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啦。”令那打开玄关的门说。
“我回来了!”
冷不防,恭二抱紧令那深深一吻。
“喂……恭二……”令那笑着闪身时,传来假咳声。
“别忘了有我在。”
“村井先生!抱歉。”
“不了,我送他回来罢了。”村井说着,脚却踏入山根家的门槛。
“干杯吧!喝杯葡萄酒庆祝如何?”
“村井先生,你不是要开车吗?”
“对了,很遗憾。”
“叫出租车好了,车子可以停在这里。”
“这听你的吧。”看来村井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意思。
“令那。你的左手怎么了?”恭二说,“怎么包着绷带?”
“啊,这个——洗玻璃杯时,不小心打破割伤了。”令那说,“我捡起来时割到的。”
“小心一点嘛。”
“我本来就笨手笨脚的。”
恭二和村井在宽敞的客厅里歇息时,令那端着一瓶葡萄酒走过来。
“谢谢,谢谢。”村井满脸笑容,“我来开吧。你受了伤,大概没气力的。”
“那就拜托了。”令那说,“——今天的演奏如何?”
“我说要举杯庆祝,你就知道了嘛。”村井说。
“差强人意吧。”恭二说。
“没有的事!应该说是‘空前的成功’。”
“好极了!”
“对其他演出者有点不公平。恭二先生抢尽风头。其他人黯然失色。”
“太夸张了。”恭二笑说。
“像做梦一样。”令那叹息。
电话铃响。令那急忙接听。
“一定是爸爸。”她说,“喂,山根家——喂?”
对方沉默片刻。
“请问——”令那说着时,一道遥远的声音传来:“你还活着呀。”
“啊?哪一位?”
“身在远方,你们的‘老师’啊。”
那把声音……
不可能——深野须美子?
“请停止恶作剧。”令那拼命装作平静。
“诅咒并没有消失。别忘了……”
“喂?”
“绝不会消失的……”
“喂……”
那阵低沉的笑声,仿佛被遥远的黑暗吞噬了。
“怎么啦?”恭二惊讶地问,“令那——你没事吧?脸色好白。”
“什么也没有——恶作剧电话罢了。”她搁下话筒,“给我一杯,我也想喝。”她说。
“什么也没有,我没事。”夕里子说。
“不行不行。你必须躺着。”国友百般安慰,“什么你都要一个人承担。太劳累了!”
夕里子苦笑。
“普通贫血罢了。别夸大其词。”
——佐佐本家的寓所。
在珠美的“威胁”下匆匆赶来的国友,把夕里子背上车,送回公寓去了。
“让你们私下一起谈谈心吧!”
珠美细心地安排一切后,国友仿佛哄孩子睡觉的母亲般,坐在夕里子的床边,只差没唱摇篮曲而已。
“新年太过悠游自在反而不好。”夕里子说,“我要卷入杀人事件,性命受威胁时才会精神起来。”
“别说不吉利的话。”国友苦笑,“说起来,关于那个占卜师的事……”
“我记得。知道那张便条的意思吗?”
“不,还不知道那是不是大除夕演奏会的事。”
“从时间和地点来看,她可能是被招待的嘉宾之一。不是有持票不来的名单吗?”
国友啼笑皆非。
“你身体不舒服,对这种事的脑筋倒转得快。”
“不过,很怪哦。我不认为她会主动去听大除夕演奏会。”
“人有不同的喜好……”
“我当然懂。不是那个意思。那女人的房间里,有收录音机,也有几张CD,不过全是唱歌的CD哦。”
国友哑然。
“你竟然看得那么仔细!”
“看不到的人才是粗心大意。”夕里子反驳,“假如她自己不想去,却又记下会场和开演时间,意味着是被人招待的。”
“也许吧——你是说,杀她的及招待她的是同一个人?”
“怎样?可以查出被招待嘉宾中缺席的人吗?”
“知道了。”国友笑了,“一谈起这种话题你就龙精虎猛了。”
“还有其他使我龙精虎猛的方法。”
“啊?”
夕里子坐起身来吻国友。
“若是这个的话,早说不就好了。”这回轮到国友弯身在夕里子上面——
“国友。”绫子喊。
“——啊。是!”
“你的电话。”
“谢谢。”国友慌忙走了出去。
“我无意打搅你们。”绫子说,“不过,夕里子,结婚以前,要保持纯洁的关系哦。”
“这是古老电影的台词!”夕里子反唇相讥。
国友回来说:“我要出去一下。”
“怎么了?”
“呃……永田琉美是……”
——在温泉旅馆时,跟清水误闯夕里子等人房间的高中女生。
“百货公司那人的女友!”绫子也想起来了,“卖‘幸运袋’的……”
“那个永田琉美说了些什么?”
“她说有事告诉我——看样子蛮认真的。我得跟她谈一谈。”国友伸出手摸摸夕里子的额头,“你要好好躺着。”
“嗯……路上小心。”
夕里子向穿上大衣离开的国友挥挥手。
——永田琉美。
以为她只是跟清水玩玩而已,没想到当清水死去时,她流出真心的眼泪。这个琉美有话要告诉国友——什么呢?
“国友去拍拖?”珠美说。
“他干吗要跟那女孩拍拖?”
“可能一见钟情呀。难得夕里子姐姐病卧在床……”
夕里子气得坐起来。
“国友说他去什么地方?”
“呃,开玩笑罢了!”
“已经太迟了!”
夕里子的贫血症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整个人跳起来。
“——喂?”
