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了繁星闪烁的天空下,哈利把邓布利多拖到离他们最近的一块礁石上,然后把他扶了起来。他支撑住邓布利多湿透、颤抖的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努力地集中精神想着他们的目的地:霍格莫德。哈利闭上眼睛,全力抓住邓布利多的手臂,然后走进了那种恐怖的压迫感之中。
他睁开眼睛之前就知道起作用了:海盐的气味和微微的海风都不见了。他和邓布利多站在霍格莫德黑暗的大路中间,浑身颤抖着,还滴着水。哈利一度出现了可怕的幻觉,以为有更多的阴飞力从两侧的商店向他们爬来,然而他眨了眨眼,却发现没有什么在动;除了一些街灯和亮着的窗户意外,四周一片黑暗。
“我们做到了,教授!”哈利艰难地低声说;他突然胸口一阵灼热的剧痛。“我们做到了!我们拿到了那个灵魂碎片!”
邓布利多靠着他摇晃地站着。哈利有一阵子还以为是自己不熟练的幻影显形让邓布利多失去了平衡;然后他看到了邓布利多的脸远远的街灯下更加显得苍白和湿润。
“教授,你还好吗?”
“已经好多了,”邓布利多虚弱地说,尽管他的嘴角还在抽搐,“那个药水……喝下去有碍健康……”
邓布利多倒在了地上,这令哈利惶恐不已。
“教授——没事的,教授,你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哈利绝望地向四周张望着,想要寻求帮助,但是没有看到任何人,他所能想到的就是无论如何必须尽快送邓布利多去校医院。
“我们必须去学校,教授……庞弗雷夫人……”
“不,”邓布利多说。“我需要的是……是斯内普教授……但是我想……我现在走不了那么远……”
“好吧——教授,听我说——我现在去敲门,给你找个地方待在那儿——然后我就去找庞弗雷——”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清楚地说。“我需要西弗勒斯……”
“好吧,斯内普——但是我要离开你一会儿,以便我可以——”
然而在哈利行动之前,他听到了跑动的脚步声。他的心跳了出来:有人看见他们了,有人知道他们需要帮助——他转过身,看见罗斯默塔女士穿着高跟的毛绒拖鞋和绣着龙的丝制睡袍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
“我拉卧室窗帘的时候看到你们幻影显形了!感谢上帝,感谢上帝,我不知道——阿不思怎么了?”
她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睁大眼睛瞪着邓布利多。
“他受伤了,”哈利说。“罗斯默塔女士,我现在要去学校找人帮忙,您能把他带到三把扫帚去吗?”
“你不能独自去那儿!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吗——你没有看到——?”
“请你帮我撑住他,”哈利没有听她说,“我想我们可以把他弄进——”
“发生了什么事?”邓布利多问。“罗斯默塔,发生了什么事?”
“是——黑魔标记,阿不思。”
罗斯默塔女士指了指天空,那是霍格沃茨的方向。听到这句话,恐惧感顿时席卷了哈利……他转过头去看。
它就在那儿,漂浮在霍格沃茨的上空:一只耀眼的绿色骷髅头,蛇形的舌头,这是食死徒们任何时候进入一幢建筑之后都会留下的标记……无论在哪儿杀了人之后……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邓布利多问,他把哈利的肩膀抓得生疼,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一定是几分钟前,我把猫放出来的时候它还不在那儿,但是当我上楼的时候——”
“我们必须马上返回城堡,”邓布利多说。“罗斯默塔,”尽管他还有些摇晃,但他似乎已经完全是在指挥此时的局面了,“我们需要交通工具——扫帚——”
“酒吧后面有两把,”她说,看上去非常害怕。“我这就跑过去取——”
“不用了,哈利可以做到。”
哈利立刻举起他的魔杖。
“罗斯默塔的扫帚飞来!”
