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古罗夫坐在人行道的边沿上,强忍住呕吐,用揉皱的手帕擦着冒汗的脸。聂斯捷伦科和柯托夫挽着面色苍白、失去知觉的伊戈尔的手。克里亚奇科力图用自己身体保护古罗夫。但再护着也没有一点用处,因为没有人看上校一眼。大多数人都散了,只有几个伤残者在人群簇拥之下抬上了紧急救护车。

  不太远的地方停着两辆救火车,但没有起火,救火车呜呜地空叫着,白白地把车子叫来了。

  市长和本市高级官员都在机场陪伴着总统,电视台工作人员和记者,本市内务部门和联邦安全部门的领导也在那里。在爆炸现场最高级的政府代表就是民警中校波波夫。

  “男子汉们!大家不要怕!可以说,我们还算走运,”波波夫向消防员和一些在爆炸后还留在街上的好奇的人解释说,“昨天建筑工地接煤气管道。显然要进行连接和计算,储存煤气如装载不慎会造成煤气的漏失。也不知哪里来了个盲流,在工地上过夜,早上喝醉了并且抽烟。我们应该感谢上帝,这个盲流是在总统离开之后抽烟的……”

  在爆炸地点找到的被倒下的墙压死的人用担架抬进了急救车,在“拉菲克”牌轿车和救护车里坐着两个侦查员。波波夫命令二人向停尸场押运尸体,死者的衣服和各种东西不能让外人看,要送到安全局去。

  古罗夫继续坐着,恶心的感觉过去了。他又擦脸上的汗水,向斯坦尼斯拉夫伸过手去,接着他站起来。

  “你们还发什么愣?”斯坦尼斯拉夫看着,自己那些侦查员生气地说道。他们还在那里抓着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的伊戈尔·斯美尔诺夫。“你们看他服了麻醉剂再加上神经休克。把他送到宾馆里去,叫医生来,告诉他们,他是被炸伤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送到医院里去。”

  古罗夫靠一边站着,好像发生的事与他无关。他抖落一下裤子,整理一下领带,甚至想露出微笑。斯坦尼斯拉夫无意中挽着他的手走到小公园那一边,但古罗夫支撑着,看着救火车和要走开的急救车。

  “我听见波波夫叫喊了,好小伙子,应该帮助他一下。”古罗夫想摆脱,但斯坦尼斯拉夫不放手。

  “确实,现在主要的事是帮助中校,”斯坦尼斯拉夫想要拦住朋友,但古罗夫努力地避开他并且走向还站在不远地方的消防队员、波波夫和一群民警机关的军官。

  古罗夫大步坚定地走着,但有几步走得像喝醉酒的人一样,但尽量装出一副庄重尊严的样子。在碎石路上布满栅栏的碎片,上面还贴着肖像。侦探稍停了一下,绕过肖像,然后责备地摇摇头。

  “我应检查爆炸现场,以证实煤气现在不漏气现在没有火灾的危险了,”一个又结实又健壮身着工作服的人说,显然他是消防队队长。

  “当然,”波波夫点头同意,“专家马上就到,会检查管道和采取必要的措施的,现在我要设上岗哨,不许任何人通过。”

  “见你妈的鬼!还在燃烧着蓝色火苗,又不让过,干脆别叫我们来!暗探,你们这些人也是暗探!”

  “救火前线的战士们,你们好!”走过来的古罗夫说,“你们这些小伙子和指挥官好像天兵一般降临,”他拍着消防队员的肩膀说,“暗探也是公务人员、怎么命令,你们就怎么样作吧。”

  消防员冒着汗气,微微一笑,有点惊奇地看着这个不相识的男子,他的穿着不像是来救火,倒像是去看戏的。

  “上车!”消防队长一挥手,半转身体向着波波夫嘟哝着说,“那边要小心点,和你们的人说别再抽烟了。呶,如果,上帝不允许,那时再给我们摇电话!”

  “谢谢,消防队长!”波波夫回答道。

  “没用水给你冲洗个干净!”消防队员哈哈大笑,向汽车走去。

  “你真是个棒小伙子,尤里·瓦西里耶维奇,”古罗夫说道,“现在主要的是不要停下来,命令挖掘堵塞,收集所有标志物,建立检查记录。必须得到检察官的签字。当送别仪式完结后,就会来一大群领导人、报社记者和电视台记者,你就准备好守口如瓶。一切的文件和被害者的个人物品都给我送到宾馆去。任何人不许看。”

  “列夫·伊凡诺维奇,那个侦查员立刻能肯定死者不是盲流。我看见了他的手腕骨头,但一般说来有经验的人只看身体……但是衣服我们还不能给您。”

  “他是谁,现在还保密。”

  “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你不必知道,”古罗夫坚定地说,“完结了,送我们回宾馆,并且保护我们上飞机。只是我现在要五张票而不是四张票。”

  在宾馆房间里斯坦尼斯拉夫坐在写字台后面拨电话号码,想接通莫斯科,他低声骂着。古罗夫在莲蓬头下面往自己身上泼水,有时透过门缝向外看。

  “我叫你来的,别害怕。”斯坦尼斯拉夫生气地嘟哝了一句。

  终于他听到了连续的鸣笛声和奥尔洛夫不满意的声音:

  “我在听着您,听着呢!您干嘛要冲过来了,好像冲过了敌人迎面的火力!”

