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这样子不要紧了吧!”福尔摩斯说。

  “你也是好事之徒啊!”我说。

  “见到别人有麻烦时,不能袖手旁观呀!”

  “什么麻烦,他不是生病了吗?”

  一名像大学生的年轻人,躺在床上呻吟着,没有意识。

  “到底怎么啦?”

  “他发高烧。”福尔摩斯说。“筋疲力竭,加上身体冷透了,看来浸水太久的样子。”

  “这么凉的天气浸水?”

  “理由请问当事人。来,出来外面吧!”

  “不必请医生来看么?”

  “不要紧。”福尔摩斯充满自信的样子。“我的医术老师是史怀哲咧!”

  看来只好交给他办了,因为第九号楼独欠华生博士。

  “案件方面怎佯了?”福尔摩斯问。

  “我问了大概情形啦——”

  在休息室坐下后,我把已经知道的一切告诉了福尔摩斯。

  “一个是独身的有钱白领丽人,另一个是有夫之妇。你认为哪一个才是?”

  “不能瞎猜。”福尔摩斯摇摇头。“通常必须根据理沦和方法行动,以及判断。”

  “那么,应该怎么做?”

  “侦查方法之一,是向目击者问话。”

  “不是没有目击者么?”

  “但有发现者。我准备待会就去见他。要不要一起去?”

  “你以为我不会去?”我笑着站起来。

  立山老先生予人认真工作到退休为止的感觉,完全没有刁难的印象。

  “真是的,干嘛念着去死呢!”

  立山在船小屋外面,盘起双手叹息。

  “能不能把发现时的情形告诉我们?”福尔摩斯说。

  “好的。”

  立山把一大早起身,发现小船浮在湖中央,于是划船过去,见到船是空的,再急急划回岸边的事说了出来。

  “我的船桨打到了男人的尸首。”他苦着脸说。“真怕他以后变鬼出现。”

  “晤,用船桨打到了?”

  “咚一声,打中了。”

  “人死了,大概不痛吧!其他还有留意到什么吗?”

  “没有了。”立山摇摇头说。“这种事是第一次,真叫人头痛。”

  “哎,也有好的一面嘛!”福尔摩斯说。

  立山的视线转向潮面。

  “人生好虚幻啊!见到船上滚跌的两双鞋子时,我大吃一惊。他们能留下来的不过是鞋子,虚不虚幻?”

  “等一下,”福尔摩斯说。“刚才你说鞋子吗?”

  “嗯。”

  “是脱下来的鞋子?”

  “对呀!男鞋女鞋各一只。”

  “那些鞋子呢?”

  “不知道。不是警察拿走了吗?”

  福尔摩斯和我走路回去酒店。“怎么连警局的人也忘了鞋子的事?”我说。

  “因为大家分头做不同的事嘛!而且,也许他们不知道灰姑娘的故事。”

  “嘎?”我反问。“对,叫她们试穿那双玻璃鞋……”

  “不同的是,那不是玻璃鞋,而且试穿的对象是死人。”福尔摩斯说。

  “鞋子?”刑警听了我的话,直眨眼睛。“有那种东西吗?喂!”他喊他的同事。

  我站着等回音。过了十分钟,刑警回来了。

  “真抱歉,遗物之中并没有鞋子。”

  “可是的确——”

  “当然,如果有的话,我们会保管的。”

  说到这个地步,只好撤退了。没奈何,我离开了警局,福尔摩斯在外面等着。

  “嗬,警察说没发现鞋子?”

  “嗯,怎么回事?会不会有人拿走了?”

  “任何事都有可能,不过……”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迈步走。

  “这种事可不可能?”我说。“警察看漏了。”

  福尔摩斯慢慢地点一点头。

  “那个是有可能的吧!”

  “船在什么地方?”

  “大概在湖边的船小屋吧!我想是个别系住的。”

  “去看看吧!”我催促他。

  “嗬,又是你们——”立山一看到我们就扬扬手。

  “对不起,请问那只小船在哪儿?”我问。

  “那一艘吗?警察说已经不碍事了,正在使用中。”

  “使用中?”

  “嗯。刚才一对露营的情侣借去划船了。”

  我望向湖面。天色放晴了,气温开始暖和,但还不是乘船的最佳时候。

  不过,年轻情侣不当天气是一回事吧!

  一只船在湖中央摇荡着。

  “我们也去看看。”福尔摩斯说。

  “怎佯去?”