一秒钟后他们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酒吧的前门被撞开了;两把飞天扫帚射到了大街上,像赛跑一样飞到哈利的一侧,它们在哈利的腰际死死地停住了,微微发着抖。
“罗斯默塔,请你给魔法部传个讯息,”邓布利多一边骑上离他最近的那把扫帚一边说。“现在霍格沃茨里的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出事了……哈利,穿上你的隐形斗篷。”
哈利从口袋里拿出了隐形斗篷披在上身上,然后骑上了扫帚;哈利和邓布利多一跃而起,飞向了天空中,而此时罗斯默塔女士也开始踉踉跄跄地往她的酒吧去了。他们加速向城堡飞去的同时,哈利瞥了一眼身旁的邓布利多,随时准备着抓住他以防止他掉下去,但是黑魔标记的出现对邓布利多起到了兴奋剂一样的作用:他低低地伏在扫帚上,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标记,长长的银发和胡须在身后的夜空中飘逸。哈利也向前看了看那个骷髅头骨,恐惧的感觉就像一个毒泡一样在体内膨胀,压迫着他的肺,把其他一切的不适都赶出了他的脑子……
他们离开多久了?罗恩、赫敏和金妮的运气已经用尽了吗?黑魔标记是为他们当中的一个所升起的吗,或者是纳威,或者卢娜,或者某个其他D.A.成员?如果是的话……就是他让他们在走廊上巡视的,是他让他们离开了安全的床……他又要为某个朋友的牺牲负责了吗?
他们正飞行在刚才早些时候走过的羊肠小道的上空,这时哈利除了夜风在耳边的呼啸声以外,还听见邓布利多又在用奇怪的语言喃喃地念叨着什么。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当他们飞过学校场地的围墙上空时他的扫帚抖了一下:邓布利多正在解除自己在城堡周围设下的魔法,以便他们能飞快地进去。黑魔标记正在天文塔的正上方闪闪发光,那是城堡的最高处。这是否意味着死亡发生在那儿?
邓布利多已经越过了锯齿状的城墙,下了扫帚;哈利几秒钟后降落在他身边,他向四周望了望。
城墙上空无一人。通向城堡里旋转楼梯的门关着。这里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殊死搏斗的痕迹,没有尸体。
“这意味着什么?”哈利问邓布利多,同时仰视着他们头顶上骷髅头,它的舌头是一条蛇,整个都邪恶地闪着光。“这是真的黑魔标记吗?是不是有人已经肯定——教授?”
借助标记发出的微弱绿光,哈利看见邓布利多用那只变黑的手仅仅抓住了胸膛。
“去叫醒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虚弱却又清楚地说。“告诉他发生的事并带他来见我。一路上不要做其他的事,不要和任何人交谈,不要脱下你的隐形斗篷。我在这里等你。”
“但是——”
“你发誓会服从我的,哈利——去!”
哈利匆忙跑向通往旋转楼梯的门,但是他的手刚碰到铁制的门环,就听见门了另一头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他回头看邓布利多,后者示意他往后退。哈利退了几步,同时抽出了他的魔杖。
门被撞开了,一个人冲出来大喊一声:“除你武器!”
哈利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和动弹不得,他感到自己向后倒,靠在了塔楼的墙上,像一尊不稳的雕像一样搁在那儿,无法移动和说话。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除你武器不是冰冻魔咒啊——
这时,在黑魔标记的光照下,他看到邓布利多的魔杖在空中划着弧线飞过了城墙,他明白了……邓布利多无声地定住了哈利,这一瞬间的施咒使得他丧失了保护自己的机会。
邓布利多靠在城墙上站着,脸色非常苍白,但他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慌和痛苦。他只是看着解除他武器的人,说道,“晚上好,德拉科。”
马尔福向前走去,环顾着四周以检查是否只有他和邓布利多两个人。他的眼睛扫到了第二把扫帚。
“还有谁在这儿?”
“这是个我要问你的问题。你是一个人行动的吗?”
“不是,”他说。“我有后援。今晚在你的学校有很多食死徒。”
“不错,不错,”邓布利多说,仿佛马尔福是在向他展示一个雄心勃勃的家庭作业计划。“确实非常好。你找到让他们进来的方法了,是不是?”
“是的,”马尔福喘着气说。“就在你的眼皮底下,而你却没有发觉!”
