那个巨人是你的丈夫?”

  艾佳愣了愣。“他是我的保镖。在我小时候救了他之后,他便成了我的影子。他把我当女儿看待。”

  “而你深信他就在附近?”

  艾佳迟疑了一下。她不想说真话,但又觉得没必要说谎。“如果他不在,我倒会意外。我很少不在他的视力或是听力范围之外。”

  “看得见、听得见有啥用?就算他一路跟到威克斯,也救不了你。”克莉丝转过头要一名比较接近她们的男人召来五人,分布在她要进入的区域。艾佳立刻窘红了脸。

  “你的脸皮也未免太薄了吧。”克莉丝轻蔑地说。

  艾佳一僵。“我没有办法。”

  “那我看你最好赶快设法克服,因为等我哥哥准备了结你时,尴尬会是你最细微的不适。”

  听在艾佳的耳中,这不啻是句残酷的判决。这个挪威维京女子或许以想象她哥哥将如何折磨她为满足;但同样的想象力,在艾佳则是一项无边的梦魇。她想逃,她的心呐喊着她必须逃;但在同时,她的理智却在质问她要如何逃?有那么多双的眼睛在看着她,她如何逃得了?她知道她是逃不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