  “将军阁下祝你健康!”克里亚奇科高兴地叫道。

  “别嚷嚷,斯坦尼斯拉夫,你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

  “莫斯科天气如何?”克里亚奇科缓和了声音,向古罗夫挥手,“我们秩序良好,威胁已过去了,风平浪静,感谢上天赐福。”

  “你总有福分,”奥尔洛夫想要严肃训话,但是又听到了将军放松地出了一口气。

  用手巾缠着大腿,古罗夫走出淋浴室,拿过电话机听筒。

  “你好,彼得。现在是少有的机会,斯坦尼斯拉夫说了真话。”

  “你好,列夫·伊凡诺维奇,”不知道为什么奥尔洛夫叫朋友的父名,生活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有时候斯坦尼斯拉夫也讲真话。很显然,别的什么他没编造出来。

  古罗夫拿着听筒,好让向前倾到桌子上的克里亚奇科能听到将军的声音。

  “你这简直是欺负下级!”斯坦尼斯拉夫叫了一声生气地从桌子那里走开了。

  “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小事件,”古罗夫说,“煤气漏气了,我们都熟知的那个人抽了烟……”

  “难道死人了吗?真倒霉,”努力忍住这个轻松的玩笑,奥尔洛夫莫明其妙地嘿嘿地笑了,“我可以预料你明白吗,会认不出尸体吗?”

  “期待着吧,彼得,我们这些人是你的学生,不是从通古斯来的,想法子在今天就飞离此问。详情见面再谈。”

  “我等着,维罗奇卡在奔忙,叫我向你问好。”

  “为我吻她一下吧。再见!”

  “再见,侦探!”

  古罗夫放下听筒,几下急促敲门声过后,格里戈利·柯托夫和华连廷·聂斯捷伦科走进房间里来。

  “列夫·伊凡诺维奇,那小子睡着了,护士看着他。我们请来私人医生,需要付美元。”

  “旧政权恢复,我们还是付给卢布,”克里亚奇科说,“但是没有人会立刻就来抢救。”

  柯托夫迅速地看了一下古罗夫的背部和脖子,用手指尖轻轻地触摸了一下紫青的瘀斑。

  “列夫·伊凡诺维奇,你伤的不轻啊!”

  古罗夫突然想起是赤裸裸地站在房间里,就拿起一条围巾走到洗澡间去。

  “格里沙,你看来很聪明,但分不清新伤痕和老伤痕,”斯坦尼斯拉夫嘲笑着说,又拿起听筒开始拨电话,“我不知道,那是谁,我饿了想吃点什么。”

  “我违背了约言,我先领受一杯。”聂斯捷伦科说。

  “上校先生,我们到餐厅去吧。我们订好了一桌菜饭。”柯托夫拉着搭档的袖子,点头指着门外。

  “闲躺着……”斯坦尼斯拉夫对着话筒同意地说,“中午好,玛丽亚,有个人打扰,是我,克里亚奇科。”

  “您好。”女人稍稍停顿了一下,又小声问道,“他话着?”

  斯坦尼斯拉夫换左手拿听筒,大大地划了个十字。

  “感谢上帝,玛莎!他们都活着,健康,要求回来团聚,我正在执行。”

  “他不能自己拨电话吗?”

  “他们什么都能做,玛莎!”斯坦尼斯拉夫快活地叫喊起来,“但是领导和情况还要我们呆在这里。”

  古罗夫从浴池里跳将出来,从朋友手中夺过听筒。

  “你好,玛莎!请原谅我的朋友,他选错了职业,他应该当个丑角……”

  “不要辩解了,侦探,”玛丽娅打断他的话,“就是斯坦尼斯拉夫懂得该给谁打电话,而你不懂。”

  “请原谅。”古罗夫寻找什么词汇来讲,出现了停顿。

  “你的一切情况我都知道,”玛丽亚叹了口气,“你只想你自己。”

  “罪过,罪过,我请求你迁到我这里来,房子里没人。”

  “别人不会杀了我,也不会抢走我?”玛丽亚像男人一样不加思索粗暴地骂道,“那样的生活我想了一辈子。”

  “玛莎,我请求你,”古罗夫四下里看一看,斯坦尼斯拉夫早已不在房间了,又说,“我今日飞返立刻回家。”

  “好吧!等着你。吻你。”玛丽亚放下听筒。

  侦查员们坐在宾馆的餐厅里,显然,中校波波夫和领导谈过了,要求好好照应他们。除了斯坦尼斯拉夫以外没有人看到古罗夫是怎样拿着伊戈尔·斯美尔诺夫身上取下来的炸弹抛过栅栏的。大家对所发生的具体事都很感兴趣,但柯托夫和聂斯捷伦科很少说话,他们遵循一个原则,不要向长者提问题。波波夫很拘谨,认为只能和总局的上校说必要的事。

  古罗夫很清楚配置情况,知道不说话是不合适的。所有的侦查员都没闲着,一同工作,现在来谈谁做的多功劳大是没有意思的。但侦探明是明白,此时也不想无所顾忌地谈论。他在拖延时间,往同事的杯里倒酒,自己实际上一点也没喝。

  克里亚奇科说,“我应该早就猜到。”

  “当然。”古罗夫高兴说。

  “列夫·伊凡诺维奇,我这不是说自己,”斯坦尼斯拉夫把手掌放到胸口上,“我看见你在为难,不知从何说起。我给你起个头好吗?”

  “你知道……”古罗夫话到嘴边没说,把一些粗话咽下去了。

  “我知道,列夫·伊凡诺维奇,我知道,您继续干吧,就是说,您早就应该猜透……”

  “早就应该,”古罗夫不由自主地说出,“这是个不太复杂的阴谋。在车臣受伤,母亲死亡,麻醉药……我记得有一些恐怖活动,疯狂的人们把自己和牺牲品一起炸死。但是那里的人信宗教,相信死后超生。我真没想到有人暗中利用这个小伙子,把他变成一颗炮弹,到指定地点爆炸。他们莫明其妙地利用了士兵母亲联合会,死去的人都是一些有能力的和天才的人。利用车臣屠杀幸存的残废人,找到合适的人,相应地加工这个小伙子——这件事又非常复杂。”

  侦查员们默默不语,力图不看古罗夫和互相看,好像过去的悲剧有他们的罪责。忍不住的波波夫说:

  “难道说杀人刽子手是个有天才的人吗?”