“有创意,”邓布利多说。“但是……恕我直言……他们现在在哪儿?你看起来有些孤立无援。”
“他们遇见了你的警卫。他们正在下面交手。他们不会打很久的……我先上来了——我有一个任务要完成。”
“哦,那么,你必须赶快完成它,我亲爱的孩子,”邓布利多温柔地说。
沉默笼罩了他们。哈利无形、僵直的身子被禁锢在那儿,他盯着他们俩,竖起耳朵听着远处食死徒们的打斗,在他面前,德拉科·马尔福只是紧紧地盯着阿不思·邓布利多,而后者竟难以置信地微笑了。
“德拉科,德拉科,你不是个杀手。”
“你怎么知道?”马尔福立刻说。
他似乎意识到了这句话听起来多么幼稚。哈利看到他在黑魔标记的绿光下脸红了。
“你不知道我能干什么,”马尔福更用力地说,“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哦,不,我知道。”邓布利多温和地说,“你几乎杀了凯特·贝尔和罗纳德·韦斯莱。整整一年里你都一直在试图杀我,但你越来越绝望。恕我直言,德拉科,但我得说那些都是无益的尝试……如此的无益,说实话,以至于我甚至怀疑你是否真的把心思花在上面了……”
“我用心了!”马尔福激烈地说。“一年来我一直在努力,而今晚——”
哈利听到一个低沉的喊叫声从城堡深处传了上来。马尔福挺起了身子,向后面瞟了一眼。
“有人打得不错,”邓布利多漫不经心地说,“你刚刚在说……是的,你成功地把食死徒带进了学校,我得承认,我本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但马尔福什么也没说:他一直听着下面发生的事,看上去几乎像哈利一样瘫痪了。
“也许你应该自己来进行这个任务,”邓布利多建议道。“要是你的后援被我的警卫们挫败了怎么办?也许你已经发觉,今晚也有许多凤凰社的人在这里。说到底,你并不真的需要帮助……我现在没有魔杖……我无法自卫。”
马尔福只是盯着他。
“我知道了,”邓布利多和蔼地说,而马尔福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你不敢在他们来之前行动。”
“我不害怕!”马尔福咆哮道,但他依然没有去伤害邓布利多。“该害怕的是你!”
“为什么?我不认为你会杀了我,德拉科。杀人远远没有天真的人所相信的那么容易……所以在我们等你的朋友的时候,告诉我……你是怎么让他们蒙混进来的?似乎你想了很久才找到解决的方法。”
马尔福看上去好像正在克制自己喊叫或是呕吐的强烈欲望。他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了几下,愤怒地瞪着邓布利多,用魔杖直指着后者的心脏。然后,他仿佛是不能自持地说,“我不得不去修好那个多年来没有人用过的消失柜,就是去年蒙太在里面迷路的那个。”
“啊。”
邓布利多半是呻吟地叹了口气。他闭了一会儿眼。
“很聪明……那是一对吧,我猜想?”
“另一个在博金-博克店,”马尔福说,“他们在两者之间制造了一条通道。蒙太告诉我,当他被塞进霍格沃茨这边的消失柜时,他陷入了中间地带,但有时能听见学校发生的事,有时又能听见商店里发生的事,就好像柜子在两个地点之间穿梭一样,但是他的声音无法被别人听见……最后他设法用幻影显形离开了那个地方,虽然他从没有通过测试。他做的时候差点死掉了。每个人都认为这真是个不错的故事,而只有我认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甚至连博金都不知道——正是我意识到了如果修好那个坏掉的柜子,就可以通过两个消失柜进入霍格沃茨。”
“非常好,”邓布利多喃喃地说。“因此食死徒们就可以通过博金-博克店进入学校来帮你了……聪明的计划,非常聪明的计划……正如你所说的,就在我眼皮底下……”
“是的,”马尔福似乎古怪地从邓布利多的赞扬中得到了勇气和安慰,“是的,没错!”
“但是也有一段时间,”邓布利多继续说,“是不是,你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修好消失柜?于是你就去求助于一些粗野和低劣的手段,比如试图送我一串被诅咒的项链,那必定会被送到别人手里……在蜂蜜酒里下毒,尽管我只有很小的机会喝到……”
“是的,可你仍旧没有发觉谁是站在幕后的人,是吗?”马尔福冷笑着说,邓布利多沿着墙壁向下滑了一点,他的双腿的力量显然在衰退,哈利徒劳、无声地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他的魔法。
“事实上,我发觉了,”邓布利多说。“我敢肯定那个人就是你。”
“那么,你为什么不阻止我?”马尔福问。
“我试过,德拉科。我命令斯内普教授一直监视着你——”
“他没有遵守你的命令,他答应了我的母亲——”
“他当然会那样跟你说,德拉科,但是——”
“他是一个双重间谍,你这个愚蠢的老家伙,他没有为你工作,你只不过以为他是!”
