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诱惑

 

  “奇怪……”珠美侧侧头。

  “肯定是这边吗?”夕里子手叉着腰打量周围,“可是,什么都没有哇。”

  的确,珠美也没自信说绝对是这里。

  但那时候,跟绫子一起眺望时,这一带的确有间小屋。

  奇怪,现在什么都没有,连那有白骨的小屋也不见了。

  “会不会是其他地点?”夕里子说。

  “唔……”珠美不会马上被说服的。可是,现在一无所有,她也无可奈何。

  “那可能是别的地方吧。不过,总之绝对有小屋,也有白骨出现就是了。”

  “知道啦。”夕里子安慰珠美,“你不是那种看见幻象的类型。”

  “对。”珠美用力地点点头。

  “那么,到那边找找看吧。”

  夕里子和珠美一同走向树林间。

  无风,天气十分晴朗。

  当然,气温仍然很低,空气也很清新;虽然很冷,可是阳光却予人炫目的感觉。

  她们穿上大衣围上围巾,脸上感受到的干冷空气也很惬意。

  “绫子姐姐怎么啦?”珠美说。

  “唔……”

  夕里子并非不在意绫子的样子。但无论多么“苦恼”也好,绫子总是在十五分钟内摆平,并把早餐端到她面前;这时,觉得光是担心也没用了。

  而且,吃过早餐后,绫子又呼呼睡着了。

  “她那种人,若不是她主动说出来,问也没用。”夕里子说,“让她静一静好了。”

  夕里子反而担心露齐亚和梨香在照顾着的水科和也。她答应她们在先,又不能告诉国友,因此很难受。

  况且,杉山预期水科会造访露齐亚,正在监视那间餐厅。大概不久以后,杉山就会察觉那里的二楼有人在了。

  “不对。”珠美停步,“没有这条河的。”

  说是河,其实是小溪流。

  透明的流水在拍打着小石子,淙淙水声涌上来。

  “那怎么办?”

  “回去吧。先回到镇上,然后回头再来。”

  “你好热心哪。”

  “夕里子姐姐的血统嘛。”

  “什么意思?”

  两人互相争论着,回到林间,出到稍宽敞的原野时,见到一个有印象的人影。

  “啊,老师。”珠美挥手。

  “嗨,是你们。”

  手拿手杖信步来的,乃是河上教授。

  “你在散步?”夕里子说。

  “唔。呼吸这样清新的空气,仿佛全身变得洁净的感觉。”

  不管是否含有科学根据,夕里子非常明白河上的心情。

  “这条小河流去什么地方?”夕里子问。

  “前面有个湖,都流去那边。湖很小,却相当深。”河上说,“对了——卡蒂亚的丈夫就是在那湖上泛舟,跟船一同沉没的。”

  “溺死的吗?”

  “唔……尸体没浮上来,湖底是深泥沼啊。见到卡蒂亚的哀叹,任谁都心痛。”

  河上仿佛在注视远方,“哎,说来放肆,未亡人卡蒂亚的确很有魅力。”说完,他微笑。然后,宛若振奋心情似的说,“你们也在散步?”

  “不,在找人。”

  “找人?”河上看着夕里子,“找人的话,问我好了。我从二十年前起就住在这里了。大致上的人我都认识。”

  “可是……有点‘古老’的人。”

  “老人家吗?那我更熟悉了。我的脚也即将踏入老的范围啦。”细细的枯枝在他靴下劈啪作响,“就像这些枯枝一样,我也到了做人垫脚石的年龄。”

  “呃……我想你不会‘直接’认识他的。”夕里子说,“因为他是副白骨。”

  河上瞪大了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哎呀,好冷好冷!”

  杉山走进了酒店大堂。

  一直枯守不动是件苦差事。到处查访虽然也累,单单监视更加苦不堪言。

  “趁现在吃午饭好了。”杉山自言自语着,步入酒店的餐厅。

  他在监视露齐亚的家,但他一个人总是支持不住。其后时间到傍晚为止,由国友代替。

  “什么都可以。有菜牌吗?Menu。”杉山坐下之后说。

  “呀。”女侍点点头然后去了,接着把刀叉拿来摆放。

  我说拿菜牌给我看的——杉山正在嘀咕时,有人用日语喊他:

  “恕我冒昧。”

  一名年轻女性站在面前。

  “什么事……”

  “哦——你想看菜牌嘛,必须讲‘Karte’才行。你说‘Menu’,即是‘套餐’之意。”女人说。

  “啊……是吗?”杉山终于领会,“谢谢——反正都无所谓,我是准备叫套餐的。”

  “是吗?”

  是个相当标致的女子。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杉山问。

  “我是模特儿。跟日本电视台的人一道来的。”

  “噢,原来如此。”

  “我叫安西安娜。请指教。”

  她依然站在杉山的桌旁。

  “呃——若是方便,一起好吗?”

  “对不起。”安西安娜似乎松一口气,“那就不客气了。”

  “请?”

  “我没钱。套餐就好,可以请我吗?”

  “那……好哇。——喂,套餐……Menu,对,Menu,One。”

  杉山的叫法乱七八糟。

  “不好意思。”

  “不,没什么……但,你怎么啦?”

  “说来羞愧。我和那个电视采访队的导演阿关是情侣。”

  “哦?”