  “尤里·瓦西里耶维奇,你真令人感到吃惊。”古罗夫的声音活跃起来,密探因为可以不谈具体问题而感到高兴,“你认为本世纪以来,俄国乃至世界上发生的血腥事都是由无才能的人组织干出来的吗?”

  “无能之辈和大小阴谋家在杜马中占了大多数,”克里亚奇科说,“你别往一边扯,列夫·伊凡诺维奇。”

  “斯坦尼斯拉夫,你说的不全对,”古罗夫终于饮了一杯酒,说,“无能的人坐在厨房里,对事情评头品足。如果能钻到杜马里去的人,还是有作用的人,否则……”

  “请原谅,指挥官,”斯坦尼斯拉夫插话说,“你没有想出,只有在行动的决定性时刻你才猜中。”

  古罗夫看了一眼格里戈利·柯托夫。

  “偶然的事。格里沙·柯托夫和瓦西里耶维奇发生争论并且提到了日本神风队的武士,我看到伊戈尔·斯美尔诺夫和他那种脱离现实冷漠的表情就立刻想起格里沙的话来。事情就是这样形成的。”

  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不喜欢饭桌上的气氛。好像侦查员们不是夺取了胜利,而是在开追悼会。

  “他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我这里没发生什么事,聪明的格里沙·柯托夫也没发生什么。你们别以为,我们的列夫·伊凡诺维奇决不是个谦虚的人,他有奇特的天才,但没有谦虚。我提议为俄罗斯的侦探们和我们的列夫·伊凡诺维奇本人而干杯!”

  “够了,够了。”古罗夫笑了笑,又满上一杯。

  一饮而尽,虽没碰杯但气氛活跃。波波夫问:“你为什么把炸弹扔到栅栏那边的建筑物上?”

  “那么我该把它扔到什么地方去呢?”古罗夫两杯酒下肚后有点脸红,浑身发软,“拳击冠军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一拳该打或那一拳不该打。事情就是这样。”

  “冠军,”斯坦尼斯拉夫小声说了一句,向自己的伙伴眨巴眨巴眼,“他真实的目的是要当冠军,一语道破。”

  “得了,别瞎扯了。”古罗夫向自己的朋友们挥挥手,“我不知道为什么把小伙子搬到栅栏这边来而不是搬到小公园去。事后我才知道栅栏这边是个死角,福金看不到。如果到小公园去,被福金看到,那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当汽车开走之后,我就处理这个带炸药的腰带,开始想,考虑福金从什么角度来观测事件经过,那时我带着伊戈尔走到街中心……福金在新建筑物内,看到了我们,接通了摇控器。”

  侦查员们喝得烂醉如泥,有气无力的神情,说起话来了。古罗夫醉得轻一点,但醉意很快就过去了,他不止一次想起,企图分析自己的行为和心理反应。不得不承认,密探并不满意这个分析,很快就扫兴失望,甚至感到受辱。在危险时刻他是根据直觉本能行动的,他单独一个人时他放弃了谦虚的想法,严格地评估自己。什么时候他没有感到一点恐惧呢,而行动清楚并合理呢?形势缓和了,他立刻就有反应——他出汗了,感到恶心,疲惫、两次都差一点吐了。之后他安定下来,自我感觉正常,然后又是冷漠,令人想睡。现在正是那段期间,必须支持着上飞机。需要和波波夫讲几句。他振作一下精神说道,“尤里·瓦西里耶维奇,你很卖力气,坚持自己的说法,煤气漏气引起的爆炸,以及盲流不小心引火。”

  “我的这种说法能坚持到明天,列夫·伊凡诺维奇。明天就不会有人再来问我。承建者和本市父老会承担罪责,派自己的专家来进行化学分析。现代的科学是骗不了的,会搞清楚究竟是什么爆炸的。”

  侦查员们都默不作声,以试探的眼光看着古罗夫。不管古罗夫外表多么安然和漠然,密探事实上很怕那位权力极大的科尔夏诺夫将军。他明确地警告,如果知道侦查员没全说出,隐藏了什么情报,他就毫不客气地拧掉放肆者的脑袋,拧掉脑袋。

  当时在将军房间里,古罗夫粗鲁地回答,谁先掉脑袋还不知道呢。可以把全部情况告诉他,虽然密探本能地感到,科尔夏诺夫的权力行将结束,把关系搞得极端尖锐是不可取的。

  将军自然会知道那个市里的爆炸事件,开始对其感兴趣,弄清楚原因……古罗夫冷得耸了耸肩。当然,现在正值选举前夕,将军无暇顾及此事,一切也过得去,但这留给将军的记忆太深了。

  停了很长时间以后古罗夫说:

  “尤里·瓦西里耶维奇,你可以向联邦安全局报告,他们的权力比民警大。恐怖分子离总统只有五十米——这不是玩笑。他们对我怎么办是一回事,对地方安全部门领导怎么作是另一回事。有学问的活动家会找出真正原因的。主要的是不要向报纸和电视台暴露真正原因。”

  “我不明白,”波波夫犹疑不决地回答道,“今日的记者也是自由的啊。”

  “没有人想侵犯他们的自由。但是可以限制一下情报的范围。你的责任就是向安全局领导解释说明情况,但他的问题是决定如何保住自己的职位。”

  “我们是隐蔽的,我们阻止了恐怖活动。”斯坦尼斯拉夫说。

  “要不要将此事公布,不由我们决定。俄罗斯本身震动很大,未遂犯罪和犯罪已经很多了,”古罗夫说着又斟上一杯,“最后一杯,我们就喝咖啡。”

  伊戈尔·斯美尔诺夫和侦查员们乘同一架飞机飞往莫斯科,睡在古罗夫座位旁边,古罗夫也轻轻地小睡了一会儿。伊戈尔睁开眼睛,通过舷窗看到片片白云,怎么也想不出来是在什么地方,最后终于明白了是在飞机机舱内,但回忆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怎样来到这里的。旁边睡着一个面孔熟悉的汉子,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他想不起来了。突然脑子里“轰隆”一声,他弯下腰,拽着邻人的手,想要喊“卧倒”,但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

  古罗夫醒来,看到这个年轻人流汗的畸形的脸,他瘦削的手指由于紧张而发白,就晃动一下他的肩膀,安详地问道:

  “伊戈尔,你要果汁还是矿泉水?”

