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珠美侧侧头。
“肯定是这边吗?”夕里子手叉着腰打量周围,“可是,什么都没有哇。”
的确,珠美也没自信说绝对是这里。
但那时候,跟绫子一起眺望时,这一带的确有间小屋。
奇怪,现在什么都没有,连那有白骨的小屋也不见了。
“会不会是其他地点?”夕里子说。
“唔……”珠美不会马上被说服的。可是,现在一无所有,她也无可奈何。
“那可能是别的地方吧。不过,总之绝对有小屋,也有白骨出现就是了。”
“知道啦。”夕里子安慰珠美,“你不是那种看见幻象的类型。”
“对。”珠美用力地点点头。
“那么,到那边找找看吧。”
夕里子和珠美一同走向树林间。
无风,天气十分晴朗。
当然,气温仍然很低,空气也很清新;虽然很冷,可是阳光却予人炫目的感觉。
她们穿上大衣围上围巾,脸上感受到的干冷空气也很惬意。
“绫子姐姐怎么啦?”珠美说。
“唔……”
夕里子并非不在意绫子的样子。但无论多么“苦恼”也好,绫子总是在十五分钟内摆平,并把早餐端到她面前;这时,觉得光是担心也没用了。
而且,吃过早餐后,绫子又呼呼睡着了。
“她那种人,若不是她主动说出来,问也没用。”夕里子说,“让她静一静好了。”
夕里子反而担心露齐亚和梨香在照顾着的水科和也。她答应她们在先,又不能告诉国友,因此很难受。
况且,杉山预期水科会造访露齐亚,正在监视那间餐厅。大概不久以后,杉山就会察觉那里的二楼有人在了。
“不对。”珠美停步,“没有这条河的。”
说是河,其实是小溪流。
透明的流水在拍打着小石子,淙淙水声涌上来。
“那怎么办?”
“回去吧。先回到镇上,然后回头再来。”
“你好热心哪。”
“夕里子姐姐的血统嘛。”
“什么意思?”
两人互相争论着,回到林间,出到稍宽敞的原野时,见到一个有印象的人影。
“啊,老师。”珠美挥手。
“嗨,是你们。”
手拿手杖信步来的,乃是河上教授。
“你在散步?”夕里子说。
“唔。呼吸这样清新的空气,仿佛全身变得洁净的感觉。”
不管是否含有科学根据,夕里子非常明白河上的心情。
“这条小河流去什么地方?”夕里子问。
“前面有个湖,都流去那边。湖很小,却相当深。”河上说,“对了——卡蒂亚的丈夫就是在那湖上泛舟,跟船一同沉没的。”
“溺死的吗?”
“唔……尸体没浮上来,湖底是深泥沼啊。见到卡蒂亚的哀叹,任谁都心痛。”
河上仿佛在注视远方,“哎,说来放肆,未亡人卡蒂亚的确很有魅力。”说完,他微笑。然后,宛若振奋心情似的说,“你们也在散步?”
“不,在找人。”
“找人?”河上看着夕里子,“找人的话,问我好了。我从二十年前起就住在这里了。大致上的人我都认识。”
“可是……有点‘古老’的人。”
“老人家吗?那我更熟悉了。我的脚也即将踏入老的范围啦。”细细的枯枝在他靴下劈啪作响,“就像这些枯枝一样,我也到了做人垫脚石的年龄。”
“呃……我想你不会‘直接’认识他的。”夕里子说,“因为他是副白骨。”
河上瞪大了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哎呀,好冷好冷!”
杉山走进了酒店大堂。
一直枯守不动是件苦差事。到处查访虽然也累,单单监视更加苦不堪言。
“趁现在吃午饭好了。”杉山自言自语着,步入酒店的餐厅。
他在监视露齐亚的家,但他一个人总是支持不住。其后时间到傍晚为止,由国友代替。
“什么都可以。有菜牌吗?Menu。”杉山坐下之后说。
“呀。”女侍点点头然后去了,接着把刀叉拿来摆放。
我说拿菜牌给我看的——杉山正在嘀咕时,有人用日语喊他:
“恕我冒昧。”
一名年轻女性站在面前。
“什么事……”
“哦——你想看菜牌嘛,必须讲‘Karte’才行。你说‘Menu’,即是‘套餐’之意。”女人说。
“啊……是吗?”杉山终于领会,“谢谢——反正都无所谓,我是准备叫套餐的。”
“是吗?”
是个相当标致的女子。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杉山问。
“我是模特儿。跟日本电视台的人一道来的。”
“噢,原来如此。”
“我叫安西安娜。请指教。”
她依然站在杉山的桌旁。
“呃——若是方便,一起好吗?”
“对不起。”安西安娜似乎松一口气,“那就不客气了。”
“请?”
“我没钱。套餐就好,可以请我吗?”
“那……好哇。——喂,套餐……Menu,对,Menu,One。”
杉山的叫法乱七八糟。
“不好意思。”
“不,没什么……但,你怎么啦?”
“说来羞愧。我和那个电视采访队的导演阿关是情侣。”
“哦?”