  “当然是划船过去了。”

  “这个交给我办。”有声音说,达尔坦尼安倏然出现。

  “你从哪里跑出来的?”

  “神出鬼没是我的拿手好戏。”达尔坦尼安咧嘴一笑,将手杖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你拿手划船吗?”

  “对万能的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别生气嘛。好吧!福尔摩斯先生,请你稍等一下如何?”

  “好是好,但愿小船不会翻过来。”

  “不祥之兆。”我笑了。

  付了租船费,我提心吊胆地坐上船。

  “来,让我向世界纪录挑战!”

  达尔坦尼安劈劈啪啪地打打手,紧紧握住船奖。

  “好是好,你可干万别翻船!”

  “请放心,有我达尔坦尼安——”

  “光用嘴巴不行,快划吧!”

  “知道!”

  达尔坦尼安作深呼吸,开始用力划。

  确实,达尔坦尼安的话不假。

  总之,小船快速地往前进。

  然后,船并没有翻。只是我被溅上来的水弄得湿漉漉的,则是预料之外的事。

  小船并没有紧急煞车掣。

  接近目标中的小船时,我喊“危险”,但已太迟。

  达尔坦尼安企图改变方向,可是来不及,我们的船已结结实实地撞向目标的船腹。

  对方的船不见人影,正觉奇怪时,船身一阵摇晃,随着一声哗然惊呼,一名敞开胸脯的女子跳起来。

  看来我们干扰了别人的好事。

  “到底干什么!”男的站起来怒吼。

  小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至于翻转。

  “你们的船上有没有鞋子?”我问。

  “鞋子?”

  “对,男鞋和女鞋。”

  “啊,是不是这个?刚才我们还在谈着是谁遗忘了。”

  女孩拿起一双男鞋,递过来。

  “谢谢。还有一双呢?”

  “只有这双罢了。”

  “哦?没有女鞋?”

  “没有哇,只有这个而已。”

  我和达尔坦尼安面面相觐,最关键的女鞋竟然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谢谢你们,打搅啦。”我说。“来,回去吧!”

  “遵命!”达尔坦尼安说。

  “这次慢慢划好了,不急。”我说。

  “喂!且慢!”男的似乎怒气末消。“你一声不响的就想离开?”

  “那就打个招呼吧!”达尔坦尼安拿起手杖。

  “不行!”

  我的话没说完,那支藏刀手杖已飒地划破天空。

  昨嗦一声,刀已收回手杖。站起来的男人,咚地裤子脱了,然后是内裤——

  “不来啦!”我羞红着脸移开视线。

  “冒犯啦!”达尔坦尼安说。“出手太快了些!”

  我把鞋子送交警局的事委托福尔摩斯后,回去酒店。

  “哎呀,你怎么啦?”一江见到全身湿透的我就惊叫。

  “下局部阵雨的关系。”我说。“我去淋花洒,免得着凉。替我预备换洗衣物吧!”

  “是!”

  走进房间,到浴室淋个热花酒浴后,终于有复活过来的感觉。

  裹住浴巾出来时,一江已把换洗衣物排列在床上。

  “那个年轻人怎么样?”我边穿衣边问。

  “好像还在睡觉。福尔摩斯先生的判断如何?”

  “不知道哇!”

  “他的头上长了个瘤。”

  “瘤?”

  “嗯,大概是被什么打肿的吧!”

  “福尔摩斯什么也没说……”

  “因为长在不起眼的地方嘛!”

  看样子,一江也有名医的资格了。

  “清爽多了。”我用毛巾揩看湿头发说。“那位太太呢?”

  “你说小沼康子?她一个人在茶座休息,好像不怎么哀伤似的。”

  我未婚,不太清楚一个妻子对别有怀抱的丈夫怎么想。

  人都死了,一切都无所谓了,抑或爱情死灭了就算数了?

  尽管如此,为何她在凉台上哭泣?

  单是从表面看这宗案件,总觉得有些地方受蒙蔽似的。

  我下到茶座时,福尔摩斯已在等着。

  “怎么样?”

  “警察脸都青了。”福尔摩斯愉快地说。

  “跟王政时代一样,一点也没变,互相拼命推卸责任。”

  “那真糟糕。”我笑了。

  “走吧!”

  “去哪儿?”

  “听说找到了小沼过夜的露营区。我跟警察办交涉,我说我不说出鞋子的事,但要让我同行。”

  我笑说。“我竟不晓得福尔摩斯先生那么会做生意。”

  “是吗?会做生意也是头脑问题哪!”福尔摩斯正经地说。