  “又来炸弹了。”小伙子嘟哝着说。

  “你梦见了,”古罗夫从过来的空姐的盘子上拿了两杯水,一杯放在伊戈尔手中,“我有时也做恶梦。”

  “谢苗·彼得罗维奇在哪里?”伊戈尔问道。

  他很想知道是什么爆炸了,谋杀未遂吧?不管你怎么开导伊戈尔,他的记忆中出现了一个空白。他感到再向陌生人提类似的问题是不应该的。

  “谢苗·彼得罗维奇出差去了。”古罗夫回答说。

  小孩子死了妈妈时,人家也告诉他妈妈出差去了。

  “你认为我完蛋了是吧?”伊戈尔贪婪地喝着水,打开小桌子,放上一个杯子,“你们把他抓起来了还是枪毙了?你们是什么人?”

  “见他妈的鬼,自己还分不清楚我是谁,”古罗夫仔细地看着小伙子的脸,想要看看他还有脑子没有。

  “您是民警还是克格勃?”

  “亲爱的,克格勃早就解散了,睡觉吧,我的头昏呀。”

  “你们把我抓起来了?你为什么将我的磁疗腰带拿走呢?我是受过震伤的,我的背疼。”

  “伊戈尔,你问多少问题,我不知道,要回答哪个问题。一个一个问题问,我回答以后,你再提下一个问题。”

  伊戈尔想集中精神考虑一下近几日发生的事。但办不到。在思想意识里忽闪着模糊不清的片断,闪着几个人形,他们是站在一个台子上,而你是在一列过往的火车上。

  “谢苗·彼得罗维奇在哪里?”

  “我已经说过,他去出差去了。”

  “我不相信!你们不是把他抓起来就是枪毙了!”

  “为什么要抓他?抓你,抓他。伊戈尔你胡说什么啊!小伙子,睡吧,还需要飞行两小时。”古罗夫转动了一下身体,想要坐得更舒适些。

  “您听着,”伊戈尔抓着古罗夫的肩膀说,“我是受过震伤,但我不是白痴!不错,这种药片是见效,但药力过后就更糟糕,记忆力不行了。”

  “你是怎样应征入伍的,还记得吗?”古罗夫坐在对面,抽起烟来。

  “非常清楚!还有什么记不住呢?”

  “那么你就说说,你是怎样应征入伍的,在什么地方服役,怎样震伤的,一样一样有次序来。”

  “说来话长。”

  “我们飞行的时间也长,伊戈尔,你说吧。”

  当载着侦查员的飞机刚预热过引擎时,载着总统及其随行人员的飞机就在谢列梅季耶沃着陆了。

  科尔夏诺夫将军在电话上讲,准确地说是叫喊:

  “你是安全局的领导还是一个真正的混蛋?开完大会后汽车开走才三分钟,邻近的房子就爆炸了!你还向我解释说是煤气管道漏气,出了毛病?我跟你说,你有什么东西漏到哪里去了。”

  将军听联邦安全局领导讲了几句话后他又说,“我不想听你讲技术鉴定。你不是安全局的,你们是一群骗子和半瓶醋。暗探嘛?一般刑事警察都知道,你们没有思想!我怎么知道?他们在城里找,好像找自己的刑事犯罪份子。你考虑一下,总有一天大老板还会飞来,那里也有刑事侦查局的密探出现,一会儿积累起煤气……盲流抽烟……你还能想出比这还蠢的事吗?就向我报告这个?”科尔夏诺夫坐到圈椅里,听完电话用户报告,长长出了口气,想,“你说的对,丑闻传出去没啥意思,这件事可就毁了我们,我会弄清楚的。”

  将军放下听筒,在日历上写道“古罗夫”并加上三个惊叹号。

  灯光信号盘亮了,上面写着:请勿吸烟!请系好安全带!古罗夫熄灭了烟,系好安全带,等伊戈尔系好安全带时又说道,“我能说什么?什么也没有,也都是老话,你还年轻,要向前看。不会追究你伊戈尔的刑事责任,强健的人,是想找一个好靠山。还有朋友吧?”

  “有的,谢苗·彼得罗维奇给赶跑了。”

  “他赶跑了,而我给你召集起来。”古罗夫从衣袋里拿出个笔记本和钢笔,“你写上你能记得的名字、电话号码,还记得什么、都写上。你下飞机就进医院。我明天给你的朋友们打电话,派人去看看,过天我打听一下。不会没指望的,会想出办法的。”

  “上医院?”伊戈尔紧张地问,“什么目的?”

  “那你想上哪里去?你一直认为自己还没有完蛋了。等你神智清醒时应该想一想,他们给你麻醉药吃,你需要躺卧,清洗。等你能站稳脚跟时再想想干什么好。”

  “您是谁?”