永田琉美在车站的地下广场,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网络的状态不太好,总算接通了。
“喂?听见吗?——是我,琉美——嗯?永田琉美。”
对方沉默。
“嘿,我知道了。因我见过你和清水谈话。看到电视,我就想起来了。”琉美在车站的人潮中寻找国友的影子。
“呆会我会见到刑警,把事情告诉他——哎,人总不能太贪心哦。”
是那地方吗?
她在电话中告诉国友这个地点,可是说法有点错误了。
琉美边走边说:“我觉得对不起那位太太——过去我从未想过自己所做的事,会带给别人不幸。”
琉美止步。在这一带的话,比较容易让国友找到自己吧。
“我要收线啦。因为刑警先生快来了。”琉美关掉电话,叹一口气。
即使不是露天,冷风还是悄悄来到脚旁。
琉美当然没说自己置身何处。但她完全没察觉,即使她不说,但地下广场的广播,已经通过话筒传达给对方知道了……
“在哪儿呢?”夕里子左顾右盼地环视广场说。“什么哪儿……他只说是在这个车站的广场呀。”珠美说,“我没想到要追踪他,所以没详细问清地点。”
总而言之,这个车站的地下结构错综复杂,大得不得了。“夕里子,不如回公寓去睡觉好吗?”绫子说(她也莫名其妙地跟来了)。
“睡觉又怎样?”
“有福不用忙……”
“等我找到了才睡好了!”夕里子停步,“没法子。兵分三路分头找吧——珠美,你去西边,姐姐去南边。”
“可是……”
“别磨磨蹭蹭的!”
干吗我要受妹妹的气?绫子叹息。
说起来,也是常有的事。
珠美和夕里子马上走向别的方向去了,剩下绫子一个人。
不,其实自己也该到某个地方去找才是——到哪儿去?
绫子不太明白夕里子分配方向的意思。
左边?右边?上面?下面?
刚好站在地下广场正中央的绫子,一旦改变方向时,“右”就变“左”,“左”就变“右”(理所当然的事),所以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才好。
从地下广场的正中央,有“西”、“南”、“东”等箭头,形成放射状的商业中心毗邻而建。
“对了,不是“右”或“左”,而是“南”或“西”哪!”
好不容易想起来了,绫子松一口气,却又记不起自己负责的是哪个方位。
结果,她继续一个人立在“中央”不动。
然后——跟一个大踏步走过来的人相撞。
“抱歉!”绫子连忙道歉。
“不,彼此彼此!我只顾着看上面的箭头走路……咦!”那人说。“你不是佐佐本家的大小姐吗?”
“咦……”绫子说,“你是哪位?”
“哎呀,我是村井呀。”
“噢,失敬失敬。”绫子毕竟想起来了,“好久不见……”
“今天早上,我们才在棚田先生的葬礼上见过面。”
“噢,难怪我记得你。”绫子独自恍然,“——你到这儿有事?”
“嗯,有点……”村井稍微气喘。
“您赶时间?对不起,我不该耽误您。”
“没有的事!上面太冷了,所以我跑得很急。”村井说,“——绫子小姐一个人?”
“不,跟妹妹一起——不过她们不跟我在一块。”国友——对了,我们是来找国友的。
“村井先生,你有没有见到国友?”
“你说那位刑警先生?没有……他去了什么地方?”
“他跟人约好在这里见面。我们正在找那个见面的地点。”
她不认为这样的说明能使对方明白。
“这个广场的见面地点,通常是在这中央一带,不然就是七色喷泉前面。”
“七色喷泉?”
“说是喷泉,其实很小,只是有各种灯光照着流水而已……”
“请带我去那里!拜托!”绫子抓住村井的手臂,脸部表情是说“我不会让你走了。”
“好吧。我想是这个方向吧?”
事有凑巧,那正是绫子分配到的“南边”方向。
新年假期的关系,到处是年轻人,人多到连走路都要费一番苦心。
“——呀!就是那个。”村井指示。
水并没有高到可称为喷泉的地步,然而水声爽朗,而且周围有红、蓝、绿等不同的灯光旋转着照射。
的确是约见面的好地方,现在也有二十名左右的男女聚集在喷泉的周围。国友在这里吗?绫子东张西望着,在喷泉的周围绕了一圈。
“好像不在。”村井也在陪她找。不,是绫子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他想走也走不了。
“对呀。除了喷泉,还有什么地方?有没有瀑布或山谷之类?”
“我想没有了吧。”村井歪歪脖子。
“怎么回事?颜色一点也没变呢。”站在旁边的男孩注视着喷泉的水说。“从刚才起就一直是红色的。你瞧。”
绫子回过头去。
喷泉的水……是红色的。照着的灯光并非红色。
水本身是红的——红色的水?
绫子仿佛被什么牵引着似的走近喷泉去。
顺着流下来的水势,永田琉美被推到边端,浮在水面上。她周围的水都染红了。
“是她!”绫子把手袋推给村井。“不好了!”
她一边叫,一边扑进喷泉之中。
水深不过一米。绫子忘我地抱起琉美的身体,大喊:“救护车!快!”
事后,连绫子也不明白,当时为何拿得出那么大的气力来。
总之,她抱起一名十八岁少女的身体,从喷泉中走出来,大声疾呼!
“快叫人来!必须替她止血!”
好像是这样说的,因为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
听见骚动声而赶到的夕里子等人,但见绫子从头到脚湿漉漉的(喷泉的水无情地淋在她身上),抱着软绵绵的琉美,叉着腿站在那里怒吼:“医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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