“必须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存在分歧,德拉科。我不巧正好信任斯内普教授——”
“那么,你正在丧失对他的控制!”马尔福冷笑道。“他一直想要帮我的忙——想要把所有的荣誉据为己有——想要获知我们的行动——‘你在做什么?项链的事是你做的吗,那很愚蠢,它可能会把一切都搞砸——’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我在有求必应屋里做什么,他明早上一觉醒来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而他将不再是黑魔头最喜欢的人了,和我比起来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非常令人满意,”邓布利多温和地说。“我们当然都喜欢自己的努力工作被人欣赏……但是你仍然必定有个同谋……霍格莫德的某个人,他要能够送给凯蒂那——那——”
邓布利多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仿佛打算睡觉一样。
“……当然……罗斯默塔。她被夺魂咒控制多久了?”
“你终于知道了,对吗?”马尔福奚落他说。
楼下又传来了一声大叫,比上一次的更响亮。马尔福又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向了邓布利多,后者接着说,“所以可怜罗斯默塔被强迫埋伏在她自己的盥洗室里,等着把项链交给任何一个独自进来的霍格沃茨学生?至于有毒的蜂蜜酒……嗯,罗斯默塔自然能照你的意思下毒,然后把它交给斯拉霍恩,并相信那会成为我的圣诞礼物……是的,非常巧妙……非常巧妙……当然,可怜的费尔奇不会想到去检查一瓶罗斯默塔的店里卖出的东西……告诉我,你一直是怎么和罗斯默塔联络的?我想我们已经监视了一切校内外联络的方式。”
“魔法钱币,”马尔福说,仿佛他是被迫保持说话一样,尽管他拿着魔杖的手在剧烈地抖动。“我拥有一个,而她拥有另一个,我可以给她传递信息——”
“这不是去年那个自称为邓布利多军的组织所使用的秘密联络方法吗?”邓布利多问。他的声音轻快而随意,但是哈利看见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向下滑了一英寸。
“是的,我从他们那里获得了这个主意,”马尔福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下毒的主意也是从泥巴种格兰杰那里获得的,因为我听到她在图书馆里谈论费尔奇不能识别魔药的事……”
“请不要在我面前使用那个无礼的词,”邓布利多说。
马尔福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大笑。
“我都要杀了你了,你还介意我说‘泥巴种’?”
“是的,我介意,”邓布利多说,哈利看到邓布利多挣扎着想要保持挺直的时候,脚又在地面上滑了一点。“但是说到你要杀我,德拉科,你已经花掉了漫长的几分钟。我们俩单独在这儿。我比你更无助,也许你一直都梦想着找到我,但是你仍旧没有行动……”
马尔福的嘴不知不觉地扭曲了,仿佛他尝到了什么很苦的东西。
“现在,说说今晚的事,”邓布利多继续说,“我有点迷惑它是怎么发生的……你知道我离开了学校?不过当然了,”他回答了自己的问题,“罗斯默塔看到我离开了,我敢肯定她用你那精巧的钱币通知了你……”
“没错,”马尔福说。“但是她说你只是要去喝点东西,你会回来的……”
“嗯,我当然喝了点东西……然后我回来了……勉勉强强,”邓布利多喃喃地说。“所以你决定为我设计一个陷阱?”
“我们决定把黑魔标记放到这个塔楼的上空,让你尽快赶到这里来查看谁被杀了,”马尔福说。“它奏效了。”
“嗯……既是,又不是……”邓布利多说。“那么我可不可以推测,没有人已经被杀了?”
“有人死了,”马尔福的声音似乎高了八度。“一个你们的人……我不知道是谁,那里很黑……我从尸体上跨了过去……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该等在这儿,只是你凤凰社的那帮人妨碍了我……”
“是的,他们做到了,”邓布利多说。
下面传来了一声巨响和一些叫喊,比前先前的都响;听上去人们正在旋转楼梯上打斗,那楼梯正好通往邓布利多、马尔福和哈利所站的地方,哈利心脏在他看不见的胸腔里猛烈地无声跳动……有人死了……马尔福从他的尸体上跨过……但是他是谁?