  “我是人。叫列夫·伊凡诺维奇,其它的等你好了以后再谈。”

  “听着,斯坦尼斯拉夫,很难和古罗夫一起工作吗?”柯托夫问道。

  “很难。常常感到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古罗夫自高自大,咄咄逼人,但他自己也感到苦恼,努力做到简单些,结果更糟。”克里亚奇科放下杂志,沉思地看着窗外,“我太了解他了,也就不加思索,心回意转了。救头号人物生命的人可以影响目前的选举了吧,影响全俄罗斯的生活吧。格里沙你怎么认为他现在在考虑什么,他的自我感觉如何?列夫·伊凡诺维奇·古罗夫他是俄国最优秀的侦探,建立了丰功伟绩,这是早已确认的,他对此已不感兴趣了。古罗夫不喜欢总统,一般来说也不去想他。据我所知,他一般不思索过去的事,事过境迁。他现在思索着如何挣脱科尔夏诺夫。在思想深处数念珠,计算着,进行摊牌占卜,中心人物是瓦里格·伊万诺维奇·图林。”

  “他是谁?”聂斯捷伦科好奇地问道。

  “是个职业杀手,在特罗伊茨基差一点把古罗夫打死。”

  “他坐过牢,他是杀手,没考虑过他是怎样一个人吗?”柯托夫吃惊地问。

  “对于你和我来说,格里沙,图林只是一个人,企图杀人的人。这个人和被收买的官吏或大将军有联系。因为你我只不过是侦查员,好的,聪明的,机智的,但只不过是侦查员。而列夫·伊凡诺维奇担当什么角色都很熟练。我就感觉到列瓦是抓着图林的把柄了。私藏武器是个怎样的小罪。图林是到阿富汗作过战的人,奖章获得者,早晚会被人从侦查局救出去的。而他是一个聪明,健壮,和上面有联系的人,这样的人贵重如金。”

  “这个是可能的,引狼入室嘛,”聂斯捷伦科干笑着说,“就是不知道以前他吃的是谁的饭。”

  “你,华连廷,格里沙和我不知为何有罪,因为我们把狗给拴上了。而古罗夫是知道的,因为把老虎给制服了。同时老虎也知道谁能碰,谁碰不得。你以为,列夫·伊凡诺维奇用尽自己的才智了吗?发生了像现在这样的事。他主要的力量在于从事谍报活动。不是那种由于害怕,咬着牙在那里写小报告的人。他的力量在于干亲家,朋友,邻居,连襟等许许多多的人中间,他们都认为帮助古罗夫是一种光荣。而他日日夜夜关心着这支队伍的成长。我真的感觉到,今日的瓦里格对古罗夫来说只不过是个新兵。”

  “他是不杀陌生人的。”柯托夫又说。

  “因为,从古罗夫的观点来看是非常有价值的,当一个完整的人长期被手铐束缚着。列夫·伊凡诺维奇这样的事我就知道。他可能一两年都不去看一个人,在关键时刻,我们只是发牢骚,而古罗夫只要拿起电话来,和这个人讲,要他做某某事,此人会扔下所有的事,去完成他的要求。”

  斯坦尼斯拉夫在那里喋喋不休,都是一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话,使听者开心,夸耀自己的不常见的朋友或上级。突然克里亚奇科想到,列瓦会突然改变主意要真的与图林建立联系。没有意义的事,当然斯坦尼斯拉夫头脑里有这样的想法早就告诉上司了。只不过瞎扯一阵,让人家当笑话。他想急转过谈话来,侦查员的头脑里应记住首长最后一句话。

  “往你们脑子里灌输些什么?”斯坦尼斯拉夫笑了,“事实上,关键时刻,老将出马,古罗夫做出决定把伊戈尔·斯美尔诺夫安排到什么地方,怎么进一步处理他。”

  飞机震动了一下,脚架已接触到着陆带。

  玛丽亚打开了房门,穿着华丽的睡衣和高跟鞋。密探发誓说玛莎本来穿的是拖鞋,只是听到了铃声才临时换的。

  “你好,亲爱的。”他吻了一下女人的面颊。

  “你好,”她闪到一旁,让出路来,“既然来了,就请进!”

  古罗夫嗅到香水和家的味道。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长跑将结束,过了终点线。密探关上并锁好门,搂着玛丽亚,轻轻地晃动着。

  “震动得好厉害啊!”玛丽亚从他身上拿下背囊扔到角落里去,“你从机场怎么没去那位可爱的将军那里而到一个令人厌烦的女人这里来,”她搂着他的腰说,一同走到沙发,像重物一样落到了沙发上。

  “我准备去的,将军没有吩咐。”古罗夫从小桌上拿起一杯带冰块和橙子的威士忌,“为玛莎干杯!”一饮而尽。

  玛丽亚搬动了一下花瓶,作了一些不必要的动作,用背靠在古罗夫身上,准备用力把头搬过来。

  “想要把你给扔掉,”她漫不经心地说,“然后又想了想,我在哪里去找一个死者把我从一个房间赶到另一个房间,消失了又出现了,像希区考克电影中莫明其妙的阴影?”

  “我不明白它是指什么,”古罗夫脱下上衣,把“伏尔泰”手枪扔到沙发上,“这一回我不再思想开小差想到别的事情上去。”

  “是到厨房去吃,还是拿到这里来吃?”

  古罗夫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双肩,不满地说,“你从哪里全都知道了,甚至无关的事。”

  “我是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但全都能感觉到。”玛丽亚挽着古罗夫的手,领他到厨房,搬个凳子过来。密探脸上显露出非常不满,但实际上是怡然自得。

  “明天我休班,有人换我上演,”玛丽亚继续说,“早上你到彼得那里去,我希望你然后回来。侦探也要个节日,我们享受一下两人世界,把电话线断开。”

  “我需要见戈尔斯特科夫,亲爱的。别忘记,尤里·卡尔洛维奇付给我不少钱呢。”

  “鬼才理你那个富翁,让他们带着他们的钱去吧!”玛丽亚把色拉放到盘子里,想了想,又从冰箱拿出一瓶伏特加酒,“顺便说一句,不久以前他有礼貌地打来电话,有点不满地通知说女儿回来了,但忘记了说‘谢谢’。”

  “我们会解决,准确说,你会解决,我们想要人家请吃晚饭,你决定一切问题。”

  “有趣,”玛丽亚拿了一瓶酒。古罗夫把自己的杯放到一边,玛丽亚给自己倒上一杯,“我为你饮此杯,虽然对身体不太好。像你列夫·伊凡诺维奇所说:‘生了什么,就长什么吧。’”

  奥尔洛夫将军坐在自己的圈椅里,解开领带听古罗夫报告,在椅子里转动一下,不满地出了口气。斯坦尼斯拉夫坐在自己的椅子里像个毫不相干的人,坐在火车站等自己的一班火车一样。

  当古罗夫不说话时,将军问道,“就这些吗?”