“他说要带我来欧洲,我高高兴兴地跟来,不料是给他当模特儿。而且是免费的,你说气不气人?”
“那是过分了些。”
“可不是?我埋怨了两句,他说‘我有的是人,可以取代你’,还把我赶走了。我又没钱自己回日本,不知如何是好。”
“好过分的家伙。”杉山勃然大怒,“让我逮捕他好了。不过,罪名很难。”
“谢谢。你的心意我领了。”安娜微笑,“我听阿关说啦,你是刑警先生对吗?”
“嗯,呃……”
安娜把国友和杉山搞错了。不过,两个都是刑警也是事实,然对安娜而言,她遇到的是比国友容易激动的杉山——可说是她幸运吧。
“看样子,你一定是有极秘密的重大任务在身了。”
“呃,差不多啦。”
“了不起!是豁命的差事吧!”安娜猛然挺前身子。
杉山一惊,不由缩一缩身,“那个嘛……偶尔啦,不一定每次都是豁命的……”
“但和我们不同吧。不知道明天如何。哎,你有恋人吗?”
“恋人?”
“嗯。每天带着今日万一我的恋人被枪杀的念头过日子……难以想象哪。”
“不,不至于那样……”
“每一天都很充实吧。一想到说今天可能是最后了,整个人都烧起来啦。”
“烧起来……会吗?”
“对呀。换是我,能见面的日子,一整晚都不离开了。一直把脸埋在他胸口,紧紧抱住他。”
“哦……”
“来,喝不喝酒?为我们的邂逅干杯吧!”
“好是好……为什么要干杯?”
“我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邂逅嘛。这么小的瑞士的市镇,竟然这样子相遇了,像梦一样,你不觉得吗?”
安娜点了葡萄酒,两人一口气把斟满玻璃杯的酒喝完。喝完之后,杉山才察觉——自己对酒精是非常敏感的。
脸庞刷地变烫。
安娜又在杉山的杯里倒满了酒。“来,喝吧。说不定只有今晚的命了!”
叮一声,酒杯响了。
杉山仿佛觉得自己真的活不久似的,禁不住又把杯子一倾而空……
“唔,好奇怪的事情哪。”河上用手捅着树干说。
“古老小屋和化了白骨的尸体。你有什么头绪吗?”夕里子问。
“这个嘛……尽管这是个悠闲的市镇,但若发生那种案件的话,谁都记得的。”
“但,尸体并没有旧到像古代木乃伊的地步呀。”珠美说。
“若是那么古老的话,早就埋在地底下——那些电视台的家伙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嗯。我猜想是他们即使发现了,却担心受牵连,所以隐瞒事实。”夕里子说。
“有可能。不过,纵使那白骨真的是什么失踪人士,也不容易查出身份了。奇妙的是,竟然在那样的小屋中找到。”
“就是呀。而且,那间小屋不见了。”
“绝对可疑!”珠美强调。
那时,见到梨香从市镇方向的道路小跑步走过来。
“怎么啦——梨香!”
夕里子挥挥手,梨香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夕里子!你在这儿就好了。”她喘着气说,“呃——可以请你来一下吗?”
“好哇。那么,老师再见。”
“嗯,一听见什么消息,我就通知你。”河上说。
“珠美,你怎样?”夕里子问。
“我在这附近再找一会,午饭前后我会回去的。”
“好吧。小心些。”
“嗯。”
“怎么啦?”往市镇走的路上,夕里子问。
“爸爸恢复意识了。”
夕里子瞠目:“那好极了。”
“嗯。可是……”不知何故,梨香并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啦?”
“爸爸——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也忘掉了。”
夕里子说不出话来。
“对。是这一带。”
剩下一个人,珠美撑着腰径自点头。
肯定没错。她和绫子看拍片的地方就是那一带,然后当模特儿的女子向这边走来。
确实,这一带有间小屋。珠美蹲下去。
这里确定有间小屋,而现在没有了,意味着有人把它“拿走了”。不管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却不作他想了。
她用粗树枝用力去挖那下面堆满枯枝的地面。泥土是软的。
这多半是……很巧妙的蒙骗法——
咯一声,碰到什么硬物。
“果然是……”
珠美用力压树枝,挖到泥土深处。那下面似乎埋着小屋的基墙。
拆掉小屋并非难事,特别是电视台的人一起动手的话,马上就拆散了。可是,不可能那么简单地把根基也消除掉。
因此,从上面掩上泥土,堆积了许多枯枝。不愧是做艺术的,掩饰得非常自然。
“嘿!”
树枝尖端挠到什么,珠美运力一拉,泥土隆起。
“哗!”
她再用力一拉,从飞溅的泥土中,跑出一个头盖骨。
“哇!”连珠美也大吃一惊,“姐姐!国友哥!有鬼呀!”
她莫名其妙地这样喊,正要往前奔之际——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当然不可能四周突然变成黑夜,而是被一块大布之类的东西罩头罩脸盖下来。
“干什么嘛?”
她想挣开——蓦地双脚腾空,她被人抱起。
“啊……”
然后,她的头变下,咚地碰地……大概碰到石头了吧,珠美“唔”地呻吟一下,失去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