“没有时间了,一条路或者另一条,”邓布利多说。“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你的选择,德拉科。”
“我的选择!”马尔福大声说。“我拿着魔杖站在这儿——我要杀了你——”
“我亲爱的孩子,让我们不要再有任何伪装了。如果你要杀了我,你会在解除了我的武器之后立刻就杀了我,你不会停下来和我进行这番关于方法手段的愉快谈话。”
“我没有任何选择!”马尔福的脸色突然变得和邓布利多一样苍白。“我必须这样做!他会杀了我的!他会杀了我的全家!”
“我明白你的处境很艰难,”邓布利多说。“你觉得还能有什么原因让我以前没有和你对质?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伏地魔发觉我怀疑你的话,他会杀了你的。”
马尔福听到那个名字时,退缩了一下。
“我不怕跟你谈论你的任务,因为我知道你是被委托的,他对你用摄神取念以防万一,”邓布利多继续说。“但是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我们可以坦诚的对话……你没有任何伤害,你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你并非存心伤害的那些受害人都幸免遇难了,尽管这只是靠运气……我可以帮助你,德拉科。”
“不,你帮不了,”马尔福说,他的魔杖抖得很厉害。“没有人能。他要我做这件事,否则就杀了我。我别无选择。”
“到正确的一方来吧,德拉科,我们可以把你藏得比你想得还要好。我还可以今晚就派凤凰社的成员到你母亲那儿给她同样的保护。你父亲目前在阿兹卡班很安全……在需要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保护他……到正确的一方来,德拉科……你不是一个杀手……”
马尔福盯着邓布利多。
“但我已经走得太远了,不是吗?”他慢慢地说。“他们认为我在试图做这件事时会死掉,但是我在这儿……而你在我的掌握之下……我是唯一一个拿着魔杖的人……你受我的支配……”
“不,德拉科,”邓布利多平静地说。“是我在支配,而不是你,这在此刻很重要。”
马尔福没有说话。他的嘴张开了,拿着魔杖的手仍在颤抖着。哈利觉得有一瞬间他看见魔杖已经掉了下来。
但是突然雷鸣般的脚步声从楼梯传了过来,一秒钟之后,四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从门后冲上了塔顶,马尔福被推到了一边。哈利仍然不能动弹,他的眼睛眨都不眨,惊骇地盯着四个陌生人:似乎食死徒们赢得了楼下的战斗。
一个长得很结实的男人斜着眼瞟了一下,然后呼哧呼哧地傻笑起来。
“邓布利多被逼到绝境了!”他说,然后转向了一个矮胖的女人,她看上去像是他的妹妹,正急切地咧着嘴笑。“没有魔杖的邓布利多,孤身一人的邓布利多!做得好,德拉科,做的好!”
“晚上好,埃米库斯,”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仿佛在欢迎那个男人加入一个茶话会。“你还带来了阿莱珂托……真迷人……”
那个女人有些生气地嗤笑了一下。
“你以为你的小玩笑能在临终床上帮助你吗?”她嘲笑地说。
“玩笑?不,不,这些是礼貌,”邓布利多回答。
“干掉他,”离哈利最近的那个陌生人说,他身材高大,四肢瘦长,长着蓬乱的灰发和胡须,他黑色的食死徒长袍看上去绷得很不舒服。他的声音和哈利所听过的所有声音都不同:一种像磨锉刀一样的粗吼。哈利可以闻到一股向他逼来的浓烈味道,夹杂着尘土、汗水和明确无误的血腥。他肮脏的手上长着长长黄指甲。
“是你吗,芬利?”邓布利多问。
“没错,”对方粗声粗气地说。“看到我高兴吗,邓布利多?”
“不,我不能说我很高兴……”
芬利·格雷巴克咧嘴笑了,露出了锋利的牙齿。血他的下巴淌下来,他慢吞吞地用猥亵的姿势舔着嘴唇。
“但是你知道我多么喜欢小孩,邓布利多。”
“我是不是可以断定你现在即使不在满月的时候也会攻击人?这是很不寻常的……你已经养成了吃人肉的嗜好,所以一个月一次都无法满足你?”