  “将军阁下,您认为少吗?”古罗夫想要讥讽地问一下,但声音里显然带点委屈的情绪。

  “不少,你是好样的,没有什么可说的,祝贺你。”

  “我在这是不相干,我在厨房里干点什么,切一根胡罗卜呀,他们把饭都准备好了。”斯坦尼斯拉夫向古罗夫点头说。

  “没有胡罗卜做不成汤,”奥尔洛夫咕噜咕噜地说,看了克里亚奇科,突然眨巴一下眼,“你们这些鹰何时才能不过问政治呢?我们是刑事侦查局,”又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重复了一遍。

  “这不是刑事侦查局过问政治,而是政治与刑事侦查员结为兄弟了,”古罗夫回答说又问道,“彼得·尼古拉耶维奇你今天第一次听到我们从事什么工作了吧?”

  “准确说,我不理解。‘名人’对你们这些军官先生们非常感兴趣。”

  有一个特别委员会监督部里干部的工作。听了新闻之后,斯坦尼斯拉夫想要呕吐,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又咽了下去。古罗夫同意地点点头好像是就等这个结局,并且问道:

  “今天谁在那里指挥?”

  “马尔科夫上校。”将军回答并且在桌上找什么文件。

  “你妈的!马尔科夫还不够吗?”斯坦尼斯拉夫跳起来,挥挥手,又坐到凳子上,“从哪里来的是非,要什么?”

  “从何而来,巴尔金没说,但是副部长知道,就是说,信号是从上面来的。”

  古罗夫一言不发,克里亚奇科继续愤愤然说,“什么具体的?我们强暴老太婆了吗?可能还在地下通道抢穷人?”

  “别胡闹,”奥尔洛夫制止上校。“傻人就住在旁边的大门口。指责是很严厉的。古罗夫签署了合同给某些财政部门的警卫组织一些帮助。上校古罗夫和克里亚奇科干私活,去出公差,拿纳税人的钱干自己的事情。”

  “实际上指责是有道理的、合乎实际,”古罗夫耸耸肩,“干私活坐飞机,要纳税人付钱。”

  “现已规定,对你们侦查部门的密探的公私事务进行一次综合性检查。”奥尔洛夫挠了挠有疙瘩的头说。“就此事给予书面答复或驳斥至少需时两周。”古罗夫发脾气,“未必可行!如果‘名人’愿意的话,我就对这次出差的实质问题提出报告。我不允许把保险柜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你是知道法度的,”奥尔洛夫叹了口气说,“你和科尔夏诺夫争吵来,他往部里打电话来……”

  “我没和将军吵架,现在我向您将军阁下报告。他要来整治我,我虽是个小小老百姓,可是赤手空拳抓不着我,无事生非是不行的。如果有无上权力的将军不收回他在电话中的指责,我明天就上电视,向纳税的选举人说明在那个城市在总统离开几分钟就发生了爆炸。”

  “你怎么的了。”奥尔洛夫用手指在太阳穴边揉搓了几下。

  “我很正常,是这位将军出了什么毛病。”古罗夫已经心平气和地说,“他以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使他失望了。将军阁下您把我的话向上级机关报告吧。让部长先生决定,他是否愿意在选举前夕来一个丑闻?”

  古罗夫这是虚势声张,他从没有向报界透露过发生的事情。

  “列瓦,选举将过去,你还干你的工作。”

  “那时我爬到一百零一层,看楼梯,有个什么地方放脚,抬起头来不用爬行。”

  在台阶的地方机警的警卫挡住了古罗夫和玛丽亚,知道是戈尔斯特科夫的客人后引导到电梯处。主人打开房门,古罗夫事先挂电话通知了的。爱说爱笑的尤里·卡尔洛维奇今天显得特别拘谨,女主人没有出来待客。

  “我太太今天感到不舒服,”戈尔斯特科夫说。侦探不是简单一般地能理解为什么尼娜·季米特里耶芙娜不想见客人。

  对一切都很熟悉的古罗夫同意地点点头,玛丽亚嘲笑地看看主人,站在门槛上,问道:

  “尤里雅在自己屋里吗?我找女孩谈谈,你们男子汉决定你们的安全问题。”接着按邻房间的门铃。

  古罗夫掩上门,走到书房里,等主人落座后才坐在对面。

  “看!家庭王国里事情也乱了套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尤里雅很安全而且健康。我履行了自己的义务。”古罗夫拿过烟灰缸抽起烟来。

  他带点尊敬,但心里有点嘲笑地看着这位金融家。奇怪的是,人们自己犯了错误,要用雇用的力量来改正,如果陌生人的举动你不了解,那就忍耐一下,不想等待解释,立刻就生气了。说老实话,权力把最好的人都惯坏了。

  “我同意,列夫·伊凡诺维奇,您是在履行义务,我不能强求您。”戈尔斯特科夫仔细地挑选字眼回答着。“我们曾有过一个有病的神志不清的亲近可爱的女儿。但今天在隔壁套间住着的那一个,可以说是志向坚定的完全健康的好像是别人的女孩。是由于您的干预起了客观的转变。您没有错误。”

  “傻话。您的好心者向尤里雅解释说她不是您的亲生女儿。这女孩的性情专横,你眼前就有某人的敏捷的反应,她明白人家骗了她一生。尤里雅可能不理解为什么亲爱的爸爸妈妈不向自己亲爱的女儿说明她的出生情况。顺便说一句,您的行为和举动我也不理解。请原谅。”

  “那么可能是我错了……”

  “尤里·卡尔洛维奇,您就是搞错了,”古罗夫打断了话说,“愚蠢地宣判尽人皆知的真理,结果只是谎言的重复,真理只有一个。要么重复说要么不说。不得不承认,作为金融资本家的您使我太厌烦了。虽然如此,假如不是为了您的钱,我们就不可能出生入死和危险的人物进行搏斗,虽然是为了您的钱,我们也救了您的命……”

  “您太过分了!”戈尔斯特科夫双手扶着桌子,沉重的身体站起来了。

  “吃点什么,太累了,明白吗?所以说了多余的话。给点什么喝的?”