  “他说要带我来欧洲,我高高兴兴地跟来,不料是给他当模特儿。而且是免费的,你说气不气人?”

  “那是过分了些。”

  “可不是?我埋怨了两句,他说‘我有的是人,可以取代你’,还把我赶走了。我又没钱自己回日本,不知如何是好。”

  “好过分的家伙。”杉山勃然大怒,“让我逮捕他好了。不过,罪名很难。”

  “谢谢。你的心意我领了。”安娜微笑,“我听阿关说啦,你是刑警先生对吗?”

  “嗯,呃……”

  安娜把国友和杉山搞错了。不过,两个都是刑警也是事实,然对安娜而言,她遇到的是比国友容易激动的杉山——可说是她幸运吧。

  “看样子,你一定是有极秘密的重大任务在身了。”

  “呃,差不多啦。”

  “了不起!是豁命的差事吧!”安娜猛然挺前身子。

  杉山一惊,不由缩一缩身,“那个嘛……偶尔啦,不一定每次都是豁命的……”

  “但和我们不同吧。不知道明天如何。哎,你有恋人吗?”

  “恋人?”

  “嗯。每天带着今日万一我的恋人被枪杀的念头过日子……难以想象哪。”

  “不,不至于那样……”

  “每一天都很充实吧。一想到说今天可能是最后了,整个人都烧起来啦。”

  “烧起来……会吗?”

  “对呀。换是我,能见面的日子,一整晚都不离开了。一直把脸埋在他胸口,紧紧抱住他。”

  “哦……”

  “来,喝不喝酒?为我们的邂逅干杯吧!”

  “好是好……为什么要干杯?”

  “我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邂逅嘛。这么小的瑞士的市镇,竟然这样子相遇了,像梦一样,你不觉得吗?”

  安娜点了葡萄酒,两人一口气把斟满玻璃杯的酒喝完。喝完之后,杉山才察觉——自己对酒精是非常敏感的。

  脸庞刷地变烫。

  安娜又在杉山的杯里倒满了酒。“来,喝吧。说不定只有今晚的命了!”

  叮一声,酒杯响了。

  杉山仿佛觉得自己真的活不久似的,禁不住又把杯子一倾而空……

  “唔,好奇怪的事情哪。”河上用手捅着树干说。

  “古老小屋和化了白骨的尸体。你有什么头绪吗?”夕里子问。

  “这个嘛……尽管这是个悠闲的市镇,但若发生那种案件的话,谁都记得的。”

  “但,尸体并没有旧到像古代木乃伊的地步呀。”珠美说。

  “若是那么古老的话,早就埋在地底下——那些电视台的家伙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嗯。我猜想是他们即使发现了,却担心受牵连,所以隐瞒事实。”夕里子说。

  “有可能。不过,纵使那白骨真的是什么失踪人士,也不容易查出身份了。奇妙的是,竟然在那样的小屋中找到。”

  “就是呀。而且,那间小屋不见了。”

  “绝对可疑!”珠美强调。

  那时,见到梨香从市镇方向的道路小跑步走过来。

  “怎么啦——梨香!”

  夕里子挥挥手,梨香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夕里子!你在这儿就好了。”她喘着气说,“呃——可以请你来一下吗?”

  “好哇。那么,老师再见。”

  “嗯,一听见什么消息,我就通知你。”河上说。

  “珠美,你怎样?”夕里子问。

  “我在这附近再找一会,午饭前后我会回去的。”

  “好吧。小心些。”

  “嗯。”

  “怎么啦?”往市镇走的路上,夕里子问。

  “爸爸恢复意识了。”

  夕里子瞠目:“那好极了。”

  “嗯。可是……”不知何故,梨香并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啦?”

  “爸爸——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也忘掉了。”

  夕里子说不出话来。

  “对。是这一带。”

  剩下一个人,珠美撑着腰径自点头。

  肯定没错。她和绫子看拍片的地方就是那一带,然后当模特儿的女子向这边走来。

  确实,这一带有间小屋。珠美蹲下去。

  这里确定有间小屋,而现在没有了,意味着有人把它“拿走了”。不管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却不作他想了。

  她用粗树枝用力去挖那下面堆满枯枝的地面。泥土是软的。

  这多半是……很巧妙的蒙骗法——

  咯一声,碰到什么硬物。

  “果然是……”

  珠美用力压树枝,挖到泥土深处。那下面似乎埋着小屋的基墙。

  拆掉小屋并非难事,特别是电视台的人一起动手的话,马上就拆散了。可是,不可能那么简单地把根基也消除掉。

  因此,从上面掩上泥土,堆积了许多枯枝。不愧是做艺术的,掩饰得非常自然。

  “嘿!”

  树枝尖端挠到什么,珠美运力一拉,泥土隆起。

  “哗!”

  她再用力一拉,从飞溅的泥土中,跑出一个头盖骨。

  “哇!”连珠美也大吃一惊,“姐姐!国友哥!有鬼呀!”

  她莫名其妙地这样喊,正要往前奔之际——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当然不可能四周突然变成黑夜,而是被一块大布之类的东西罩头罩脸盖下来。

  “干什么嘛?”

  她想挣开——蓦地双脚腾空,她被人抱起。

  “啊……”

  然后,她的头变下,咚地碰地……大概碰到石头了吧,珠美“唔”地呻吟一下,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