“没错,”芬利·格雷巴克说,“那让你感到震惊,是不是,邓布利多?吓到你了?”
“好吧,我不能假装那一点儿也没有令我感到恶心,”邓布利多说。“是的,我有点震惊于德拉科在所有人里面会邀请你进入到这个生活着他的朋友的地方……”
“我没有,”马尔福喘着气说。他没有看芬利·格雷巴克;甚至连瞥一眼也不愿意。“我不知道他会来——”
“我不想错过一趟去霍格沃茨的旅行,邓布利多,”芬利·格雷巴克粗声说。“尤其是那儿有很多喉咙等待我撕碎的时候……美味,美味……”
他举起一只黄色的手指甲,弹了弹自己的门牙,斜视着邓布利多。
“我可以把你当作餐后甜点,邓布利多……”
“不行,”第四个食死徒急剧地说,他有着一张阴沉、长得像野兽的脸。“我们有命令。得由德拉科来做。现在,德拉科,快点。”
马尔福的坚定比任何时候都要少。他盯着邓布利多的脸时似乎已经吓坏了,邓布利多的脸更加苍白,也比平时更虚弱,他已经在城墙上滑下了许多。
“不管怎样,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你问我的话!”斜眼的男人在他妹妹傻笑的伴奏下说。“看看他——你怎么了?多姆比?”
“哦,抵抗更无力,反应更迟钝,埃米库斯,”邓布利多说。“年纪大了,简而言之……也许有一天,这些也会发生在你身上……如果你走运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那是什么意思?”这个食死徒突然叫了起来。“你一贯如此,多姆比,不是吗,只说不做,不做,我甚至都不明白黑魔王为什么会费心想杀你!来吧,德拉科,动手!”
但在那一刻,下面又传来了新的混战声,一个声音喊道,“他们封堵了楼梯——粉身碎骨!粉身碎骨!”
哈利的心跳了起来:这四个人没有除掉所有的对手,仅仅是从战斗中突围了出来,才来到这个塔楼顶,而且从声音判断,他们在身后制造了一个屏障——
“现在,德拉科,快点!”长着一张兽脸的男人生气地说。
但是马尔福的手抖得无法瞄准。
“我来,”芬利·格雷巴克咆哮道,他伸出手移向邓布利多,露出了牙齿。
“我说过不行!”兽脸的男人喊道;随着一道光闪过,狼人被顶到了一边;他踉踉跄跄地撞到城墙上,一脸狂怒的表情。哈利的心跳得非常剧烈,他觉得似乎不可能没人听见他站在这儿,被邓布利多的咒语束缚住了——要是他能动,他就可以从隐形斗篷下面瞄准施咒了——
“德拉科,动手,要不然你就靠边站,让我们其中的一个——”那女人尖声叫道,但就在这时,通往塔顶的门再一次被轰开了,斯内普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魔杖,黑黑的眼睛扫视着眼前的一幕,从滑靠在墙边的邓布利多,到四个食死徒,包括愤怒的狼人,还有马尔福。
“我们遇到了一个难题,斯内普,”结实的埃米库斯说,他的目光和魔杖都锁定了邓布利多,“这男孩似乎无法——”
但是另外一个人在叫着斯内普的名字,声音非常轻柔。
“西弗勒斯……”
这个声音比今晚经历的任何事情都更让哈利感到害怕。第一次,邓布利多在恳求。
斯内普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前走去,他粗暴地把马尔福推到一边。三个食死徒默默无语地退后了。甚至狼人也似乎被唬住了。
斯内普凝视了一会儿邓布利多,反感和憎恨蚀刻在了他脸上粗糙的皱纹里。
“西弗勒斯……请你……”
斯内普举起了魔杖,直指邓布利多。
“阿瓦达索命!”
一道绿光从斯内普的魔杖的末端射出,直接击中了邓布利多的胸膛。哈利无法喊出恐惧的尖叫;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的他被迫眼睁睁地看着邓布利多被抛向空中: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被挂在了闪闪发光的骷髅头上,然后他缓缓地落下,像是一只用破布做的玩偶,飞过城垛,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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