  “什么?”戈尔斯特科夫开始还不明白,然后走到酒柜那里,大开一门,“请吃吧!”

  门开处,响起皮鞋声,传来姑娘响亮的声音:“爸爸!”

  书房门一开,玛丽亚出来了。

  “尤里·卡尔洛维奇,叫您呢。”

  戈尔斯特科夫吃惊地看着,女儿的活泼的声音震动了他,他默默地从房间走出。

  “我总是拒绝演红得发紫的角色,”玛丽亚说道,走向开着的酒柜,“如果是绝对的正面人物,就没有什么可演的了。我现在感到自己是在糖浆里洗澡,沾了一身。听着!古罗夫,咱们来胡闹一顿吧!”

  “喝点,然后悄悄地走吧。”古罗夫倒了两杯,给玛丽亚一杯又递过一盘榛子。

  两杯酒落肚还没来得及动弹,门开了,戈尔斯特科夫走进来,母亲和女儿从身旁跑过来。

  “别过来!”古罗夫伸出手掌,“我的脊背受伤,可不能拥抱我。”

  “你为何不立刻就说呢?”戈尔斯特科夫走到自己桌边,手里拿着一张纸,这张纸是玛丽亚根据古罗夫的请求交给尤里雅的。

  “我已经向您尤里·卡尔洛维奇解释了,”古罗夫点燃烟,吐出一个烟圈,好像是要把这些激动的妇女隔开似的,“我见了您就烦,烦责任感,我再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了。至于调查,”他指了指那张纸,戈尔斯特科夫载上眼镜正在看呢,“我不管了,就另请高明吧。他也会照旧拿您的工资,照算不误,心满意足的。”

  “别哭穷了,列夫·伊凡诺维奇,”戈尔斯特科夫低低的声音说道,“有什么具体要求,您讲出来好了。”

  “我,我!”古罗夫气愤地说,“我的事和您的事一样复杂。不该当侦探,有正常的观点,作一个一般人就心满意足了。尤里雅,去和妈妈亲亲。”

  尤里娅搂着妈妈,伏在妈妈身上,又转向男人们。

  “多像啊。”戈尔斯特科夫惘然若失说。

  “简直是一张脸,”玛丽亚从鼻子里发出声音。“眼睛和下巴像父亲,其他地方像妈妈。你嚷嚷什么?和女儿一起过日子,做着秘密的游戏。如果在剧院公开表演传奇剧,观众会叫好的。”

  “产科医院向我们坚决表示,孩子已经死了,建议我们领养一个别人的孩子。”戈尔斯特科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不应该有这么多钱,不要引诱人。那时不能建议您交赎金买下女儿。”

  “我的上帝!”玛丽亚看了一下手表,“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要上镜头拍片了,晚了,导演会拧掉我的脑袋!”她朝门走去。

  “慢点,对不起!”古罗夫在后面慌忙追过来,“这些纸,”他指着聂斯捷伦科弄来的那些文件说,“您最好是销毁掉。祝您一切都好!”

  在汽车里古罗夫把玛丽亚狠狠地吻了一遍。

  “你真是聪明过人!”

  “我是个女人,是个演员,也不考虑,晚会结束时会不会有喝彩与鼓掌!”

  “我也不考虑。”古罗夫小心地看着。

  “我现在饿得像狼一样,带我去小酒馆!”

  “有人说两个人过一个安静夜晚最好。”古罗夫把汽车开进汽车的洪流中,“我不太相信,今天我有足够的钱。”

  “转方向盘吧,今天主要到能吃好的地方去,会有时间还你这笔账的,那时候再想!”

  古罗夫笑了,习惯性地看了看后镜,理论上讲现在没有什么人监视他了,但多年工作习惯使侦探改变着行车速度,变换队形,清楚地判定周围汽车行动。前面交通信号灯的绿灯闪烁着,警告说黄灯就要亮了。古罗夫踩下制动器,向后面车指示说要在交通信号灯处停下,并立即踩下制动闸。古罗夫看到一辆轻型小车飞过黄灯,停下的一辆“伏尔加”牌轿车抢红灯。前面的车已经都走了,后面的车还在停着,在这一段空旷的路上只有一辆黑色的“雷诺”轿车和浅色的“伏尔加”在飞奔。

  “可能要暂停一下。”古罗夫小声说。

  玛丽亚吃惊地看了一眼,看到瞬间密探的表情僵化了,他把手伸进兜里,拿出手枪,放在一旁。

  “好,你命令我做什么?”玛丽亚一边问着一边就从坐位上下来。

  “你听明白了,把座位挪到边上,姿势越低越好。”

  “我穿意大利乳白色裤子……”玛丽亚想要开玩笑,但古罗夫石头一般面部表情,闪闪发光的手枪像着了魔一样使她动弹不得。

  古罗夫想起前妻塔姬雅娜是怎样被杀的,咳嗽了一下,他看到那辆“伏尔加”轿车并不想超车,在后面停下来,闪烁着前灯,然后开亮向右转的指挥箭,是请求前面车停下来。除此之外,密探还检查了一下,“伏尔加”里只有一个人。当然后排座位还可能躺着人,但未必如此。

  “别弄脏了裤子,坐好吧。”古罗夫把车停在了路边。把“伏尔泰”手枪插入上衣旁边的兜里,然后从汽车内跳出。

  “伏尔加”停在两米远的地方,从车内出来一位穿着整洁的男子,转身迎面走来。古罗夫认出这是反间谍局的巴维尔·库拉根上校。

  “别那么吓人好不好,巴沙,”古罗夫说着,一边握住朋友的手。

  “车里又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啊!”反间谍工作者一边握手一边笑着说。“列夫·伊凡诺维奇,你不得不承认,你真会谈恋爱啊?”

  “当然喽!”古罗夫摊开双手说,“一般正常的男人都会为爱情而死。如果他不承认这个,他就是傻瓜或混蛋了。”

  “有趣的理论。”

  “不是理论,是生活,巴沙,简单些,你跟踪并且叫我停下来不是为了谈论漂亮的女人吧。”

  “为了向前跳,一个人在开始时要跳几步起跑,”库拉根看着脚下,好像是研究自己的鞋尖。“列夫·伊凡诺维奇,你知道吗,我现在冒着被追捕的危险。我接到命令要调查你。联邦安全局首长亲自命令我干的。据我所知,需要找到诬陷你的材料。我们这一行你是不感兴趣的,这是科尔夏诺夫将军要求这样干的。”

  “谢谢你,巴沙,非常珍惜你对我的友谊。每一个人的生活中都有黑点,在你的追求中一定能成功。”古罗夫伸手向朋友道别,“再一次感谢你,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什么新的东西。”

  “祝你成功!”库拉根打开“伏尔加”门时说,古罗夫大步走向自己的汽车,停了下来。

  “调查,这是第一步,下面更严厉的措施还有吧?”

  “从我这一方面我保证不会加害于你,但我们单位还有许多其它部门。”

  古罗夫坐在方向盘后面,默默地握着玛丽亚的手并且明白了这位反间谍特工要侦探停下就是为了最后一句:“我们有很多部门。”巴沙警告说,调查是胡说,找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一般工龄长的侦查员都会有这种那种违犯纪律的事。“还有许多部门”这句话是非常严重的。

  “我饿了,”玛丽亚说,她非常明白她的心上人现在不想吃,但是想要引开密探的注意力回到日常生活问题上。

  “遵命,我的女王!”古罗夫又加入汽车的洪流,使自己只想一块带血丝的肉,一杯红葡萄酒和即将降临的夜晚。大家都知道,地球在转动,否则一切的活物都会飞出地球,飞入太空。男人有力的长茧子的手在转动着地球。他们是按着女人的愿望这样做的。

  古罗夫坐在玛丽亚桌子对面,注视着她那透明的充满秘密的眼睛,思索着男人转动地球的关系,这构想不错。

  “你在想什么呢?”玛丽亚问道。

  古罗夫微笑但没回答。

  无冕皇帝总书记从“政治局”会议回来闷闷不乐。伊万·伊万诺维奇·柯尔镇金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和自己的嗅觉。第一轮选举还剩下几天时间,年初其领导人拥有的优势地位现在不见了。现在的总统,像是服了兴奋剂,加速转速。在大多数追求者中有一位俄罗斯斗士脸型的将军,其讲话声音洪亮,像下级指挥官连长一样。当这位退伍将军宣布自己参加竞选时,有几位政客暗笑他,大多数人对此斗士不加理睬。

  俄罗斯。前所未有的强大,她可以使出任何的花招。退休将军想要当总统?为什么不呢?世界冠军也想当哩,灯红酒绿的文明社会中,受人欢迎的百万富翁还在争领导权呢,为什么将军会惹出人家的嘲笑?

  现在伊万·伊万诺维奇承认过低估计了将军。他在前进中摔倒,像一只熊走过被风吹倒的树。弄起许多灰尘,在此中滚来滚去,犹如扫去粉腐的树干。在第二轮中将军没有通过,但压下一部份人是完全可以的。在俄国自古以来就敬重权力。

  柯尔镇金坐在了桌子后面,整理了一下文件,想起了和福金的谈话。这个安全局的工作人员跑到哪里去了,他答应能使现任总统不再参加选举。分手时,这个安全局的人留下电话说,如果发生意外,拨电话,不要问任何人,自报姓名放下电话就可以了。过几分钟电话铃响了,这回可以说话了吧。

  伊万·伊万诺维奇看了一下写的号码,把它记在脑海里,怀疑地看着电话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开始拨电话。另一端在第一次响声后就拿起听筒,传来机械的声音:

  “请放下听筒,给你回电话。”

  柯尔镇金没有抽烟,只喝了一小杯酒,暂时摆弄着什么玩,现在把烟卷揉搓揉搓,啪、啪地打着打火机。当电话铃响时,伊万·伊万诺维奇扔掉打火机拿起听筒,咳嗽了一下说,“我听着。”

  已经是活着的人声音,非常冷淡地说,“您想吵架吗?伊万·伊万诺维奇,我们的约定已取消了。”

  柯尔镇金听到忙音就放下听筒了。

  六月十六日终于到来了。古罗夫朝地段选举站走去。他知道受到监视,也不看一眼“随从”。在这样的日子里谁也不采取显著行动。密探想要投票赞成青年进步民主党人,但他知道必须选现任总统。车臣屠杀继续着:伊戈尔·斯美尔诺夫在格罗兹尼近郊由于游击队投一颗手榴弹的爆炸而失去知觉躺在医院里,这个小伙子的前途未卜。过去主要的过错是现在的总统干的,现在他又不后悔。那就不要什么选举,只要拥护总统,什么主义也不要回到政治生活中来,在必要时,我们将躺在他们的装甲火车底下的铁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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